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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xiàn)代與傳統(tǒng)的雙重規(guī)訓:晚清重慶地區(qū)女性的放足與節(jié)烈旌表活動

      2022-01-01 05:00:11
      內(nèi)江師范學院學報 2021年1期
      關鍵詞:旌表

      惠 科

      (四川外國語大學 馬克思主義學院,重慶 400031)

      清末的革新運動影響著國家的前途、命運,同時也深刻影響了中國女性的存在與發(fā)展問題。文章聚焦于性別與政治議題,以清末重慶女性的“放足”和“旌表”問題為例,試圖突破當下較為單一地論說近代女性解放的研究藩籬。通過個案的深描,結(jié)合宏大時代背景的敘述方式,細致地分析、論證在變革時代女性與政治的關系,以及女性解放等議題。同時審思在社會精英主導下的所謂“女性解放”是否真實體現(xiàn)為女性自我意識的發(fā)展和社會地位的提高。

      一、天足與種族:戒纏足、放足活動的開展

      清代女性在身體上最顯著,也最引人注目的莫過于那雙“三寸金蓮”,有外國人甚至將其列為中國除科舉制度、宦官制度外的第三大奇習[1]。在中國歷史上,“小腳”長期作為對女性審美的評判標準之一,不乏文人騷客作詩吟和。到了近代,在“強國”“強種”話語的影響下,廢除纏足行為成為時人的普遍呼吁,以追求現(xiàn)代民族國家的建設。

      (一)社會精英與渝城天足會的成立

      清代川省纏足之風尤盛。早年在山西擔任巡撫一職,后任四川總督的岑春煊有過比較后言:“此邦(四川)纏足之風比山西更甚。”[2]英國冒險家立德夫人隨丈夫立德樂在西部游歷中發(fā)現(xiàn)“四川全省婦女,無不纏足”,為了緩解疼痛往往吸食“洋煙”[3]。1898年,英國探險家畢曉普女士溯江而上,前往中國西部,游歷至四川時,她的游記中也留有“四川省的婦女全部都纏腳”[4]189的記錄。在當?shù)貗D女看到畢曉普女士的“天足”時,反倒成為了一時“奇談”[4]310。

      “全省”的記載,強調(diào)的是普遍性,并不一定是包含“所有”。據(jù)考,四川的“天足”情況,“僅冕寧、邛崍、大邑、西充、南部五縣有之”[5]。意味著,除去這五縣外,其他府、州、縣具存“纏足”之風。由此可見,重慶地區(qū)的婦女基本是以“小腳”示人的。清光緒九年(1883),立德樂到重慶考察,頻頻發(fā)現(xiàn)重慶女性那雙經(jīng)過“人工作用”的小腳[6]。作為近代中國的“見證人”莫理循1894年在川省的旅途中,看到婦女們的小腳后,更是感嘆這是一種讓人難受的“畸形”[7]。

      來華的外國人,不少還撰寫下大量文字,揭露纏足對中國女性身體上帶來的傷害[8]。戊戌維新時期,在西方刺激以及國內(nèi)開明官紳的倡導及《萬國公報》《時務報》《大公報》等現(xiàn)代媒體的輿論鼓吹下,一些地方開始成立“不纏足會”,引導婦女革除陋習。當下研究目光普遍聚焦于上海、廣州的不纏足會,值得注意的是,重慶亦為當時最早成立“不纏足會”的地方,引領了地方革新的潮流。

      1901年,重慶巴縣的潘清蔭、梅際郇、朱之洪和江津縣的許廷瑞、李繼沆,加上富順縣的陳公燾、奉節(jié)縣的鄒熙、營山縣的羅慶昌、長汀縣的江爾鵬等人商議在重慶成立“渝城天足會”,以“廣為利導”,革除積習[9],明確訂立了十四條規(guī)章[10]。從章程條款的內(nèi)容可看出,渝城天足會考慮較為周詳,而且組織較為嚴密。該會成立不久后,還得到了西方人的支持。立德夫人在1901年3月21日召集本國在渝的男、女教士以及渝城紳董到英駐渝領事署中開會,詢問渝中設會的規(guī)模,并“囑請該國駐渝友人,亦宜出為贊助”[11]。渝城天足會的創(chuàng)辦較成功,且取得了一定的成效。1904年,入會人數(shù)達到200余人,還陸續(xù)有分會的創(chuàng)辦,“輾轉(zhuǎn)勸戒,以期大開風氣”[12]。甚至對鄰近地區(qū)產(chǎn)生了輻射效應。比如,涪陵縣的徐某聽聞重慶創(chuàng)設不纏足會后“頗獲效果”,因此在本縣“廣為勸導,組織一強種會,先自其家人解放以為之倡”[13]。

      誠然,地方精英是革除陋習、規(guī)制民風的重要力量,卻也因自身條件的局限,注定在廣度和深度上的推進有所困難。行政官員作為地方一切事務的主要負責人,恰恰能夠彌補民間力量的不足,使各項活動的規(guī)模和影響更為擴大。尤其是清末“新政”以來,不纏足作為國家的革新措施,成為地方政府不得不重視的活動之一。

      (二)官府的勸諭與禁令

      1902年,清廷下達諭旨:“至漢人婦女,率多纏足,由來已久,有傷造物之和,嗣后搢紳之家,務當婉切勸導,使之家喻戶曉,以期漸除積習?!盵14]政令既出,民間又多有開明之士設立不纏足會,風氣已然漸開,整治纏足的活動已是勢在必行,地方官吏以各種姿態(tài)參與其中。截止1904年,“中國十八省總督,皆有戒纏足之示,所缺者惟浙閩與陜甘而已”[15]。

      川省在岑春煊等總督的大力倡導下,不纏足活動收效好,可以說是領先全國?!洞蠊珗蟆吩u論:“惟一岑云帥其在署川督任內(nèi),所刊發(fā)之白話示諭,近已流傳殆遍,故川省之戒止纏足者較他省為多?!盵16]岑春煊所作的《勸戒纏足示諭》[17]文字通俗、暢達,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從個人的健康談到國家的強弱。1904年,岑督仍恐“未能盡執(zhí)途人而告知”因此“撰成官話淺說之戒纏足文,刊印5萬本,頒發(fā)其所屬之各官紳”[18]。也就難怪天津的紳矜曾建議地方官仿照此“示諭”出示告示[19]。

      結(jié)合上文可知,重慶紳矜組織的天足會確取得不少實質(zhì)性進展。這對渝城放足風氣的推動,甚至鄰近其他州縣地區(qū)都有著不可忽視的影響。但是民間力量始終有限,不借助官方的支持,或者說尋求“合作”,這類民間組織難以長久維持。就連在華的外國的傳教士也認識到:“查該會(天足會)之興盛,其第一最大之助力,實當感謝中國明理之諸大員”[18],強調(diào)了官員的重要角色。且官為民之表率,“官先抗旨不遵,民自無從照辦”[20]。

      光緒三十二年(1906),巴縣舉人馮漸逵、伍名釗、文國恩等人就在民眾放足問題上遇到難題,不得不求助于巴縣衙門出面解決。

      紳矜?zhèn)冎赋鲇宄前傩铡傲暼炯壬睿E難改革”。加之各種原因,部分民眾并不知曉官府的態(tài)度,因此對于放足一事?lián)u擺不定、相互觀望,“間有愿解放者,亦以縣主無示,疑信參半”,生怕紳矜?zhèn)冋f謊,受了蠱惑[21]。這在當時確為常見現(xiàn)象。如浙江紹興府的幾位紳矜起初在余姚縣設立了一個勸放足會,吸納了部分人員,后打算在紹興府城設一分會,民眾參會者寥寥無幾,詢問緣由,百姓告知:“皇上沒有叫百姓放腳,官府也沒有出過告示?!盵22]可以發(fā)現(xiàn),地方社會對官府的依賴性,故而紳矜?zhèn)儾坏貌坏降胤窖瞄T具稟,請出示告示支持。本例中,馮漸逵等渝城紳矜?zhèn)兲貏e強調(diào)“保章中之文告不如父母官之曉諭為尤親切”[21]。其意在請求知縣出示曉諭。同時,他們還希望通過獎賞制度來引導民眾,實現(xiàn)風氣大開。茲列其稟文如下:

      凡強民種、衛(wèi)民生、勤民事、阜民財端自放足始。是以舉等協(xié)懇示諭,令互相勸勉,限三月內(nèi),將各團遵示放足之家造冊呈轅。懇恩賞批嘉獎,以示鼓勵。務期人皆天足,而后已似此,民知定向,風氣大開,一切行政肇基于此矣。[21]

      霍知縣同意了他們的稟請,采納了他們提供的方案,作為勸告民眾放足的辦法。

      實際上,沿襲上百年的舊習,早已幻化為人們?nèi)粘I畹囊徊糠?,若試圖從世人習以為常的思想觀念中將其剝離,趨使其向相左的方式發(fā)展,注定是漫長的。所以,盡管“川中放足之風數(shù)年以來”,也“經(jīng)各處志士先后提倡”,無奈“積習太深,難以驟剔”,到1906年仍舊面臨“不肯釋放者,總居其多數(shù)”的問題。[23]故而,地方政府必須保持長久的耐力,常年累月地進行引導、規(guī)勸。

      宣統(tǒng)二年(1910)十二月二十六日,縣衙發(fā)布了曉諭告示,明令重慶各地婦女一定摒棄纏足的陋習。歸納起來,告示透漏出如下幾方面的信息:

      首先,從國家、民族立場出發(fā),將國家前途與女性放足結(jié)合論說。“保國必先于強種,興利莫急于革弊”。“際此時局艱難,外憂迭起,其原因雖極復雜,而纏足一端,實為致弱之漸,內(nèi)賊害其種族,外貽譏于天下”,強調(diào)“倘能依限解放,使百年痼習一朝翦除,自強之基即在于是”。并說明朝廷已明令取締纏足的陋俗——“朝廷知纏足種弊,屢須明詔,各大憲亦紛紛出示助禁”,從而打消百姓的疑竇,防止民眾觀望不前的態(tài)度。

      其次,從城鄉(xiāng)差異、女性解放及道德層面展開論述,以此加快革陋的步伐。具體而言,告知城中已經(jīng)有不少女子自愿放足,“女界中之放足者已屬不少。各鄉(xiāng)離城較遠,風氣較遲于城內(nèi)”。纏足導致無辜女子,永淪苦海,“不惟貽害國家,抑且大乖人道”。

      第三,強調(diào)縣衙早已發(fā)布禁令,縣議事會也設有禁止纏足會,進而增進百姓的認知。

      最后,為了防止引起百姓的恐慌或旁生事端,知縣特別指出,所采取的措施并非出于干涉民眾正常生活的目的,只是出于“身弱國?!钡目紤],“須知處競爭之時,不能有孱弱之族”,借此取得百姓的理解和認同[24]。

      還值得一提的是,為了彰顯官府的威嚴,“示諭”最后強調(diào)違者將會受到懲處,并且具體到以縣議事會所擬定的禁止纏足會規(guī)則十二條為標準。比如第五條規(guī)定“前奉之限期只許提前不準移后,限滿放延者,得由分會科以五角以上、二元以下之罰金。每月罰金一次,總以罰至實行放足為止。前項罰金數(shù)目由分會酌定,該戶主繳出以充本地分會公用”[24]。

      縣議事會是清末地方自治的產(chǎn)物,作為地方自治組織機構,負責地方各項公益事業(yè)。負責人董事由地方官任命,各種活動也受地方官的監(jiān)督。在地方治理上以相互配合、合作的形象出現(xiàn),“官率于上,紳應于下”。衙門對議事會制定的規(guī)則的認可是出于有利活動的開展與落實而考量,也是在官紳權力調(diào)適過程中尋求合作的方式。必須正視的是,衙門的這些“明文”勸諭也存在局限。比如,社會識字水平低下的問題。生活在鄉(xiāng)村的百姓大都目不識丁,告示的價值不大。加上地處偏僻,消息流通不便,所以纏足現(xiàn)象依舊如往昔。這一問題也引發(fā)地方精英的注意。因此,在方式上他們建議縣衙同時注重“宣講”方式的采取。

      光緒三十二年(1906)七月,文生吳鴻志、監(jiān)生李鮮九等人為“地方公益事”向巴縣衙門提出稟請,重點談及“農(nóng)?!薄暗胤阶灾螘焙汀胺拍_”三件當下亟待解決又多有困擾的事。應國家振衰起弊的決心,巴縣衙門曾三令五申地要求地方落實各項政令,“幾于大聲疾呼,舌敝唇焦”,最終面臨的卻是百姓多置若罔聞的尷尬局面,“狼跋其胡,載躓其尾”便是縣令此時內(nèi)心的寫照[21]。

      地方精英們查覺出百姓之所以表現(xiàn)出疲頑的態(tài)度,一個重要原因就在于“民之識丁者鮮而又不得里正為之演說”[21]。尤其談到“放腳”的問題,即便衙門多次發(fā)出告示,也在各處要道張貼,以使民眾知曉。怎奈百姓識字水平低下,尤其是鄉(xiāng)村的婦女,無法知曉文本要傳達的意思。另外,存在部分里正“陽奉陰違,不為實力開導”,“放腳”活動的正常開展受限,效果自然無法彰顯。為此,士紳將擬定的建議告知知縣,望能采納:

      生等冒昧早夜以思,謹將放腳各端懇恩札飭四鄉(xiāng)里正集期演說,申明公益,庶頹風可挽,足勷圣明,是否有當?理合協(xié)懇札飭各里正演說,以明公益,黎庶均沾伏乞大老爺臺前賞準施行。[21]

      一言蔽之,請求衙門下令讓各鄉(xiāng)里正選定日期、地點,將百姓召集一處,向他們宣講衙門戒除“纏足”弊端的決心。針對稟請,知縣經(jīng)一番考量,覺得“據(jù)稟不為無見”,后作出批示:“仰即傳諭各場里正各就地方情形”,“演說宣講以補文告之不逮,□不得藉端派索”[21]。

      演講,將無聲的文字轉(zhuǎn)化成生動的話語,又通過與百姓日常交往頻繁的里正來主持,平白曉暢的話語、地方熟悉的人,既能在最大程度上讓百姓“聽懂”,又具有可信性,自然會減少阻力,推動“放腳”活動在鄉(xiāng)村的開展。

      概而述之,近代中國女性日常生活方式的“纏足”被迫與國危民弱的時代特征捆綁在一起,國家到地方號召以女性形體的解放為媒介,試圖達到擺脫“病夫”的偏見,實現(xiàn)保國強種的目的。通過上述考察,發(fā)現(xiàn)晚清重慶的放足運動得到了官府和民間力量的有利配合,采取了多項措施——勸諭、禁令,借此要求民眾戒除束縛身體、束縛國家發(fā)展的這一塊“裹腳布”。在他們的共同致力下,重慶出現(xiàn)過“放足之風盛行,無須立會”的情況,故有人建議將天足會的經(jīng)費挪用作學堂日常開支[25]。最后,對于女子來講,被束縛的身體將得到解放,活動的空間擴大,女性地位隨著社會發(fā)展得到提升。然而,我們稍作思考,不論是“纏足”還是“放足”,體現(xiàn)的仍是男性對女性的“管理”,女性又再次走向男性精英試圖建構起的社會秩序中。

      二、傳統(tǒng)女性形象的堅守:貞女、烈女(婦)的表彰

      從國家話語體系來看,在傳統(tǒng)社會,以建坊、賜匾為特征的“旌表”活動是維持社會風俗教化的重要手段。而從性別的角度來觀察,對貞女、烈女(婦)的旌表,對女性實則是一種“殘害”。為換取國家意識主導下的“道德”完整性,女性由被動到主動地利用這一套“標準”對自己思想以及身體進行禁錮,真實地反映了女性在傳統(tǒng)社會的地位與角色扮演。難以想象的是,這一活動在清末社會改革的背景下繼續(xù)開展,有的地方甚至愈演愈烈,出現(xiàn)大規(guī)模、大力度的旌表現(xiàn)象①。

      (一)貞女的旌表

      關于女性貞節(jié)的話題,在中國很早便有論述?!吨芤住分杏洠骸傲澹闫涞?,貞;婦人吉,夫子兇?!聪蟆翟唬簨D人貞吉,從一而終也”[26]?!抖Y記》又載:“信,婦德也。壹與之齊,終身不改,故夫死不嫁?!盵27]作為最后一個封建王朝,清王朝對女性保持貞節(jié)大力倡導,其中一個表現(xiàn)就是旌表條件的進一步放松[28]。

      巴蜀之地“民質(zhì)直而彪悍”,民風淳樸,為人耿介,自古多忠烈之士、貞節(jié)之婦,在朝廷的倡導下更是大量涌現(xiàn)。日本漢學家竹添進一郎在清末進入重慶境內(nèi),發(fā)現(xiàn)“每閭有節(jié)孝坊,坊皆華表,兩柱刻獸,上題聯(lián)句。又揭扁額,鏤金施彩,最為壯麗?!边@位外來觀察者還捎帶提及旌表的程序問題:“若節(jié)孝坊,則其子若孫請諸官,官以聞于朝,合格輒賜旌表?!盵29]

      關于清代守貞女性旌表的程序,早在雍正時期就制定了詳細的方案:“各直省督撫飭所屬州縣,將一應合例旌表之節(jié)婦,并貞女孝子,詳細條例,遍示鄉(xiāng)城士民。令本家開載事實具呈,并飭鄉(xiāng)鄰族長于具呈日一并據(jù)實投遞甘結(jié)。該學該州縣核其事實確據(jù),即行加結(jié)詳報該督撫確核存案,據(jù)實匯題,毋庸往返駮詰,致滋弊端。”[30]

      從巴縣檔案的記載來看,重慶城的貞女、節(jié)婦旌表基本是按照這樣的規(guī)制進行,下面舉例實例簡要說明。

      宣統(tǒng)元年(1909),巴縣儒學訓導廖文成具陳了邑內(nèi)節(jié)婦商彭氏請求衙門予以旌表的文書。其呈文原文如下:

      卑學遵將已故節(jié)婦商彭氏系本邑處士彭正有之長女,生于道光貳拾年庚子伍月初玖日吉時……膝下無子,過繼氏夫胞兄光鳳之子,更名明孝,承祧為嗣。光緒陸年庚辰病故,時年伍拾壹歲,計守節(jié)叁拾肆年,與例相符合。已故節(jié)婦商彭氏奉養(yǎng)翁姑,生則盡食,歿則盡哀,理合登明。

      右具

      宣統(tǒng)元年十二月□日

      署巴縣訓導廖文成[31]

      同時,受旌節(jié)婦的家人也很快開載了節(jié)婦的相關信息具呈縣衙,以為相互印證。本例中,商彭氏的兒子商明孝向縣衙具陳:

      民母商彭氏生于道光貳拾年庚子伍月初玖日吉時……民母于光緒陸年庚辰病故,計守節(jié)叁拾肆年,中間不虛,親供結(jié),是實。[31]

      除此之外,與請旌人在地緣上“親近”的鄉(xiāng)鄰、族長相應的也向縣衙提供了真實情況,以供縣令參考,決定是否上報旌表該節(jié)婦[31]。

      待各方人員具稟、保結(jié)事宜完成后,巴縣令對節(jié)婦的守節(jié)年月、守節(jié)事實進行嚴格審核,發(fā)現(xiàn)所請無虛后,縣令向憲臺提出了給予旌表的請求:

      該氏等心堅金石,志凜冰霜,年例均符,旌表揚宜及,理合將赍到冊結(jié),加結(jié)粘鈐,具文詳請憲臺俯賜察,核轉(zhuǎn)詳示遵。[31]

      待憲臺審核通過,就上報朝廷,等待最后的定奪。以上繁瑣的消息匯報、核實等程序的進行,明顯是為了防止謊報、誤報等不實情形的發(fā)生。類似的例子在巴縣檔案中不勝枚舉。再如,宣統(tǒng)元年(1909)三月,巴縣儒學訓導屈鑫為廩生歐陽杰之女已故的歐陽貞氏及現(xiàn)存節(jié)婦牟吳氏懇請旌表[32]??紤]到請旌文在內(nèi)容上大同小異,故不再羅列說明。

      關于旌表的形式,由于檔案保存的不完整性,所查案例皆難窺見。不過,從方志中,可以發(fā)現(xiàn)建立貞節(jié)牌坊是常見形式。如巴縣的龔節(jié)婦高氏,“苦節(jié)逾五十年,建坊入祠”。李國靖妻羅氏,“苦節(jié)五十余年,建坊入祠”[33]401。早在清順治時期,就有明確的規(guī)定:“凡旌表節(jié)孝在直省、州、府、縣者,官給銀三十兩……聽其自行建坊?!盵34]

      總之,審視晚清重慶的節(jié)婦旌表活動,在程序上符合朝廷的制度要求,體現(xiàn)出繁復性的特征,出發(fā)點則是保障請旌活動的真實性。此外,對旌表信息的層層審核、上報,既是旌表制度系統(tǒng)化的表征,也突顯了地方政府在其中扮演溝通民眾和上級官府的角色。而觀測作為活動主體的女性,在其中扮演的不過是一種被道德觀念牽引下的“她者”,實際的參與感并不強,家人、家族、地方政府顯然是凌駕于“她們”之上。除對節(jié)婦表彰外,女性旌表的另一個重要內(nèi)容則是對烈女的旌表。

      (二)烈婦的旌表

      烈婦或者烈女常指通過結(jié)束自己生命的慘烈方式表明志節(jié)的女性。清初國家對此種行為并不倡導,康熙曾明諭,曰:“夫亡從死,前已屢行禁止……人命關系重大,死亡已屬堪憐,修短聽其自然,豈可妄捐軀體?況輕生從死,事屬不經(jīng),若復加褒揚,恐益多摧折。嗣后夫歿從死旌表之例,應行停止。自王以下以及小民婦人,從死亦應永行嚴禁?!盵35]繼任者雍正沿襲康熙的“意志”,1728年頒布諭旨:“著地方有司廣為宣布,……俾愚民咸知孝子節(jié)婦之自有常道可行,而保全生命之為正理,則倫常之地,皆合中庸,不負國家教養(yǎng)矜全之德矣。儻訓諭之后,仍有不愛軀命蹈于危亡者,朕亦不概加旌表,以成閭閻激烈之風,長愚民輕身之習,思之思之。特諭?!盵34]

      實際上,對烈女、烈婦旌表行為的禁止并不徹底,朝廷多是采取“弛禁”態(tài)度。如1730年,江西巡撫為兩位因夫亡而從死的未婚女子請旌,“經(jīng)部具題請旨”,雍正帝竟也準予旌表[34]。此類現(xiàn)象并不是獨例。究其緣由,烈婦、烈女的旌表是國家引導基層社會道德的重要一環(huán),是國家控制地方社會的重要形式,自然不可能完全杜絕,甚至在清末依舊頻繁見于各地。

      重慶地區(qū)的烈女現(xiàn)象在清代也是較著名,我們從清代暢銷的畫報——《點石齋畫報》中便可發(fā)現(xiàn)重慶烈女的身影。畫報描繪出重慶東川書院旁曾住有一田姓女子,貌美而穩(wěn)重,一富家子弟見其起淫心,欲強以酒奸污之,女子怒詈,自縊而死。后人有聞者,立碑表彰其貞烈之風[36]。地方志的相關事例記載更多。譬如,渝城楊氏女夫徐騫因?qū)以嚥坏谠诰┬龤{,女聽聞后自盡殉夫。再如,1862年,“太平軍自涪入,所過淫掠”,彭昌洲妻恐不免于難,遂自殺[23]404。查詢光緒年間的巴縣檔案,大量記載了清末重慶地區(qū)頻繁的烈婦旌表現(xiàn)象。

      光緒三十年(1904)十二月,廩貢生候選湯文炳之妻趙烈婦殉夫的事跡被訪得。廩生許元瑞、孫熺、尹德明、曾世文等人向巴縣衙門提出請旌要求。

      稟文中首先講述了兩個“典故”,一為唐代鄭義宗的妻子盧氏在家遭盜賊時,面對持刀而入的賊匪,家人悉數(shù)逃走的情況下,盧氏獨自一人為保舅姑周全,幾被賊人錘擊的事例。另一例為東漢女史學家班昭,即后世稱的“曹大家”作《女誡》的典故。以此引出“從來貞廉忠孝非烈,無以玉其成”的論點,進而希望衙門能準予趙烈婦的旌表[37]。

      關于趙烈婦的生平、事跡,紳矜?zhèn)兏嬷h,“幼嫻姆訓長,適儒生,大節(jié)不奪芳烈,可重”。關于其殉夫的“烈跡”,稟文寫得更是詳細:

      光緒二十九年,該氏夫文炳赴北闈鄉(xiāng)試,僑寓汴梁,身染重疾。氏七月聞耗,痛不欲生,哀將逝于所天,愿相隨于地下。舍生取義,殺身成仁,即于本年九月二十六日三更后,仰藥而死。[37]

      服毒方式的選擇預示其抱著必死的決心。絕食、上吊、跳井等方式或許還有生還的可能,而服毒,一旦毒性發(fā)作,藥石無效矣,由此足見女性強烈的貞烈觀念。

      此外,紳矜?zhèn)冊诜A文中強調(diào)“夫顛沛阽危,惟烈乃能奇其事”,“父臺化行俗美,巾幗乃多完人,微顯闡幽閻,始生觀感”,因此請求“老父臺大人”為烈婦賜匾,并書上“矜憐表揚”四字旌其門楣。并表明此舉可達到“恤苦衷而敦風化”的效果。賜匾,同建牌坊一樣,都是屬于朝廷肯定的精神上的獎勵形式,而且經(jīng)費負擔相對較輕。

      最后,巴縣令認為“趙氏義烈可嘉”,同意了紳矜等提出的賜匾要求,并書上“矜憐表揚”四字,“以示旌揚”。且將相關事跡收錄于衙門檔案中,作為地方風氣民俗的榜樣[37]。

      至于“建坊”的表彰方式,在檔案中也有體現(xiàn)。光緒三十三年(1907)四月,對烈婦郭劉氏的旌表,便是采取巴縣衙門出銀30兩,然后“聽本家自行建坊”的辦法[38]。

      綜上,清末中國發(fā)生翻天覆地的變化,朝廷為振衰起弊,制定、出臺涉及各個領域的改革辦法,追求現(xiàn)代民族國家之建立。但是,不論從改革的方向、力度、還是內(nèi)容上,都與期望的效果有很大差距。以上述考察的主題為例,對女性有禁錮影響的旌表行為并未中止,反而繼續(xù)得到基層政府和士紳的支持。若追問此種現(xiàn)象這對于“女性”而言,意味著什么?結(jié)合上述事例,稍作分析便可得出答案。旌表制度對于女性,是她們在逐漸失去對知識、技能的掌控力后,只得依賴國家、地方精英標榜的“德”來實現(xiàn)自己的價值的途徑。而此種個體價值的彰顯與實現(xiàn),實際是以忽略女性個體真實的聲音,甚至犧牲生命為代價的。即便是到了清末鼎革之際,依舊作為女性的生活經(jīng)驗并指導她們的思維、行動,以此達到維持整個社會共同遵守的性別制度和道德規(guī)范的目的。

      三、結(jié)語

      本文通過巴縣檔案保存的文本,考察了清末重慶地區(qū)女性的旌表和反纏足問題。奇怪的是,在追求現(xiàn)代化、文明化的近代中國,這兩類相矛盾的活動出現(xiàn)在同一時空。一般認為,通過“天足”運動的倡導,追求現(xiàn)代的文明生活方式,引導中國傳統(tǒng)女性的解放;至于地方的請旌活動,對女性而言,是一種思想、身體的繼續(xù)束縛,甚至摧殘。究竟該如何理解在這特殊時代背景下,同時存在的女性“解放”和“束縛”問題?

      筆者認為這組表面上看似矛盾、沖突的現(xiàn)象,背后蘊含著高度的統(tǒng)一性或者說合理性。一方面,面對三千年未有之大變局的重大時代挑戰(zhàn),實現(xiàn)由大一統(tǒng)的帝制國家向現(xiàn)代的民族國家轉(zhuǎn)型的艱巨工程打造,女性成為了重要的一環(huán)。故而,重慶地區(qū)官紳積極互動、廣泛開展的放足運動是被賦予了強國強種的政治意涵。在這一意涵的感召下,女性甚至被塑造成“國母”的形象,她的健康與否,關系到國家的前途與命運。但這并不意味著女性地位得到了提高,女性的自我意識得到了覺醒。相反,這一套說辭不過是社會精英借助“國家”話語,換了形式的社會控制行為?;蛘绺?碌恼撜f:“肉體直接卷入某種政治領域;權利關系直接控制它,干預它,給它打上標記,訓練它,折磨它,強迫它完成某些任務、表現(xiàn)某些形式和發(fā)出某些信號。”[39]即便不少女性對自己的身體保持著相當堅持的態(tài)度,也不過是被國家塑造的結(jié)果。

      另一方面,同樣是地方鄉(xiāng)紳和政府緊密配合運作下的女性“旌表”活動,秦漢以降,便是國家引導風俗、教化民眾,實現(xiàn)規(guī)范社會秩序的重要方式。到清代更是盛行,法律手段也常運用其中,對“守節(jié)”行為進行強制性保護。比如規(guī)定:“妻妾果愿守志,而女之祖父母、父母及夫家之祖父母、父母強嫁之者,杖八十。期親加一等?!盵40]如前文所述,晚清不僅面臨嚴重的外患,統(tǒng)治集團內(nèi)部矛盾也不斷激化,呈現(xiàn)出“內(nèi)外皆輕”②的權力格局,為了維持國家機器的繼續(xù)正常運轉(zhuǎn),國家權力不斷滲透,傳統(tǒng)的措施不斷強化、新的政策又不斷頒布。而旌表制度是被國家和地方精英共同認可的道德評判、秩序維護的重要手段。曾在中國居住長達半個世紀(1861—1910)的英國圣公會傳教士慕雅德就發(fā)現(xiàn):“在這地域跨度如此之大的高度中央集權的國家,是儒家的道德規(guī)約和意識形態(tài)在維系和凝聚著這個國家的精神”,為旌表而建的牌坊是中國人臣服皇權的重要象征[41]。

      一言蔽之,以上兩類活動的開展,是國家在社會秩序面臨失范的情況下,借助“女性”達到強化社會控制的目的。這也從一個側(cè)面反映出帝制時代,中國女性的地位和處境問題。從女德的“旌表”到形體的“解放”,女性再次被形塑為穩(wěn)定和固化社會秩序,國家實現(xiàn)對基層社會控制的載體。故而,作者認為,在“近代化”和“倫理道德”雙重壓力塑造下的重慶女性,不過是不斷變化的政治需求的載體,知識精英倡導的女性解放只是服務于民族國家的建構目標。

      注釋:

      ① 相關研究可參見:張雪蓉.晚清女性貞節(jié)禮俗社會教化功能的強化及其變化探微[J].南京郵電大學學報 (社會科學版),2012(3);祁艷偉.晚清旌表制度變遷初探[D].石家莊:河北師范大學,2011.

      ② 有關清末呈現(xiàn)出的“內(nèi)外皆輕”權力格局特征可參見李細珠.辛亥鼎革之際地方督撫的出處抉擇——兼論清末“內(nèi)外皆輕”權力格局的影響[J].近代史研究,2012(3);李細珠.晚清地方督撫權力問題再研究——兼論清末“內(nèi)外皆輕”權力格局的形成[J].清史研究,20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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