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愛軍,雷艷妮
目前學術界對全過程人民民主的研究已經取得了一系列的重要成果。這主要表現(xiàn)在:強調全過程人民民主是民主的新形態(tài);全過程人民民主豐富了人類政治文明;全過程人民民主是全過程的制度化、協(xié)商化、責任化、參與化的民主;全過程人民民主是社會全員參與的民主;全過程人民民主具有與西方民主相比較的優(yōu)勢;全過程人民民主具有推進國家治理現(xiàn)代化的重要作用等。但從目前的研究狀況看,全過程人民民主在視角層面的研究還有不斷深入的必要,其中就包括對全過程人民民主與網絡輿論救濟的關系研究。網絡輿論救濟是全過程人民民主的鏈條之一和重要組成部分,全過程人民民主不等于網絡輿論,更不等于網絡輿論救濟,但全過程人民民主與網絡輿論救濟有著密切的關系。
全過程人民民主的過程也是網絡輿論救濟的過程。網絡輿論救濟也是人民群眾參與過程的一部分,這突出表現(xiàn)在對重大衛(wèi)生事件和重大自然災害方面的廣泛參與。網絡輿論救濟的過程充分體現(xiàn)了網絡全過程的參與性民主、過程性民主、回應性民主、結果性民主。網絡輿論救濟是網民全員參與網絡事件并就此發(fā)表意見以形成話語力量的方式,使得對相關網絡事件的輿論表達實現(xiàn)了某一救濟目的為止的過程。網絡輿論救濟促使政府、社會、市場的回應,形成回應性民主?;貞悦裰靼ňW絡救濟信息的精準識別和精準服務。對網絡救濟信息的精準識別和精準服務,體現(xiàn)為“必須多謀民生之利、多解民生之憂”[1]。網絡輿論救濟最后使那些處于困難之中的人得到救濟,使參與民主落到了實處,體現(xiàn)了結果性民主或實質性民主。網絡輿論救濟的過程更體現(xiàn)了黨對人民至上價值的堅持,“黨的根基在人民、血脈在人民、力量在人民,人民是黨執(zhí)政興國的最大底氣。民心是最大的政治,正義是最強的力量”[2]。人民是具體的而不是抽象的,具體的人民包括每一個獨立存在的個體,也包括以群體形式存在的人民團體,因為人民不但有階級屬性還有階層、群體屬性。網絡輿論救濟既包括救濟,也包括被救濟,既包括救濟的個體,也包括救濟的群體。民心是最大的政治,民主政治只有體現(xiàn)在每一個個體、群體的人的身上才能體現(xiàn)真正的人民至上,才能體現(xiàn)全過程人民民主的優(yōu)越性。
網絡輿論救濟是網絡全過程人民民主的重要內容。網絡輿論救濟已經成為現(xiàn)代文明的重要標志,是衡量國家治理現(xiàn)代化水平的重要標準,也是加強國家治理現(xiàn)代化的重要內容。網絡輿論救濟是應急性救濟,在“加強防災減災救災和安全生產工作,加強國家應急管理體系和能力建設”[2]方面,網絡輿論救濟必然會參與其中。網絡輿論救濟的全過程人民民主表現(xiàn)為網絡輿論救濟過程與目的的人民至上性。
救濟行為自古有之,只有到現(xiàn)代文明社會才成為社會保障的組成部分。救濟是對長久或暫時處于貧困與危機人員的救助,彰顯人道主義精神和人文關懷。從救濟主體來說,救濟包括政府救濟、社會救濟、公益組織救濟、集體救濟、個人救濟、家庭救濟等。從救濟的層面來說,包括經濟救濟、政治救濟、法律救濟、災情救濟、權利救濟等。從救濟的內容來說,包括物質救濟、精神救濟。從救濟的形態(tài)來說,有非常態(tài)救濟和常態(tài)救濟、社會生態(tài)救濟和自然生態(tài)救濟、災害救濟和非災害救濟。共同富裕、精準扶貧、關注社會弱勢群體等都具有救濟的內容?,F(xiàn)在學術界對上述救濟形式已經取得了豐碩的研究成果,積累了豐富的社會救濟研究經驗,但網絡輿論救濟還沒有引起充分注意,網絡輿論救濟已經成為網絡的常態(tài),尤其是災情時期更能凸顯網絡輿論救濟的重要性和緊迫性。
網絡輿論救濟是以網絡為技術為平臺,通過自媒體發(fā)出物質的或精神的網絡信息與訴求導致關注、回應、傳播、生成的輿論救濟。網絡輿論救濟是特殊的精神救濟,是對網絡求助信息的回應。網絡輿論是通過網絡技術平臺生成的輿論,其內容包括方方面面,如網絡政治輿論、網絡經濟輿論、網絡社會輿論、網絡教育輿論。網絡輿論救濟是網絡輿論的組成部分,其內容涉及各個層級,具有其自身的特點與功能,但輿論救濟尤其是網絡輿論救濟還沒有引起學界充分的研究和注意。現(xiàn)將其基本特征總結如下:
第一,網絡輿論救濟的技術性。網絡技術深刻地改變了人們的政治經濟社會生活,也深刻地改變了救濟內容、救濟形式和救濟關系。網絡輿論通過網絡技術進行救濟的基本鏈條是,網民通過各種網絡技術平臺發(fā)出求救信息,求救信息在傳播的過程中得到群體性關注,網民在群體性傳播中不斷形成救濟性輿論,形成網絡輿論救濟。網絡輿論救濟是救濟的技術性革命,也是信息救濟的傳播性革命,使信息救濟更加快捷與便利。網絡信息救濟迅速聚焦于個體和某一群體,避免了網絡信息救助的泛化和宏大化,避免了被救濟主體的模糊性,實現(xiàn)了被救濟主體的精準性。網絡救濟信息形成的網絡輿論救濟監(jiān)督,避免了在救濟過程中的權力濫用。互聯(lián)網引發(fā)的第四次傳播革命,“其本質上是傳播革命資源的泛社會化和傳播權力全民化。這場新傳播革命具有‘去中心—再中心的特征’”[3]。全過程人民民主的理論與實踐,全過程人民民主的全鏈條、全方位、全覆蓋的廣泛參與,包括網絡全過程人民民主。網絡全過程人民民主又包括網民全過程利用網絡技術,通過網絡技術表達各種訴求而形成網絡輿論救濟。網絡技術架構的微博平臺、微信平臺、短視頻平臺等社交平臺為輿論救濟提供了渠道。人工智能、大數據、區(qū)塊鏈等技術的充分廣泛應用,為網絡輿論救濟提供了技術支持。
第二,網絡輿論救濟的媒體性。“重大危機事件對于公眾政府信任的影響,很大程度上是績效因素與媒體效應共同作用的結果。”[4]網絡輿論救濟是通過媒體來完成的,是通過公共權力媒體與自媒體生成的媒體救濟形式,公共權力媒體與自媒體互動的輿論成效更大。一個值得注意的普遍現(xiàn)象是,由關于疫情或災情的輿論信息所形成的輿論救濟是非疫情或非災情區(qū)的自媒體發(fā)布和傳播的,救濟信息發(fā)布的自媒體具有異地化的特征。公共權力媒體的效力只有在中央一級媒體的介入和評論下才更易于增加對疫情、災情區(qū)的輿論救濟壓力,進而使疫情、災情區(qū)的自媒體的求助逐步得到有效解決。但從一般意義上言,公共權力媒體具有宏觀性的特點,相對于個體的自媒體救濟信息缺少具體環(huán)境感知的及時性,往往具有滯后的特點。自媒體則生活于具體的環(huán)境困境當中,救濟信息發(fā)出具有即時性?!半S著互聯(lián)網的普及,媒體接觸與消費(media exposure and consumption)越發(fā)成為公眾機構信任的決定因素?!盵4]尤其是處于疫情、災情之中,自媒體發(fā)出的求救信息更準確,自媒體發(fā)出求助信息而形成的輿論救濟,迅速帶來物質救濟,“社會組織的動員、捐贈與協(xié)助救濟等功能在應對公共衛(wèi)生危機中意義重大”[4]。網絡輿論救濟是動員式救濟,但動員性救濟不是強迫救濟,否則會造成救濟的反感心理,導致對救濟的無視。“動員社會捐贈,必須是完全自愿的,而且要將捐贈引向‘發(fā)展性捐贈’?!盵5]網絡輿論救濟只有在自愿的基礎上,才能形成良性的發(fā)展性救濟,才能更好地體現(xiàn)人民至上性。
第三,網絡輿論救濟的瞬時性?,F(xiàn)實的救濟可以分為長時段救濟、中時段救濟和短時段救濟。短時段救濟往往與突發(fā)的災變有關。網絡輿論救濟是短時段的救濟,具有瞬時性。這是因為個體或群體突然遇到了此前難以預料的災變,其生命安全受到威脅,如果得不到及時救助,就有失去生命的危險。而且“生命不同于稀缺性資源,通過市場競爭可以優(yōu)化配置。生命源于生命的神圣性、不可再生性、不可替代性和不可回溯性。生命本身是不可競爭的、不可配置的”[6]。網絡輿論救濟所具有的時效性,使得網絡輿論救濟如果不在固定的時間段進行,就失去了救濟的功效。尤其是重大公共衛(wèi)生事件、重大自然災害事件、面臨著生命危險的重大疾病事件等都需要網絡瞬時性救濟。網絡輿論救濟的瞬時性,體現(xiàn)人民生命至上的價值觀和全過程人民民主的及時有效參與。習近平在抗擊新冠肺炎疫情表彰大會上指出,與疾毒的斗爭“鑄就了生命至上”的偉大抗疫精神[7]。網絡輿論救濟如果失去了瞬時性,“生命至上”將得不到實現(xiàn),也就失去了其救濟的意義。
第四,網絡輿論救濟的回應性。網絡輿論救濟的回應性是由對人民生命安全造成直接或間接隱患的主客觀災變環(huán)境決定的。網絡輿論救濟如果沒有就災變中的求助信息進行及時回應,可能會使人民的生命安全受到嚴重的威脅,甚至有人會因此失去生命。網絡輿論救濟的回應包括政府、社會、市場的回應,其回應是自媒體傳播信息并形成網絡輿論救濟的結果,也包括隨之而來的物質救濟的回應。網絡輿論救濟是先導,沒有網絡輿論救濟的回應,物質救濟的目的訴求就難以及時實現(xiàn)。在物質救濟的回應中,政府的回應具有主導作用,這體現(xiàn)了“更好接地氣、察民情、聚民智、惠民生”[8],“而有效并具備回應性的治理體系既是凝聚政府、市場與社會三方力量的重要樞紐”[9]。社會、市場的回應具有補充作用,但因社會、市場具有“在場性”的特點,其回應的速度比政府更快。
第五,網絡輿論救濟的共情性。中國的文化具有李澤厚所說的“情本體”特征,以情感人、以情動人、以情服人是“情本體”文化的表現(xiàn)方式。網絡輿論同樣是“情本體”文化呈現(xiàn)的重要場域和實現(xiàn)場所。網絡輿論傳播的情感特征是對“情本體”的對接與延伸,“從消息來源來看,相比于黨媒,市場化媒體(比如財新網、財經網等)與自媒體的消息來源更為豐富,對疫情有著更為多元的視角和更為豐富的報道,不只倚重官方與專家的消息。不僅如此,患者及其家屬、網民、公眾人物以及普通市民等消息來源的報道,由于更靠近現(xiàn)場,情感傾向也越強烈”[4]。情感既是網絡輿論救濟的根本動力,也是政治參與的自我選擇,并不完全是情感沖動,“情感是公眾政治參與的一種道德能量和社會資源,它既反映特定歷史條件下的道德和價值沖突,又是特定政治機構權衡下理性選擇的結果[10]。網絡輿論救濟一方面體現(xiàn)了“情本體”文化,另一方面體現(xiàn)了人類的同情心、憐憫心、仁愛心?!瓣P心他人不但對自己的靈魂有好處,而且也對生意有好處”[11],網絡輿論救濟的共情、關心他人的生命安全就是對“自己的靈魂有好處”,體現(xiàn)著助人為樂的道德倫理。比如鴻星爾克在鄭州發(fā)大水時對災民進行物資救濟的舉措,成為其扭轉產業(yè)發(fā)展局面的關鍵助力。
網絡輿論救濟既具有正向功能,也具有負向功能。網絡輿論救濟推動了政治進步、經濟發(fā)展、社會和諧。網絡輿論救濟在實際救濟過程中的不回應、不及時、不精準,導致了網絡輿論救濟的極化傾向,形成了救濟上的網絡暴力,給政府救濟、社會救濟、個人救濟帶來了巨大的輿論負擔。
全過程人民民主具有價值理性與工具理性的特質。就價值理性而言,全過程人民民主本身就是值得追求的,確立全過程人民民主價值信仰是價值理性的表現(xiàn)。全過程人民民主具有工具理性,可以推進全過程人民民主的發(fā)展,讓人民群眾在廣泛參與的過程中產生獲得感、尊嚴感、幸福感。網絡輿論救濟的正向功能是全過程人民民主工具理性的具體表現(xiàn)。網絡輿論救濟不但表現(xiàn)在救助他人的生命健康本身,而且具有“外溢性”功能,有助于推動政治、經濟、社會的全面發(fā)展。
第一,網絡輿論救濟推動了政治文明的進步。推動政治文明的進步包含推進全過程人民民主的進步,全過程人民民主是人類政治文明的新形態(tài)。全過程人民民主是廣泛參與的民主,網絡輿論救濟是廣泛參與的形式。網絡輿論救濟實現(xiàn)了公眾與政府的良性溝通,增加了政府在網絡社會中的文明回應性?!罢螀⑴c的變化體現(xiàn)在網絡技術路線拓展了民眾政治參與渠道,改變了政府與民眾的對話形式,提升了政治參與和政治決策的回應性?!盵12]網絡輿論救濟也是對政府救濟的輿論監(jiān)督,防止政府在救濟的過程中權力濫用,使政府救濟實現(xiàn)救濟資源的公平分配。網絡輿論救濟增加了對政府的信任度,這在疫情期間表現(xiàn)得尤其明顯,研究表明,“疫情暴發(fā)使得公眾的政府信任發(fā)生了顯著變化:在疫情暴發(fā)后,受訪者對中央與地方政府的信任均呈現(xiàn)不同程度的下降,但其中地方政府遭遇了到更大的信任流失”,“在疫情防控措施改善之后,中央政府和地方政府的信任水平均有了明顯的提升,甚至超過了疫情暴發(fā)前的水平”[4]。網絡輿論救濟的實現(xiàn)呈現(xiàn)出人民群眾對政府的高度認同,推動政府在回應網絡輿論的過程中不斷提升和樹立自己的良好形象。在某種程度上可以說,網絡輿論救濟不斷強化了人民對全過程人民民主的價值認同、制度認同、實踐認同。
第二,網絡輿論救濟推動了經濟發(fā)展。網絡輿論救濟是一種市場經濟信號,它能促使市場經濟在發(fā)展的過程中不斷調整生產方向,以便及時回應社會之需。尤其是在疫情期間,市場根據疫情的需要,生產有利于緩解疫情的商品,推動了市場經濟的發(fā)展。需要指出的是,網絡輿論救濟是救急不救窮的救濟,如果網絡輿論救濟是救窮,往往與共同富裕背道而馳,研究表明,“若是政府讓所有公民的收入都變得一樣,那么人們的工作積極性就會大幅降低,這樣的結果是,最窮的一部分人可能會變得比那些收入不平等地區(qū)的窮人還窮”[13]。網絡輿論救濟的瞬時性即是救急的表現(xiàn)。網絡輿論救濟只是市場信號之一,并不是市場經濟的全部信號。
第三,網絡輿論救濟推進了人民群眾的底線美好生活。人民群眾追求的美好生活具有不同的層級和層面,對美好生活既具有高線追求,也具有中線和底線追求。高線追求是實現(xiàn)人的自由而全面的發(fā)展,中線追求是過上好日子,底線追求是維持基本的生活需要。但無論哪個層級的追求都必須讓每一個人有生命、安全和尊嚴。網絡輿論救濟是人民追求和向往美好生活的底線保障形式之一?!叭嗣駥γ篮蒙畹南蛲褪俏覀兊膴^斗目標,增進民生福祉是我們堅持立黨為公、執(zhí)政為民的本質要求,讓老百姓過上好日子是我們一切工作的出發(fā)點和落腳點,補齊民生保障短板、解決好人民群眾急難愁盼問題是社會建設的緊迫任務?!盵2]網絡輿論救濟是完成“急難愁盼”的“緊迫任務”,更主要的是推進具有迫切性要求的生命安全保障的底線生存與尊嚴的實現(xiàn)。
全過程人民民主的廣泛參與是制度化、規(guī)范化、程序化的參與。網絡輿論救濟只有在網絡的制度化、規(guī)范化、程序化的廣泛參與下才具有全過程人民民主的價值理性,法治化和規(guī)范化的網絡輿論救濟才具有正向功能,否則就存在產生負向功能的潛在風險和現(xiàn)實風險。網絡輿論救濟會因其“流動性過?!?,形成網絡輿論救濟危機,進而導致物質救濟資源的巨大浪費?!八^輿論 ‘流動性過?!侵?在一定社會語境下,輿論表達過度活躍,溢出了社會正常的可承受限度,致使輿論表達過熱。輿論學意義上的‘流動性過?!酗L險隱患,失控時則變?yōu)檩浾撐C?!盵3]網絡輿論救濟不但會產生其本身的輿論危機,而且還會產生外部性風險。“當作為社會共享信源的建制派或主流媒體影響力低迷,社交媒體推助極化效應放大,尤其可能帶來極端者數量大幅度增加。極端者增加常被視為少數原教旨主義者能夠帶來社會動蕩的動力機制。”[14]而且“網絡輿論在傳播的過程中會形成刻板印象、‘信息蠶房’、沉默的大多數和強勢一方的輿論‘暴政’”[15]。
第一,網絡輿論救濟極化。輿論救濟極化表現(xiàn)在網絡輿論救濟具有導致網絡輿論救濟保守性偏移和冒險性偏移的極端特征。網絡輿論救濟的保守性偏移表現(xiàn)在對網絡救濟失去熱情,甚至對網絡輿論救濟產生疏離感、冷漠感,對網絡輿論救濟保持懷疑和不信任,以為網絡輿論救濟只是“鍵盤俠”、“網絡噴子”、網紅、意見領袖在作秀。冒險性偏移是網絡輿論救濟群體在經由討論后偏離方向。“在觀點的同一方向上,經由群體討論之后所形成的群體態(tài)度,往往比討論之前群體成員個人態(tài)度的平均值更趨向極端化?!盵16]網絡輿論救濟的保守性偏移表明,人們對救濟產生逆反心理和極化效應,“事件本身的‘多棱鏡’視角演變?yōu)椤糯箸R’視角,網民只聚焦于事件的‘情緒標簽’而忽視其背后的理性因素,輻射狀的向外傳播使得越來越多的網民無理由追隨并加入‘討伐’的隊伍當中,此時情緒的代入感已經超過對于事實真相的追求,即便是次生謊言也被巧辯和包裝為新的‘事實’和‘另一種觀點’”[17]。網絡輿論救濟具有充分的道德感,道德感至上的情感優(yōu)先,更容易使網絡輿論救濟走向極化。
第二,網絡輿論救濟的政治風險。網絡輿論救濟政治風險源于任何救濟都是由政府主導的,積極回應網絡輿論救濟的也是公共權力主導的主流媒體。網絡輿論救濟引發(fā)政府、社會、市場的積極介入。政府是回應網絡輿論救濟的主體,如果政府救濟不及時、不到位,政府對救濟的懶政濫政,采取“一刀切”式救濟,救濟信息不公開不透明,救濟決策不科學,救濟資源分配不公平等,都會導致網絡輿論救濟的極化。這就會產生以下幾個方面的消極后果:直接后果是對政府信任度降低,間接后果是導致政府權威性、合法性流失。網絡輿論救濟還會產生彌散性的政治風險,對個人或群眾救濟的不及時不到位,不但會引發(fā)對政府的不信任,還會導致對整個政治系統(tǒng)的不信任,對個別地區(qū)和個別領導干部的不信任,進而導致對整個國家的不信任,甚至會消減對整個國家的政治認同。
第三,網絡輿論救濟的經濟風險。網絡輿論救濟的極化帶來的經濟風險顯而易見,搶購物資、哄抬物價、囤積居奇,阻礙了物質資源的順暢流動,引發(fā)經濟恐慌。網絡輿論救濟甚至還會給市場發(fā)出錯誤的信號,從而扭曲經濟的正常發(fā)展。重大疫情期間網絡輿論救濟對國家的宏觀、中觀、微觀經濟都有重大影響,這源于疫情本身對社會的影響。從三大產業(yè)來看,疫情主要影響了服務業(yè)。服務業(yè)不發(fā)展,需求供應不足,也會影響到第一產業(yè)、第二產業(yè)的發(fā)展,對經濟發(fā)展帶來了巨大風險的同時也帶來了巨大的次生風險,“疫病的發(fā)生往往非常突然,對整個衛(wèi)生產業(yè)和經濟體系來說是一個突發(fā)的外生沖擊,還需要把時間因素和沖擊產生的連鎖效應、網絡效應和次生風險考慮在內”[18]。疫情對經濟發(fā)展產生了長遠而深刻的影響,“疫情沖擊范圍覆蓋了宏觀、中觀、微觀多個層面,對經濟、社會產生的是長期而又深遠的影響”[18]?!耙咔榈拇紊鷽_擊可能比原生沖擊對經濟的影響程度更大、時間更久?!盵18]疫情還具有連帶風險,“疫情防控是一個消耗大量醫(yī)療衛(wèi)生和后勤保障資源的國家行為,一般來說會帶來政府赤字的提高、衛(wèi)生醫(yī)療行業(yè)的需求擴張、對其他行業(yè)的替代和擠出等”[18]。疫情是全球性的,世界疫情影響中國經濟發(fā)展,中國經濟影響世界經濟發(fā)展,世界經濟與中國經濟出現(xiàn)了共存亡的狀態(tài),“中國經濟受到疫情沖擊會嚴重影響到全球經濟,同樣全球經濟的下行又會對中國產生‘反噬性’影響,這是一個‘中國-全球’通過貿易網絡和產業(yè)鏈相互強化的過程”[18]。疫情導致了市場失靈,“這種突發(fā)性傳染病在爆發(fā)初期會大幅增加醫(yī)療需求,但供給端的醫(yī)療衛(wèi)生企業(yè)又受到技術和產能制約,因此會造成公共衛(wèi)生產品供給嚴重不足,加上恐慌預期的正反饋強化,很可能導致在某些重災區(qū)發(fā)生醫(yī)療資源的搶購和擠兌。這實際上是一種‘市場失靈’現(xiàn)象”[18]。疫情帶來的風險當然不是網絡輿論救濟造成的,但網絡輿論救濟會導致對疫情經濟風險的無視感,使得“救人如救火”占據主導地位,缺少了對疫情帶來經濟風險的感知。尤其是網絡輿論救濟摻雜了民族主義和民粹主義元素,使網絡輿論救濟充滿了不確定性因素。
第四,網絡輿論救濟的社會風險。網絡輿論救濟的社會風險的存在是因為網絡救濟的信息在傳播中被無限夸大,存在“網絡社交媒體話語的扭曲與異化”[19]現(xiàn)象,產生了“漣漪效應”“滾雪球效應”?!坝捎谛旅襟w的存在和人們倫理意識的增強,這樣的生命故事會不斷地在媒體上傳播,讓人們感覺到這樣的風險似乎是更多了。因此,就形成了一個‘絕對風險減少和人們感知到的風險增加’的悖論?!盵20]貝克認為,“風險社會產生了新的利益對立和新型的受威脅者共同體”[21]。網絡輿論救濟過程中產生了災民群體和非災民群體,這兩個群體不一定是對立群體,但會涉及災民與非災民、災民與災民之間的利益分配問題,有錢有權的災民可能會獲得更好的資源分配,甚至會搶奪物質資源,無錢無權無勢力者可能會得不到及時救濟,從而導致救濟當中的兩極分化。比如處于疫情中的農民工、無家可歸者,他們得不到救濟會使網絡輿論救濟憤怒情感爆發(fā),從而災情的“危險的共同性使利益群體組織的多元化結構面臨著幾乎無法解決的問題”[21]。如果說“風險更重要是一種感知,而孤立的人則無法有效應對這種整體性風險。個人感受到的只有孤獨感和恐懼感”,而這種風險首先在網絡救濟中形成,導致更大的爭論,使風險最大化,使個體產生極端行為,這種極端的行為具有潛在的反社會風險。
網絡輿論救濟既然具有負向功能,對網絡輿論救濟的疏導則勢在必行。網絡輿論救濟疏導策略包括預警策略、引導策略、回應策略、法治策略、技術策略五個方面。
第一,網絡輿論救濟的預警策略。防止網絡輿論救濟的信息傳播與網絡輿論救濟的擴大,建立網絡輿論救濟的預警策略首當其沖。網絡救濟預警策略包括常規(guī)預警策略和非常規(guī)預警策略。只有建立好網絡輿論救濟的常規(guī)預警策略,才能保證非常規(guī)預警策略的有效性。非常規(guī)預警策略主要是對突發(fā)的重大衛(wèi)生事件、自然災害事件的預警策略。要建立“吹哨人”預警、專家預警、公開化預警、全過程人民民主化預警、科學預警的預警體系。建立網絡輿論救濟的“吹哨人”制度是處于第一位的制度?!啊瞪谌恕敝贫瓤梢云鸬綄χ卮笸话l(fā)公共衛(wèi)生事件的預警作用?!瞪谌恕蛱幱诰唧w的情境當中,能夠及時有效地對重大突發(fā)公共衛(wèi)生事件信息進行公布,并引起相關部門及隨之而來的社會關注,以特殊的方式引領對社會各個領域的監(jiān)督?!秶鴦赵宏P于加強和規(guī)范事中事后監(jiān)管的指導意見》(國發(fā)〔2019〕18號)中指出,為了發(fā)揮社會監(jiān)督制度的作用,要建立“‘吹哨人’、內部舉報人等制度,對舉報嚴重違法違規(guī)行為和重大風險隱患的有功人員予以重獎和嚴格保護”[15]。建立網絡救濟預警專家制度也是其重要內容。網絡輿論救濟方面,專家處于非常重要的地位。專家既是“吹哨人”,也是關鍵的預警者,網絡輿論救濟需要專家的引導,通過專家做出科學化的預警。網絡救濟信息要公開化,這是全過程人民民主的必然要求。網絡輿論救濟要科學,沒有科學的引導,網絡輿論救濟可能適得其反。
第二,網絡輿論救濟的引導策略。網絡輿論救濟的引導策略包括網絡救濟過程中的宣傳英雄策略、社會救濟工作者的“好人好事”策略、公共權力媒體的干預策略、政府救濟物資及時到位的宣傳策略、體現(xiàn)關愛被救助者的“人情味”策略以及及時啟動對領導干部的問責策略等。“單靠對極化主張的控制、抑制或壓制,并不能從根本上消除輿情極化產生的條件,反而有可能強化這種條件,甚至導致惡性循環(huán)?!盵22]武漢、鄭州、西安以及其他地方,都有在抗擊疫情和抗洪救災中涌現(xiàn)出來的英雄,宣傳英雄更能產生共情和共鳴,激發(fā)網絡輿論救濟的人文情懷,更能帶動網絡輿論救濟的正向傳導。社會工作者的辛苦工作,會讓人們產生感恩情懷,而其中涌現(xiàn)出來的“好人好事”“平民英雄”等則使人民群眾產生代入感和共情感。公共權力主導的主流媒體介入,則會使網絡輿論救濟的情感升華、信任度提升。政府救濟的宣傳到位,讓網絡輿論救濟生成為感恩的輿論救濟,從而增加政府救濟的權威性和合法性。啟動對領導干部的問責制,則有效防止網絡輿論救濟的極化升騰。
第三,網絡輿論救濟的回應策略。網絡輿論救濟的回應策略包括對自媒體求助信息的回應策略、對自媒體傳播求助的虛假信息回應策略、對自媒體制造謊言甚至謠言的回應策略。上述所有回應策略的核心和關鍵是在“黃金時間”的回應。網絡輿論救濟回應策略是在黃金時間的第一時間回應。如果網絡輿論救濟回應不及時,就會產生陰謀論,也會產生謊言、謠言?!爱敼参C來臨時,如果政府和權威媒體沒有承擔起傳播真實信息的責任時,那么民間以及非正式的傳播手段就會粉墨登場來占據主導地位?!盵23]研究表明,謊言、謠言一旦產生,辟謠的作用不會很大?!盁o論是官方媒體還是非官方媒體,提高其信息的真實性,仍然是減少謠言和辟謠的有效途徑,盡管這樣做并不能完全消除謠言?!盵24]由此可見,網絡輿論救濟帶來的回應使謊言、謠言逐漸失去市場。
第四,網絡輿論救濟的法治策略。網絡輿論法治救治策略具有事前預警、事中執(zhí)法、事后補救三個方面。事前預警就是樹立和維護憲法尊嚴,建立保障公民權的法治機制,限制公共權力在網絡輿論救濟方面的濫用,防止違背憲法的一刀切行為。事中執(zhí)法就是按照法治要求對網絡輿論救濟進行服務與監(jiān)督,防止網絡救濟虛假信息傳播和蔓延。網絡輿論救濟是對身處困難、災變、疫情、災害的人們進行的輿論救濟。當這些問題突然發(fā)生時,人們處于慌亂和恐懼狀態(tài),通過自媒體發(fā)布的信息具有碎片性,甚至具有不真實性。當網民遭受網暴帶來傷害需要精神賠償時,法治的事后補救就顯得尤其重要,比如,“在我國司法實踐中,各級法院對誹謗話語造成的精神損害的主要救濟方式是責令誹謗者公開發(fā)表一份道歉聲明,以實現(xiàn)‘消除影響、恢復名譽、賠禮道歉’的救濟目標(《民法通則》第120條)”[25]。法治救濟的事后性并不影響采取法治策略,法治救濟是對受害者、受災者采取的事后有效保障策略。
第五,網絡輿論救濟的技術策略。網絡輿論救濟的技術策略包括大數據、人工智能、語音識別、信息識別等。網絡的技術管控主要是利用大數據、人工智能等網絡技術平臺對輿論進行引導,對不利于社會穩(wěn)定的言論、謠言、謊言、輿論進行刪帖、銷號、屏蔽等。網絡輿論救濟的技術策略,在于對不利于網絡輿論救濟的言論、謠言、謊言、輿論進行刪帖、銷號、屏蔽。其目的是甄別網絡救濟信息的真?zhèn)?,防止有人制造虛假救濟信息形成錯誤的網絡輿論救濟,避免導致網絡救濟的愛心被扭曲濫用和物質救濟的欺詐違法行為。
網絡輿論救濟是全過程人民民主的組成部分,重點在于網絡救濟信息形成網絡輿論救濟的同時,要加強對網絡公共權力的監(jiān)督,尤其是對政府參與救濟的全過程監(jiān)督,防止政府在救濟過程中的權力濫用。公共權力掌握的主流媒體也是網絡輿論監(jiān)督的主要對象,要防止主流媒體發(fā)布失真的信息和輿論。理想的選擇是,自媒體發(fā)出求助信息并形成網絡輿論救濟與公共權力掌握的主流媒體輿論互相推進,形成網絡輿論救濟的良好生態(tài)體系,使網絡救濟的客體精準化,通過客體精準化體現(xiàn)人民生命價值的至上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