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源型城市人口增長與收縮特征研究

許笑維，郭文炯

（1.太原師范學院 地理科學學院，山西 晉中 030619；2.太原師范學院 山西省城鄉(xiāng)統籌協同創(chuàng)新中心，山西 晉中 030619）

一、引言

20 世紀末到21 世紀初，伴隨著全球化、去工業(yè)化、人口老齡化、少子化和郊區(qū)化等問題，世界上一些城市正面臨著城市收縮問題。隨著中國經濟進入新常態(tài)，我國城市也出現了人口收縮的現象[1]。龍瀛利用第五次人口普查數據和第六次人口普查數據，對中國654 個縣級以上城市進行識別，發(fā)現我國有180 個收縮城市[2]。在我國京津冀和長三角地區(qū)[3]、珠三角地區(qū)[4]、成渝城市群[5]、東北地區(qū)[6]都存在城市收縮的現象。在我國新型城鎮(zhèn)化實踐中，城市人口收縮問題也日益受到關注，在我國2019 年、2020 年新型城鎮(zhèn)化建設重點任務中，均提到了收縮型城市問題。資源型城市是我國重要的城市類型之一，其可持續(xù)發(fā)展問題更為學者所關注。周愷對湖南省收縮城市的研究中，認為資源枯竭型城市就是收縮城市中比較典型的一種類型[7]。陳肖飛對黃河流域收縮城市分類研究中，也將資源枯竭型城市作為收縮型城市的一種類型[8]。高舒琦識別了東北地區(qū)的收縮情況，研究發(fā)現東北地區(qū)的收縮城市以資源型城市居多[9]?；趯Y源型城市人口收縮問題的關注，本文利用2013 年和2018 年的總人口和在校小學生數據，以116 個設區(qū)資源型城市市轄區(qū)為對象，以全國284 個城市和168 個非資源型城市作為對照組，判別資源型城市人口收縮程度，并研究不同生命周期、不同資源類型、不同地理區(qū)域的資源型城市與人口收縮的關系，以較為系統地揭示全國層面的資源型城市人口增長與收縮程度和特征。

二、研究方法與數據來源

（一）人口收縮的測度指標選擇

參照已有的研究成果，本研究將城市人口收縮定義為：在五年內，地級市的市轄區(qū)出現總人口（或在校小學生數）數量持續(xù)下降的現象[10-12]。由于我國對于“城市”的界定一直存在著行政地域和實體地域的兩種概念，造成多數城市研究的對象是區(qū)域而不是城市，也給界定收縮城市帶來了困擾[13]。本文基于城市實體地域概念，選擇從市轄區(qū)這一空間尺度來對我國資源型城市的人口收縮情況進行識別，可更加準確地反映城市人口收縮的嚴重程度[1][14]。

在測度指標上，總人口是已有研究中最常用的指標[15]。總人口數量的減少往往預示著城市吸引力的下降和城市收縮風險的增加，是人口收縮最重要和最直觀的標志。在校小學生數可間接反映城市人口結構，體現城市人口發(fā)展?jié)摿?，是反映城市人口吸引力的一個重要指標，且在校小學生數是“數人頭”統計出來的，利用小學生在校數量的變化來衡量城市人口增長與收縮潛力，更為真實。

本文采用各城市在2013—2018 年間的人口增長與收縮率作為主要測度指數，即：

式中，Si表示城市i 的總人口增長與收縮率，Pi2018表示城市i 在2018 年的市轄區(qū)總人口；Pi2013表示城市i 在2013 年的市轄區(qū)總人口。根據本文定義，假如城市當Si<0 時，說明該城市出現人口收縮現象，Si絕對值越大收縮程度越嚴重；反之Si≥0時，說明該城市處于人口增長狀態(tài)。在校小學生增長與收縮率的計算過程與總人口增長與收縮率的計算過程相同。

（二）分類方法

參考余海燕等（2020）[16]的城市人口增長與收縮分類方法，采用平面直角坐標系來對城市人口增長與收縮進行分類?？側丝跒閄 軸，小于0 則表示該城市總人口收縮；反之，則為增長；在校小學生數為Y軸，反映城市人口增長與收縮潛力。根據兩個指標組合情況，將人口增長與收縮劃分為四種類型（見圖1）：持續(xù)增長類型，表示總人口和在校小學生數都處于增長狀態(tài)；相對收縮類型，表示在校小學生數處于增長狀態(tài)且總人口處于收縮狀態(tài)；絕對收縮類型，表示總人口和在校小學生數都處于收縮狀態(tài)；相對增長類型，表示總人口處于增長狀態(tài)且在校小學生數處于收縮狀態(tài)。

圖1 人口增長與收縮的四種類型

（三）數據來源

資源型城市層面以《全國資源型城市可持續(xù)發(fā)展規(guī)劃（2013—2020 年）》中確定的126 個設區(qū)資源型城市中，剔除因數據不支撐的自治州、大興安嶺地區(qū)資源型城市，共確定116 個資源型城市作為研究單元。全國層面剔除部分數據嚴重缺失的城市，以284 個設區(qū)市作為研究單元。非資源型城市層面將168 個設區(qū)市作為研究單元。研究數據來源于2013年和2018 年的《中國城市統計年鑒》，極個別城市和個別年份的數據難以獲取，本文通過相鄰年份數據進行補全。

三、測度結果及總體特征

（一）基于總人口指標的測度結果分析

2013—2018 年，116 個資源型城市平均人口增長與收縮率的平均值為15.95%，總體上處于人口增長狀態(tài)。但是，同期全國284 個設區(qū)城市和168 個非資源型城市的人口增長與收縮率的平均值分別為20.76%和24.09%，顯著高于資源型城市，表明盡管總體上資源型城市仍處于人口增長狀態(tài)，但人口增長與收縮率相對較低。如表1 所示，在116 個資源型城市中，出現人口收縮現象的城市有41 個，占35.34%，而同期全國284 個設區(qū)城市和168 個非資源型城市中出現人口收縮現象的城市分別僅占城市總數的24.65%和17.26%。在全國70 個出現人口收縮現象的設區(qū)城市中，資源型城市占58.57%?？梢?，與全國設區(qū)城市和非資源型城市相比，資源型城市人口收縮現象更為顯著。

表1 資源型城市、全國、非資源型城市總人口增長與收縮情況

從地域分布上（見圖2），全國284 個設區(qū)城市中人口收縮城市表現出零散分布、局部集中的特點，以東北地區(qū)最為明顯，其次集中于四川東部、陜西關中等地。資源型人口收縮城市與全國設區(qū)人口收縮城市在空間分布上表現出空間一致性特征，在東北地區(qū)、山西、陜西、甘肅、四川等地呈現出局部集中的特點。

圖2 2013—2018 年總人口增長與收縮城市的空間分布

（二）基于在校小學生數指標的測度結果分析

2013—2018 年，116 個資源型城市的在校小學生增長與收縮率的平均值為21.69%，其中忻州市最低，為-47.78%。同期全國284 個設區(qū)城市和168 個非資源型城市的在校小學生增長與收縮率的平均值分別為34.98%和44.15%，明顯高于資源型城市?？梢姡瑥脑谛ＰW生增長與收縮率角度，同樣可以論證，資源型城市總體上呈現人口增長狀態(tài)，但在校小學生增長與收縮率相對較低。如表2 所示，在116 個資源型城市中，出現人口收縮的城市有31個，占26.72%，而同期全國284 個設區(qū)城市和168個非資源型城市中出現人口收縮現象的城市分別僅占城市總數的19.72%和14.88%。在全國56 個出現在校小學生收縮現象的城市中，資源型城市占55.36%?？梢姡诳焖俪擎?zhèn)化過程中，資源型城市、全國設區(qū)城市和非資源型城市，都表現出人口增長與收縮并存的特征，但是資源型城市人口收縮的數量和程度都遠高于全國設區(qū)城市和非資源型城市。

表2 資源型城市、全國、非資源型城市在校小學生增長與收縮情況

從地域分布上（見圖3），在校小學生收縮城市比總人口收縮城市表現得更為分散，表現出零散分布的特點。全國284 個設區(qū)城市中在校小學生收縮城市主要集中在東北地區(qū)、四川東部、甘肅中部等地。資源型在校小學生收縮城市與全國設區(qū)在校小學生收縮城市在空間分布上表現出空間一致性特征，主要集中在云貴川地區(qū)、東北地區(qū)、甘肅、山西、山東等地。

圖3 2013—2018 年小學生增長與收縮城市的空間分布

（三）人口增長與收縮的類型分析

從人口增長與收縮的數量上來看，116 個資源型城市中，75 個城市處于增長狀態(tài)，占比為64.65%，41 個城市處于收縮狀態(tài)，占比為35.34%。在全國214個處于增長狀態(tài)的設區(qū)城市中，資源型增長類城市占比為35.05%；在全國70 個處于收縮狀態(tài)的設區(qū)城市中，資源型收縮類城市占比為58.57%，說明資源型城市總體上處于人口增長與收縮并存的狀態(tài)，但與其他類型城市相比其處于收縮狀態(tài)的城市數量更多。具體情況（見表3）：（1）持續(xù)增長類型數量最多，全國設區(qū)城市中有192 個，而資源型城市有64個，占資源型城市總數的55.17%。在地域分布上，持續(xù)增長類型城市在全國設區(qū)城市表現出大規(guī)模集中連片分布的特點，以東部沿海地區(qū)和中部地區(qū)較為集中。而資源型城市在地域分布上則表現得較為分散，在山西、河南、河北、湖南、江西等地較為集中，湖北、四川、黑龍江等地少量分布。（2）相對增長類型城市在全國設區(qū)城市中較少，有22 個，而資源型城市中僅有11 個，在四個類型中占比最低，占資源型城市總數的9.48%。而在地域分布上，相對增長類型城市在全國設區(qū)城市和資源型城市都表現出零散分布的特征。該類型在全國設區(qū)城市中主要集中在長三角、山東、甘肅等地，而資源型城市中則以云貴川、山東等地較為集中。（3）相對收縮類型城市在全國設區(qū)城市中有36 個，而資源型城市中有21個，占資源型城市總數的18.1%。在地域分布上，相對收縮類型城市在全國設區(qū)城市和資源型城市都表現出零散分布，局部集中的特點。全國設區(qū)城市中主要分布在東北地區(qū)、關中地區(qū)、湖北、河南、四川等。而資源型城市中則以東北地區(qū)和陜西等地較為集中。（4）絕對收縮類型城市在全國設區(qū)城市中有34 個，而資源型城市中有20 個，占資源型城市總數的17.24%。在地域分布上，絕對收縮類型城市在全國設區(qū)城市和資源型城市都表現出局部集中的特點，尤其以東北地區(qū)最為集中。全國設區(qū)城市中主要分布在東北三省、四川、山西、甘肅等地，對比全國設區(qū)城市，資源型城市在東北地區(qū)和四川等地的絕對收縮城市數量有所減少。

表3 資源型城市人口增長與收縮分類表

四、人口收縮與資源型城市類別的交叉分析

根據上文可以看出，與全國設區(qū)城市和非資源型城市相比，資源型城市人口收縮更加顯著，而隨著資源枯竭，資源型經濟發(fā)展難以持續(xù)，資源型城市出現人口收縮現象將更為嚴重。然而我國資源型城市數量眾多，其所處的生命周期階段、主導的資源類型、分布的地理區(qū)域不同，所面臨的矛盾也是不盡相同的。那么，不同生命周期的資源型城市在人口收縮上會表現出什么特點？不同資源類型是否會影響資源型城市的人口收縮？在不同地理區(qū)域上資源型城市人口收縮現象呈現出何種規(guī)律？因此，有必要對其分類別進行研究?；诖?，本節(jié)分別根據《全國資源型城市可持續(xù)發(fā)展規(guī)劃（2013—2020 年）》對資源型城市生命周期的劃分、國家計委宏觀經濟研究院課題組[17]從資源類型對資源型城市的分類和國家統計局對四大經濟區(qū)的劃分，來探討資源型城市的人口收縮現象與不同生命周期、不同資源類型、不同地理區(qū)域是否存在關聯。

從不同生命周期來看（見表4），持續(xù)增長、相對增長、相對收縮、絕對收縮類型城市在成長階段城市分別有8 個、3 個、3 個、1 個，占比分別為53.33%、20%、20%、6.67%。在成熟階段分別有40 個、5 個、8 個、10 個，占比分別為63.49%、7.94%、12.7%、15.87%。在衰退階段則分別有7 個、2 個、6 個、8 個，占比分別為30.43%、8.7%、26.09%、34.78%。在再生階段分別有9 個、1 個、4 個、1 個，占比分別為60%、6.67%、26.67%、6.67%?？梢?，處于增長狀態(tài)的城市在成長階段和成熟階段較多，而處于收縮狀態(tài)的城市在衰退階段最多。這一差異體現了資源型城市在不同的生命周期階段對資源型城市的人口收縮現象有著重要影響。這是因為當城市處于成長階段，資源型經濟快速發(fā)展，人口加速集聚；進入成熟階段后資源儲量略有下降，城市在發(fā)展中面臨著生態(tài)環(huán)境等問題，部分城市出現人口收縮現象；到了衰退階段，資源趨于枯竭，失業(yè)率上升，環(huán)境不斷惡化，更多的人選擇搬離該城市；當城市實現轉型進入再生階段后，資源型城市的支柱產業(yè)轉變?yōu)榱朔琴Y源型產業(yè)，人口逐漸回流。

從不同資源類型來看（見表4），持續(xù)增長、相對增長、相對收縮、絕對收縮類型城市在煤炭城市中分別有27 個、8 個、6 個、1 個，占比分別為51.92%、15.38%、11.54%、21.15%。在有色冶金城市中分別有13 個、0 個、5 個、2 個，占比分別為65%、0%、25%、10%。在黑色冶金城市中分別有9 個、2 個、3 個、3 個，占比分別為52.94%、11.76%、17.65%、17.65%。在石油城市中分別有7 個、0 個、1 個、0 個，占比分別為87.5%、0%、12.5%、0%。在森工城市中分別有1 個、0 個、3 個、3 個，占比分別為14.29%、0%、42.86%、42.86%。在其他城市中分別有7 個、1 個、3 個、1 個，占比分別為58.33%、8.33%、25%、8.33%。可見，處于增長狀態(tài)的城市中石油城市、煤炭城市較多；而處于收縮狀態(tài)的城市在森工城市、黑色冶金城市中較多。這表明了何種資源類型對人口收縮的影響較小。在不同資源類型的城市中，資源型產業(yè)一般都是該城市的主導產業(yè)，各種社會經濟活動都是圍繞資源型產業(yè)建立起來的，從而導致資源型城市形成路徑依賴，發(fā)生擠出效應，陷入資源詛咒。隨著城市發(fā)展會產生更多的問題，如人口流失、生態(tài)環(huán)境惡化、經濟轉型困難等。

表4 人口收縮與資源型城市類別的交叉分析

從不同地理區(qū)域來看（見表4），持續(xù)增長、相對增長、相對收縮、絕對收縮類型城市在東部地區(qū)分別有15 個、3 個、2 個、0 個，占比分別為75%、15%、10%、0%。在東北地區(qū)分別有2 個、0 個、8 個、9 個，占比分別為10.53%、0%、42.11%、47.37%。在西部地區(qū)分別有19 個、6 個、8 個、7 個，占比分別為47.5%、15%、20%、17.5%。在中部地區(qū)分別有28 個、2 個、3個、4 個，占比分別為75.68%、5.41%、8.11%、10.81%?？梢?，東部地區(qū)和中部地區(qū)處于增長狀態(tài)的城市較多；而東北地區(qū)和西部地區(qū)處于收縮狀態(tài)的城市較多。這一差異表明資源型城市所處的地理區(qū)域對其是人口增長還是收縮有著重要影響。這在很大程度上與資源型城市的產業(yè)路徑創(chuàng)造能力和經濟發(fā)展水平有關。研究表明東部地區(qū)和中部地區(qū)在產業(yè)路徑創(chuàng)造上都高于東北地區(qū)和西部地區(qū)[18]，那么東部和中部地區(qū)實現轉型的能力更強。經濟發(fā)達地區(qū)在基礎設施、公共服務、就業(yè)等方面具有優(yōu)勢，導致人口和要素不斷向大城市流入。受到虹吸效應的影響，周邊城市則面臨著人口流失的問題。所以東北和西部地區(qū)人口收縮的城市較多，東部和中部地區(qū)人口增長的城市較多。

五、主要結論

在利用總人口和在校小學生指標識別人口收縮城市的基礎上，本文分析了2013—2018 年資源型城市人口收縮的類型，探討了不同生命周期、不同資源類型、不同地理區(qū)域對資源型城市人口增長與收縮的關系，主要結論如下：

第一，當前我國的人口收縮城市以資源型城市為主，且收縮程度嚴重。資源型總人口收縮城市有41個，占全國總人口收縮城市的58.57%。資源型城市人口增長與收縮率的平均值為15.95%。資源型在校小學生收縮城市有31 個，占全國在校小學生收縮城市55.36%。資源型城市在校小學生增長與收縮率的平均值為21.69%。

第二，從空間分布上來看，資源型收縮城市表現出零散分布、局部集中的特點，主要分布在東北地區(qū)、山西、甘肅、四川等地。

第三，為了進一步分析資源型城市人口收縮情況，將增長與收縮分為四種類型：持續(xù)增長、相對增長、絕對收縮、相對收縮。在資源型城市中持續(xù)增長類型城市、相對增長類型城市、相對收縮類型城市和絕對收縮類型城市分別有64 個、11 個、21 個和20 個。

第四，通過人口收縮和資源型城市類型的交叉分析可以看出：資源型城市人口收縮的特征和資源型城市生命周期的特征基本符合，即成熟型城市和衰退型城市出現人口收縮的比例更高。資源型城市人口收縮和該城市是何種資源類型的相關性較弱。處于不同地理區(qū)域的資源型城市對該城市是否出現人口收縮的影響較大，具體來說西部和東北地區(qū)出現人口收縮的比重大，東部地區(qū)和中部地區(qū)則以人口增長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