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永波
(四川省社會科學(xué)院文學(xué)研究所 四川 成都 610071)
周必大的刻書活動主要集中在其致仕回到家鄉(xiāng)廬陵后,主持編刻了《歐陽文忠公全集》一百五十三卷、《文苑英華》一千卷等書,在宋代刻書史上有較大影響??偨Y(jié)周必大的刻書理念與??碧厣瑢M(jìn)一步了解周必大的文獻(xiàn)學(xué)成就不無意義。
一
周必大在致仕之前也是有過圖書編刻活動的,目前最早的記載是孝宗淳煕十三年(1186)??薄短K魏公文集》七十二卷。洪邁《容齋四筆》卷二:“今代所傳文書,筆吏不謹(jǐn),至于成行脫漏。予在三館假庾自直類文,先以正本點檢,中有數(shù)卷皆以后板為前,予令書庫整頓,然后錄之。他多類此。周益公以蘇魏公集付太平州鏤板,亦先為勘校?!?洪邁:《容齋隨筆》,上海古籍出版社1998年版,第635頁。周必大《蘇魏公文集后序》:“平生著述凡若干卷,翰林汪公彥章為之序。某嘗得善本于丞相曾孫玭 。適顯謨閣直學(xué)士張侯幾仲出守當(dāng)涂,欣慕前哲,欲刻之學(xué)宮,布之四方,使來者有所矜式。其用心可謂廣矣,故以遺之而紀(jì)于后。淳煕十三年十月一日?!?王同策等點校:《蘇魏公文集》上冊,中華書局2004年版,第3頁。這兩條材料說明,周必大在擔(dān)任樞密使任上,曾從蘇頌曾孫蘇玭處得到善本《蘇魏公文集》,“先為勘?!保笤谔街葭U板刻印。紹熙二年(1191)周必大以觀文殿大學(xué)士出使潭州,兩年后他在潭州用泥銅活字刷印了自己的著作《玉堂雜記》?!吨鲁淘山o事書》:“某素號淺拙,老益謬悠,兼之心氣時作,久置斯事。近用沈存中法,以膠泥銅版移換摹印,今日偶成《玉堂雜記》二十八事,首恩臺覽,尚有十?dāng)?shù)事俟追記補(bǔ)綴續(xù)衲。竊計過目念舊,未免太息歲月之沄沄也。”1周必大撰,王瑞來校證:《周必大集校證》卷一百九十八,上海古籍出版社2020年版,第3055頁。玉堂代指南宋學(xué)士院,周必大集中有《夜直玉堂讀王仲行正字文編用入館新詩韻》《程泰之下直某偶被宣鎖相遇于途既到玉堂讀所》等詩可證。周必大以玉堂為書名的著作有兩部,分別是《玉堂類稿》二十卷、《玉堂雜記》三卷?!队裉秒s記》是周必大在孝宗期間任職翰林學(xué)士時所著,主要記錄學(xué)士院的設(shè)置、職掌、典制名物,以及翰林學(xué)士的心態(tài)與活動等,是研究南宋翰苑制度的重要文獻(xiàn)。所謂“沈存中法”即沈括在《夢溪筆談》卷十八中所說的膠泥活字銅版印刷術(shù),周必大用泥銅活字印刷《玉堂雜記》后,呈送老友程元成一部,以示“過目念舊”,并表示還有十多條將來會增補(bǔ)進(jìn)去?!队裉秒s記序》:“其后兩入翰苑,首尾十年,自權(quán)直院至學(xué)士承旨皆遍為之,其荷兩朝知遇,至矣。歲月既久,凡涉典故及見聞可紀(jì)者輒筆之。淳熙庚子,進(jìn)位二府,蘇易簡玉堂之思每切于中。因命小子綸裒為一編,略加厘訂。其間多涉幾微,非止溫木,或刪或留,僅得五十馀條。前后脞錄,辭無詮次,厘為三卷。或可附洪氏《翰苑群書》后云。壬寅八月十二日,周必大題。”2周必大撰,王瑞來校證:《周必大集校證》卷一百七十四,上海古籍出版社2020年版,第2701頁。周必大命其子周綸編輯《玉堂雜記》三卷,五十馀條,用泥活字刷印單行本行世?!逗苍啡簳肥硎悄纤魏樽裼眉也乩钫?、元稹、韋處厚、韋執(zhí)誼、楊鉅、丁居晦等所著有關(guān)唐代翰林文獻(xiàn)編輯而成的一部叢書。此本上卷為李肇《翰林志》、元稹《承旨學(xué)士院記》、韋處厚《翰林學(xué)士記》、韋執(zhí)誼《翰林院故事》、楊鉅《翰林學(xué)士院舊規(guī)》、丁居晦《重修承旨學(xué)士壁記》、李昉《禁林宴會集》,凡七家;下卷為蘇易簡《續(xù)翰林志》、蘇耆《次續(xù)翰林志》《學(xué)士年表》《翰苑題名》《翰苑遺事》,凡五種。其《遺事》為洪遵所續(xù),實止四家。除《年表》《題名》外,所收不過九家,皆以唐人記載唐代翰林事。周必大序中所謂“或可附洪氏《翰苑群書》后云”,可看作是他對《玉堂雜記》一書的自信。周氏《玉堂雜記》刊行后,影響頗大,自宋至清歷代皆有刊刻,后與洪遵《翰苑群書》收入《四庫全書》,《四庫總目提要》卷七十九:“洪遵《翰院群書》所錄,皆唐代及汴都故帙。程俱《麟臺故事》,亦成于紹興間。其隆興以后翰林故實,惟稍見于《館閣續(xù)錄》及洪邁《容齋隨筆》中。得必大此書,互相稽考,南渡后玉堂舊典亦庶幾乎厘然具矣?!?永瑢等:《四庫全書總目》卷七十九,中華書局1965年版,第683~684頁。館臣評價較為中肯。周必大后來自編刻文集,將《玉堂雜記》三卷收入到《周益文忠公全集》卷一百七十四至卷一百七十六中?!队裉秒s記》偶有記錄周必大書籍編刻事,如卷上:“歐陽文忠公《學(xué)士院草錄》,世已不傳。近歲有《玉堂集》,云是李漢老邴編類,亦差訛非全書。其中卻載皇太子府《春端帖子》,蓋政和宣和間所供。今東宮乃闕此,欲引例為請,緣無善本可據(jù),且當(dāng)時不曰宮而曰府,遂止?!?周必大撰,王瑞來校證:《周必大集校證》卷一百七十四,上海古籍出版社2020年,第2710頁。歐陽修《學(xué)士院草錄》今不存,可能是與洪遵、周必大二書性質(zhì)類似,又有《玉堂集》一種,周必大想據(jù)此刊刻,但找不到善本,只好作罷。據(jù)此可知在南宋曾有《學(xué)士院草錄》《玉堂集》流傳,今皆不存。
此外,在潭州任上,周必大還主持刊刻了趙子崧《朝野遺事》一卷。趙希弁《讀書附志》著錄《朝野遺事》一卷:“右趙子崧伯山所著。記中興以前凡一百二十有五事。自號鑒堂居士,終于延康殿學(xué)士、右中奉大夫。淳熙中,周益公帥長沙,命項安世、丁朝佐、楊長孺讎校而刻之?!?晁公武撰,孫猛校證:《郡齋讀書志校證》,上海古籍出版社1990年版,第1116頁。趙子崧字伯山,宋燕王德昭五世孫?;兆诔鐚幬迥辏?106)進(jìn)士。宣和間官宗正少卿,知淮寧府。高宗建炎元年(1127),為大元帥府參議官,東南道都總管,知鎮(zhèn)江府。建炎二年(1128)貶單州團(tuán)練副使南雄州居住,紹興二年(1132)卒,《宋史》卷二百七十四有傳。項安世、丁朝佐、楊長孺三人是周必大編刻書籍的得力助手,其中楊長孺是楊萬里子,丁朝佐是周必大編刻《歐陽文忠公全集》時的主要人員。據(jù)《南宋館閣錄續(xù)錄》卷九:“項安世,四年三月除,五年八月為校書郎?!?陳骙、佚名撰,張富祥校:《南宋館閣錄續(xù)錄》卷九,中華書局1998年版,第344頁。可知《朝野遺事》的刊刻當(dāng)在紹熙二年周必大潭州任上到紹熙四年(1193)三月項安世除秘書正字之間。林日波先生根據(jù)宋人周南《〈譙天授事錄〉跋》“《鑒堂遺事》在池時所購”,判斷“其書長沙之外又有池州翻刻本”2林日波:《趙子崧〈朝野遺事〉小考》,《中國典籍與文化》2010年第四期,第144頁。,可見《朝野遺事》在當(dāng)時流傳較廣。趙子崧《朝野遺事》一卷是一部歷史逸聞瑣記類筆記,今已佚失。林日波先生《趙子崧〈朝野遺事〉考佚》3林日波:《趙子崧〈朝野遺事〉考佚》,《古籍整理研究學(xué)刊》2011年第二期,第94~97頁。一文廣泛搜集材料,從中輯佚該書近二十則,可以參考。
二
宋寧宗慶元元年(1195)周必大以少傅致仕,回到家鄉(xiāng)廬陵,開始了大規(guī)模的編刻書活動。周必大首先想到的是編刻廬陵同鄉(xiāng)歐陽修的詩文集,他多次在詩文中對歐陽修的道德文章予以推崇。例如在《總跋自刻六一貼》中說:“歐陽公道德文章,百世之師表也?!?周必大撰,王瑞來校證:《周必大集校證》卷十五,上海古籍出版社2020年版,第182頁。又在《題方季申所刻歐陽文忠公集古跋真跡》中說“歐陽文忠公文章事業(yè)師表百世”5周必大撰,王瑞來校證:《周必大集校證》卷十九,上海古籍出版社2020年版,第270頁。。用“百世之師表”“師表百世”來評價歐陽修的道德文章,充分肯定他在北宋文壇的領(lǐng)袖地位。甚至還在《龍云先生文集序》中評價說:“廬陵郡自歐陽文忠公以文章續(xù)韓文公正傳,遂為本朝儒宗。”6周必大撰,王瑞來校證:《周必大集校證卷》五十五,上海古籍出版社2020年版,第814頁。正是出于對廬陵同鄉(xiāng)歐陽修的敬佩,周必大才重刻《歐陽文忠公全集》?!吨饼S書錄解題》卷十七:“其集遍行海內(nèi),而無善本,周益公解相印歸,用諸本編校,定為此本,且為之《年譜》。自《居士集》、《外集》而下,至于《書簡集》,凡十,各刊之家塾。其子綸又以所得歐陽氏傳家本,乃公之子棐叔弼所編次者,屬益公舊客曾三異校正,益完善無遺恨矣?!毒邮考罚瑲W公手所定也。”7陳振孫撰,徐小蠻、顧美華點校:《直齋書錄解題》卷十七,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版,第496頁。周必大《歐陽文忠公集后序》:“歐陽文忠公集,自汴京、江浙、閩、蜀皆有之。前輩嘗言公作文,揭之壁間,朝夕改定。今觀手寫《秋聲賦》凡數(shù)本,《劉原父手帖》亦至再三,而用字往往不同,故別本尤多。后世傳錄既廣,又或以意輕改,殆至訛謬不可讀。廬陵所刊,抑又甚焉,卷帖叢脞,略無統(tǒng)紀(jì)?!?祝尚書:《宋集序跋匯編》卷六,中華書局2010年版,第228頁。兩條材料說明在南宋中期,歐陽修的文集刊刻流行較廣,錯訛較多,沒有善本,這也是周必大重刻歐陽修文集的另一個重要原因。
在周必大編刻《歐陽文忠公集》時,市面上至少流傳著十多種歐陽修文集?!犊S讀書志》卷十九著錄“《歐陽文忠公集》八十卷《諫垣集》八卷”9晁公武撰,孫猛校證:《郡齋讀書志校證》卷十九,上海古籍出版社1990年版,第989頁。,趙希弁《讀書附志》卷下著錄“《廬陵歐陽先生集》六十一卷”,并謂:“別一本六十一卷,乃舊物也?!?0晁公武撰,孫猛校證:《郡齋讀書志校證》附錄《讀書附志》,上海古籍出版社1990年版,第1177頁?!吨饼S書錄解題》卷十七著錄:“《六一居士集》一百五十二卷”,“自《居士集》《外集》而下,至于《書簡集》,凡十,各刊之家塾?!?1陳振孫撰,徐小蠻、顧美華點校:《直齋書錄解題》卷十七,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版,第496頁。《宋史》卷二百零八《藝文七》著錄《歐陽修集》五十卷、《別集》二十卷、《六一集》七卷、《奏議》十八卷、《內(nèi)外制集》十一卷,合計一百零六卷,應(yīng)該是歐陽修各集的單行本。宋代的這幾種書目所著錄的歐陽修文集,從書名來看有《歐陽文忠公集》《廬陵歐陽先生集》《六一居士集》《歐陽修集》等多種,卷數(shù)也有八十卷、六十一卷、一百五十二卷、五十卷等多種,刊刻分別在汴京、江浙、福建、四川等地,說明至少在南宋中期歐陽修文集的編刻、發(fā)行已經(jīng)是非常普及。周必大著手重刻歐陽修文集的底本,從現(xiàn)存文獻(xiàn)來看,應(yīng)該是《直齋書錄解題》所著錄的“《六一居士集》一百五十二卷”,這是最接近歐陽修文集全貌的一個本子,卷數(shù)上也與周刻本相近。上述這些還不是歐陽修的所有著述,據(jù)《宋史》卷二百零八《藝文七》所著錄,歐陽修還有《詩本義》十六卷、《新唐書》二百二十五卷、《新五代史》七十四卷、《太常因革禮》一百卷、《太常禮院祀儀》二十四卷、《從諫集》八卷、《禮部唱和詩集》三卷。這些書都沒有收入到《歐陽文忠公集》中,有些是單刻行世,如乾隆丙申(1776)重刻《廬陵歐陽文忠公全集》,牌記即有“唐書并五代史另刊”豎排一條。據(jù)該書前列“累代??彰笨芍?,乾隆本直承南宋本而來,可以推知在南宋編刻的歐陽修文集中,存在將《新唐書》《新五代史》與全集并行單刻的情況。
周必大重編歐陽修文集的情況,可以從他所寫的多條材料中窺知。《歐陽文忠公集后序》:“會郡人孫謙益老于儒學(xué),刻意斯文;承直郎丁朝佐博覽群書,尤長考證。于是遍搜舊本,傍采先賢文集,與鄉(xiāng)貢進(jìn)士曾三異等互加編校。起紹熙辛亥春,迄慶元丙辰夏,成一百五十三卷,別為附錄五卷,可繕寫模印。惟《居士集》經(jīng)公決擇,篇目素定,而參校眾本,有增損其辭至百字者,有移易后章為前章者,皆已附注其下。如《正統(tǒng)論》《吉州學(xué)記》《瀧岡阡表》,又迥然不同,則收置《外集》。自余去取因革,粗有據(jù)依,或不必存而存之,各為之說,列于卷末,以釋后人之惑。第首尾浩博,隨得隨刻,歲月差互,標(biāo)注抵牾,所不能免。”1祝尚書:《宋集序跋匯編》卷六,中華書局2010年版,第229頁。紹熙辛亥是紹熙二年(1191),慶元丙辰是慶元二年(1196),前后恰好五整年。參與編刻的人員主要有十二人,是分批次來參加編校的。據(jù)書前“累代??彰彼?,有“紹熙五年郡人孫謙益、桂陽軍教授丁朝佐、鄉(xiāng)進(jìn)士曾三異、登仕郎胡柯”,“慶元二年州縣學(xué)職葛潨、王伯芻、朱岑、胡柄,清江主簿曾渙、鄉(xiāng)進(jìn)士胡渙、鄉(xiāng)進(jìn)士劉贙、郡人羅泌”。這些參與者的名字在書中時有標(biāo)注,例如《居士集》五十卷每卷末都有刊記“熙寧五年秋七月男發(fā)等編定,紹熙二年三月郡人孫謙益校正”兩行字。再如《表奏書啟四六集》卷一至卷四,卷末刊“紹熙三年十月承直郎丁朝佐編次,郡人孫謙益校正”,等等,表示各司其職。從全書的編次來看,重編《歐陽文忠公集》的編定者為孫謙益、丁朝佐、曾三異、胡柯等四人,復(fù)校者為葛潨、王伯芻、朱岑、胡柄、曾渙、胡渙、劉贙、羅泌等八人。周必大曾在書信中多次與這些編校者進(jìn)行商討,如紹熙五年(1194)六月寫給孫謙益的信中就說:“前奉記納《六一集》,必遂關(guān)徹。毒暑,不審尊履比何如?曾無疑送《別集》目錄來,共三冊,并移改《手書》五卷。丁朝佐札子一幅,并納呈,幸仔細(xì)點勘。疾速送示。”2周必大撰,王瑞來校證:《周必大集校證》卷一百八十八,上海古籍出版社2020年版,第2871頁。同年在另一封致孫謙益的信中探討歐陽修的生年問題:“《六一集》并總目何為許久未蒙封示?乃如年譜,皆說六一先生是景德四年六月二十六日丙辰生,前日搜訪得《于役志》一卷,乃是自館閣貶夷陵時舟行日記,止到公安。其間于六月二十一日說‘予生日為壽’。尋取《真宗實錄》及《長編》再三契勘,果是。丙辰乃六月二十一日,得戊申月節(jié)氣。然則諸家考證容或未詳。校書如拂塵,一重過了,又一重,非虛語也。河?xùn)|、河北兩路奉使奏稿約四萬字,遍問相識,尋求未得,因翻故書,卻自有繕本,當(dāng)并刊刻?!?周必大撰,王瑞來校證:《周必大集校證》卷一百八十八,上海古籍出版社2020年版,第2871頁。周必大重刻歐陽修文集是自費(fèi)行為,紹熙四年(1193)七月他在致曾三異的信中說:“《六一集》方以俸金送劉氏兄弟私下刻板,免得官中擾人。編年自當(dāng)附入。蒙索元稿,謹(jǐn)封納,是正畢卻幸垂教?!?周必大撰,王瑞來校證:《周必大集校證》卷一百八十八,上海古籍出版社2020年版,第2865頁。類似的書信在《周益文忠公集》卷一百八十八《書稿》中有不少,可知周必大在編刻歐陽修文集時與參編者態(tài)度平等,相互探討有關(guān)問題,盡最大可能完善歐陽修文集的編纂。
重編本《歐陽文忠公集》一百五十三卷,周必大于寧宗慶元二年(1196)在廬陵刊刻。首有《歐陽文忠公文集總目》、蘇軾元祐六年(1091)六月十五日所作《居士集序》《居士集目錄》,以下依次為《外集》二十五卷、《易童子問》三卷、《外制集》三卷、《內(nèi)制集》八卷、《表奏書啟四六集》七卷、《奏議集》十八卷、《雜著述》十九卷、《集古錄跋尾》十卷、《書簡》十卷,后附錄五卷。其中《雜著述》包括《河?xùn)|奉使奏草》二卷、《河北奉使奏草》二卷、《奏事錄》一卷、《濮議》四卷、《崇文總目敘釋》一卷、《于役志》一卷、《歸田錄》二卷、《詩話》一卷、《筆說》一卷、《筆試》一卷、《近體樂府》三卷。附錄五卷,分別是卷一制詞,卷二祭文、行狀,卷三墓志銘、神道碑,卷四為《神清洞書記》,卷五為事跡。后附胡柯《廬陵歐陽文忠公年譜》一卷,依據(jù)桐川薛齊誼、廬陵孫謙益、曾三異三家所作舊譜補(bǔ)充增訂而成。末有編定校正提名四行,覆校提名八行,最后是周必大跋。對于重編本的目錄編次,周必大是有過慎重考慮的,他在《歐陽文忠公年譜后序》中說:“凡《居士集》《外集》各于目錄題所撰,歲月而闕其不可知者,奏議表章之類則隨篇注之,定為文集一百五十三卷。《居士集》五十卷,公所定也,故置于首。《外集》二十五卷次之,《易童子問》三卷(《詩本義》別行于世),《外制集》三卷,《內(nèi)制集》八卷,《表奏書啟四六集》七卷,《奏議》十八卷,《雜著述》十九卷,《集古錄跋尾》十卷又次之;《書簡》十卷終焉??脊袪?,惟闕《歸榮集》一卷,往往散在外集,更俟博求。別有《附錄》五卷,紀(jì)公德業(yè)?!?周必大撰,王瑞來校證:《周必大集校證》卷五十二,上海古籍出版社2020年版,第774頁。四庫館臣也在提要中特別指出周必大編刻該書的貢獻(xiàn):“疑此書編次義例,本出必大。特意存讓善,故序中不自居其名。而振孫所云綸得歐陽氏本付三異校正者,乃在朝佐等校定之后添入刊行,故序亦未之及歟?!?永瑢等:《四庫全書總目》卷一百五十三,中華書局1965年版,第1324頁。該書半葉十行十八字,白口,左右雙欄,版心上記字?jǐn)?shù),中間記卷數(shù),下端為頁碼和刊工姓名?!坝胁添?、蔡和、蔡文、蔡武、蔡忠、蔡錫、鄧新、鄧俊、鄧發(fā)、鄧振、鄧一、胡元、劉臻、劉寶等。每卷標(biāo)題大題在下,小題在上,避宋諱極謹(jǐn),至慎字止。內(nèi)《居士集》《四六集》《河?xùn)|奏草》字仿平原,與余藏內(nèi)閣舊藏本同,為益公初刊本”3傅增湘:《藏園群書經(jīng)眼錄》卷十三,中華書局1983年版,第1148頁。。傅增湘見到的這部《歐陽文忠公集》現(xiàn)藏中國國家圖書館,首尾基本上完整,中間卷三至卷六、卷三十八至卷四十四、卷六十一至卷六十三、卷九十五、卷一百三十四至卷一百四十二,共計二十四卷配以明鈔本,宋刊存一百三十四卷,大體保存了周必大初刻本的原貌。
這部廬陵刻本在當(dāng)時刊行后,由于收錄歐陽修詩文著述較全,??本珜?,刻印精良,很快取代了歐陽修文集諸舊本,風(fēng)行一時,成為后世《歐陽文忠公集》一百五十三卷本系統(tǒng)的范本。后人對周必大重編歐陽修文集評價很高,如明代危素在《歐陽文忠公集后序》中說:“宋歐陽文忠公之文,門人蘇內(nèi)翰軾既為之序,汳、京官局、杭、蘇、衢、吉、建、蜀俱有刻本,子棐又手寫家集。而孫恕宣和五年較于景陵者,卷帙多寡各異。唯《居士集》五十卷,公所親定,故諸本相同,訛闕亦鮮。至《外集》,則篇次謹(jǐn)略不同,訛闕尤甚,一篇之中,或少一二字,多至數(shù)十百字,讀者病之。吉舊本雖有刊誤一編,遄遄患其疏略。周丞相必大用諸本較定重刻,比他本為最勝。然于凡諸繆誤脫漏不可讀者,亦莫從是正,僅疏注疑誤其下而已。迨病亟,始得寫本于李參政光家,周公子綸,屬舊客訂定編入,今每卷所謂恕本是已?!?危素:《歐陽氏文集目錄后記》,歐陽修:《歐陽文忠公集》,明正統(tǒng)間重刻永豐縣學(xué)本。這里的“比他本為最勝”是對周必大重編歐陽修文集最好的評價。祝尚書《宋人別集敘錄》卷四:“周必大等編校之《歐陽文忠公集》出,歐陽修著作單行、略無統(tǒng)紀(jì)、世無善本之局面遂告結(jié)束,而成為后代之通行善本。”5祝尚書:《宋人別集敘錄》卷四,中華書局1999年版,第162頁。由于周必大重刻本流傳較廣,這部書成為存世宋刻宋人別集中數(shù)量最多的一種,據(jù)《中國古籍善本書目》集部著錄,周必大刊本《歐陽文忠公集》一百五十三卷,今中國國家圖書館、北京市文物局、南京圖書館、江西省圖書館等多處有庋藏。此外,據(jù)嚴(yán)紹璗《日本藏宋人文集善本鉤沉》介紹,日本天理圖書館藏南宋慶元、嘉泰年間刊本《歐陽文忠公集》一百五十三卷附錄五卷,宮內(nèi)廳書陵部藏南宋紹熙年間刊本《歐陽文忠公集》一百五十三卷(存六十八卷),版式、序跋、參校者、刊工等,一如周必大重刊本。1嚴(yán)紹璗:《日本藏宋人文集善本鉤沉》,杭州大學(xué)出版社1996年版,第14~17頁。國家圖書館今藏周必大刻本殘卷八九部,其中一部為傅增湘舊藏,《藏園群書經(jīng)眼錄》卷十三:“《歐陽文忠公集》一百五十三卷,存目錄一卷,《居士集》卷三至十、十四、十七、十八、二十至三十四、四十至五十,凡三十七卷?!?傅增湘:《藏園群書經(jīng)眼錄》卷十三,中華書局1983年版,第1149頁。這部書僅殘存《居士集》三十七卷,經(jīng)過傅增湘的研究,發(fā)現(xiàn)這部殘存的《居士集》竟然是由三種刻本配置的,傅氏加按語說:“是書余庚申夏得之寶應(yīng)劉翰臣家,蓋亦內(nèi)閣大庫清末流出者也,行款紙印與北京圖書館所藏內(nèi)閣大庫殘本一一吻合,第卷第不能互補(bǔ)耳。各卷由三種合成,以卷十四、十七、十八各卷字類顏書者為最精美,應(yīng)是益公初刻本。此外一刻較方整,一刻較古拙,當(dāng)是宋時覆刻本。然三種評語、圈點則同,疑元時即集合各本而成?!?傅增湘:《藏園群書經(jīng)眼錄》卷十三,中華書局1983年版,第1150頁。這說明在南宋中后期市面上刊刻通行的周必大刻本很多,僅這部殘存的《居士集》三十七卷,在元代時就有人用三種不同的南宋刻本拼湊而成,說明周刻本流傳之廣。
周必大的這部重編本《歐陽文忠公集》在南宋末期、明代天順五年(1461)、弘治四年(1491)、正德七年(1512)、嘉靖十五年(1536)、嘉靖三十四年(1555)、嘉靖三十九年(1560)、萬歷元年(1573)、萬歷七年(1579)、康熙十一年(1672)、乾隆十一年(1746)等時期被多次翻刻,板式、卷數(shù)、編排相同,僅有些小部分稍有出入。后世翻刻周必大此本的情況,可以參看王嵐《宋人文集編刻流傳叢考》、祝尚書《宋人別集敘錄》相關(guān)論述。2005年北京圖書館出版社將周必大慶元二年重編本《歐陽文忠公集》收入《中華再造善本》予以影印出版,2019年國家圖書館出版社又將周編本收入《國學(xué)基本典籍叢刊》影印出版,以方便讀者閱讀。需要說明的是,周必大重編本雖然占據(jù)主要市場,但在南宋還是有其它刻本同時流行。據(jù)《中國古籍善本書目》集部著錄,上海博物館藏有一部《廬陵歐陽先生文集》殘卷,僅存卷五十七、卷五十八兩卷。據(jù)王嵐先生《宋人文集編刻流傳叢考》可知,臺灣地區(qū)也藏有一部《廬陵歐陽先生文集》,“存卷一至五,卷一二之三二,卷四六至六一,凡四十二卷?!?王嵐:《宋人文集編刻流傳叢考》,江蘇古籍出版社2003年版,第90頁。這部書從板式、字?jǐn)?shù)、編次等來看,與周必大重編本不同,編刊者不詳,應(yīng)該是在南宋流行的另一種歐陽修文集版本。
三
編刻完《歐陽文忠公集》一百五十三卷后,周必大又投入力量編刻《文苑英華》這部類書。宋太宗繼承了宋太祖重文抑武的策略,在文化典籍的編纂整理上又竭力推行,尤其是三部類書《太平廣記》《太平御覽》《文苑英華》的編訂,對后世影響甚大。太平興國七年(982),《太平廣記》五百卷已經(jīng)完成,《太平御覽》一千卷也接近尾聲,太宗趙光義下詔從《太平御覽》編輯人員中抽調(diào)李昉、扈蒙、徐鉉、宋白、李穆、吳淑、呂文仲等將近半數(shù)人力,加上楊徽之、呂蒙正、李至、李范、楊礪、胡汀、戰(zhàn)貽慶、杜鎬等人等計二十多人重新編纂一部繼《文選》之后的詩文總集,即《文苑英華》一千卷。從太平興國七年(982)九月開始編修,到雍熙三年(986)十二月完成,前后費(fèi)時四年半。宋真宗景德四年(1007),宋廷組織編校人員對《文苑英華》做過一次刪繁補(bǔ)缺的修訂,其后在真宗大中祥符二年(1009)又由石待問和張秉、陳彭年等復(fù)校過兩次,當(dāng)時是否刊刻過《文苑英華》,因缺乏文獻(xiàn)記載尚不能斷定。
關(guān)于編纂《文苑英華》的目的,南宋王明清《揮麈后錄》卷一云:“太平興國時,諸降王俱死。其舊臣或有怨言,太宗盡收用之,置之館閣,使修書,如《冊府元龜》《文苑英華》《太平廣記》之類,廣其卷帙,厚其廩祿贍給,以役其心,多卒老于文字之間?!?王明清:《揮麈后錄》卷一,上海書店出版社2001年版,第42頁。為了安撫舊臣,讓他們發(fā)揮馀力,趙光義想到了編書。由于聚集了當(dāng)時諸多學(xué)者參與其中,加上當(dāng)時的財力和館閣藏書均提供了較好保障,使得這部書保存了大量重要的史料?!段脑酚⑷A》一千卷,上繼《文選》,起自蕭梁,下訖晚唐五代,選錄歷代作家兩千二百馀人,各類作品近兩萬篇,按文體分賦、詩、歌行、雜文、中書制誥、翰林制誥等三十八大類。每大類之中又按題材分若干子目,如賦類下分天象、歲時、地、水、帝德、京都等四十二小類。全書所收詩文約十分之一是南北朝時期作品,十分之九是唐代作家作品,算得上是唐代文學(xué)淵藪,四庫館臣稱之為“著作之淵?!?永瑢等:《四庫全書總目》卷一百八十六,中華書局1965年版,第1692頁。,高度評價《文苑英華》對唐代詩文的輯佚作用?!端膸烊珪匪掌呤姨迫藙e集,其中很多都是從《文苑英華》中輯錄出來的,清代官修《全唐詩》《全唐文》時,曾多次利用此書。后人??碧迫藙e集,也多以《文苑英華》作為史料依據(jù)。在周必大重新校勘《文苑英華》之前,是否有該書刻本行世,一直是一個未知之謎。周必大《文苑英華序》:“臣事孝宗皇帝,間聞圣諭,欲刻江鈿《文?!罚甲嗥淙ト〔钪嚥蛔阌^。帝乃詔館職裒集《皇朝文鑒》,臣因及《英華》,雖秘閣有本,然舛誤不可讀。俄聞傳旨取入,遂經(jīng)乙覽。時御前置校正書籍一二十員,皆書生稍習(xí)文墨者,月給餐錢,滿數(shù)歲補(bǔ)進(jìn)武校尉,既得此為課程,往往妄加涂注,繕寫裝飾,付之秘閣,后世將遂為定本。”3周必大撰,王瑞來校證:《周必大集校證》卷五十五,上海古籍出版社2020年版,第815頁。這里所說的“秘閣有本”不知是鈔本還是刻本,但從后面的“繕寫裝飾,付之秘閣”揣度之,《文苑英華》的“秘閣有本”極可能是鈔本。由于錯誤甚多,以至“不可讀”,周必大對這個秘閣鈔本很不滿意,萌發(fā)了重新???、刊刻《文苑英華》的愿望。周必大重刊《文苑英華》的另一個原因在于唐代作家的文集在南宋流傳甚少,世面上不大容易見到,正如他所說:“蓋所集止唐文章,如南北朝間存一二。是時印本絕少,雖韓、柳、元、白之文,尚未甚傳,其他如陳子昂、張說、九齡、李翱等諸名士文籍,世尤罕見。故修書官于宗元、居易、權(quán)德輿、李商隱、顧云、羅隱,或全卷取入。當(dāng)真宗朝,姚鉉銓擇十一,號《唐文粹》,由簡故精,所以盛行。近歲唐文摹印浸多,不假《英華》而傳。況卷帙浩繁,人力難及,其不行于世則宜?!?周必大撰,王瑞來校證:《周必大集校證》卷五十五,上海古籍出版社2020年版,第815頁。姚鉉編《唐文粹》一百卷,專收唐代詩文,但該書在周必大看來“由簡故精”,收羅的作品數(shù)量不算多因而流行,《唐文粹》的出現(xiàn)可能會導(dǎo)致《文苑英華》“不行于世”,這也加劇了周必大重新??薄段脑酚⑷A》的念頭。
宋寧宗嘉泰元年(1201)春,周必大在廬陵組織學(xué)者重新校勘《文苑英華》,嘉泰四年(1204)八月竣工,隨后令刻工摹板雕刻印行。這年十月下旬,七十九歲的周必大就溘然長逝,可以說在周必大生命中最后幾年里,他把所有的精力都傾注在《文苑英華》的???,使得《文苑英華》首次有了刻本傳世。
周必大嘉泰四年(1204)廬陵刻本《文苑英華》一千卷,這是宋代唯一的刻本,今僅存殘本不足十分之一。傅增湘《藏園群書經(jīng)眼錄》卷十七:“《文苑英華》一千卷,宋李昉等輯,存二百三十一至二百四十,計十卷一冊。宋刊本,十三行二十二字,注雙行同,白口雙欄。版心上記字?jǐn)?shù),下記刊工姓名,有丁俊、劉亮、劉信、原、振、賓、懋、心、思、胡昌、天祐、景年、喻激、曾千、全、度、柔等。卷中凡關(guān)于校訂之處均以白文別之,宋諱避至廓字止。每卷后標(biāo)題后空一行書‘登仕郎胡柯、鄉(xiāng)貢進(jìn)士彭叔夏校正’銜名。鈐有‘內(nèi)殿文璽’、‘御府圖書’、‘緝熙殿書籍印’,均南宋內(nèi)府所鈐。附葉有墨書木記一行,文曰‘景定元年十月初六日裝褙臣王潤照管訖’。黃綾書衣,藍(lán)色綾簽,宋人手書書名卷數(shù)及本冊門類,蓋宋時原裝,與北京圖書館所藏十冊正同。此亦內(nèi)閣所儲,宣統(tǒng)元年清查時流出于外?!?傅增湘:《藏園群書經(jīng)眼錄》卷十七,中華書局1983年版,第1479頁。同卷著錄《文苑英華》另兩冊殘本,存卷二百五十一至六十,二百七十一至八十。直到明世宗明嘉靖四十五年(1566),胡維新等依據(jù)傳抄本重新刻印《文苑英華》一千卷,《文苑英華》流傳史上凡此宋、明兩刻,其他均以鈔本流傳。一九六六年中華書局用北京圖書館藏宋刊殘存一百四十卷,配以明刊本八百六十卷影印成書,同時還收入彭叔夏《文苑英華辨證》十卷和勞格的《文苑英華辨證拾遺》。
由于周必大重刊的《文苑英華》無全本存世,很多細(xì)節(jié)無從考索,只能從相關(guān)文獻(xiàn)中得以窺知當(dāng)時的編校情形。南宋高似孫曾以周必大重刻《文苑英華》輯出《文苑英華纂要》八十四卷,其《文苑英華纂要序》曰:“孝宗皇帝閱《文苑英華》,周益公直玉堂,夜宣對,上謂秘閣本太舛錯,再三命精讎十卷以進(jìn)。一日侍公酒,公以無佳本為言。因白架中有此書,間嘗用諸集是正,頗改定十至二三。公驚喜曰《英華》本世所無,況集耶!乃盡笈去……急讀一遍,因取其可必用者,僅為帙四。又以奉公復(fù)答曰,書千卷,鮮克展盡,顧乃獵之精,舉之確耶。”2高似孫:《文苑英華纂要》,北京圖書館出版社2004年影印本(中華再造善本),第1~2頁。這則材料說明周必大在任時曾以諸集校正《文苑英華》十卷,連孝宗都認(rèn)為內(nèi)府藏《文苑英華》“太舛錯”,這才令周必大“精讎十卷以進(jìn)”,可以視為這是周必大重新??薄段脑酚⑷A》之前的嘗試。除了在《文苑英華序》中交待編刻緣由外,周必大還在詩中述說了編刻情形?!镀綀@續(xù)稿》卷五《予刻文苑英華千卷頗費(fèi)心力使臣王思恭書寫校正用功甚勤因傳予神戲為作贊》:“倚樹而吟據(jù)槁梧,自憐爾雅注蟲魚。汝曹更作書中蠹,不愧鯤鵬海運(yùn)歟?!?周必大撰,王瑞來校證:《周必大集校證》卷四十五,上海古籍出版社2020年版,第677頁。由此可見全書??蓖戤吅螅墙挥赏跛脊礅n寫全書,最后由刊工刻板刷印。張金吾《愛日精廬藏書志》卷三十五著錄舊鈔本《文苑英華》一千卷:“吉州致政周少傅府,昨于嘉泰元年春,選委成忠郎新差充筠州臨江軍巡轄馬遞鋪權(quán)本府使臣王思恭,專一手鈔《文苑英華》,并校正重復(fù),提督雕匠。今已成書,計一千卷,其紙札工墨等費(fèi)并系本州印匠承攬,本府并無干預(yù),今聲說照會。四年八月一日權(quán)干辦府張時舉具。”4張金吾:《愛日精廬藏書志》卷三十五,《清人書目題跋叢刊》四,中華書局1990年版,第640頁。王思恭在周必大重編《文苑英華》工程中出力最多,不僅親自鈔寫了一千卷的正文,而且還“校正重復(fù),提督雕匠”,肩負(fù)起校正文本,負(fù)責(zé)雕版工匠等具體印務(wù),周必大為此專門為王思恭寫了一首贊,認(rèn)為他的工作雖為“書中蠹”,但所作所為“不愧鯤鵬”,充分贊譽(yù)王思恭為???、鈔寫、監(jiān)工所付出的辛勤努力。又《平園續(xù)稿》卷三《楊子直秘書以一詩送小兒歸省又一絕及平園花木校文苑英華并次韻發(fā)笑》:“老去何心悅盛華,觀書無奈眼昏花。但思載酒揚(yáng)云宅,細(xì)問三州二部家。栽花種竹滿平園,人道安閑似樂天。自笑鉛黃消永日,何如蠻素樂華年?!?周必大撰,王瑞來校證:《周必大集校證》卷四十三,上海古籍出版社2020年版,第649頁。詩中的“觀書無奈眼昏花”直言作者校書之艱辛,周必大希望能盡快完成《文苑英華》的校勘,然后能像白居易晚年那樣盡情享受其歸休生活。
周必大重校編刻的這部《文苑英華》刊行后,受到了后世的好評。周必大去世后,李壁作《行狀》評價說:“已老,手?!段脑酚⑷A》一千卷,又與同志者取歐陽公集反復(fù)是正之,遂為善本?!?周必大撰,王瑞來校證:《周必大集校證》附錄卷二,上海古籍出版社2020年版,第3145頁。樓鑰作《周公神道碑》說:“以《文苑英華》及《六一居士集》訛舛太甚,率同志者朱黃手校如老書生,鋟板家塾,以惠學(xué)者?!?周必大撰,王瑞來校證:《周必大集校證》附錄卷四,上海古籍出版社2020年版,第3162頁。李壁與樓鑰均為南宋人,他們對周必大編纂校勘《文苑英華》的評價,周必大的確是當(dāng)之無愧。
四
縱觀周必大所刻之書均以質(zhì)取勝,一旦刊刻問世即成為定本,很難再有其它本子能超過周本,這在宋代刻書史上算得上是一個特別的現(xiàn)象??偨Y(jié)周必大校書、刻書的一些成功經(jīng)驗和編校特點,對研究中國古代刻書史具有重要參考價值。
周必大在???、編刻書籍時,非常注意文獻(xiàn)收集與材料甄別,盡可能將相關(guān)刻本、鈔本、手稿收集齊全,在此基礎(chǔ)上進(jìn)行比較和研究,確定底本和主要參校本。在重編歐陽修文集時,周必大廣搜他本進(jìn)行詳細(xì)??保鶕?jù)《歐陽文忠公集》各卷末所附校語、校記可以得知,他使用了以下的刻本:石本,即夷陵石本;綿州重刻大杭本;綿本,即綿州刻本;眉本,即眉山刻本;衢本,即衢州刻本;吉本,即吉州刻本;恕本,即歐陽修之孫歐陽恕手校之定本;羅本,即吉州羅寺丞家京師舊本;浙江本;建本,即福建建陽刻本。為了重編《歐陽文忠公集》,周必大花費(fèi)精力幾乎是收集到了當(dāng)時能見到的舊本歐陽修文集,就校勘態(tài)度來說是極其嚴(yán)謹(jǐn)認(rèn)真的。重編是以《六一居士集》一百五十二卷為底本,但周必大在編纂過程中非常注重搜集相關(guān)文獻(xiàn)予以完善,這是因為歐陽修在編集時喜歡修改文字,正如周必大在《歐陽文忠公集后序》中所說:“前輩嘗言公作文,揭之壁間,朝夕改訂。今觀手寫《秋聲賦》凡數(shù)本,《劉原父手貼》亦至再三,而用字往往不同?!?祝尚書:《宋集序跋匯編》卷六,中華書局2010年版,第229頁。馬端臨《文獻(xiàn)通考》卷二百三十四《經(jīng)籍》六十一:“歐陽文忠公晚年,取平生所為文,自編次。今所謂《居士集》者,往往一篇至數(shù)十過,有累日去取不能決者?!?馬端臨:《文獻(xiàn)通考》卷二百三十四,中華書局1986年版,第1870頁。歐陽修的《秋聲賦》存在數(shù)種稿本,他也有多種修訂本,周必大在編刻歐陽修文集時也曾遇到《正統(tǒng)論》《吉州學(xué)記》《瀧岡阡表》等初稿與定稿之間的差異問題,這就造成編纂歐陽修文集時需要極為謹(jǐn)慎,盡可能找全刻本和稿本,對比分析得出結(jié)論。正因為周必大前后收集了十多個歐陽修文集舊本,在比勘中發(fā)現(xiàn)差異,予以???,寫出校語或識語,才完善了歐陽修詩文最合情合理的本真原樣。周必大在??薄短K魏公文集》時同樣也是收集珍本,他從蘇頌的曾孫蘇玭處得到家藏善本,精心???,并將??闭磉^的蘇集交給張幾仲在當(dāng)涂刊刻成書,希望能“使來者有所矜式”,為別人提供一個校勘范式。
除了收集各種舊本外,周必大還很注重收集稿本等,將稿本與刻本相互對校,從中發(fā)現(xiàn)問題并予以解決,這與他長期以來形成的個人興趣有關(guān)。劉彌正所撰《謚誥》中就說:“歲晚歸休,自放于林泉者,又十有六年。平生淡泊,無他玩好,惟躭嗜圖史,至老不衰。門無雜賓,海內(nèi)人士有能以片文只字自致于公者,輒忘年忘分,與之交際。雖酬酢終日不倦也。研精覃思,為書滿家?!?周必大撰,王瑞來校證:《周必大集校證》附錄卷三,上海古籍出版社2020年版,第3148頁。為了能搜尋到有用的“片文只字”,周必大不拘身份禮節(jié),終日樂此不彼,說明他從民間收集文獻(xiàn)的態(tài)度誠懇和用力之勤。在重編《歐陽文忠公集》時,周必大特別留心訪求有關(guān)歐陽修書籍、字畫的稿本、真跡,為此花費(fèi)了不少精力,取得了明顯的效果。大體而言,這方面的成績主要體現(xiàn)在相關(guān)序跋上,都是周必大親歷而為的真實記錄,對重編歐陽修文集起到重要參考作用?!额}六一先生手書后》:“右熙寧間文忠公與趙彥若《元考貼》。江端友跋云,先祖非戲言,蓋往時風(fēng)發(fā),每至人家,見筆便書,初無倫理。公友江鄰幾舍人,亦以公見筆輒書,戲比風(fēng)僧?!?周必大撰,王瑞來校證:《周必大集校證》卷四十六,上海古籍出版社2020年版,第684頁?!栋狭幌壬隙艥?jì)神道碑》:“右六一先生跋唐杜濟(jì)神道碑,蓋《集古》第四百五卷也。今吉水縣鄉(xiāng)進(jìn)士曾三異有此碑而未殘缺,其文可讀,得非嘉祐以前舊本歟?”5周必大撰,王瑞來校證:《周必大集校證》卷四十六,上海古籍出版社2020年版,第694頁?!栋蠚W陽文忠公與張洞書》:“右歐陽文忠公與張洞手書五幅……此貼藏玉山汪季路家?!?周必大撰,王瑞來校證:《周必大集校證》卷四十九,上海古籍出版社2020年版,第734頁?!额}汪季路所藏書畫四軸》:“右汪季路所藏歐陽文忠公……與蔡忠惠公兩帖。其一蔡公親題十字,蓋嘉祐八年八月,自翰林學(xué)士、右諫議、權(quán)三司轉(zhuǎn)給事中,正除三司使時也。其一稱端明侍郎,則后二年,當(dāng)治平乙巳三月,解三司除端明殿學(xué)士,轉(zhuǎn)禮部侍郎,出守杭州時也?!?周必大撰,王瑞來校證:《周必大集校證》卷四十六,上海古籍出版社2020年版,第688頁。上述這些字畫書帖,都是周必大在友人曾三異、汪季路等處所見,有些是歐陽修著錄到《集古錄》一書中,周必大借此進(jìn)行文字校勘,事后做跋紀(jì)事。也有一些歐陽修的文字真跡是友朋贈送的,他也詳細(xì)作跋語,如《題六一先生與王深甫帖》:“右同年史志道送歐陽公帖一紙,深甫必王回也。淳煕庚子二月二十九日?!?周必大撰,王瑞來校證:《周必大集校證》卷十五,上海古籍出版社2020年版,第184頁?!额}六一先生五代史稿》:“右歐陽文忠公《五代梁史》斷稿九頁,其元孫偰欲以相遺,予曰:‘陳遵,俠徒也,其書人猶藏弆,況文忠翰墨乎。雖然,在子孫則為手澤,世當(dāng)寶之,他人得,傳玩足矣?!瘋脑唬骸畟臒o子,群從又多流落,謀食之不暇,且已揉壞如此,終當(dāng)棄之耳。’既悲其言,為加緝治而題其后?!?周必大撰,王瑞來校證:《周必大集校證》卷十五,上海古籍出版社2020年版,第184頁?!额}六一先生詩文稿》:“右六一先生詩文稿二幅,其元孫休自四明攜以相遺。休尋臥病旅邸,予贐之使歸,至家而歿。此帖遂留予家?!?周必大撰,王瑞來校證:《周必大集校證》卷十五,上海古籍出版社2020年,第184頁。史志道送歐陽修《與王深甫貼》,歐陽修的兩個嫡孫歐陽偰、歐陽休分別贈送《五代梁史》斷稿九頁、詩文稿二幅,這些都是第一手的歐陽修手稿真跡,對重編歐陽修文集提供了最原始的資料。這樣類似的題跋在周必大《省齋文稿》中有很多,僅《省齋文稿》卷十五就有《題六一先生九帖》《題六一先生丁憂居潁帖》《題六一先生夜宿中書東閣詩》《題六一先生慰富文忠公書稿》《家塾所刻六一先生墨跡跋十首》等等,從這些題跋中可以看出周必大為了重編歐陽修文集搜集資料的艱辛。
在具體的操作中,周必大不僅親自主持編刻事務(wù),還校勘了不少書籍,寫出了很多極有質(zhì)量的校記、校語。以他??薄段脑酚⑷A》為例,“晚幸退休,遍求別本,與士友詳議,疑則缺之。凡經(jīng)、史、子、集、傳注、《通典》、《通鑒》及《藝文類聚》、《初學(xué)記》,下至樂府、釋老、小說之類,無不參用。惟是原修書時歷年頗多,非出一手,叢脞重復(fù),首尾衡決,一詩或析為二,二詩或合為一,姓名差誤,先后顛倒,不可勝計。其間賦多用‘員來’,非讀《泰誓正義》,安知今日之‘云’字乃‘員’之省文?以‘堯韭’對‘舜榮’,非讀《本草注》,安知其為菖蒲?又如切磋之‘磋’、驅(qū)馳之‘驅(qū)’、掛帆之‘帆’、仙裝之‘裝’,《廣韻》各有側(cè)聲,而流俗改‘切磋’為‘效課’,以‘駐’易‘驅(qū)’,以‘席’易‘帆’,以‘仗’易‘裝’,今皆正之,詳注逐篇之下,不復(fù)遍舉。始雕于嘉泰改元春,至四年秋訖工。蓋欲流傳斯世,廣熙陵右文之盛,彰阜陵好善之優(yōu)。老臣發(fā)端之志,深懼來者莫知其由,故列興國至雍熙成書歲月,而述證誤本末如此,缺疑尚多,謹(jǐn)俟來哲”6周必大撰,王瑞來校證:《周必大集校證》卷五十五,上海古籍出版社2020年版,第815頁。。從參考書目來說,舉凡經(jīng)、史、子、集、傳注,以及政書、類書、總集、別集之類,都在校勘書目之列,說明是其博覽群書后擇善而從之。具體到字詞???,也是廣引典籍予以佐證,糾正舊本之錯誤。周必大《二老堂詩話》卷下《蘇颋九日侍宴應(yīng)制詩》條:“予編?!段脑酚⑷A》,如詩中數(shù)字異同,固不足怪。至蘇颋 《九日侍宴應(yīng)制得時字韻詩》,颋集與《英華》 略同,首句‘嘉會宜長日’, 而《歲時雜詠》作‘并數(shù)登高日’;第二句‘高游順動時’,《雜詠》作‘延齡命賞時’;第三句‘曉光云半洗’,《雜詠》作‘宸游天上轉(zhuǎn)’;第四句‘晴色雨馀滋’,《雜詠》作‘秋物雨來滋’;第五句‘降鶴因韶德’,《雜詠》作‘承仙馭’;第六句‘吹花入御詞’,《雜詠》作‘睿詞’;后一聯(lián)云‘愿陪陽數(shù)節(jié),億萬九秋期’,《雜詠》作‘微臣復(fù)何幸,長得奉恩私’。竊意《雜詠》乃傳書錄當(dāng)時之本,其后編集,八句皆有改動,《文英》因從之耳。杜甫云‘新詩改罷自長吟’,信乎不厭雕琢也?!?周必大撰,王瑞來校證:《周必大集校證》卷一百七十八,上海古籍出版社2020年版,第2740頁。再如同卷《論縹緲二字》條:“自唐文士詩詞多用‘縹眇’二字,本朝蘇文忠公亦數(shù)用之。其后蜀中大字本改作‘縹緲’,蓋韻書未見‘眇’字爾。或改作‘渺’,未知孰是。予校正《文苑英華》,姑仍其舊,而注次說于下?!?周必大撰,王瑞來校證:《周必大集校證》卷一百七十八,上海古籍出版社2020年版,第2741頁。這兩條材料說明,周必大在??薄段脑酚⑷A》遇到字詞異同時,采取靈活多樣的方式來解決。蘇颋《九日侍宴應(yīng)制得時字韻詩》八句中的字詞異同,不能依照《雜詠》文字所本,而是應(yīng)當(dāng)依據(jù)《蘇颋集》,原因是“新詩改罷自長吟”,作者“不厭雕琢”,應(yīng)當(dāng)以作者的最后定本為準(zhǔn),而不是以當(dāng)時的選本為依據(jù)。
彭叔夏跟著周必大??薄段脑酚⑷A》受益匪淺,在??敝邪l(fā)現(xiàn)不少問題,他將這些考訂成果集中,撰成《文苑英華辯證》十卷。彭叔夏《文苑英華辯證原序》說:“叔夏嘗聞太師益公先生之言曰‘校書之法,實事是正,多聞闕疑。’叔夏年十二三時,手鈔《太祖皇帝實錄》,其間云‘興衰治□之源’,闕一字,意謂必是‘治亂’。后得善本,乃作‘治忽’。三折肱為良醫(yī),信知書不可以意輕改?!?彭叔夏:《文苑英華辯證原序》,《文苑英華》第六冊,中華書局2003年版,第5255頁。周必大所總結(jié)的校書之法為“實事是正,多聞闕疑”,正是他在編?!段脑酚⑷A》中常用的方法。
在重編《歐陽文忠公集》時,周必大非常重視文字??惫ぷ鳌S捎谶@個書的編校者有十二人,具體的文字??庇蟹止ぃ辞八鼍幎ㄕ邽閷O謙益、丁朝佐、曾三異、胡柯等四人,復(fù)校者為葛潨、王伯芻、朱岑、胡柄,曾渙、胡渙、劉贙、羅泌等八人。這些編校者負(fù)責(zé)的具體篇目一般在卷末有交代,如《河北奉使奏草》卷下末標(biāo)注“紹熙五年十月郡人王伯芻校正”,《濮議》卷尾標(biāo)注“紹熙五年十月郡人孫謙益王伯芻校正”,《近體樂府》卷三標(biāo)注“郡人羅泌校正”。羅泌校正歐陽修詞貢獻(xiàn)很大,其《六一詞跋》說:“今定為三卷,且載樂語于首,其甚淺近者,前輩多謂劉輝偽作,故削之。元豐中,崔公度跋馮延巳《陽春錄》,謂皆延巳親筆,其間有誤入《六一詞》者,近世《桐汭志》《新安志》亦記其事。今觀延巳之詞,往往自與唐《花間集》《尊前集》相混,而柳三變詞亦雜《平山集》中。則此三卷,或甚浮艷者,殆非公之少作,疑以傳疑可也。”4胡可先、徐邁:《歐陽修詞校注》附錄四,上海古籍出版社2015年版,第589頁。羅泌說明了取舍歐陽修詞的標(biāo)準(zhǔn),即淺近之作,互見之作,浮艷之作都不可靠,前者直接刪掉,后者予以保留。羅泌整理歐陽修詞集的作法,后人評價不一,尤其是對他直接刪掉歐詞中的淺近之作表示不滿。對于羅泌??睔W詞的成就,歐陽明亮先生《南宋周必大刻本〈歐陽文忠公近體樂府〉略考》5歐陽明亮:《南宋周必大刻本〈歐陽文忠公近體樂府〉略考》,丁功誼、周志龍主編,鄒錦良、周南飛副主編:《公生廬陵繼六一——周必大與南宋文化暨紀(jì)念周必大誕辰888周年國際學(xué)術(shù)研討會論文集》,江西人民出版社2015年版,第229~238頁。一文進(jìn)行了詳細(xì)的論述,可以參看。根據(jù)周必大《歐陽文忠公集后序》所說“第首尾浩博,隨得隨刻”,即??蓖戤呉患?,交付工匠雕版刻印,這樣就沒有再糾正的機(jī)會,這就要求重視校勘質(zhì)量。周必大有兩條校語正好說明了他的這種要求,《奏議集》卷十七校語:“皆當(dāng)以一作為正,已刻板,難盡易,使知所擇焉?!?按,校語見南宋慶元二年(1196)周必大刻本《歐陽文忠公集》(中華再造善本),國家圖書館出版社2005年影印本,第16頁a?!稌啞肪硎UZ:“雖并注歲月,而先后間有差異。既已誤刊,重于改易,故附注其下。又不可知則闕之。”前一條校語要求盡可能在??敝袚裆贫鴱?,后一條如果出錯不予改正,加注說明也是可以的,實在不知道則附之闕如,這表明了周必大在校勘《歐陽文忠公集》時精益求精的態(tài)度。
在編刻書籍過程中,周必大很尊重參與的編校者。首先周必大尊重參與編校者的付出,在竣工刷印成的出版物中將編校者的名字逐一注明出來,做到一視同仁。在廬陵本《文苑英華》每卷卷末都標(biāo)注有“編訂校正者:孫謙益、丁朝佐、曾三異、胡柯”或“登仕郎胡柯、鄉(xiāng)貢進(jìn)士彭叔夏校正”。在有關(guān)序跋中周必大盡可能交代參與者的名氏,如在《歐陽文忠公集后序》中就點出孫謙益、丁朝佐、曾三異等參與者的名字,并予以揄揚(yáng)。在某些具體的編刻事務(wù)上,凡是有需要商榷的地方,周必大都是以平等的身份商談。周必大《書稿》卷三中所收紹熙五年(1192)《致羅次召》,紹熙四年(1193)七月《致曾無疑》,嘉泰二年(1202)《致曾無疑》,嘉泰三年(1203)《致曾無疑》等,就具體的編刻事務(wù)與羅泌、曾三異進(jìn)行商討,態(tài)度平和,體現(xiàn)了周必大對二位參與者的尊重。
周必大對所編刻之書往往撰寫序跋,在序跋中不僅親自主持編刻事務(wù),還??绷瞬簧贂?,寫出了很多極有質(zhì)量的校記、校語。以重編《歐陽文忠公集》為例,他就撰寫了《歐陽文忠公集后序》《歐陽文忠公年譜后序》《歐陽文忠公集古錄序》《歐陽文忠公集古錄后序》等四篇序,這些序跋是研究歐陽修著述流傳的重要史料,極具歷史文獻(xiàn)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