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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圍 · 反叛 · 融合

      2022-04-29 12:45:42田莉
      華文文學 2022年2期
      關鍵詞:長篇小說反叛突圍

      田莉

      摘要: 《失去的金鈴子》《桑青與桃紅》《千山外,水長流》呈現(xiàn)了突圍、反叛、融合的嬗變主題,反映了聶華苓不同時期的創(chuàng)作心境,是深入探索作家精神世界和小說美學的關鍵鎖鑰?!妒サ慕疴徸印分?,主體通過突圍行動找尋身體自由,映射了六十年代初期作家的孤絕與奮戰(zhàn)心境;《桑青與桃紅》中,桑青通過反叛求索身體與精神的雙向自由,是二十世紀中國人流亡命運的典型代表;《千山外,水長流》中,蓮兒融合中西文化探尋個體、家國、世界自由精神的實現(xiàn)路徑,表現(xiàn)了20世紀80年代作家對自由世界的美好希冀。突圍—反叛—融合是聶華苓長篇小說自由主題的發(fā)展,體現(xiàn)了從探尋肉身自由至精神自由、自由中國至世界自由的嬗變,形象反映了作家精神史和理想觀的成熟,顯示了對自由世界的堅定信念和執(zhí)著追尋。

      關鍵詞:聶華苓;長篇小說;突圍;反叛;融合;自由

      中圖分類號:I207.4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6-0677(2022)2-0057-08

      “根在大陸,干在臺灣,枝葉在愛荷華”,旅美華人文學巨擘聶華苓憑借豐厚的文學成就和廣泛的文學活動享譽中外。懷揣“天下大同、美美與共”的中國傳統(tǒng)哲學思想,聶華苓不僅統(tǒng)籌兼顧中西優(yōu)秀藝術,撰著數(shù)部文學經(jīng)典,而且與丈夫自籌經(jīng)費創(chuàng)辦盛名遠揚的愛荷華“國際寫作計劃”,為世界優(yōu)秀文藝家交流對話創(chuàng)造機會。1976年,24個國家聯(lián)合推舉聶華苓夫婦為諾貝爾和平獎候選人,使聶華苓成為該獎項提名的首位華人。對這位生命歷程繽紛多彩、文學作品沈博絕麗、文學活動遍及四海的藝術家,開展深入而全面的專門研究實屬緊迫且必要。目前,國內(nèi)僅出版了兩部研究專著—《中國當代文學研究資料? 聶華苓研究專集》①和《臺灣現(xiàn)當代作家研究資料匯編23,聶華苓》②,其中收入了部分作家訪談、文學年表、聶華苓創(chuàng)作談和評論文章等,另經(jīng)不完全統(tǒng)計,知網(wǎng)和臺灣網(wǎng)站發(fā)表有相關論文430余篇。綜觀現(xiàn)有研究,離散書寫、女性意識、藝術特色、地域文化、《自由中國》文藝欄、愛荷華“國際寫作計劃”等是關注焦點,盡管取得的成果豐富,但由于學科動態(tài)發(fā)展和作家文學活動持存等原因,需要尋找嶄新視角不斷拓新。作為時間和空間跨度極大的作家,聶華苓長篇小說主題受歷史影響呈現(xiàn)明晰的嬗變過程,具體表現(xiàn)為突圍—反叛—融合,但鮮有文章系統(tǒng)闡釋。突圍—反叛—融合是聶華苓長篇小說追求自由的歷程,體現(xiàn)了從探尋肉身自由至精神自由、自由中國至世界自由的衍變,形象反映了作家精神史和理想觀的發(fā)展、成熟,顯示聶華苓對自由世界執(zhí)著追尋的堅定信念和不懈努力。基于此,本文旨在解決《失去的金鈴子》《桑青與桃紅》《千山外,水長流》三部小說自由受縛之原因,突圍、反叛、融合在追尋自由的行動衍變,主體對自由追求的發(fā)展變化等。

      一、突圍:身體自由之尋覓

      《失去的金鈴子》講述抗日戰(zhàn)爭時期少女苓子在故鄉(xiāng)的見聞與經(jīng)歷,通過描寫封建鄉(xiāng)村社會對人的壓制與迫害,表現(xiàn)人在身體自由極度匱乏下的悲慘現(xiàn)實和殘酷處境。面對身體不得自由的普遍困境,主人公通過突圍、出走的方式重尋自由,為自我與他人開辟一條希望之路。

      小說中,限制身體自由的原因主要有社會環(huán)境和個人因素兩個層面。社會環(huán)境中,抗日戰(zhàn)爭摧毀身體、封建社會禁錮身體,二者使身體溢出自我管控的范圍,從而破壞主體自由和主動掌控身體的本能權(quán)利。首先,日本的侵略戰(zhàn)爭使中國人流離失所,不僅無法滿足身體的基本需求,而且隨時讓身體面臨消亡的險境,主要通過學生和農(nóng)民得以體現(xiàn)。例如,苓子在學校中永遠處于饑餓狀態(tài),在回家途中經(jīng)歷了頻繁的敵軍轟炸,更有甚者,一名淪陷區(qū)高考落榜生因為無家可歸而跳江自殺;三星寨中,汪大媽一家在逃難途中去世了五口人。動蕩的社會環(huán)境剝奪了身體對生存境遇的主動選擇,只能通過被動的逃離躲避死亡,從而使得身體處于個人的控制范圍之外。

      其次,傳統(tǒng)的封建社會通過困守、抗拒、限制、陷害、熏染等方式禁錮肉體,使生機無限的活潑身體漸趨枯萎與死滅。第一,年輕美麗的寡婦巧姨沒有身體的行動自由,外出需要以正當理由向公婆請示,只能困守在逼仄、陰暗的家中伺候婆婆抽煙、捶腿,由此逐漸喪失年輕的活力而過分寧靜。后來與尹之戀愛被發(fā)現(xiàn)時,她沒有勇氣選擇和戀人一起出走,而寧愿吞金自殺去消滅身體,借此結(jié)束身體被哂笑、議論的窘態(tài)。封建社會對寡婦的基本要求是遵守貞操,以“消除個體的自由和個性的思想”③服從宗族利益,導致她們的身體欲望遭受嚴重壓抑,即使偶有追尋身體自由的女性最終也會再次面臨封建思想的荼毒。第二,莊家姨爺爺因為大兒子娶了離婚女人而拒絕承認他們,讓他們無家可回。封建社會用貞潔衡量離婚女人,認為離婚女人敗壞家風,因此莊家姨爺爺為了面子問題不惜斬斷血緣親情,不僅讓兩個年輕的身體漂泊在外,而且也使自我的身體忍受相思之苦。第三,為了遵守媒妁之約,黎家姨媽限制女兒讀書和追求幸福的愿望,決定盡早把她嫁給疾病患者,因此女兒的身體只是父母完成約定的物件。第四,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權(quán)利,但封建思想濃厚的莊家姨爺爺無法忍受兒媳與尹之的戀愛,所以設計陷害尹之販賣煙火,導致尹之被警察抓走并面臨槍斃。第五,活潑可愛、朝氣蓬勃的苓子初入鄉(xiāng)村時為他人帶來許多歡樂與生機,是人們眼中的“小太陽”,然而封建思想?yún)s憑借強大的渲染力不斷摧殘苓子的生命,讓她在旁觀與親歷日常事件中感受理想的幻滅,最后對周圍的一切心灰意冷,以至于在風雪之夜中差點喪生。封建思想以各種方式禁錮肉體,使身體壓抑、扭曲、變形、墮落,造成人無法掌控自身肉體的荒誕局面。

      限制身體自由的個人因素主要通過主人公苓子表現(xiàn),具體包括愛情失落、友情失落和理想失落對身體自由的破壞幾方面。首先,苓子對尹之舅舅的愛意萌生與終止于身體。尹之舅舅的身體健壯、結(jié)實,力量感十足,其前女友的身體婀娜窈窕,苓子在幻想女人的身體時自覺代入女友的身份,萌生對尹之舅舅的愛意。在一廂情愿的愛情中,苓子盡管通過裝病或暈倒接觸了尹之舅舅的身體,但對身體沖動的壓抑仍然占據(jù)主要位置,從而使得身體在羈絆與束縛中痛苦掙扎,甚至遭到“某一種理想的幻滅”④。其次,當丫丫有愛情困擾時,自覺疏遠了與苓子的聯(lián)系,導致苓子失去了一個可以結(jié)伴而行的伙伴和互訴衷腸的朋友,因此身體處于無序狀態(tài),只能通過盲目爬山去放任身體。放縱身體并不意味對身體的主動掌握,而是脫離了精神指導把身體作為行尸走肉,從而讓身體在表面自由中陷入深層次的混亂與不自由的景況。再次,高考落榜后,對未來不知何去何從的苓子面臨留與走的選擇,理想的失落最初限制她的身體自由,讓其懼怕走入城市再次求學。愛情、友情、理想的落空破壞身體的自由生長,使身體壓抑、放任、彷徨,阻礙了主體對身體的理性掌控和科學管理。

      在正視他人和自我身體不自由的悲劇現(xiàn)實下,苓子選擇突圍的方式尋找光明,為眾人的身體開辟一條自由之道,具體表現(xiàn)為三個層面:首先,通過把自身的朝氣與活力注入暮氣與死氣的封建社會,希冀為不自由的身體帶來自由之光。例如,苓子不僅為丫丫講述外面的世界,鼓勵丫丫外出讀書,而且夸贊巧姨的美麗,希望她找回青春的活潑與開朗。其次,當意識到自我的無心之舉可能會毀滅尹之舅舅和巧姨兩個無辜鮮活的身體時,為了彌補過錯,苓子冒著生命危險在風雪彌漫的山坡上傳遞消息。再次,“當厭惡性條件是由他人引起時,逃遁和躲避在為自由而做出的斗爭中所發(fā)揮的作用就要重要得多?!雹莓敯l(fā)現(xiàn)自我非但不能沖破封建社會為他人帶來身體自由,反而自己的身體自由在封建思想的侵害下愈發(fā)受到禁錮時,苓子最后毅然選擇攜帶親友離開這個黑暗之境,努力去嶄新世界為自我和他人突圍出一條自由之路。“自由主義是一強調(diào)個人、個體性的思考體系”⑥,由感染他人、無畏犧牲、勇敢出走的行動衍變,苓子為爭取身體自由進行的突圍方式日漸成熟。

      把《失去的金鈴子》與《城南舊事》《夢回青河》進行比較,能考察小說書寫身體自由的獨特性。三部小說具有相關性與可比性。第一,三位女性作者的赴臺時間和創(chuàng)作時間大致相似。聶華苓于1949年赴臺,1961年發(fā)表《失去的金鈴子》;林海音于1948年赴臺,1960年發(fā)表《城南舊事》;於梨華于1946年赴臺,1963年發(fā)表《夢回青河》。第二,三部小說的主人公皆為女性?!妒サ慕疴徸印窞?8歲的苓子,《城南舊事》為6-12歲的英子,《夢回青河》為12-18歲的定玉。第三,三部小說都是對故鄉(xiāng)生活的追憶?!妒サ慕疴徸印肥菍箲?zhàn)時期作者暫時避難的三斗坪之回憶,《城南舊事》是對20世紀二三十年代作者在北京童年生活的回憶,《夢回青河》是對20世紀三十四年代作者在浙江鎮(zhèn)海中學生活的回憶。第四,三部小說的創(chuàng)作心境都與現(xiàn)實的挫折相聯(lián)?!妒サ慕疴徸印肥窃凇蹲杂芍袊吠?螅髡哂诒槐O(jiān)視的情況下身心飽受煎熬的創(chuàng)作;五十年代,離鄉(xiāng)去臺的大陸人“深感返回無期,大都患了思鄉(xiāng)病”⑦。《城南舊事》是作家在濃厚的思鄉(xiāng)情結(jié)下對故土的想念;《夢回青河》是作家初到美國與異國文化不相融背景中,在孤獨與失落感下對故鄉(xiāng)的深切懷戀。第五,三部小說都包含身體自由的主題?!妒サ慕疴徸印贰冻悄吓f事》和《夢回青河》都描述了自由身體至不自由身體的變化歷程,但主體應如何重獲身體自由,三部小說的處理方式大不相同。

      在描述身體自由主題方面,三部小說的共性與差異體現(xiàn)在兩個方面。首先,《城南舊事》描寫了自由身體對不自由身體的救贖歷程,而《夢回青河》和《失去的金鈴子》側(cè)重表現(xiàn)迫害和救贖的雙重經(jīng)驗?!冻悄吓f事》中,英子雖然年幼懵懂,但為使秀貞和妞兒的受困身軀獲得解放、找尋幸福,也大膽做出安排她們夜晚見面、相認的決定。《夢回青河》中,定玉因為愛情和個人前途對美云進行兩次身體傷害,傷害的結(jié)果分別是受害者的驚恐和死亡。面對第一次傷害未果,定玉非但沒有進行深刻懺悔,反而對美云的逃脫感到憤怒與失望;當?shù)诙纹群Πl(fā)生時,定玉認識到自我的錯誤并與惡勢力爭斗,在救助無望導致美云自殺時,定玉雖然進行了深刻的懺悔,但仍無法勇敢承認錯誤,只能借助出走的機會逃避良心的譴責、重新做人。相較之下,《失去的金鈴子》雖然迫害的原因少,但救贖的程度重。小說中,苓子因為愛情失落對巧姨進行了一次身體傷害,結(jié)果導致巧姨生死未明,為了挽救巧姨的生命,苓子不懼艱難險阻,甚至在尋找她的路途中險些喪命。

      其次,《城南舊事》《夢回青河》和《失去的金鈴子》都呈現(xiàn)了身體從自由至不自由的發(fā)展衍變,但面對不自由的身體,主體的處理方式各異?!冻悄吓f事》中,伴隨身邊人的離開尤其是父親的逝去,英子的自由身體受到現(xiàn)實生活的束縛,所以感受成長的表現(xiàn)之一是不自由身體的出現(xiàn),而為了分擔家庭的重荷,她最終選擇接受與適應身體的不自由狀態(tài)?!秹艋厍嗪印泛汀妒サ慕疴徸印分?,定玉和苓子最終都選擇出走的突圍方式尋找身體自由,但定玉是滿懷歉疚地走向他者鋪就的道路,尋找父親的依靠和庇護去洗刷身體的罪惡,而苓子作為身體自由道路的開創(chuàng)者,是問心無愧、滿懷希望的走向一條未知之路,積極樂觀地為他人探索前進方向。

      通過對比得知,《失去的金鈴子》體現(xiàn)了一是自由身體雖然對不自由身體有過迫害,但救贖的程度也較大,二是主體追尋自由身體的愿望更加強烈,所以采取決絕的行動突圍,希冀為自我和他人尋找自由身體的生長環(huán)境??傮w觀之,《失去的金鈴子》的突圍是孤絕者反抗絕望的勇敢行動,體現(xiàn)了主體堅韌的生命意志和強烈的自由精神。

      小說人物從身體自由至不自由的衍變符合作家的現(xiàn)實處境,通過賦予主體強烈的突圍斗志表現(xiàn)作家追求身體自由的決心與毅力。首先,50年代前期,臺灣文壇在“戰(zhàn)斗文藝”的號召下八股之風盛行,文學創(chuàng)作陷入公式化、概念化的“假大空”困境。50年代中后期,非“戰(zhàn)斗文藝”對“戰(zhàn)斗文藝”進行反撥,強調(diào)文學的藝術性和人文性,出現(xiàn)了數(shù)量與質(zhì)量可觀的懷鄉(xiāng)文學、鄉(xiāng)土文學等,“拓展了一個多元典律的空間,直接孕育著臺灣文學精神”⑧。文學雜志作為文學場域的重要組成部分,二者是相互影響與制約的雙向互動關系?!蹲杂芍袊冯s志自1949年創(chuàng)刊至1960年終刊,見證了五十年代臺灣文學的基本發(fā)展與走向。1949年

      ——1952年,受文學場域的影響,文藝欄主要發(fā)表當局倡議的“戰(zhàn)斗文藝”。1953年,自聶華苓接任文藝欄主編后,雜志以純文學的標準選取作品,刊載了許多藝術性與思想性兼具的優(yōu)秀文學,對非“戰(zhàn)斗文藝”文學場域的形成發(fā)揮推波助瀾的關鍵作用。

      其次,1960年,發(fā)刊十一年的《自由中國》雜志被迫停刊,雷震、傅正等人被捕,聶華苓受到監(jiān)視被迫與世隔絕一年?!蹲杂芍袊穼β櫲A苓影響深遠,不僅使她的“個性受到尊重”、“創(chuàng)作興趣得以發(fā)揮”,而且還在雷震、殷海光、夏道平等人身上看到“為人的嶙峋風骨,和做人的尊嚴”⑨。自1953年擔任《自由中國》文藝欄主編始,聶華苓秉承藝術至上的原則刊登各類文學經(jīng)典,“直接沖擊了泛政治化傾向”⑩,為五十年代僵化的臺灣文壇注入生機。因此,不難想象作者在隔絕時期身心受到的雙重煎熬:一方面為理想與正義付諸東流感到無奈與絕望,另一方面在世態(tài)炎涼中陷入深切的孤獨和對人性的強烈懷疑。為民請命的《自由中國》仁人志士有的坐牢,有的受到特務監(jiān)視,生死未卜、前途渺茫,聶華苓也猶如一座孤島斷絕了與世界的聯(lián)系。面對亦師亦友的同事們和自我的悲劇命運,對臺灣社會的絕望和對生命的絕望充斥心間。如何在一望無際的黑暗中沖出重圍,作者通過創(chuàng)作《失去的金鈴子》來表達這一思考,達到自我療救和警示后人的目的與希望。

      因此在《失去的金鈴子》中,面對社會環(huán)境和個人因素對身體自由的限制,主人公以感染他人、無畏犧牲、勇敢出走的突圍方式表達追求身體自由的勇氣和決心,體現(xiàn)了堅韌的生命意志和強烈的自由精神,是作者希冀在《自由中國》??笾貙ぷ杂傻男蜗蠓从?。

      二、反叛:身體自由和精神自由的雙向追尋

      《桑青與桃紅》講述20世紀四十至七十年代,桑青在瞿塘峽—北平—臺灣—美國的流亡史,表現(xiàn)人物身體自由和精神自由面臨侵害的悲劇命運,同時“以一個邊緣弱勢卻不甘心受困的女性文化英雄來反抗和戲弄中外霸權(quán)話語”,形象反映了作者對“個人自由的追求”之熱忱。盡管后來主人公因為喪失自由出現(xiàn)精神分裂,但對不自由世界的反叛仍是其始終如一的行動舉措。

      桑青的身體不自由和精神不自由分別通過困守和放逐表現(xiàn)。瞿塘峽擱淺和臺北閣樓形成一個封閉空間,束縛了人物身體的活動范圍,使身體在不自由的狀態(tài)中萎縮、扭曲;北平和臺北的放逐生活讓人物在表面的身體自由中感受精神的無所依歸,從而陷入更深層次的精神羈絆。身體和精神的雙重束縛表現(xiàn)了時空環(huán)境對主體的強烈擠壓,深刻反映了離散時代中小人物的命運起伏。

      船和閣樓代表的逼仄空間與死亡空間近在咫尺,不僅限制身體行動、摧殘身體活力,而且通過營造窒息環(huán)境使身體面臨死滅的邊緣。首先,船的擱淺事件發(fā)生在抗日戰(zhàn)爭勝利前夕,通過描述老人、青年學生、農(nóng)村婦女和新生嬰兒困囿于一只船上,暗示抗戰(zhàn)時期全體中國人的苦難遭遇。在六天的擱淺時間中,船中的人從有希望的呼救到絕望的聽天由命,反映了身體受困的程度日益嚴重。其次,閣樓中人物身體的不自由狀態(tài)更加嚴重,表現(xiàn)“人困在臺灣那個小島上個性的變化,突出受困的感覺”。第一,閣樓中的人物沒有言語的溝通和行動的自由。因為受到監(jiān)視和躲避警察的追捕,桑青一家選擇用書面語言代替話語交流,只能彎腰或躺臥于低矮的閣樓,沒有外出行走的機會。第二,閣樓上的鐘表永遠停留在十二點十三分,表明人物在停滯不前的時光中消磨生命。第三,桑娃作為下一代不僅失去了言語和行動的能力,而且只能通過幻想神怪故事來滿足對一無所知世界的想象。通過對船和閣樓中人物身體自由的桎梏描述,可以發(fā)現(xiàn)主體失去自由的輕重程度:船中的人物在擱淺時期出于對死亡的恐懼,主動進行吶喊與狂歡,是身體在不自由世界的自由高歌,閣樓中的人物不敢進行言語溝通與自由行動,體現(xiàn)了更為強烈的身體受困狀態(tài);盡管兩種環(huán)境都沒有精準的時間記載,但船中的人物仍能明確記住具體的天數(shù),而閣樓中的人物在日復一日的麻木狀態(tài)中忘卻了時間;船中的新生嬰兒代表充滿希望的下一代,而閣樓中已然失去身體自由的桑娃寓示下一代的衰頹。

      當船和閣樓中的身體自由被壓抑到極致后,外部因素或內(nèi)部因素的介入雖然使主體通過逃離獲得肉體的暫時解放,但反而讓精神自由陷入嚴重受縛中。擱淺和閣樓事件發(fā)生后,桑青分別從瞿塘峽逃至北平、臺灣逃至美國。解放戰(zhàn)爭期間的北平,以沈家為代表的封建家族固守傳統(tǒng)的三綱五常,拒絕接受與時俱進的現(xiàn)代思想,壓制桑青獨立思想和女性意識的生長;七十年代的美國,移民問題、種族歧視、欲望狂歡等摧毀桑青的個人意志,使其精神分裂。首先,封建社會的夫權(quán)、父權(quán)思想阻礙主體自由精神的發(fā)展,例如,家綱以夫權(quán)文化讓桑青無條件順從自己,辱罵桑青之前的情感經(jīng)歷為不貞潔的骯臟行為;“象征著舊制度垂死的慘痛”,沈伯母教育桑青遵守婦德,接受家綱對感情的不忠現(xiàn)象;結(jié)婚時《女兒經(jīng)》的宣讀引導桑青為家庭犧牲個人追求,消除自我的喜怒哀樂。其次,美國社會雖然提倡自由、民主,然而也存在種種不公平思想,對主體自由精神的殘害力度不可小覷。例如,移民局的人迫使桑青無家可歸、四處流浪;種族歧視讓桑青等中國人孤獨寂寞、精神漂泊;欲望狂歡的社會戕害人的精神健康和自我反思,使個體在表面的自由中沉淪墮落。通過對主人公在北平和美國時期的精神壓抑現(xiàn)象,可以發(fā)現(xiàn):北平的父權(quán)、夫權(quán)等封建思想規(guī)約人物的精神世界,阻礙主體自由意志的穩(wěn)步生長;美國社會的表面自由和深層羈絆使人物在欲望和約束間迷茫,進而造成精神分裂。

      面對身體自由和精神自由的雙重壓抑,主體憑借鍥而不舍、永不妥協(xié)、誓死奮爭的精神斗志,利用反叛的方式努力在“父權(quán)文化、民族主義、種族主義和帝國主義等各種霸權(quán)結(jié)構(gòu)中不斷為自己協(xié)商空間”,“一面向后反抗來自傳統(tǒng)舊制度的束縛,一面向前探索著全新的求生道路”,尋找身體與心靈的絕對自由。首先,“自由與奴役的斗爭在外在的、客體化和外化的世界里展開。”為了爭取身體自由,人物不遺余力反抗死亡、反抗極權(quán)社會。瞿塘峽擱淺時期,桑青等人體驗了生命的渺小與死亡的威脅,通過呼救、占卜、狂歡等方式抵抗死亡,體現(xiàn)了生命意識的覺醒;五十年代末的臺灣是白色恐怖籠罩的孤島、寂若死灰,困守在島上的人們?nèi)绫槐O(jiān)禁于暗無天日的閣樓一樣,沒有言語和行動的自由。因為家綱挪用公款,桑青一家躲在骯臟、昏暗的閣樓中,在永不見天日的環(huán)境中與老鼠共同生活。為了獲取身體自由,桑青通過走出閣樓對極權(quán)社會進行反叛。相較之下,家綱代表沉淪的一類人,他們?nèi)狈购诎瞪鐣挠職馀c力量,只能在欲望的世界中墮落、死去。桑娃代表畸形社會中新生的一代,他們只有承繼桑青的反叛精神,才能重見社會的光明。

      其次,為了獲得精神自由,主體盡心竭力反抗封建思想、反抗種族歧視和社會的冰冷面。第一,桑青與沈伯母代表的父權(quán)文化格格不入、與家綱代表的夫權(quán)文化相互抵觸,體現(xiàn)了女性主義和個體意識的覺醒。沈伯母以傳遞香火的名義施行殘害他人的兇殘行為,代表封建文化的“吃人”本質(zhì)。與之相對,桑青代表初步生長的現(xiàn)代文明,盡管對父權(quán)文化沒有強烈批判,但是其沉默姿態(tài)本身暗含無聲的抗爭。此外,桑青聽聞與目睹了家綱的風流韻事后立即購買回家的機票,體現(xiàn)了對男權(quán)社會的抗爭,但最終沒有離開而與家綱結(jié)合反映了抗爭尚處于發(fā)展階段,仍有巨大的進步空間。第二,桑青、小鄧、江一波、丹紅為第一代移民,他們在人際冷漠和種族歧視的美國社會中全患有嚴重的思鄉(xiāng)病,側(cè)面反映美國“在物質(zhì)文明掩蓋下的腐朽、墮落與精神苦悶等”。為了對抗現(xiàn)代社會的冷酷、增添社會活力,桑青從原始的自然生命中尋找出路,為生育這一行動涂抹濃烈的英雄色彩,體現(xiàn)了抗爭意識的徹底成熟。

      把《桑青與桃紅》與《傅家的兒女們》《昨日之怒》進行比較,能探析小說書寫自由主題的獨特性。三部小說具有相似性與可比性。首先,作者的赴美時間和小說的創(chuàng)作時間大致相似。聶華苓1964年赴美,1976年發(fā)表《桑青與桃紅》;於梨華1953年赴美,1975年發(fā)表《傅家的兒女們》;張系國1966年赴美,1978年發(fā)表《昨日之怒》。其次,三部小說都表現(xiàn)身體與精神的受困主題,但側(cè)重于描述精神的不自由現(xiàn)象?!渡G嗯c桃紅》通過對四個時空的離散書寫,反映抗戰(zhàn)時期、極權(quán)社會對人物的身體摧殘,封建文化、種族歧視等帶來的精神壓抑,其中主體在美國的精神流變穿插于全書各個章節(jié);《傅家的兒女們》既書寫了父權(quán)文化對子女的身體控制,更表現(xiàn)人物在美國社會的精神束縛;《昨日之怒》盡管描繪了夫權(quán)文化對女性的管控,但主要敘述人物在保釣運動低落期的精神苦悶與羈絆。

      在身體不自由主題方面,三部小說反映了不同時代中社會的主要矛盾?!渡G嗯c桃紅》表現(xiàn)封建社會中夫權(quán)和父權(quán)主義、極權(quán)社會中君權(quán)主義對身體的深重壓迫?!陡导业膬号畟儭访枋銎呤甏_灣的“留美熱”背景下,以父權(quán)主義為代表的社會虛榮、攀比文化限制子女的身體自由。例如,傅振宇在“留美熱”風靡于臺灣時,認為出國象征著出人頭地,所以不顧子女的意愿強制要求他們出國留學,結(jié)果造成如曼、如杰、如俊的愛情與婚姻悲劇?!蹲蛉罩逢U發(fā)商業(yè)社會中經(jīng)濟差距對夫妻家庭地位的影響,表達男性利用物質(zhì)財富侵害女性的身體自由。例如,洪顯祖憑借豐厚的資產(chǎn)限制妻子的身體自由,破壞其外出工作的機會,只讓她在家中做違背初心的賢妻良母。三部小說描述了不同歷史時期社會對人物身體自由的限制,反映了個體在時代社會中的身不由己,但相較于其他兩部小說,《桑青與桃紅》表現(xiàn)的身體受困層面更多、程度更深。

      在精神不自由方面,三部小說的受困層面與主體的應對方式表現(xiàn)不同?!渡G嗯c桃紅》敘述人物在封建主義、極權(quán)社會、種族歧視等重壓下精神的崩潰、分裂過程,面對精神的重重束縛,主人公最終從被動的逃發(fā)展為主動的流浪,通過選擇流浪的狂歡方式戲謔強權(quán)文化,重獲精神自由。《傅家的兒女們》講述美國殘酷的資本主義社會對中國留學生帶來的精神奴役,表現(xiàn)人物在物質(zhì)世界中迷失自我、精神陷入困頓的僵局,文本并沒有描寫大多數(shù)精神受縛留學生的解放之舉,而是把追求精神自由的希望寄托在以如玉為代表的新一代青年身上?!蹲蛉罩访鑼懥撕M庵袊R分子在保釣運動低潮期的精神苦悶與壓抑,面對理想失落的現(xiàn)實處境,知識分子們最終以死亡或逃離等消極行為減緩精神壓抑。三部小說都描繪了知識分子在精神不自由處境下的主體行動,表現(xiàn)了知識分子尋求精神自由的意志與決心。但對比其他兩部小說,《桑青與桃紅》中主體通過流浪的方式反抗強權(quán)社會、爭取精神自由,對不自由社會的沖擊相對較大。

      桑青在四個不同時期的人生軌跡不僅與作者的生命歷程相契合,充滿濃厚的自傳色彩,而且是歷史關節(jié)點中一代流亡者的縮影,表現(xiàn)“二十世紀的女性流亡圖”,反映大歷史背景下掩蓋的小歷史。據(jù)聶華苓自傳可知,父親死后,母親帶著一家人奔赴外婆老家三斗坪,途中經(jīng)過三峽險惡的鬼門關、生死未卜。在死亡的威脅下,恐懼與無助充斥心間,使其終身難忘。誠如她回憶,幾十年后激流險灘的現(xiàn)象依然歷歷在目。中學畢業(yè)后,15歲的聶華苓和兩位同學從恩施前往重慶,在金錢短缺和交通不便的情況下,幾位女孩與外界斗智斗勇,終于在絕境中遇到貴人。1946年,中央大學重遷南京,聶華苓隨親友坐木船經(jīng)由三峽回漢口。這段經(jīng)歷影響了《桑青與桃紅》第一部分的創(chuàng)作:“多少年以后,寫小說《桑青與桃紅》的時候,上有萬仞山下有千丈水的瞿塘峽突現(xiàn)在眼前。”1948年,聶華苓由南京來到北平,住在傳統(tǒng)氣息濃厚的三代同堂的四合院中,夫權(quán)至上的家規(guī)讓其想念自由的家。1949年,聶華苓和丈夫經(jīng)過層層檢查,踏上由北平到漢陽的路途,最后攜母親弟妹于六月份抵臺。到臺灣后,經(jīng)李中直介紹到《自由中國》雜志工作,認識了許多剛正不阿的優(yōu)秀文人。關于作者在《自由中國》的心路歷程,第一部分已提及,茲不贅述。

      在美期間,因生活環(huán)境和視野見聞、文學理念的變化,聶華苓創(chuàng)作了《失去的金鈴子》。聶華苓1964年赴美,1967年與保羅·安格爾創(chuàng)辦愛荷華“國際寫作計劃”。寫作計劃的建立擴展了聶華苓的文學視野和文學理念,萌生其為世界文學自由發(fā)展奮斗終生的勇氣和決心。1968年,寫作計劃邀請陳映真和捷克的哈維爾赴美,然而同年陳映真被捕入獄,哈維爾因為戰(zhàn)爭逃亡。面對陳映真的困境,聶華苓與安格爾尋找律師和友人為此奔波,但仍無法改變其入獄服刑的事實;面對哈維爾與黑暗勢力抗爭到底的精神,聶華苓與安格爾深感欽佩。七十年代初,美國爆發(fā)了反越戰(zhàn)思潮和保釣運動。1971年,聶華苓與安格爾共結(jié)連理,1972年共同去奧斯威辛集中營參觀,并于同年出版譯作《毛澤東詩詞》,1974年共赴臺灣看望雷震。與雷震的相見刺激了聶華苓在臺灣生活、工作的回憶。無論身在何種環(huán)境中,對文藝的堅守已成為生命中不可割舍的一部分,作者回憶在美國雖然用英語創(chuàng)作能有許多發(fā)表機會,但下筆時卻寫不出任何文字,只有用漢語寫作中國故事才能激發(fā)源源不斷的創(chuàng)作靈感。因此,《桑青與桃紅》是聶華苓回望與掙扎的創(chuàng)作,凝聚著濃厚的生命意識與反叛精神,代表了聶華苓對文學自由的永恒追尋。

      三、融合:個體、家國、世界的

      自由精神之探索

      《千山外,水長流》通過講述“混血兒”蓮兒于20世紀70年代赴美尋父的歷程,表現(xiàn)個人、家國、世界自由精神的發(fā)展衍變,反映文本對中美關系的美好期盼和對中國人民的熱情頌揚。

      人物的精神不自由主要因為愛情和親情觀的束縛。首先,因為受過戀愛的挫折,愛情在蓮兒心中產(chǎn)生巨大陰影,致使她不敢敞開心扉迎接愛情,所以在美國對彼爾的愛戀不知所措。其次,因為歷史原因,蓮兒無法理解母親的人生經(jīng)歷,埋怨母親帶來的歷史影響。相較之下,美國人彼爾的愛情和親情觀因為歷史虛無主義同樣受到限制。

      為了追尋精神自由,主人公從中國文化傳統(tǒng)和他國文化尋找力量。因為父親彼爾在中國的解放戰(zhàn)爭中逝去,導致奶奶瑪麗始終對中國懷有敵意。拒絕認同,是蓮兒未來和初到美國后瑪麗的一貫態(tài)度。本是失根而希冀在美國尋根的蓮兒,未料想面臨的是更加悲痛的雙重失根!在精神無所皈依的景況下,母親的書信恰如雪中送炭,使蓮兒對勤勞勇敢、自強不息的中國精神有了深入了解,并讓她從中國文化尋找到生命之根,“得到了高貴的命名”,最終融入了美國社會?!皬碾p重的失落到雙重的回歸,蓮兒經(jīng)歷了一個從失望到希望重生的痛苦淬煉?!痹谏弮号c自我和解后,她帶著強大的自信以中國文化去感染他人,最終憑借中國文化強大的感召力使美國老年、美國青年、美國華裔承認并喜愛蓮兒代表的中國,蓮兒亦在美國社會中找尋生命的自信與活力。由此,中美文化從最初的沖突矛盾走向交匯融合。

      作為中美民間文化使者,蓮兒始終以中國文化為本體,努力向美國傳播中國的孝道、精神之愛和頑強生命力等優(yōu)秀文化,增強美國社會的和諧與友愛,同時也吸收美國愛情觀和生命觀的積極成分,助推個體生命得以健全完善。首先,孝道文化助推美國家庭的聯(lián)系與團結(jié)?!鞍偕菩橄取?,孝道是中國數(shù)千年的優(yōu)良傳統(tǒng),是個人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堅定保障。不同于美國青年對老人的淡漠態(tài)度,蓮兒擁有強烈的孝敬意識。中國對親情的重視和孝敬老人的優(yōu)良傳統(tǒng)讓美國人倍感溫暖,因此發(fā)出還是“中國孫女好”的真誠感慨。其次,蓮兒對精神之愛的重視促使彼利的愛情觀愈發(fā)健康、成熟。再次,蓮兒講述中國革命者舍生取義、英勇獻身和中國民眾堅韌不拔的精神讓美國人消除對中國的偏見,認同并熱愛中國。同時,蓮兒也在美國人開朗、活潑性格的影響下不斷敞開心扉,重新找回精神自由和對生活的熱愛。

      小說利用想象、插敘手法表現(xiàn)個體和國家自由精神的成長歷程,以及中美友好相處的主題,反映中美交往的動態(tài)歷史。蓮兒的赴美和彼爾的赴中經(jīng)歷分別為中美交往的現(xiàn)在時和過去時。第一部分和第三部分歷時性展現(xiàn)蓮兒在美國從不相融到融入的過程,第二部分講述彼爾對中國由離去到歸來的人生選擇。插敘的方式使歷史和當下對接,讓現(xiàn)在的矛盾在歷史的回望中得以和解,構(gòu)筑了小說嚴密的內(nèi)在邏輯。其中,蓮兒用眉批的方式與三十幾年前的歷史進行對話,使文本蕪雜繁復、增加復調(diào)色彩。但由于第一部分和第三部分對日常生活的描述多為平鋪直敘,第二部分僅以蓮兒母親的日記敘說動蕩時代的中國,雖然具有較強的感染力,也使故事的懸念、張力、隱喻、象征稍顯不足,對小說的美學特征造成部分傷害。

      雖然中美和平相處、友好往來是小說的主題和愿望,但文本更遠大的抱負在于通過表現(xiàn)中美的交往歷程暢想世界的和平、自由局面。其中,文化自由交流是作者為實現(xiàn)這一偉愿的美好構(gòu)想。彼利和朋友在石頭城創(chuàng)建的白云酒店不僅為世界各國的人們提供棲息場所,而且還通過舉辦各種文藝表演凝聚世界人民的向心力。白云酒店是作者對“世界大同”的想象,體現(xiàn)了強烈的自由和平理念與人文關懷。

      小說建構(gòu)的世界“大同”理想與作者的文化活動密不可分,與主人公一樣,聶華苓是現(xiàn)實世界中文化自由交流的友好使者。二十世紀七十年代,伴隨尼克松訪華、中美建交和鄧小平訪美等歷史事件的發(fā)生,中美關系取得突破性進展。1978年,聶華苓第一次回中國大陸探親,把數(shù)月見聞書寫成43篇文章,匯編為《三十年后》。1979年,愛荷華“國際寫作計劃”首次邀請大陸作家,1980年作者再次回國探親。尤其是國際寫作計劃不僅“讓老一輩中國作家看到了不一樣的美國,讓美國人看到了不一樣的年輕一代的中國作家”,而且是“中國與世界、東方與西方、漢語寫作與世界文學交匯的重要場域”。憑借對文學的熱忱和強烈的人道主義情懷,聶華苓用實際行動推動了世界文學的發(fā)展。總之,《千山外,水長流》產(chǎn)生于中美關系友好的大背景和聶華苓回國探親的小背景中,通過描述個體和家國對自由精神的追索,體現(xiàn)了對中美關系的美好期盼和對中國人民的熱情頌揚。

      《失去的金鈴子》《桑青與桃紅》《千山外,水長流》創(chuàng)作于不同的歷史時空,呈現(xiàn)了聶華苓長篇小說的主題嬗變。在書寫自由主題方面,三部小說主要通過自由受縛和追尋自由表現(xiàn)。首先,三部小說自由世界受縛現(xiàn)象體現(xiàn)了從社會、文明等客觀世界至自我主觀世界的轉(zhuǎn)變:《失去的金鈴子》和《桑青與桃紅》中,封建文化、極權(quán)社會等客觀因素限制人物自由,《千山外,水長流》中,自我之精神奴役阻礙自由的發(fā)展。其次,主體分別通過突圍、反叛、融合的方式追尋自由,體現(xiàn)了自由精神的漸趨成熟:《失去的金鈴子》中,苓子以突圍的方式走出封建鄉(xiāng)村,雖然力圖在黑暗之境中開辟一條自由之路,但卻無力改變原有社會;《桑青與桃紅》中,桑青以反叛的斗爭行動與封建主義、極權(quán)社會、帝國主義等做堅決斗爭,尋找身心的自由發(fā)展;《千山外、水長流》中,蓮兒以中國文化傳統(tǒng)為主體,積極融合美國的優(yōu)秀文化,創(chuàng)造個人與家國、世界的自由精神理想境界。此外,反觀作者的文學活動,從《自由中國》雜志到愛荷華“國際寫作計劃”,可以發(fā)現(xiàn)作家從追求中國自由發(fā)展至世界自由的美好希冀。

      ①④李愷玲、諶宗恕編:《中國當代文學研究資料? 聶華苓研究專集》,湖北教育出版社1990版,第479頁,第123頁,第511頁。

      ② 應鳳凰編選:《臺灣現(xiàn)當代作家研究資料匯編23聶華苓》,臺南:臺灣文學館2012版。

      ③ 劉京、陳文瑛:《什么是封建主義?》,吉林出版集團有限責任公司2012年版,第63頁。

      ⑤ [美]斯金納:《超越自由與尊嚴》,方紅譯,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8年版,第29-30頁。

      ⑥ 郭淑雅:《“喪”青與“逃”紅?——試論聶華苓〈桑青與桃紅〉/國族認同》,應鳳凰編選:《臺灣現(xiàn)當代作家研究資料匯編23聶華苓》,臺南:臺灣文學館2012版,第304頁。

      ⑦ 劉登翰、莊明萱、黃重添、林承璜主編:《臺灣文學史(下卷)》,海峽文藝出版社1993年版,第45頁。

      ⑧ 黃萬華:《多源多流:雙甲子臺灣文學(史)》,花城出版社2014版,第90頁。

      ⑨聶華苓:《三生影像(增訂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2012版,第162頁,第123頁。

      ⑩ 張羽:《試論〈自由中國〉的文藝欄目》,《臺灣研究集刊》2004年第4期。

      朱立立:《女性話語·國族寓言·華人文化英雄——從文化研究視角重讀當代華語經(jīng)典〈桑青與桃紅〉》,《臺灣研究集刊》2006年第3期。

      劉紹銘:《自由的滋味——初讀〈桑青與桃紅〉》,李愷玲,諶宗恕編:《中國當代文學研究資料? 聶華苓研究專集》,湖北教育出版社1990年版,第515頁。

      師彥靈:《對抗的遷徙——聶華苓〈桑青與桃紅〉中的女性身體遷徙》,《甘肅社會科學》2011年第2期。

      傅守祥、李好:《文化之根的漂移與嫁接——從聶華苓小說〈桑青與桃紅〉看流散華裔的邊緣生存與文化認同》,《杭州學刊》2018年第4期。

      [俄]別爾嘉耶夫:《論人的奴役與自由》,張百春譯,上海人民出版社2019年版,第112頁。

      丁子人:《“溶傳統(tǒng)于現(xiàn)代”——試論聶華苓的長篇小說〈桑青與桃紅〉的藝術方法》,《中國文學研究》1989年第3期。

      陳芳明:《臺灣新文學史? 上》,臺北:聯(lián)經(jīng)出版事業(yè)股份有限公司2011年版,第326頁。

      王韜:《一個漂泊的靈魂——評析〈千山外,水長流〉的主人公形象》,《世界華文文學論壇》2001年第4期。

      朱邦蔚:《從根的失落到根的回歸——從〈桑青與桃紅〉和〈千山外,水長流〉看聶華苓小說尋根意識的發(fā)展》,《世界華文文學論壇》1999年第2期。

      鄧如冰:《世界格局下的漢語寫作——以愛荷華“國際寫作計劃”中的“中國聲音”為例》,《當代作家評論》2011年第3期。

      鄧如冰:《聶華苓與“愛荷華國際寫作計劃”》,《中國德育》2016年第4期。

      (責任編輯:黃潔玲)

      Breakthrough, Rebellion and Integration: A Study of the Transmutative Themes in Hualing Nieh Engle’s Novels

      Tian Li

      Abstract: The Lost Golden Bell, Mulberry and Peach and Far Away, A River present the transmutative themes of breakthrough, rebellion and integration, reflecting Nieh’s creative state of mind in various stages, a key to the exploration of the writer’s spiritual world and fictional aesthetics. In The Lost Golden Bell, the protagonist, in an act of breakthrough, seeks physical freedom, reflecting the author’s solitude and fighting state of mind in the early 1960s; In Mulberry and Peach, Sang Qing, through rebellion, seeks the double freedom of body and spirit, becoming a typical representative of the fate of exile for the Chinese in the twentieth century, while in Far Away, A River, Lian’er, integrating Chinese and Western cultures in her search for a path to individuality, homeland and the realization of a world of free spirit, expresses the writer’s beautiful hope for a free world in the 1980s. Thus, breakthrough, rebellion and integration are the development of the theme of freedom in Nieh’s novels, reflecting the transmutation from her search from physical freedom to spiritual freedom and from a free China to a free world, vividly revealing the maturity of the writer’s history of spirit and views of ideal, showing her firm belief in and resolute pursuit of a free world.

      Keywords: Hualing Nieh Engle, novels, breakthrough, rebellion, integration, freed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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