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嵐
【摘要】 魯迅與契訶夫都是批判現實主義的代表作家。他們以其敏銳的洞察力和譏諷的筆調反映了封建腐朽的社會制度和復雜的社會矛盾對“小人物”生存空間的打壓,從而揭露了社會的丑惡、人性的復雜和冷漠。他們都對民族生存有著強烈的憂患意識,同時主張以社會變革來換取底層人民的幸福。本文通過對短篇小說《祝?!泛汀犊鄲馈返膶Ρ确治?,探索他們筆下“小人物”的形象和命運。
【關鍵詞】 小人物;主題思想;比較分析
【中圖分類號】I207? ?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文章編號】2096-8264(2022)22-0040-03
【DOI】10.20024/j.cnki.CN42-1911/I.2022.22.013
“小人物”指處于社會底層,被歧視壓迫的人們。最早開創(chuàng)“小人物”主題的是俄國現實主義文學奠基人普希金,陀思妥耶夫斯基和果戈里也在文學作品中表現出對于“小人物”命運的關懷和同情,契訶夫又在前人的創(chuàng)作基礎上賦予了“小人物”新的內涵。他的小說以緊湊精練、言簡意賅為特點,與法國作家莫泊桑和美國作家歐·亨利并稱為“世界三大短篇小說家”。正因為契訶夫來自社會底層,明白底層人民的生活狀況,所以他同情人民,始終堅持民主主義的立場。契訶夫使用現實主義創(chuàng)作方法,注重描寫俄國人民的日常生活,塑造出了眾多典型的小人物形象,如《裝在套子里的人》中的教師“別里科夫”、《文學教師》中的主人公“尼基丁”、《苦惱》中的車夫“姚納”等等。魯迅的創(chuàng)作深受契訶夫的影響,郭沫若曾說過:“魯迅的作品與契訶夫的極相似,簡直可以說是孿生兄弟。假使契訶夫的作品是人類無聲的悲哀的音樂,魯迅的作品至少可以說是中國的無聲的悲哀的音樂”。[1]魯迅通過作品中塑造的典型人物對國民性的弱點進行無情地批判和揭露,力求樹立文化自信,達到“立人”的目的。他筆下的“小人物”大多命途多舛、愚昧懦弱。如《祝?!分械拈L工“祥林嫂”、站著喝酒而穿長衫的唯一的人“孔乙己”、《阿Q正傳》中的主人公“阿Q”等等。本文則主要通過對短篇小說《祝福》和《苦惱》的對比分析,探索他們筆下“小人物”形象和命運的相似性。
一、故事情節(jié)的相似性
(一)主人公悲慘命運的相似性——喪子喪偶
《苦惱》是契訶夫短篇小說之一,曾被托爾斯泰列為其著作中的“第一流作品”。故事情節(jié)通過一個身份地位極低,甚至拉一天車也買不起一包燕麥的“車夫”展開,老車夫姚納不僅生活困苦,遭遇更加不幸。在他的妻子早早離世的情況下,兒子也不幸追隨他的母親離去,他的內心忍受著沉重的哀痛,想與人傾訴他所遭遇的不幸,來緩解心中的苦悶。于是他不斷向他的客人提及他不幸離去的兒子,然而等待他的不是無視就是侮辱。在偌大的彼得堡,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他居然找不到一個愿意駐足來耐心聽他講述完悲慘故事的人。最終,萬般無奈下,他對著相依為命的小母馬訴苦吐怨。
《祝?!肥囚斞竸?chuàng)作的短篇小說?!拔艺嫔?,真的”這一話語在小說中出現了四次,表達了她內心深深的自責,這也便是她講述兒子去世的開場白,剛開始講述時,大家都覺得很新奇,有的人也會被這個悲慘的故事所打動,甚至難過到流淚。然而,隨著祥林嫂講述的次數越來越多,人們不僅不再安慰她,反而覺得很無趣不想再聽了。而祥林嫂很受挫,她知道人們不再同情可憐她,所有的苦痛只能自己一個人忍受?;叵胍簧?,她覺得自己的命不好,身邊的親人一個個離去,似乎都與自己有著密切的關系。小說中有寫到祥林嫂通過“捐門檻”贖罪的片段,處于一個封建落后的舊社會,她不知自己的最終歸向,世人的看法讓她成為了一個罪人。祥林嫂原以為捐完門檻后,魯鎮(zhèn)的人不會說她是一個晦氣的女人,就算有鬼神一說,那她也自然可以坦然面對。在冬至的祭祖活動中,她坦然地去準備祭祀用品,卻被四嬸慌忙喊?。骸澳惴胖T,祥林嫂!”“她像是受了炮烙似的縮手,臉色同時變作灰黑,也不再去取燭臺,只是失神的站著”。[2]從這時起,祥林嫂已徹底絕望,慢慢走向死亡。
(二)尋找傾訴對象,訴喪子之痛——慣用語的相似性
兩人每次和人訴說時所用的語言幾乎一樣:姚納反復地說“我的兒子死了”,祥林嫂則以“我真傻,真的”開始她的講述。有人把這視為情節(jié)反復,提出祥林嫂以同樣的話語訴說阿毛的悲慘故事,聽者鑒賞的態(tài)度與說者深重的痛苦形成了對照,加深了作品的寒冽程度。[3]這類“小人物”的存在絲毫不被世人重視,他們的存亡如同自然界的一根雜草生滅一般。階級意識影響了人們看待人的眼光,也阻礙了心與心的交流溝通,冷漠的社會讓人變得自私麻木,“姚納”和“祥林嫂”讓我們看到了社會中的底層人物在遇到重重打擊,想要尋找?guī)椭鷷r,世人的冷漠嘴臉?!犊鄲馈分械囊{和《祝?!分械南榱稚┧麄兌荚敢鈱⒆约鹤畋吹氖虑橹v給人們聽,無奈沒有人真正的同情他們。一次又一次地遭到漠視,支撐他們繼續(xù)生活下去的力量也變得微弱。通過對姚納找尋到的四個傾訴對象的描寫,可以發(fā)現這四位傾聽者的地位和身份越來越低,從軍官到浪蕩的青年,再從掃地的仆人到他的同行——住在一個房間的年輕車夫。姚納四次找人傾訴,四次均以碰壁告終?!拔业摹莻€……我的兒子這個星期死了”[4]這樣的表述在小說中出現了三次,每次小心翼翼地跟人提起自己兒子去世的事,語氣里不僅帶著傷感、無奈,還有想要他人聽他訴說的期待。文中這樣描述道,一聽別人接上他的話,臉上立馬洋溢起笑容,就連身子也轉向后面給人家講述。這部分的細節(jié)描寫突顯了姚納對于傾訴對象的渴求,對于一個生存境況差的老車夫來說,他追求的并不是要多拉客人來滿足自己衣食住行的需求,而是想要尋找一個能聽他講述故事的人。然而,無一例外,大家都選擇無視姚納,拒絕與之溝通。不僅上流階層漠視姚納的存在,不接納他,就連同一階層,相同身份的人也排斥著姚納。當時的俄國社會缺乏溫情,哪怕同一個階層,人與人之間也像是不能融合的兩個世界,每個人都困在了自己世界里,最終,姚納也只能把自己內心的苦悶傾訴給聽不懂人類話語的動物聽,讓人們對“小人物”的遭遇更加同情,也對底層人民的命運有了更為深刻的把握。EFABF40E-8C50-4958-97B0-8FA08EDDDC67
二、“小人物”的異化
哲學中通常把“異化”的概念表述為:“主體由于自身矛盾的發(fā)展而產生自己的對立面,產生客體,而這個客體又作為一種外在的,異己的力量而凌駕于主體之上,轉過來束縛主體壓制主體”。[5]社會的異化主要體現在國家制度將人們分成不同的等級,上流社會不僅歧視底層人民,還壓榨剝削勞苦大眾的勞動力,打壓著底層人的生存空間。少數人統治著多數人,金錢、地位、階層才是劃分是否交往的考量標準。
(一)底層人物——人際關系的異化
《苦惱》中的姚納作為一個在大都市彼得堡趕車的車夫,對于整個社會的發(fā)展產生不了絲毫影響。他的存在如螻蟻一般被人漠視,在失去了妻子的情況下,兒子的離奇死亡是壓死他的最后一根稻草。這種傷痛壓抑在老車夫的心中,始終無法排解。他想找人傾訴,他的職業(yè)決定了他的傾訴對象多是他的顧客,可是顧客們只關心自己能不能快點到達目的地,不斷地漠視老車夫的話語。軍官的回復是“哦……他是害什么病死的”,在姚納以為終于找到了傾訴對象時,軍官卻冷漠的催促他,“快點吧,趕你的車吧!”因為對于軍官來說,車夫兒子的生與死與他沒有任何利益沖突,所以他選擇忽視。一個人的冷漠可能是由于個體決定的,但是一群人的冷漠就一定是社會大環(huán)境所影響的。當他回到大車店,想要和一個年輕的車夫講述他的故事,車夫的表現是忽視他的話語,繼續(xù)睡去。因為他只關心自己的生計問題,別的一概不管。在這種功利主義的人際關系下,人們已經喪失了人道主義關懷,拜金主義、金錢至上的觀念深入人心,在這種意識形態(tài)的影響下,冷漠、麻木、隔閡像是一堵無形的墻阻礙在人們心間。
《祝福》中的祥林嫂也是一個淳樸善良、安分守己的農村婦女。但無奈,接連失去了兩任丈夫又失去了兒子,就連她自己也覺得她是一個“不祥”的人,也有人稱祥林嫂是一個沒有“春天”的女人。人們也可以從她身上看見強烈的反抗精神,比如在嫁第二任丈夫時的寧死不從,對于婆婆惡行的不屈服,但經過分析可以發(fā)現祥林嫂的反抗精神也是出于對封建禮教的維護和順從。她無人傾訴心中的痛苦,她既改變不了別人的看法,又不能改變自己生活的現狀,帶著無可奈何的哀嘆和對封建社會的失望走向她的末路。魯鎮(zhèn)上的每一個人對于祥林嫂的個體意識并不在意,魯四老爺一家看中的是祥林嫂是否能成為一個質優(yōu)價廉的勞動力,祥林嫂的婆婆將她視為工具,通過讓她改嫁來換取高額的彩禮,魯鎮(zhèn)上的其他人更是把祥林嫂的故事當作茶余飯后的談資。種種精神枷鎖將祥林嫂逼上絕路,她別無選擇,走上末路。然而,對于一個死者的尊重也沒能在魯鎮(zhèn)體現,魯四老爺認為祥林嫂死亡時間很晦氣,更是破罵死去的祥林嫂是一個“謬種”。在底層世界,人與人的關系由利益作為參照物,甚至能帶給笑料供其愉悅也能夠維系一段虛假的關系。
(二)奴性思維——人格的異化
社會環(huán)境決定了“小人物”的性格和命運,他們也依然可以反作用于環(huán)境。他們的“反抗精神”竟然也是對于封建統治的保護。《苦惱》題記“我向誰去訴說我的悲傷?”可知本文的主旨不在于“悲傷”二字,而是向誰訴說。小說的主題從同情底層人物轉向描述底層人物不被理會的孤獨意識?!耙{”和“祥林嫂”在遭受重重打擊后,他們先是通過傾訴給他人來緩解苦悶,在受到別人的漠視后,沒有反思“感同身受”在那群人身上永遠也得不到體現。慢慢地,他們接受了這個既定的結局,“祥林嫂”深受封建思想的毒害,她也承認自己是一個有罪之人,通過“捐門檻”這個事件就可以感受到祥林嫂的無知和愚蠢。面對莫須有的罪名,從來不思考為什么要承受。與其說封建禮教和神權崇拜讓祥林嫂成為一個悲劇,不如說她自己也不自覺維護著封建禮教。魯迅對之所持的態(tài)度是“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犊鄲馈防锏睦宪嚪蛞矐撝厥吧畹男判?,不能把自己的存亡交在陌生人的口中。作為一個獨立的個體,他可以對自己的環(huán)境做出改變,也可以對不平等的階級意識奮起反抗,做一個有骨氣的人。
更為可恨的地方在于姚納受過被歧視的滋味,他竟然還歧視女性。他尋找的第五個傾訴對象是那群“婆娘們”,并稱她們?yōu)椤按镭洝?。心中還暗喜那群人會因聽到他的故事感動的號啕大哭。姚納的心里也存在著強烈的等級意識,對他的客人十分尊重,對他們的稱呼也很敬重。而“女性”在他的心中等同于“蠢貨”,也是他尋找傾聽對象中的另類人??梢?,一個受社會毒害的人也正在毒害著他人。祥林嫂和姚納最大的不同在于,姚納的人格上存在明顯的劣根性,他們都是失去兒子的父母,可是祥林嫂清楚兒子的死因,反復訴說著“我真傻,真的”是出于自責的抱怨,她認為兒子的離去是因為自己沒有起到監(jiān)管的責任,原因在于自己。而姚納對于兒子的死因并不清楚,他的兒子在醫(yī)院躺了三天就離世了,但是他并沒有對自己的行為做出反省,竟然認為孩子的離世是上天的旨意。如果說祥林嫂的反復提及是出于對兒子的懺悔,那么姚納的訴說實際上是想讓大家關心他失去妻子和兒子的處境,對孩子的死并沒有一點懺悔之意。對比之下,魯迅先生塑造的“祥林嫂”這一形象更具有典型性和悲劇性,姚納這一形象在人格上就帶有分裂色彩,處于底層卻看不起底層人物,尋找傾訴對象的順序也體現了身份地位的高低排序。所以,比起祥林嫂他的可憐顯得更為可悲,可以說他的悲慘命運一部分也是由自己造成。
三、《苦惱》和《祝福》創(chuàng)作的社會背景及主題的
分析
(一)對封建禮教和階級意識的批判
契訶夫將人與馬進行對比襯托,暗示出社會下層人民生活狀況和牲畜們無差,充分暴露了當時的社會現實。小說運用極為深刻的細節(jié)描寫刻畫人物,折射出處于大環(huán)境中人們的集體心態(tài),揭示了社會的黑暗和人際關系的冷漠無情。19世紀80年代,俄國正處于沙皇統治下的黑暗時期,沙皇的專制制度使得當時社會中的人等級制度分明。人與人之間的關系麻木冷漠,處于上流階層的人不僅擁有著大量的物質財富還掌控著治理人民的權利?!敖疱X至上”的人生哲理在俄國人心中蔓延開來,而處于最底層如“姚納”這一類人成為社會的犧牲品。貧富差距極大,使得這類人的生存空間更小了。契訶夫始終用著冷峻的目光敘述著底層人民的生活,冷靜、客觀地為人們還原當時俄國最真實的社會。EFABF40E-8C50-4958-97B0-8FA08EDDDC67
毛澤東在《新民主主義論》這樣評價道:“魯迅的骨頭是最硬的,他沒有絲毫的奴顏和媚骨,這是殖民地半殖民地人民最可寶貴的性格。”辛亥革命的爆發(fā)推翻了帝制政權,人民并沒有迎來幸福的曙光。魯迅嫻熟地運用典型化的創(chuàng)作方法,采用了融現實與歷史于一爐的手段,“雜取種種人”,創(chuàng)造典型形象,勾勒出沉默的國民的靈魂,從而使典型具有極大的藝術概括力量。魯迅的《祝福》創(chuàng)作于20世紀20年代,正是中國新文化運動的發(fā)展時期。政權被軍閥官僚奪取,中國的廣大底層人民依然過著饑寒交迫的生活。腐朽的封建禮教如同枷鎖般禁錮著人民的思想,森嚴的等級觀念對人們思想的限制,導致了祥林嫂的悲慘命運。
(二)對于人性的冷漠自私、麻木無情的揭露
“各人自掃門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其主題揭示了“小人物”心靈的隔閡問題,處于同等階層的人也無法互相理解,“苦惱”不僅是車夫姚納一個人經歷的,更是籠罩在整個俄國社會中。人們都已經無法互相關心幫助,溝通對于人們來說似乎是多余的,都活成了單獨的個體。就是這樣的一個社會讓人們感受到了一顆被冷漠而孤獨痛苦的心靈在嘶吼?!芭彼枷肼釉谒麄冃闹校恼轮械闹魅斯苤朴谏鐣姆N種制度,可都無怨無悔的甘于忍受別人對他的控制和打壓,面對別人的侮辱,不以為恥,反以為榮。已經失去了一個獨立完整的人格,仍然想通過別人對他的安慰釋懷心中的痛苦,已經喪失了拯救自己精神和靈魂的能力?!蹲8!分械摹跋榱稚币仓皇潜环饨ǘY教殘害的一個代表,通過描述祥林嫂去世后魯鎮(zhèn)人“祝?!钡膱鼍?,人們繼續(xù)迎接著祭祀活動帶給他們的快樂,讓祥林嫂的離去顯得更加可悲,一個身份低微的人離去不過是一片樹葉的掉落,驚動不了他們的心。魯鎮(zhèn)人熱鬧非凡的生活場景更加突顯了人性的冷漠、無情,人際關系變成了一張張利益網,人與人的交往變得復雜、工于心計。
契訶夫和魯迅兩位作家通過現實主義的手法,折射出對于人性的失望和懷疑,都突出了小說中想要表現出的社會大眾的“孤獨意識”?!犊鄲馈泛汀蹲8!吩陬}材和藝術手法上有極為相似的部分,選取的都是以小人物為主體,以底層人民的日常生活為題材。魯迅也曾表示,契訶夫是他頂喜歡的作者。[6]由此可知魯迅先生的小說創(chuàng)作與契訶夫小說具有關聯性,但魯迅并沒有簡單地借鑒、模仿。他所塑造的祥林嫂這一中國舊社會農村婦女的悲劇形象比契訶夫筆下的車夫姚納更具深刻性和典型性。他們在不同的時間、空間上創(chuàng)作出了帶有本國文化色彩的作品,并且他們始終帶著對于希望的探索,想要通過對于國民身上劣根性的批判,重塑國民精神。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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