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桂杰
景德鎮(zhèn)陶瓷大學 江西 景德鎮(zhèn) 333403
漢代“四神”瓦當紋飾獨特少見,此類紋飾的瓦當在漢代出現,后代也基本難見蹤影,此種情況的出現必然與漢代當時社會文化有著重要的關系。漢代盛行“讖緯”,無論王侯還是百姓,這種學說對他們都產生了極大的影響?!皥D讖”與中國古代的星辰信仰與鬼神信仰有著密不可分的聯系,本文以文化信仰為據,把“四神”紋飾在漢代興盛的原因。
秦漢時期的動物紋瓦當大多數為采集品,,動物紋樣有蟾蜍、玉兔、龜、蛇、雁、鳳鳥、虎、蛇、魚以及“四神”等。[1]就考古發(fā)掘來說,漢代的“四神”紋樣瓦當發(fā)掘量其實并不多,根據申云艷的《中國古代瓦當研究》中的中國古代瓦當出土一覽表所整理的內容可以發(fā)現,青龍、白虎、朱雀、玄武這四個紋樣的瓦當有且僅有在陜西西安西郊發(fā)現的漢代建筑遺址以及漢長安城南郊禮制建筑遺址群中有所發(fā)現,陜西其他地區(qū)并未有所發(fā)掘,且全國其他各省市地區(qū)都沒有這種紋樣的瓦當出土。“漢代長安城南郊禮制建筑遺址出土的朱雀、青龍、白虎、玄武“四神”瓦當,紋飾極為精美,它們可能屬于王莽時期專門為禮制建筑制作的瓦當?!盵1]以此判斷漢代“四神”紋樣瓦當不能隨意使用,其主要應用還是在禮儀性建筑上。[2]縱觀歷代瓦當紋飾,“四神”紋飾瓦當僅在漢代有一定數量的應用,并且應用的建筑規(guī)格等級較高,這從側面反映出了“四神”紋飾在這個時代所占據的地位。
談及“四神”不得不提及中國人的天文學成就。中國人對于星辰的探索由來已久,早在先秦時期當時的人就發(fā)明了木星紀年法,人們以木星為基準,假想出了一個與之運行相對的星辰,稱之為歲星,這個歲星就是人們俗話“犯太歲”中的太歲,木星紀年法成為了當時的紀法。古人們用十二支在定位歲星的運轉,即困敦、赤奮若、攝提格、單閼、執(zhí)徐、大荒落、敦牂、協洽、涒灘、作噩、閹茂、大淵獻。隨著人們對星空探索日益深入,到了漢代,干支紀年法順勢取代了木星紀年法。在漢代,天文這一學科得到了極大的發(fā)展,涌現出了落下閎、張衡、劉洪等天文學家并留下了諸多天文歷法著作。
四神紋樣起源于古人對于天文學的理解同樣也源自于人們對星辰的崇拜,古人把赤道附近的星空劃分為28個不同的部分,這28個部分就被稱為28星宿,這28個部分又以每七個一組劃分為四組,也就是東、西、南、北四個大方位,同時,在秦漢時期,四神還對應春、夏、秋、冬四個季節(jié)以及青、白、赤、黑四色。西漢中晚期到東漢,五德始終與五行生克說盛行一時,漢人將方位、物質元素、季節(jié)、顏色等等自然因素配上神靈異獸,與五德五行勾連,構建一個同源、對應、互感的神圣時空模式,將自然界的東南西北、春夏秋冬與黑白紅黑等顏色、龍鳳虎龜靈物系統(tǒng)化、秩序化,一一對應形成體系?!痘茨献印ぬ煳挠枴肥菨h代初期劉安的著作,其中,五行概念就是核心。
中國古代的天文學一直以來都是與神秘的超自然現象相伴相行的,這自然就少不了一些關于鬼神方面的傳說與信仰。有外國學者認為“鬼魅信仰是中國普世信仰的基石,鬼魅學說是道德的主要基礎。”[3]鬼神信仰在中國漫長的歷史長河里一直沒有被抹除,特別是在中國的古代,鬼神在一定程度上都在約束著人們的行為,孔子“敬鬼神而遠之”,這意味著他并沒有完全否決鬼神。
中國人對于鬼神的信仰實際上來源于對自然的敬畏,古代的人們因為科技原因無法與自然災害相抗衡。在大自然的力量面前,人與世間萬物都是那么弱小不堪一擊,因為沒有手段與之抗衡,人們才會心生敬畏,隨著文明的進步,人們把對逝去的長者敬重以及美好祝愿與期盼融入到一些無法解釋的現象當中,也就是現在所說的超自然現象。人們相信死者死亡后能夠化作鬼神庇佑后代,同時也相信做好事能得到好的回報(幸運),做壞事能夠得到壞的回報(災禍),亦或者“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人們就把對自然的原始敬畏融入到了這里,轉化成對于鬼神的敬畏,這種敬畏約束著人們的行為的同時也牢牢把握著人們潛在的意識觀念。
鬼神既能將好運帶之與人,也能給人帶來劫數。人們給鬼神給予善惡之分后,也想方設法地趨利避禍,人們相信信仰 “更高維度的神靈”能夠幫助人們趨利避禍,防止邪惡的鬼神的侵擾,源于星辰的“四神”自然擔任了這個重要的角色之一,“四神”也因此具備了辟邪的能力。通過了解漢代的一些思想文化,可以發(fā)現在漢代這種需要是被極大地放大了的。
漢代初年盛行黃老之學,黃帝學派與老子學派在漢代初期占據了通知地位,作為一種被成為“經世之學”的思想,黃老之學既包含了政治思想也容納了科技發(fā)明,當時人們生產生活的各個方面都受它的影響,漢代初期之所以能夠實行“休養(yǎng)生息”的政治策略的直接原因就是受到黃老之學的影響。漢武帝時,董仲舒進行思想改革,但是董仲舒的改革并沒有使“邪辟之說”滅息,反而使?jié)h代的儒學逐漸地走向了一個歧途。
在董仲舒推行變革的時代,漢武帝的母親信奉的是黃老之學,漢武帝本人對方術更是癡迷,妄圖長生不老,他一方面不斷搜捕殺害對自己有害的方士,另一方面有不斷地吸納對自己有益的方士。對于有益于自己的方士,漢武帝寵愛有加并委以高官厚祿。在《史記·封禪書》中就記載了方士欒大是怎么樣受到漢武帝的寵信的,其中的大致意思就是漢武帝給方士封了高官,還將公主嫁與了他,并贈送他數千兩黃金,身份非常尊貴。很多方士看到他得到這樣的待遇都說自己有能夠修煉成仙人的方法。
“新儒學”是董仲舒所創(chuàng)立的,但是真正的儒學似乎與“新儒學”有所不同,“新儒學”更像是一個“大雜燴”。董仲舒將儒、道、陰陽、五行、墨、法、名、雜,乃至術數和方技等等多家學說糅合在一起并進行改造而形成的學說,當時所盛行的黃老思想以及一樣家思想理所應當地占據了較大的分量。究其根本,“新儒學”的主體實質上是“六藝”,它已然不是孔孟的那個儒學了,所以董仲舒的“新儒學”也被成為“董學”。這個時候的儒者開始對傳習經典進行更改,最終的結果是在西漢哀帝年間編集成了圖讖之書,引得儒生們競相學習。讖緯極具神秘色彩,其興起于西漢末、定型和尊崇于東漢的一類冠以“河圖”“洛書”及七經之名、假借上天及圣人、神化儒學的文獻。漢光武帝劉秀本人非常迷信圖讖;漢明帝下令召開的經學會議,依靠讖緯思想來統(tǒng)一五經用圖讖詮釋經典,將圖讖符命置于極高的地位;王莽則利用圖讖謀朝篡位。
占卜、推演、預言成為了風氣,趨利避兇的作用在這個時候就被無限的放大了,在陰陽家學說中,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四神是具特殊的能力,也就是人們所流傳的“坐鎮(zhèn)四方,驅避災禍”,皇家宮殿等重要建筑上自然要匹配上這種紋飾。王莽少時專門學習了《禮儀》,在他的政治生涯中,王莽十分想恢復周禮,在其未稱帝時就主持建造了不少建筑,王莽稱帝后興建了眾多禮制建筑。在《后漢書·王莽傳》中就有對王莽興建九廟的記載,其中漢代最為精美的“四神”瓦當便出土于王莽所建“九廟”遺址。
從發(fā)掘情況來看,漢代“四神”紋飾瓦當有且僅有在陜西安的兩處遺址中有所發(fā)掘,從這一點來看漢代“四神”紋樣瓦當比漢代文字瓦當更具有時代的特色。通過研究,在漢代,“四神紋樣”瓦當的使用權限是有所局限的,就瓦當而言,“四神”瓦當并不是一種流行性的瓦當紋樣。另一方面,漢代對于瓦當的應用量很大,所以類型也自然多了起來。無論是漢代的黃老之學,陰陽家學說,還是由董仲舒的“新儒學”畸形發(fā)展演變而來的讖緯神學都給這個時代的思想文化蒙上了一層神秘的面紗,受到這些文化影響,源于星辰信仰的“四神”被陰陽家所冠以“鎮(zhèn)守四方,規(guī)避不詳”能力被極大的放大開來,這是漢代“四神”紋樣瓦當能夠以其獨特的特點聞名遐邇的重要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