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瑞婧
黃康生的散文,聚焦廣東湛江與海為鄰的海邊生活,將個體的情感體驗,勾勒出以鮮味、趣味、情味為特色的日常風貌。湛江之鮮味,在于唇齒之感。作者在
《湛江,怎一個“鮮”字了得》中寫道:“深諳烹鮮之術的湛江人,一種海鮮甚至能變幻出百種做法,一鮮多味,鮮上加鮮。”寥寥數句,湛江飲食中對“鮮”的執(zhí)著盡顯?!磅r”字最早出現(xiàn)在金文中便以魚為下部,對于傍海而居的湛江人而言,“鮮”就是食材的本色。海鮮食客“ 大肚龍”為了追求這種“鮮”,去往了“魚鰓還在呼吸”、“魚眼還在翻轉”、“魚尾還在擺動”的甲板,作者并列書寫與魚相關的三種狀態(tài),描摹著湛江甲板上海產的新鮮之象,大肚龍選臘魚、博米、魷魚、蝦姑、小蟹等九種海產進行簡單烹飪,喝得一份料雜味不雜的雜魚湯。雜魚湯之所以成為天賜美味,在于湛江得天獨厚的位置與人民對海洋的熟悉和熱愛。湛江臨海,食材不必經歷長時間的運輸與存放便進入了湛江人的唇齒之間,那份鮮味,以更多姿態(tài)出現(xiàn)在生活之中:肥嫩酥爛,現(xiàn)抓現(xiàn)烤的荔枝木甕雞;品類繁多,緊跟時令變換的四季鮮果;沁人心脾,氤氳在紅樹林保護區(qū)中的純粹鮮氧……讓人不禁感嘆造物主對這片土地的偏愛。
在湛江成為港口前,鮮味是簡單的。池塘的泥鰍相較于珍奇海產過于平常,但卻在晨耕的味蕾記憶中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抽干魚塘捉泥鰍》記述了詩人晨耕兒時在故鄉(xiāng)魚塘捉泥鰍的記憶。泥鰍鮮味和村莊的人情味深深地烙在了他的心底,這份眷戀甚至使晨耕拿出了幾年稿酬換一次干塘捕魚的快樂,泥鰍的鮮味抓住了晨耕的唇齒,而曾經村莊中簡單純粹的快樂卻把他的心永遠留下了。湛江的鮮味不僅是一種味覺體驗,更是一種將這片土地和人民緊密相連的情感體驗,人們用唇齒感受美食鮮味的同時,也在用感官捕捉著這座城市鮮亮的色彩。
湛江之趣味,在于中和之美?!痘瘕埞分小盎瘕埫谩鄙驂衄撘宰约旱娜の督o他人生產著趣味的愉悅感受。她為火龍果播放古典音樂與古代詩詞,稱這樣生長的火龍果能有一顆“少女心”。沈夢瑩本身就是一個有著“少女心”的女孩子,像少女一樣喜愛美與愛的事物,堅持自己所想的“該干嗎就干嗎,該好奇就好奇”。放棄城市高薪工作,以自己的音樂培養(yǎng)法種植著火龍果,她擁有復雜的生活歷程,卻執(zhí)著于簡單的人生哲理。文章將沈夢瑩果園中播放的古典詩詞寫入文章,以“花堪素玉,蕊比金綸”來言說鐵鍬鏗鏘,這種雅與俗,構成了一種“趣”的審美,在吃“有文化的火龍果”的過程中,使讀者感受到愉悅的體驗。
趣味,被克尼格爾認為是“由健康的心靈和敏銳的審判力產生的使人確實感到真善美的一種知性的能力”。黃康生散文的趣味則來源于作為作家的敏銳直覺和其對于湛江的深情,他將對湛江生活的熱愛投射到散文中去,所以草木與人皆顯可愛,清晨傍晚的城市皆有一種欣喜之態(tài)?!逗髠湎湟故小肥墙Y合后疫情時代的“地攤經濟”創(chuàng)作的一篇散文,作者緊密貼合疫情之后湛江的生活書寫,靜有長蛇般望不到頭的車隊、從海上升起的明月,動有走走停停的市民、各顯神通的攤主,近有熙熙攘攘活色生香的人間煙火,遠有湛江高懸的圓月與一望無際的海灘,這就是黃康生筆下的另一種湛江,充滿生機的湛江人用自己的熱愛不停創(chuàng)造著多姿多彩的生活。
湛江之情味,在于湛江人生生不息的精神。散文《餓》中母親得知“我”由于饑餓跌倒在山坡上,將下蛋的雞煮給“我”吃,于是兒時的“我”甚至常?!芭瓮茉陴囸I中跌倒?!薄独衔荨分悬S康生寫到了一種“痛”。建老房子時作者感受最多的是父親的隱忍與母親的垂淚,而隱忍與垂淚的原因往往是村中“狗頭金”、“啞油佬”這類刁鉆之人的欺凌與壓迫。困苦的大環(huán)境,造就了村民互相傾軋的情況,老屋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下被鑄成,飽經冷暖與炎涼。與“大肚龍”、“花姐”等人物相比,“狗頭金”、“啞油佬”是冷漠刁鉆的。但是,人生經歷是真實而充滿意義的。因為有過饑餓,才能明白今天的幸福生活從何而來,只有經歷痛苦,才能懂得幸福的珍貴。
所以說,黃康生寫湛江人,說湛江事,他沉浸其中,奔涌其中,幸福其中。
責任編輯:楊林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