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玨青 王敏

摘? 要：文章采用社會語言學中的“變語配對法”對西北地區(qū)某高校103名學生進行語言態(tài)度調查，并運用語義區(qū)分量表作為測量方法，分析被試對漢語和英語的評價和看法。結果顯示，在情感和地位兩個因子層面，被試對漢語和英語的態(tài)度差異顯著，無論專業(yè)或性別，對英語的評價都高于對漢語的評價；在適用和期望兩個因子層面，被試對漢語的適用價值和發(fā)展的持樂觀態(tài)度。文章就如何加強大學生中文素養(yǎng)、提升漢語自信提出相關建議，包括引導高校學生意識到漢語言學習的重要性，增強母語自信心；開設多樣化中文課程，促進學科融合；完善語言文字運用能力測評體系。

關鍵詞：語言態(tài)度；變語配對；語義區(qū)分量表；漢語自信

中圖分類號：H0-05? ? 文獻標識碼：A? ? 文章編號：1673-7164（2023）20-0075-04

語言態(tài)度指人們在社會認同、情感等因素的影響下，對一種語言的社會價值所形成的認識和評價，屬于社會語言學的一個重要研究方面［1］。語言態(tài)度是社會態(tài)度的體現(xiàn)，與社會發(fā)展、文化背景、年齡、性別、社會群體有緊密聯(lián)系［2］。國外對語言態(tài)度的研究始于20世紀五六十年代，美國心理學家華萊士·蘭伯特（Wallace E Lambert）從社會心理學角度研究二語習得和雙語現(xiàn)象，他通過獨創(chuàng)的“變語配對”方法（Matched-guise Technique）測試出某一語言團體對另一特定語言的態(tài)度與動機，在西方社會產生了積極影響。國內有關語言態(tài)度的研究大致從20世紀末21世紀初才開始起步。我國相關學者分別對留學生漢語語言態(tài)度進行過調查，并就語言態(tài)度構成因素及相關性進行了分析?？傮w看來，國內外學者對語言態(tài)度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對語言變體的態(tài)度、對母語和第二語言的態(tài)度、對外語及外語學習的態(tài)度［3］。

近年來，“新文科”的建設要求高校培養(yǎng)具有較高人文素養(yǎng)的跨學科人才，漢語是中華民族傳統(tǒng)文化的重要載體，在倡導文化自信的大環(huán)境下，我國當代大學生對待漢語的態(tài)度一定程度上能夠體現(xiàn)出其是否對自身語言文字運用能力足夠重視。

一、研究過程

（一）變語配對

本研究以西北地區(qū)某高校學生為例，采用華萊士·蘭伯特的“變語配對法”調查其漢語言態(tài)度，并和英語語言態(tài)度進行對比，測試當代大學生對漢語的評價與傾向?！白冋Z配對法”（Matched-guise Technique）是美國心理學家華萊士·蘭伯特提出的一種特殊的研究方法。該方法能夠利用不同的語言或語言的變體，引導出某一語言群體對另一語言的傾向性態(tài)度與看法。

具體做法：將一段語料用兩種語言或方言表述出來，請雙語者在相同條件下分別用以上兩種語言或語言變體朗讀并錄音，然后將錄音播放給被試聽，被試不知曉兩段錄音來自一個說話者，聽完后，被試需根據(jù)自身感受對說話人的某些特征進行評估和賦分。根據(jù)被試對同一說話人的兩段不同語言或語言變體的賦分高低，判斷被試群體對該兩種語言或語言變體所持的價值觀點和語言態(tài)度。

（二）語義區(qū)分量表

語義區(qū)分量表（Semantic Differential Scales）是美國心理學家奧斯古德于1957年提出的一種態(tài)度測量方法，即通過被試者對詞義和事物的聯(lián)系作出的主觀評價測量其語言態(tài)度的量表。具體來說，是以形容詞或詞組的正反意義為基礎，提取出多組反義詞，每組反義詞中間存在七個等級區(qū)間，被試者需在若干組七點等級的量表上對某一事物或概念進行評價，從而反映出某一群體對某種事物或觀念的態(tài)度。本研究采用語義區(qū)分量表作為“變語配對法”的評價方法，以期從心理語言學的角度誘導出被試群體對待漢語和英語的語言態(tài)度。

（三）研究過程

１. 錄制變語朗讀音頻

本研究選取伊索寓言《狐貍與葡萄》，將其翻譯成中英兩個版本，英語版本共包含182個英語單詞，中文譯文共126個漢字，故事短小精悍，語言簡單，易于理解。朗誦需要約1分鐘。

邀請四位說話者進行錄音，男女各兩名，下文將其稱為男A、男B、女A和女B。四位說話者均為中國人，均有英語專業(yè)背景，可用英語和漢語流利地朗讀材料，保證英語發(fā)音準確、地道，漢語普通話標準，不摻雜地方口音，符合雙語者的要求。四位說話人被要求在安靜的室內進行錄音，每位說話人需朗讀中文和英文兩段材料，并分別錄音。要求聲音清晰、語言流暢、語速適中、情緒穩(wěn)定，不帶有任何標志性的能夠被識別的語音特征。通過制作錄音，最終獲得中英文共八段音頻。根據(jù)變語配對法的要求，將同一說話者的兩段錄音分開，英語和漢語交替排列。最終排序為：（1）男AC；（2）女BE；（3）男BC；（4）女AE；（5）女BC；（6）男AE；（7）女AC；（8）男BE。上述C表示中文音頻，E表示英文音頻。

２. 制作語義區(qū)分量表

語義區(qū)分量表的制作離不開對語言態(tài)度構成因子的分析。關于語言態(tài)度的構成因子存在多種說法。本研究參考倪傳斌研究留學生語言態(tài)度時提取的三個主要因子，即情感因素、地位因素和適用因素，再結合群體對某一語言的發(fā)展預期，將語言態(tài)度分為情感、地位、適用和期望四個基本因子［4］。

請十余名不同年級的大學生試聽已錄制好的變語音頻，要求其自由聯(lián)想，并列舉出能夠描述語言特征的詞匯，最終提取出17對反義詞，每對反義詞中間設置七個等級表示所得分數(shù)，由高到低依次為7、6、5、4、3、2、1，并按照四因子進行歸類合并，情感因素和地位因素對應的詞匯描述聽話者對說話者的主觀判斷，適用因素和期望因素表達的是參與者對漢語的主觀看法。17對反義詞組包括：自信和自卑、聰明和愚鈍、友好和敵對、幽默和無趣、文雅和粗俗、熱情和冷漠、勇敢和膽小、可靠和不可靠、有領導力和無領導力、有社交才能和無社交才能、有權威和無權威、地位高和地位低、精確和不精確、有用和無用、漢語能成為通用語和漢語不能成為通用語、中文素養(yǎng)高和中文素養(yǎng)低、應該設置中文類課程和不該設置中文類課程。

３. 實施過程

邀請西北地區(qū)某高校103名學生參與此項調查，專業(yè)覆蓋了文科、農科、工科及理科。整個測試包括兩個部分，第一部分告知被試這是一個聽聲音辨能力的測試，他們將會聽到8段不同語言的錄音，有英語也有漢語，分別由不同的人朗讀。要求被試在聽完每段錄音之后在量表上對說話者相關特征進行賦分；第二部分請被試學生就適用和期望兩個維度五個問題進行主觀賦分。整個過程要求在安靜的室內進行，被試之間禁止交流。測試進行順利。

二、研究結果分析

（一）四名說話者得分差異

通過表1發(fā)現(xiàn)，總體上四位說話者說英語的得分均高于說漢語的得分，這一現(xiàn)象在男A的身上表現(xiàn)更為顯著，不管是在情感維度上還是地位維度上，男A說英語時都得到了更高的主觀評價。兩位女性說話者在說英語的時候，地位維度上的得分比說漢語時的得分更高，且P值均小于0.05，存在顯著性差異，這說明被試普遍認為女A和女B說英語比說漢語時顯得更加可靠、有領導力、有社交才能、有權威性，且社會地位較高。無論是在情感層面還是地位層面，漢語的評價相對低于英語的評價，這與被試者所受的教育以及環(huán)境是分不開的［5］。不管是漢語還是英語，在情感層面的評價都明顯高于地位層面的評價。說明被試的語言態(tài)度和語言認同更傾向于對說話者情感的主觀感受。

（二）漢英語言態(tài)度的性別和專業(yè)差異

１. 性別差異

社會語言學認為性別是影響語言使用的和評價的重要社會因素之一，在語言的使用、評價以及認同方面，男性和女性可能存在一定差異。因此，筆者就男女被試對漢語和英語的評價分別進行了均值比較和T檢驗，結果如表2：

總體來說，男女被試對漢語和英語的評價確實存在差異。仔細觀察均值發(fā)現(xiàn)，無論是英語還是漢語，女性被試的評分均比男性被試高；不管性別或語別，情感維度的得分都明顯高于地位維度的得分，說明被試的評價更關注語言給使用者帶來的人格特征，如自信、聰明、友好、幽默、文雅、熱情、勇敢，而不是地位特征?？疾斐霈F(xiàn)以上差異的原因，一方面與男性和女性就語言的社會價值持有不同的認識有關，另一方面與不同性別對語言的敏感度有關。相比之下，女性更看重語言的社會價值和功能，尤其是語言的交際功能，且由于女性左半腦的語言區(qū)較為發(fā)達，對不同的語言敏感度較高，能夠感受到語言傳遞出的諸多信息。在調查中發(fā)現(xiàn)：女生似乎比男生更擅長學習外語，且外語成績普遍比男生好，因此也給人一種女性的語言能力比男性強的印象。

２. 專業(yè)差異

為了調查大學生群體對漢語和英語的態(tài)度有無專業(yè)差異，筆者將參與實驗的103名被試大學生分為文科組和非文科組，其中文科組60人，非文科組43人，并將兩個組別對漢英語言的評價進行比較。結果如表3所示：

不難發(fā)現(xiàn)，不管是文科還是非文科，對于英語的評價在情感和地位兩個維度上的評分都明顯高于對漢語的評價。而在評分的傾向性方面，文科學生給分更高，普遍高于非文科學生給的分數(shù)。形成以上結果的原因主要是大學各專業(yè)培養(yǎng)方案對英語普遍比較重視，大部分高校英語課程貫穿本科和研究生各階段，通過大學英語四六級是基本要求，此外還開設了豐富的英語擴展課，常常舉辦各類英語競賽，英語學習氛圍較濃。

（三）適用和期望兩個維度的得分情況

適用和期望是語言態(tài)度的其中兩個組成因子，在測試中包括五個關于漢語的問題，即漢語的精確度、實用性、發(fā)展前景、中文素養(yǎng)以及課程設置。結果顯示，在適用維度上，49.5%的被試就漢語的精確性打出7分的最高分，說明大部分被試都認為在語言表達方面，漢語精確度比英語高。就“漢語在世界上的用處多不多”這個問題，95%的被試打出了5以上分數(shù)，46.6%的被試給了7分，說明漢語的實用價值在被試中是普遍受到高度認可的。

在期望維度上，77.6%的被試給了5分以上，其中41.7%給了7分，反映出大部分被試對漢語的發(fā)展和地位的提升充滿信心。當問到“自身的中文素養(yǎng)怎么樣”時，43.7%的被試打了5分，這也是最集中的分數(shù)，相比起其他問題的得分而言，Q4的平均分最低，為5.3，說明被試認為自身中文素養(yǎng)還需提高。面對有關課程設置的問題，53.4%的被試打了7分，打了5分以上的被試有91.2%，說明被試較為一致地認為不論什么專業(yè)都應該設置中文相關課程。

三、思考和建議

本研究通過使用社會語言學中的變語配對法測試出的大學生對待漢語和英語的態(tài)度，研究發(fā)現(xiàn)，現(xiàn)階段大學生對漢語的評價低于對英語的評價。究其原因，首先是由于英語的國際地位決定其在我國課程體系中的地位。其次，大學生對漢語的評價較英語低跟部分高校不重視學生漢語言學習有關。很多學生對漢語言的學習存在片面的理解，認為基礎教育階段的語文課已經足夠，大學階段不需要再進行深入學習，部分高校的理工科專業(yè)甚至取消了大學語文課程［6］。然而，調查表明，很多高校學生對自身的語言應用能力（包括書面能力和口語表達能力）并不滿意，并且認為自己的中文素養(yǎng)還有待提高。對此，高校應做到以下幾點：

一是引導學生意識到漢語言學習的重要性，建立母語自信心。隨著我國綜合國力不斷提升，現(xiàn)如今的漢語在世界語言之林中占據(jù)重要一席。對大學生來說，應該建立起適應當代世界發(fā)展的漢語意識，增強漢語自信。

二是開設多樣化中文課程。高校應該跳出專業(yè)視域，打破專業(yè)壁壘，從閱讀能力到言語表達，從公文寫作到文學賞析，開多開足中文課程以滿足各專業(yè)的需求。

三是充分利用第二課堂，完善語言文字運用能力測評體系。為了提升漢語自信和能力，高校應該充分利用第二課堂，整合各類資源，開展與漢語言學習有關的活動，如語言知識競賽、詩詞比賽、朗誦比賽、主持人大賽、寫作比賽、讀書分享會等等。并完善第二課堂考評體系，將成績納入綜合能力測試成績中，使學生能夠通過相互交流和探討，感受到漢語的魅力，提高語言文字運用能力，從而真正提升漢語自信和文化自信。

四、結語

大學生作為接受高等教育的群體，既是漢語的使用者，同時也是中國語言文化的傳播者，其語言態(tài)度在一定程度上能夠反映出語言在某個群體或文化中的社會地位和發(fā)展趨勢，其語言態(tài)度驅使下的語言行為則會直接影響社會語言的發(fā)展。本次調查范圍較小，樣本具有一定局限性，但可以從大體上窺見當代大學生對漢英語言態(tài)度的持有情況。高校應該重視學生漢語語言文字運用能力的培養(yǎng)，為中國語言文化走向世界打下堅實的人才基礎。

參考文獻：

［1］ 樊繼承，張善富，王智敏，等. 語言態(tài)度研究現(xiàn)狀及展望［J］. 海外英語，2021（03）：222-223+241.

［2］ 覃慧. 民族雜居村落語言態(tài)度研究——以貴州省安順市西秀區(qū)黃臘鄉(xiāng)玲瓏村為個案［J］. 廣西民族師范學院學報，2021，38（04）：69-76.

［3］ 倪傳斌，王志剛，王際平，等. 外國留學生的漢語語言態(tài)度調查［J］. 語言教學與研究，2004（04）：56-66.

［4］ 楊薇，蘇娟. 在華留學生漢語語言態(tài)度構成及相關性分析［J］. 天津師范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6（05）：67-71.

［5］ 高一虹，吳東英，馬喆. 回歸20年后香港與廣州、北京的語言態(tài)度比較［J］. 語言文字應用，2019（02）：39-50.

［6］ 沈依青. 語言態(tài)度初探［J］. 清華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1997（02）：94-100.

（薦稿人：張杰，西北農林科技大學語言文化學院漢語國際教育系主任，副教授）

（責任編輯：鄒宇銘）

基金項目：西北農林科技大學2020年基本科研業(yè)務費人文社科專項“文化自信引領下的當代大學生母語自信提升路徑研究”（項目編號：Z1090220033）。

作者簡介：王玨青（1989—），女，碩士，西北農林科技大學語言文化學院講師，研究方向為漢語國際教育教學；王敏（1986—），女，碩士，西北農林科技大學語言文化學院講師，研究方向為漢語國際教育、二語習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