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鵬程
乾隆朝是有清一代進行最多科舉改革的王朝[1],也是明清兩代對科舉制度改革最為活躍的時段[2]。其中,調整考試時間是乾隆朝決策者對科舉制進行改革的一項重要舉措,而經過調整后的會試與殿試時間一直被穩(wěn)定沿用至清末科舉革廢前,產生深遠影響。以往關于乾隆朝會試與殿試改期內容多見于科舉史、考試史類著作的某一節(jié)或與其他內容置于同一節(jié)論述[3-4],未見專篇論文詳探,就為何改期的原因與改期具體內容仍待進一步探討。本文嘗試在前人的基礎上,結合筆者對乾隆朝科舉改革的研究,對該朝改革會試與殿試時間作詳細梳理與述論。
會試,由禮部在京城主持與組織的全國性考試,亦稱“禮部試”“禮闈”,一般是大比之年的第二級考試。自明代確立??迫龍鲈囀恐?,會試的年份定在鄉(xiāng)試后的第二年,即逢辰、戌、丑、未年,月份固定在二月①,因此也稱為“春闈”。與鄉(xiāng)試具體試日相同,會試試日為二月初九日進行第一場考試、二月十二日進行第二場考試、二月十五日進行第三場考試[5]。清初沿襲明制,會試時間不變。
相較鄉(xiāng)試可能因為遭遇天氣、戰(zhàn)亂、瘟疫等因素的影響會臨時延后舉行,順、康、雍三朝會試基本穩(wěn)定在二月舉行。不過會試同樣也會因戰(zhàn)爭未平、天氣寒冷等極少數情況被清廷改期。如順治三年(1646),禮部奏稱會試舉子的名冊雖已到部,但是因為受到兵火等干擾,來京之路梗塞,導致應試之人一時難以到齊,故提議相應展期,順治皇帝便命將本年會試試期改于二月十九日,在定例的二月九日推遲十天舉行[6]。雍正四年(1726)九月,雍正帝考慮到次年二月京城天氣尚冷,士子從遠處來京很是辛苦,而且次年春季恰逢閏三月,便在十五日下旨給禮部,將此年丁未科會試改期到三月舉行,并要求之后若會試之年再遇閏月,禮部要先期奏聞,皇帝再根據具體情況而定,可見雍正帝將本次會試改期至三月舉行只是臨時一舉[7]。當然在乾隆朝改會試于三月成為定例后,即便清代后期亦有臣工根據實際情況上奏皇帝懇請著改會試日期,但都未得皇帝恩準,會試照例于三月舉行②。
此外,遇到皇帝登極、皇帝與皇太后壽辰等還有出現特旨加科的情況,這些特殊的科分,會試時間也有不同。有的在八月舉行,如康熙五十一年(1712)萬壽恩科特開鄉(xiāng)會試,該科會試就在八月舉行;有的在九月舉行,如雍正元年(1723),雍正帝開登極恩科,會試在九月舉行。這些改動均臨時酌定,不拘成例,它們可能與正科同年考試,也可能移置正科前后,此不再一一詳舉。
乾隆朝決策者保持會試年份與日期不變,對會試的具體月份進行調整。乾隆十年改會試試期為三月[8]1,即三月初九為第一場、三月十二日為第二場、三月十五日為第三場,此定例一直延續(xù)到清末科舉廢除前。
乾隆帝改會試試期以前,曾兩次將會試舉行日期由先前的二月份臨時調整至三月份。第一次是乾隆二年(1737)丁巳恩科會試,因為該年剛好遇到閏九月,因此遵照雍正朝前例,將會試推遲一個月舉行,可見本次臨時改期是對雍正帝政策的執(zhí)行與延續(xù)[8]14。第二次是乾隆十年乙丑科會試?;实壅J為二月會試,天氣尚為和暖,搜檢時士子難免寒冷③,而且去年剛下旨要求各省對新科舉人進行覆試,士子到京城參加會試可能也難免稍遲從而延誤了試期。因此在乾隆九年十月初四日,皇帝下旨:“明年二月會試……著改期于三月舉行。該部即預行曉諭知之?!盵9]9
在十月初四這條諭旨下達的半個多月后,十月二十七日,皇帝親臨重修后的翰林院,賜宴群臣。饗食乘興,隨幸順天貢院,并頒賜御書匾額且親提御制詩《幸翰林院賜大學士及翰林等宴因便閱貢院乃知云路鵬程誠不易也得詩四首》[10]:
翰苑瓊筵酌令臣,棘闈來閱鳳城闉。百年士氣經培養(yǎng),寸晷檐風實苦辛。
自古曾聞觀國彥,從今不薄讀書人。白駒翙羽傳周雅,佐我休明四海春。
盡道文章接上臺,菁莪樂育濟時才。千秋得失非虛也,咫尺云泥亦幻哉。
若有淚眶啼桂落,那無笑口對花開。鳳池多少簪毫者,都向龍門燒尾來。
萬里扶搖正翮搏,飛龍利見豈為干。志賢圣志應須立,言孔孟言大是難。
見說經綸推國士,從來桃李屬春官。但令姓氏朱衣點,那惜三條淚濁殘。
周遭圍棘院沉沉,景物當前總入吟。材擬圭璋方特達,文歸雅正薄艱深。
禹門魚變辭凡水,喬木鶯遷出故林。寄語至公堂里客,莫教冰鑒負初心。
可見,在一番考察過后,乾隆帝對士子艱苦的考試環(huán)境有了真切的感受,向來國家皆重才、愛才,皇帝原本對士子也是關懷與厚待的④,見此情景對士子的不易更是深表憐憫與體恤。緊接著乾隆十年(1745)正月初四日,內閣奉上諭:
三載賓興,國家舉賢右文之大典,必諸弊悉去,然后可以拔取真才。所謂稂莠不剪,則嘉禾不生,其理顯然。歷來查弊之法,不得不嚴者。此正慎重科名,厚待良士之道。昨歲朕親臨貢院,遍觀堂所,周覽號舍,矮屋風檐,備極辛苦,深可軫念。比賦四詩,命刊堂壁,可以知朕心矣。今歲會試已展期三月,以待春溫,嗣后即以為例。茲特預降旨,命禮部侍郎楊錫紱知貢舉,俾伊得先期計議,從容料理。楊錫紱可仰體朕心,當嚴則嚴,當寬則寬,于厘剔弊端之中,寓優(yōu)恤士子之意,二者相成不相悖也。即如蠟燭一事,因有燭中夾帶⑤之弊,是以改為官給。若向舉子多索價值,則不可;或蠟少而燭質不堅,則更不可。朕姑舉一節(jié),以類其余。知貢舉者其善為之。[9]21
此條諭旨皇帝再次提及去年親臨貢院一事,在其走了一遍貢院堂所、考試號舍等地方,對惡劣的考試環(huán)境深有感觸,為此他還將題寫的詩賦文,命臣刊刻堂壁,并且將會試試期由二月正式改為三月,永著為例,令士子周知其優(yōu)恤的心意?;谌ツ臧l(fā)生的科場舞弊案,皇帝命令嚴格搜檢的行為使部分士子充滿怨言,部分朝臣也為此上奏建言安撫士心,我們有理由相信皇帝酌改會試試期是出于彌補去年“過于”嚴厲的行為,及時安撫士心的需要。但稍加揣摩,皇帝更是想讓士子體會其嚴格手段下的良苦用心,希冀士子能改過自新,學以為己,不負其寬待之厚望。
同時,從諭旨內容來看,皇帝堅持嚴防弊竇的主張并未動搖,并且要求考官將此主張貫徹到底,則表示其始終不忘提醒考官與士子應慎重掄才大典,嚴防考試弊竇,因此在諭文開頭其便有意再次強調這方面的一貫觀點,在最后還以蠟燭供給規(guī)定為例要求知貢舉者應妥善關照科場一切事宜。這一點也可從乾隆十年(1745)正月二十日的上諭中體現,這條諭旨停止了先前要求考生穿皮衣須去面的規(guī)定:“科場首嚴懷挾,而不肖喪廉者流,竟有于衣裘中藏匿文字者,是以有皮衣去面、氈衣去里之例。朕思春月會試,風檐之下,非衣裘不足以御寒。若將制就皮衣悉令去其裼襲,應試多人,既不免改造之費,亦非所以飾觀瞻也。著將皮衣去面之例停止。”[9]23
皇帝這種寬嚴相濟、恩威并施的施政理念在這兩條諭旨中得到充分體現,當然從著派楊錫紱為會試知貢舉,評價楊的為人“可仰體朕心,當嚴則嚴,當寬則寬,于厘剔弊端之中,寓優(yōu)恤士子之意,二者相成不相悖也”一句也明確表明了皇帝的這種態(tài)度。
其實,在乾隆帝親臨貢院之前,就有朝臣提出將會試改期的動議。協(xié)理河南道事、云南道監(jiān)察御史范咸在乾隆九年(1744)十月初六日《奏請增定科場盡善事宜事》一折中給乾隆帝提出四條建議,其中第二條便提到將會試場期改到三月舉行一事,他說:“查廷臣定議,士子服式俱用單層,所以嚴絕懷挾之根,自應實力奉行,但定例二月會試,天氣不免寒冷,雖遇閏月之年奉有世宗憲皇帝恩準改期之諭旨,而不遇閏月,當仲春時候,士子皆須解開衣襟,恐藉口寒冷致生觀望,可否將會試改期三月著為定例之處,恭候欽定?!盵11]
范咸認為會試遇閏月改期之例應該規(guī)定為以定例。范咸的這道奏折在皇帝閱看后得朱批:“原議之大臣等議奏,欽此?!笔辉露巳?,大學士鄂爾泰等議覆了范咸一折,但他們僅就范咸所提的第一條建議,即順天鄉(xiāng)試中額酌減情況進行了重點回復,對于會試改期等余下的三條建議都未給予明確回復。但結合皇帝先前的看法,可見其下旨將會試改期應該是吸取了范咸的意見,而后其又通過自身實地考察貢院環(huán)境后證實了士子考試的真實處境,激起其惻隱之心,于是在綜合考量之下皇帝最后還是決定將會試改期,并規(guī)定為成例。將會試定期三月舉行,誠如趙翼評論所言:“遠方士子既免匆遽,而天暖無呵凍之苦,衣單無懷挾之弊,最為善政?!盵12]490
殿試,由皇帝親自在殿廷上策問考生,因此也稱“廷試”“親試”,一般是大比之年的最后一級考試,也是科舉中最高一級的考試。按洪武十七年(1384)定科舉成式,殿試一般被安排在會試后的三月舉行,但是日期并不固定?!洞竺鲿洹げ呤俊酚涊d:“凡士之舉于禮部者,國初以三月朔日御殿而親試之,謂之殿試。后率以三月十五日,間以他事更日?!盵13]不過明代時人也有認為,“舊制殿試在三月初一日,謝恩在初六日”[14],不過這里的“舊制”一詞難以考證在何時被確定為三月初一日。《大明會典·策試》這里說的“后率以三月十五日”,應該是指成化八年(1472),“以悼恭太子發(fā)引,改殿試于十五日”⑥。此后明代殿試基本固定在三月十五日舉行⑦。但是畢竟二月會試,三月初便殿試,留給會試考官閱卷的時間不多,顯得有些倉促[12]490。
入清以后,殿試一般安排在會試兩個月后進行,大致是二月會試,三月發(fā)榜,四月殿試。順治初定四月初一日殿試??滴鯐r,改五月初。清前期殿試日期也有改期的案例,如康熙三十六年(1697),因為丙子科鄉(xiāng)試在春天,丁丑科會試在秋天,故清廷將殿試安排在七月十三日;雍正元年(1723)癸卯恩科殿試在十月二十五日、雍正二年甲辰科殿試在十月初二日,這兩科殿試試期主要受恩科的影響;雍正五年四月初二日舉行的丁未科殿試則是因為本年會試展期了一個月舉行,所以殿試相應地也推遲了一個月舉行⑧。不過這四次只是偶爾暫行之例[15]。
乾隆二年(1737)因為會試展期一個月,所以該年丁巳恩科殿試亦推遲到五月,于五月初一日舉行,與雍正五年之例相同。乾隆十年,會試改期成為定例后,乾隆帝考慮到五月初殿試北京天氣漸熱,而且其認為殿試時間也應當隨會試改期作適當調整,因此皇帝在本年三月,旋即將殿試試期改在四月二十六日,五月初一日進行傳臚大典[9]31。但在乾隆二十六年再次調整殿試試期前,此間的六科殿試時間也并未都按照乾隆十年所定日期舉行。如表1所示,乾隆十六年辛未科、乾隆十七年壬申恩科、乾隆二十二年丁丑科與乾隆二十五年庚辰科的殿試試期都有不同程度的延期,此 間緣由有必要探討一番。
表1 乾隆朝歷科殿試試期與傳臚時間表
1.乾隆十六年辛未科
乾隆十六年(1751)春,皇帝第一次南巡,因為預估自己回鑾時很可能錯過原定的殿試試期,因此在四月初四日其就諭軍機大臣,要求他們將殿試所需事宜一并辦理妥當,待其歸京,即請殿試[16]68?;实塾谖逶鲁跛娜諝w抵圓明園,于五月初九日欽點大學士來保等12人充殿試讀卷官,次日策試天下貢士周灃等二百四十三人于太和殿前,五月十四日在養(yǎng)心殿召讀卷官,親自閱定進呈前十卷甲第,五月十五日在太和殿舉行傳臚大典。
2.乾隆十七年壬申恩科
乾隆十六年(1751),適逢圣母皇太后六旬萬壽,清廷便于十七年開壬申恩科,本年鄉(xiāng)試在三月,會試在八月,殿試在九月,不過殿試具體日期依舊遵照二十六日之規(guī)定?;实塾诰旁露迦諝J點大學士來保等14人充殿試讀卷官,九月二十六日策試天下貢士邵嗣宗等二百二十九人于太和殿前,九月三十日在養(yǎng)心殿召讀卷官,親自閱定進呈前十卷甲第,十月初一日在太和殿舉行傳臚大典。
3.乾隆二十二年丁丑科
本次殿試延期依舊是遇上皇帝南巡?;实鄣诙文涎灿谇《辏?757)正月起,于四月二十六日回到圓明園。皇帝于五月初九日欽點大學士來保等14人充殿試讀卷官,五月初十日策試天下貢士蔡以臺等二百四十二人于太和殿前,五月十四日在養(yǎng)心殿召讀卷官,親自閱定進呈前十卷甲第,五月十五日在太和殿舉行傳臚大典。
4.乾隆二十五年庚辰科
本科與其前三科情況有所不同,因為本年既未逢皇帝南巡之年,也未遇皇帝或皇太后萬壽,又未在試期見閏月,那為何本科殿試會延期舉行?經筆者考證應該與該科會試磨勘、覆勘耗時有關。乾隆二十一年(1756)十一月初八日,皇帝諭:“向來鄉(xiāng)試,例不磨勘,未足昭慎重,亦著寬至庚辰春榜后,奏請一體派員磨勘?!盵9]894我們可以大致估算一下磨勘的工作量。自乾隆二十一年對鄉(xiāng)會試考試科目、場次與題數進行大調整后(后文詳述),士子須寫作14篇文章,按該科會試191名中額均值計算下來,三場合計朱墨卷為5348張卷子,而磨勘工作一般于會試揭榜后的次日開始,乾隆十年定會試應于四月十五日內揭曉。倘若本科是四月十五日揭曉會試榜單,則大臣從十六日開始磨勘,要于四月二十六日內完成,則每天至少磨勘535張卷子,何況乾隆帝對磨勘要求高。此外,磨勘之后還要對會試新中式的舉人卷子進行覆勘,因此要在正常殿試試期之前磨勘與覆勘完所有的會試試卷幾乎不可能?;实墼趤砟暌坏乐I旨中也提到:“近以試卷到部磨勘、覆勘有需時日,是以酌量展期。”[17]610事實上,本科殿試于正常試日延遲十天進行,可見大臣完成磨勘與覆勘工作至少花了二十天時間,他們日均磨勘工作量至少為268篇。因此本年因會試試卷磨勘、覆勘任務繁重,未在殿試試期前完成而延誤了殿試正常日期的假設是成立的。
本年皇帝于五月初四日欽點大學士來保等14人充殿試讀卷官,五月初五日策試天下貢士王中孚等一百六十四人于太和殿前,五月初九日在養(yǎng)心殿召讀卷官,親自閱定進呈前十卷甲第,五月初十日在太和殿舉行傳臚大典。有意思的事,五月初八日皇帝下諭著大學士、九卿議奏讀卷官如何參核文字一事,他們尋議上奏提到每科試策不過兩百余卷,舊例用14人讀卷未免過多,因此請酌減殿試讀卷官,皇帝同意他們的意見,將人數壓縮至8人,并給閱卷定限為二日,成為之后清代各朝的定例[16]881。
因為乾隆二十一年(1756)清廷剛定鄉(xiāng)會試一體磨勘之例,乾隆二十五年開始對會試試卷進行磨勘,確實延遲了正常的殿試時間。但皇帝又考慮到五月殿試,時令已至端午,天氣漸熱⑨,“多士挾策殿墀,典制未為適協(xié)”[18]。同時,他認為大臣完全可以提高覆勘會試試卷的效率從而節(jié)約時間,至于如何提高覆勘效率,皇帝如此規(guī)定:“于榜發(fā)次日,即令京堂、科道、翰詹等官及覆勘大臣于朝房各分坐處,同時接遞檢閱,隨勘隨覆,自當刻日就理,不致稽延”[17]610,而且要求禮部在會試發(fā)榜前就應開列具奏著派覆勘人員的職名,不必等到會試發(fā)榜后。如此,在各部門協(xié)同工作下,皇帝希望殿試與傳臚能在四月二十日或二十五日前結束。隨后經大臣商定,乾隆二十六年奏準:“四月二十日以前,磨勘前后事宜俱可完竣。謹擬于四月二十一日舉行殿試,二十五日恭請升殿傳臚?!盵8]1050本年辛巳恩科殿試即在四月二十一日舉行,二十五日傳臚,其后殿試與傳臚皆按此試期舉行,成為清代后期的定制⑩。
乾隆朝將會試時間延后,就是出于避免舉子受寒、為考生著想的改變。同時,將殿試提前出于避免舉子因天氣過熱影響考試答題,也是關懷與優(yōu)恤士子的表現。這種以考生為本,極具人性化的改革,在今天看來仍值得稱道。中國自1979年以后,高考有24年固定在7月7、8、9日三天舉行。2003年,出于減少酷暑和可能的洪澇災害影響的考慮,在廣泛征求民眾意見的基礎上,將高考時間提前一個月,改到6月7、8日兩天。之后相當穩(wěn)定,直到2020年4月,因為新型冠狀病毒肺炎疫情,決定全國高考延遲一個月,在7月舉行,不過這只是根據當年具體情況做出的臨時調整。作為具有權威性和穩(wěn)定性的考試制度,無論是科舉還是高考,經過充分的調研和周密的考慮,只要是有利于考生和考試的改進措施,一旦實行之后,便具有高度的穩(wěn)定性和長遠的生命力,能夠長久存在下去。
注釋:
①明代會試試期也有因故改期、改期未果、與鄉(xiāng)試一起進行之例的情況。具體論述參見黃明光.明代科舉制度研究[M].桂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0:29.
②如同治七年(1868),給事中福寬上奏指出因為張宗禹率領的西捻軍擾亂直隸,導致道路梗阻,新科舉人抵達至京參加會試的并不多,因為各省士子進京必經河間與保定兩條路,而現在路途險阻可能會使應試舉人遲滯甚至折回住所不參加本年會試,而且結合本年閏四月,時間尚為寬松,因此他建議皇帝下旨給禮部,要求他們將會試展緩一月舉行。但是禮部議覆卻認為新科舉人現已到京參加覆試的眾多,如果展緩一月舉行會試,那么已經到京的舉人恐怕難以維持開銷而不能堅持到試日,而且即使發(fā)布了展限諭令,在途中的士子也不一定都能收悉周知,況且闈中當差者已齊千人,不便令其往返告知未到京士子等人改期事宜,因此禮部請旨等到三月初再來統(tǒng)計具體到京參加會試的人數,根據人數多寡再行酌量安排。而后行至試期,禮部統(tǒng)計了三月初到京納卷舉人已有三千六百余名,其陸續(xù)投文者,尚絡繹不絕,較前科人數相差不大,因此最后仍按期舉行會試。參見奎潤等纂修.欽定科場條例:卷一[M].李兵,袁建輝點校.長沙:岳麓書社,2020:11-12.
③因為乾隆九年剛剛制定嚴格的考試著裝、用具等規(guī)定,在鄉(xiāng)試還好,因為彼時正值農歷八月中秋,京城氣候涼爽,參加順天鄉(xiāng)試的士子按照規(guī)定要求穿著單層衣褲并不覺十分寒冷,但是會試一般在農歷二月舉行,此時京城正值冬春交際,氣候還未轉暖,舉子按搜檢規(guī)定著裝單層衣褲且臨檢時還需脫去衣物配合搜檢,不免感覺寒冷與不便。
④如乾隆四年二月會試,皇帝考慮到北京天氣寒冷,于二月初五日下諭:“凡入場士子,除照例賞給棉氅衣及姜湯、茶餅外,著按名給與木炭,許其攜帶手爐以溫筆硯,禮部可即出示曉諭入場舉子知之?!甭犝f會試士子伙食不佳,定例給的粥飯又冷又硬,不堪充實,可見辦理者草率,三天后,皇帝又下諭:“著提調官加意料理,務其妥適周遍,并令監(jiān)場副都統(tǒng)等留心查看,毋得疏忽?!眳⒁娭袊谝粴v史檔案館.乾隆朝上諭檔:第1冊[M].北京:中國檔案出版社,1998:350-351.
⑤原“袋”,據《高宗純皇帝實錄》改。
⑥明人朱國禎指出殿試在三月初一太倉促,十五日為妥,并認為此改制雖為人事,但亦于天意相合。參見朱國禎撰.涌幢小品:卷七[M].王根林,點校.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118;又見余繼登輯.皇明典故紀聞:卷十五[M].北京:書目文獻出版社,1995:846.
⑦對于“間有他事更日”此條之論述明代各別殿試試期更改的事例。具體黃明光.明代科舉制度研究[M].桂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0:37;王凱旋.明代科舉制度研究[M].沈陽:萬卷出版公司,2012:116.
⑧因為本年閏三月,因此殿試所在的四月相當于正常年份的五月。
⑨如乾隆十年乙丑科殿試雖然剛改在四月二十六日進行,不過考試當天不僅天氣炎熱,而且考試人數眾多,使太和殿兩廊相當地燥熱。皇帝見此便立刻下旨:“著工部尚書哈達哈,多備茶冰,俾士子普沾,以解煩渴,并加意照看,可即速傳諭知之?!笨梢娝脑履┣〉劬陀X得天氣熱影響考試,更別提五月初殿試了,這亦可視為促使乾隆二十六年將殿試試期再提前一周的重要原因之一。參見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乾隆朝上諭檔:第2冊[M].北京:中國檔案出版社,1998:39.
⑩由表1可見此后乾隆朝15科殿試,除乾隆四十五年(1780)庚子恩科是五月初十日殿試,五月十五日傳臚;乾隆四十九年甲辰科是四月二十六日殿試,四月三十日傳臚;乾隆六十年是四月十七日殿試,四月二十日傳臚這三科外,其他十二科都在四月二十一日殿試,四月二十五日傳臚。筆者根據《高宗純皇帝實錄》《乾隆帝起居注》《欽定科場條例》等文獻推測出前兩科殿試推遲的原因:第一科因本年乾隆帝南巡至五月初九日才返回京城;第二科也是因本年乾隆帝南巡至四月二十三日才返回京師。而第三科提前舉行殿試,目前筆者還未尋及史料記載,在此僅提出自己的疑問與推測,留待后續(xù)解答:首先,以往無論是受到皇帝南巡、恩科、磨勘、遇閏月等的影響,殿試試期一般都是延后,而這次是提前舉行,此舉不合習慣;其次,本年年初并未發(fā)生緊迫的國家大事影響考試日期,此舉亦不合常理;再次,如果說四月十七日以后皇帝有大事出宮,可能沒有時間參加保和殿策試故提前試期,但是史料表明他并沒有出宮遠足,甚至四月二十一日當天他本人就在宮中處理政務;最后,如果說與恩科有關,但乾隆二十六年、三十六年、五十五年的恩科都是照例舉行,并沒有提前一說的理由。筆者據目前所及史料推測應該與閏月有關,因為本年閏二月,考慮到四月末天氣漸熱,故而皇帝有意提前幾天舉行殿試。關于受天氣影響而提前會試、殿試試期前文已充分論及,可以說乾隆朝酌改會試、殿試試期其中一個重要因素就是天氣,可見因天氣原因將考試改期有先例在。但問題是提前四天與照例舉行有本質區(qū)別嗎?筆者推測在乾隆帝看來應是有區(qū)別的,因為乾隆十年皇帝將殿試試期固定為四月二十六日就是考慮到五月天氣較熱的因素,而且乾隆二十二年他再次將殿試試期提前至四月二十一日,比之前也就提前五天,所以這次提前四天,應該也是出于本年閏二月導致四月末天氣炎熱以致影響試期的考慮,不過這次就是偶行一例,之后依舊照常例進行殿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