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拉
關(guān)鍵詞:吳炳;《虞美人圖》;《罌粟圖》;罌粟
推斷宋代工筆花鳥畫《虞美人圖》(圖1)的作者身份,無疑是一件難事。筆者從文獻(xiàn)記載和繪畫風(fēng)格兩方面進(jìn)行探尋。根據(jù)令狐彪《宋代畫院畫家考略》一文,筆者對工花鳥畫的宋代宮廷畫家進(jìn)行篩選,這一時期擅長花鳥的畫家有30人。這些畫家中,有些人的作品沒能流傳至今。在現(xiàn)存并且確定為真跡的花鳥作品里,筆者梳理出一些值得進(jìn)一步研究的畫家,其中有林椿、毛益、李迪、吳炳、馬遠(yuǎn)、馬麟、魯宗貴等人。
林椿,生卒年不詳,南宋孝宗淳熙年間(1174—1189)宮廷畫院待詔,工花鳥、草蟲,師從趙昌、徐崇嗣。其用筆工細(xì),傅色清淡,代表作有《葡萄草蟲圖》《枇杷山鳥圖》《果熟來禽圖》等。
毛益,生卒年不詳,南宋孝宗乾道年間(1165—1173)宮廷畫院待詔,工翎毛花卉,尤擅渲染,擅畫禽鳥欲飛之態(tài)?,F(xiàn)存作品有《榴枝黃鳥圖》《荷塘柳燕圖》等。
李迪,生卒年不詳,活躍于宋孝宗、光宗、寧宗三朝,技藝精良,頗負(fù)聲望。其擅長寫生,工花鳥竹石、鷹鶻犬貓、耕牛山雞、山水小景等?,F(xiàn)存有作品《楓鷹雉雞圖》《紅芙蓉圖》《白芙蓉圖》《雪樹寒禽圖》等。
吳炳,生卒年不詳,南宋光宗紹熙年間(1190—1194)宮廷畫院待詔。元代夏文彥《圖繪寶鑒》載,吳炳“工畫花鳥,寫生折枝,可奪造化,采繪精致富麗。光宗李后多愛其畫,恩賚甚厚。其代表作有《竹雀圖》《出水芙蓉圖》等。
馬遠(yuǎn),生卒年不詳,出身繪畫世家?!熬缚抵儭焙?,其隨祖父南渡居于都城臨安(今杭州),南宋光宗、寧宗兩朝宮廷畫院待詔。擅畫山水人物、花卉禽鳥,山水取法李唐,用筆遒勁,花鳥常以山水為景,好作邊角小景,世稱“馬一角”。與李唐、劉松年、夏圭并稱“南宋四家”。
馬麟,生卒年不詳,馬世榮之孫,馬遠(yuǎn)之子。擅畫人物、山水、花鳥[1],為南宋寧宗嘉泰年間(1201—1204)宮廷畫院祗候。其筆力圓勁,畫風(fēng)秀潤,花鳥畫代表作有《橘綠圖》《層疊冰綃圖》。
魯宗貴,生卒年不詳,南宋理宗紹定年間(1228—1233)畫院待詔。擅畫花竹鳥獸、雞鴨窠石,用筆意趣盎然,描染佳妙。傳世作品有《春韶鳴喜圖》《吉祥多子圖》。
通過對各畫家作品中花葉(圖2—圖9)的比對,我們可以看出《虞美人圖》中葉筋的繪畫技法與林椿、吳炳作品中葉子的畫法相似,葉脈用淡墨雙鉤的形式表現(xiàn),而與其他畫家作品中花葉繪畫技法不同。
與《虞美人圖》繪畫風(fēng)格相似度高的作品,如林椿、吳炳、李迪三人的作品風(fēng)格,實屬一派,都是屬于北宋黃家父子一派精工細(xì)致、妍麗富貴的畫風(fēng)。當(dāng)然,在這種“黃家富貴”畫風(fēng)上,不同畫家也有著不同個性的表達(dá)。
林椿的畫作中,多了一種野趣。其師法趙昌,用筆率意卻不失“法”。如《梅竹寒禽圖》(絹本設(shè)色,縱24.8厘米,橫26.9厘米,上海博物館藏)設(shè)色淡雅,主次分明,禽鳥與花竹表現(xiàn)出極大區(qū)別又統(tǒng)一于整體。作品《寫生海棠圖》(絹本設(shè)色,縱35.5厘米,橫35.5厘米,臺北故宮博物院藏)和《寫生玉簪圖》(絹本設(shè)色,縱23.6厘米,橫24.6厘米,臺北故宮博物院藏)較為濃麗厚重的設(shè)色給人以明快的感受。對于花卉作品,林椿追求傅色清麗、節(jié)奏明快,海棠花背面的花瓣渲染得輕薄嬌柔、栩栩如生;玉簪花的潔凈純白,正反葉設(shè)色的反差,表現(xiàn)出林椿注重設(shè)色的區(qū)分。《虞美人圖》也是件傅色明艷的作品,整體色塊對比鮮明,與之有相似之處。
吳炳《枇杷繡眼圖》(絹本設(shè)色,縱26.9厘米,橫27.2厘米,故宮博物院藏)中枇杷葉脈雙鉤法與《出水芙蓉圖》(絹本設(shè)色,縱23.8厘米,橫25.1厘米,故宮博物院藏)中荷葉的畫法一致,整體設(shè)色較為統(tǒng)一。吳炳的另一件作品《竹雀圖》(絹本設(shè)色,縱25厘米,橫25厘米,上海博物館藏)用色清淡素雅,但竹葉的勾線用筆略顯圓厚,使得竹葉看起來有些沉重,比《虞美人圖》的勾線力度略欠缺。值得注意的是,吳炳《出水芙蓉圖》中荷花和《虞美人圖》中粉色虞美人,都采用了以色勾勒外輪廓線的方式表現(xiàn)。
李迪的現(xiàn)存作品很多,其花鳥團(tuán)扇《紅芙蓉圖》與《白芙蓉圖》中花瓣嬌嫩的質(zhì)感生動,花葉傅色和勾線的空間關(guān)系處理得相得益彰。這與《虞美人圖》中花瓣與葉子的處理相似,但李迪的用線則更為輕盈纖細(xì),更顯厚重秀潤。李迪另一件作品《雪樹寒禽圖》(絹本設(shè)色,縱115.2厘米,橫52.8厘米,上海博物館藏)畫一只伯勞站在落雪的枝頭,環(huán)境寒冷凄涼,畫面中大面積的留白烘托出空靈的氣氛,背景運用了掏染的手法將伯勞留了出來,其余物象都以淡墨統(tǒng)染而成,與《虞美人圖》中背景的繪畫技法相同。
除繪畫風(fēng)格外,文獻(xiàn)記載對推斷畫家身份也有一定的參考意義。有評論認(rèn)為,虞美人與罌粟花形極為相似,人們在鑒賞古代花鳥畫時往往會將兩者混淆起來,此幅《虞美人圖》中三朵“虞美人”實非虞美人,而卻似罌粟花。據(jù)《繪事備考》所記,吳炳曾作《罌粟圖》,這是關(guān)于宋代罌粟作品的唯一記載。即便如此,我們也不能斷定《虞美人圖》出自吳炳之手,須進(jìn)一步研究考證。
從宋代所有畫作的著錄中檢索有關(guān)“罌粟”二字的作品記載,可知在宋代,僅有吳炳一人有罌粟作品的記錄。另史料有記,趙昌、吳炳都曾作過《虞美人花圖》,趙之作記于卞永譽《式古堂書畫匯考》,吳之作記于吳其貞《書畫記》。吳其貞在《書畫記》中云:“吳炳《虞美人花圖》,畫法如生……此冊在杭城,同長男振啟觀于卞公之行館。公諱永譽,字令之。……時乙卯八月三日。”[2]從史料信息中可知,吳其貞在乙卯(1675)八月三日曾來“卞公之行館”拜訪過卞永譽,見過吳炳《虞美人花圖》。但在卞永譽所編著的《式古堂書畫匯考》中,在“吳炳”所屬條目下,并沒有以“虞美人”命名的畫作,而著錄有《罌粟圖》??梢哉J(rèn)為,吳其貞當(dāng)年看過的吳炳《虞美人花圖》亦名為《罌粟圖》,被卞永譽收錄在《式古堂書畫匯考》中。根據(jù)《式古堂書畫匯考》著錄的趙昌《虞美人圖》中信息,畫作之上有白文《明安國玩》《黔寧王子子孫孫永寶之》兩枚鈐印,可知本文所研究的《虞美人圖》并非趙昌的《虞美人圖》。
結(jié)語
綜上所述,吳炳、林椿和李迪三人的繪畫風(fēng)格更為接近《虞美人圖》的繪畫風(fēng)格,從文獻(xiàn)來看,有關(guān)《罌粟圖》的記載只出現(xiàn)在吳炳一人身上。從以上種種信息可推測,《虞美人圖》的作者是吳炳的可能性較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