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德俠,樊 響,趙增慧
(北京科技大學 教育經濟與管理研究所,北京 100083)
隨著社會各種不確定因素的日益增多,人類社會已經跨入“風險社會”。德國社會學家貝克指出,當代人生活在“文明的火山口”上。社會的風險具有兩個鮮明特征:第一,人為不確定性因素逐漸增多;第二,現有的制度和結構復雜性、偶然性越來越顯著,且很容易產生裂變。在此情況下,每個人都陷入了巨大風險中,個人對自己、他人和組織的行為后果變得不確定和不可預測,從而導致強烈的憂慮感產生[1](P12)。處于這個多重風險疊加時期的人們通常會感到無法適應,在社會轉型期,抑郁、擔憂、盼望安全等各種焦慮情緒已成為人們的普遍心理。隨著社會生活中的不確定性、復雜性以及社會風險的增多,大學生的焦慮、抑郁、空虛、偏執(zhí)、冷漠、悲觀和不安全感等多種心理問題逐年增加,對生活感到迷茫、缺乏目標感和意義感,對大學組織與自我缺乏足夠的認同,價值觀混亂、價值取向功利化;安全感缺失,造成一定的心理問題,甚至心理疾病。他們對于課程學習、課外實踐等組織活動缺乏興趣,甚至逃課、曠課、上課態(tài)度消極等逃學厭學現象時有發(fā)生,其大多沉迷于互聯網虛擬世界,常常隨意應付大學的教育和管理,并未在內心產生學校認同感。這類大學生儼然成為大學里的“自由人群”,大學生存在性焦慮問題日益成為影響大學生健康成長的重要因素。
雖然適度的焦慮能夠激發(fā)斗志,但過度的焦慮則會影響人們的心理健康狀況。正如胡萊特所指出的,存在性焦慮高的個體,其抑郁程度也會增加,同時高存在性焦慮還會降低人的成就動機。在當代,存在性焦慮正以普遍性、彌漫性的方式對大學生產生困擾。因此,深入、系統(tǒng)地探討該問題,對于高校做好大學生管理工作、提升人才培養(yǎng)質量、促進大學生的健康成長等方面,無疑具有一定的理論價值和現實意義。
通過對CNKI、Google Scholer、Jstor等數據庫資料查閱發(fā)現,焦慮問題研究始于19世紀初丹麥心理學家索倫·克爾凱郭爾,他提出焦慮是人面對自由選擇時的心理體驗和一種特殊的存在狀態(tài)。只要人在這個世界上存在,就會產生焦慮,人們面臨的最大焦慮就是“對虛無的恐懼”,因為它抨擊了人類存在的核心[2](P54)。我國學者認為,焦慮是一種不愉快的復雜情緒狀態(tài),如緊張、不安、憂慮等,它是個體由于即將到來并可能造成危險或威脅的情況下所產生的心理狀態(tài)。
存在性焦慮(existential anxiety)是人本主義心理學家在本體論意義上對焦慮的定義。由于焦慮與“本體性”之間的內在關聯,許多國外學者都對“存在性焦慮”問題進行過探討。保羅·蒂利希從“勇氣”入手對存在的結構進行探討,指出“焦慮是由‘非存在’對存在的威脅引起的,勇氣是為克服不存在的威脅的自我肯定?!盵3](P209)羅洛·梅在《焦慮的意義》中指出,“焦慮是人類對威脅存在或等同于存在的某些重要價值的基本反應,它是個體體會到威脅時的心理感受,伴隨著不確定性、偶然性與孤獨感。”[4]布根塔爾則認為,存在性焦慮是由人的生存狀況決定的,是基于人的本體論的被給予性而產生的,是人們在面對自己和世界的被給予性以及二者之間的關系時的一種自然的主觀狀態(tài)。社會學家吉登斯將其定義為“對不確定性的恐懼”,從現代性的角度探討了存在性焦慮與本體性安全、自我認同、信任機制等之間的關系?,F代人的生活方式發(fā)生了極大改變,“非例行化”已成為必然趨勢,這種不確定性也逐漸消蝕著當代人的安全感知,接踵而至的是存在性焦慮。存在性焦慮和一般意義上的焦慮不同,也不同于由某個特定問題或情境而引起的臨時性焦慮,而是“由于人的本體性安全受到威脅或被剝奪而引發(fā)的深度的精神不安和憂慮,是超越特定生活條件和需求的一種來自心靈深處對社會、他人、自身等的不認同、迷茫、無助與不安,即是對生存、未來發(fā)展的恐懼與憂慮,包括人的生理、心理及整個精神世界。”[5]
關于存在性焦慮的具體內容,美國的古德等人認為,存在性焦慮應該包括生活的意義感、目標性、孤獨感、責任感等內容。拜爾斯基在此基礎上,將存在性焦慮分為死亡焦慮、自由選擇焦慮、孤獨焦慮和生命意義焦慮4個維度。目前最為成熟的是布根塔爾的四分法,他將存在性焦慮分為對死亡和命運的焦慮、對無意義感和空虛的焦慮、對譴責和罪疚的焦慮、對疏離感和孤獨感的焦慮,國外一些相關研究據此進行了測量。國內學者沈湘平從社會哲學和生存哲學的角度關注現代人的焦慮,指出存在性焦慮是生存性的和本體性的焦慮,從自我空間壓縮、時間危機、判斷和選擇疲勞、風險憂慮、生存意義的迷失、自我認同危機等方面進行具體論述,認為“現代社會中個體能夠通過鍛煉自身控制復雜情境的能力、勇于存在、誠信做人、保持良好心態(tài)等方式,在流動中構建本體安全。”[6]
關于存在性焦慮的相關影響因素,部分學者也進行了探索。伯曼等人的研究指出,存在性焦慮與自我同一性呈正相關,但與年齡、性別、宗教信仰、人際關系及藥物使用等因素無關。還有研究認為,大學生對命運和內疚更容易感到焦慮,而對死亡和孤獨很少感到焦慮;在年級、性別、居住地等方面沒有顯著差異,而專業(yè)對大學生存在性焦慮有顯著影響[7](P43-45)。還有的研究者發(fā)現,不同專業(yè)的大學生在自我同一性及存在性焦慮上存在顯著差異,學生家庭背景中“城鄉(xiāng)差異”對其也存在顯著影響[8](P15-21)。
通過上述文獻梳理內容,本文提出如下研究假設:
假設1:大學生存在性焦慮可以分為孤獨感、價值感、意義感以及安全感4個維度;
假設2:不同性別、年齡大學生的存在性焦慮在總體及各維度上存在顯著差異;
假設3:不同高校層次、年級及專業(yè)類別的大學生存在性焦慮在總體及各維度上存在顯著差異;
假設4:大學生存在性焦慮總體及各維度在家庭所在地、家庭月人均收入上存在顯著差異;
假設5:大學生存在性焦慮總體及各維度在父母受教育程度上存在顯著差異。
研究對象選取北京市高校的各年級本科生與研究生,樣本數據采用隨機發(fā)放電子問卷和現場問卷相結合的形式搜集,調查時間在2019 年10—12月,調查問卷通過聯絡北京市各公辦本科高校師生向其所在高校微信群發(fā)送問卷星鏈接的形式進行線上發(fā)放,同時在課堂與校園內對大學生進行紙質問卷的一對一發(fā)放,最終共回收調查問卷3 254份,經過剔除無效問卷后,得到有效問卷2 310 份。其中,男生476 人(20.6%),女生1 834人(79.4%);大一808 人(35%),大二560人(24.2%),大三575 人(24.9%),大四129 人(5.6%),研一106 人(4.6%),研二75 人(3.2%),研三57 人(2.5%);16~18 歲483 人(20.9%),19~21 歲1 337 人(57.9%),22~24歲419人(18.1%),25~27 歲67 人(2.9%),28歲以上4人(0.17%);就讀高校層次中,“雙一流”高校451 人(19.5%),普通本科院校1 859 人(80.5%);專業(yè)類別中,理工科661人(28.6%),人文社科1 649人(71.4%);家庭居住地中,農村1 262人(54.6%),城鎮(zhèn)礦區(qū)313人(13.5%),中小城市557人(24.1%),大城市178人(7.7%)。
本研究通過相關研究文獻檢索,并在使用德爾菲法的基礎上,設計出調查問卷,并經過試測與修訂,最終確定該問卷包括兩個部分:調查對象的基本信息和大學生存在性焦慮兩部分。
1.調查對象的基本信息
調查問卷中的基本信息變量包括的內容如表1所示。
表1 調查對象的基本信息變量詳表
2.大學生存在性焦慮量表
本研究中的大學生存在性焦慮量表,包含孤獨感、價值感、意義感和安全感4個部分。其中孤獨感7題,價值感6題,意義感8題,安全感6題,該部分共涉及27 道題,對不同方向數據同向編碼。價值感參考黃希庭等的研究設定;意義感參考Steger等的《人生意義感問卷》設定;孤獨感和安全感由課題組根據大學生所處現實情境自主設計。問卷采用五點計分法,從非常不符合到非常符合,得分越高表明大學生存在性焦慮程度越高。
本研究主要采用SPSS 25.0對調查數據進行分析和處理。本研究在理論分析和探索性因子分析的基礎上探索大學生存在性焦慮的維度,接著通過描述性統(tǒng)計、t檢驗和方差分析來探索大學生存在性焦慮的現狀以及差異比較情況。對量表的信度使用Cron-bachα系數來測量。
1.項目分析
首先,將調查數據進行反向題計分處理,并計算出每個被試者的總分。接著,為判斷問卷各題目是否有區(qū)分度,將被試根據總分的27%和73%分為高分組和低分組,采用獨立樣本t檢驗,比較高低兩個分組在27個題目的平均得分上是否存在顯著性差異。最后發(fā)現有2道題未達到顯著性水平(P>0.05),故剔除,暫時保留其余25 個題目。
2.因子分析
對大學生存在性焦慮量表進行探索性因子分析。經檢驗,KMO 值為0.957,Bartlett球形檢驗卡方值為25 518.392,自由度為300,P值為0.00,說明量表存在共同因素,適宜進行因子分析。按照因子特征值大于1的情況,采取主成分分析法和Varimax旋轉提取因子,刪除因子負荷低的7道題后,保留18個題項。最后共提取出4個因子,累計方差貢獻率為55.529%,可提取的因子分別為:孤獨感、價值感、安全感和意義感。研究結果表明,該量表包含4個維度,各維度的具體指標見表2。
表2 大學生存在性焦慮各維度的具體指標
另外,由于初測問卷采取五級評分法,因此運用Cronbachα對總量表和4個分量表的內部一致性信度進行評估(表3)。由表3可知,各量表的信度Cronbachα均在0.6以上,其中總量表的最高系數值為0.907,研究數據的信度質量可以接受。
表3 內部一致性信度系數
1.大學生存在性焦慮的現狀
就總樣本而言(表4),大學生存在性焦慮處于中端水平(M=2.472),不存在過于嚴重的焦慮情況,分值變化較小(SD=0.713),說明樣本總體的心理健康水平相對比較穩(wěn)定。各維度根據得分從大到小排序分別為:價值感(M=3.011)>安全感(M=2.443)>孤獨感(M=2.341)>意義感(M=2.061)。從各維度分值變化得分上看,價值感分值變化相對較大(SD=0.931),意義感分值變化相對較小(SD=0.833),說明大學生在自身價值方面更容易產生存在性焦慮,不相信自己有能力可以獲得滿意結果,但大學生對自身價值的判斷還存在一定差異;大學生于存在與生活的意義方面很少產生焦慮,表明大學生能夠時常在大學的學習生活中尋找樂趣,找到興奮點,獲得行為動力,并且總體意義感狀況相對較為穩(wěn)定。
表4 大學生存在性焦慮總體及各維度水平(N=2 310)
將大學生存在性焦慮總量表的得分分為4個等級,分別是:低等級(1~1.99分)、中低等級(2~2.99分)、中高等級(3~3.99分)和高等級(4~5分)。從表5可以看出,大部分大學生的存在性焦慮為中低等級,約占被調查總數的50.8%。
表5 大學生存在性焦慮的得分等級
2.基于人口統(tǒng)計學變量的大學生存在性焦慮差異比較分析
(1)不同性別大學生存在性焦慮差異分析
如表6所示,不同性別大學生存在性焦慮于總體上不存在顯著差異,但在孤獨感和意義感上存在顯著差異(P<0.01),在孤獨感和意義感上男生均高于女生。這可能是由于男生很少會向別人表達和分享自己的情感,在遇到社交問題時大多數時間都會自我消化,而女生在感到孤獨焦慮時大多都會和閨蜜及朋友談心、傾訴,因此男生更容易在孤獨感上產生焦慮。此外,男生相對較少能夠合理規(guī)劃日常學習生活時間,參與各類活動的積極性也比較低,會比女生更容易感到缺少生活動力,從而在意義感上易產生存在性焦慮。
表6 大學生存在性焦慮在性別上的差異比較
(2)不同年齡大學生存在性焦慮差異分析
如表7所示,不同年齡大學生存在性焦慮在總體和安全感、價值感和意義感上均存在顯著差異(P<0.01)。通過事后比較發(fā)現,19~27歲的學生在以上4個因變量上均顯著高于16~18歲的學生。這主要由于大學生隨著年齡的增長其心智和思想越發(fā)趨于成熟,自我意識和獨立思考能力也在不斷提高,其責任感也不斷得以強化,在遇到個人難題時,年齡大的學生往往更傾向于獨立解決問題,會感到更大的精神壓力,尤其體現在自我價值的認知和公共安全意識上。
表7 不同年齡大學生存在性焦慮的差異比較
3.基于院校變量的大學生存在性焦慮差異比較分析
(1)大學生存在性焦慮的高校層次差異分析
如表8所示,不同高校層次的大學生存在性焦慮在總體上不存在顯著差異,但在孤獨感和意義感上存在顯著差異(P<0.05),“雙一流”高校的學生在孤獨感和意義感上顯著高于普通本科院校的學生。這主要因為“雙一流”高校的學生普遍學習水平較高,會將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學習上,獨處的時間更多,其同學間的內部競爭現象比較嚴重;而普通本科院校學生可能會將更多精力放在參與課外實踐活動、外出游玩上,同學間也不存在過多的利益沖突,往往能夠保持更好的人際關系,因此很少在孤獨感和意義感上產生焦慮。
表8 大學生存在性焦慮在高校層次上的差異比較
(2)大學生存在性焦慮的年級差異分析
如表9所示,不同年級的大學生存在性焦慮在總體和各維度上均存在顯著差異(P<0.01)。經過總體上的事后比較發(fā)現,大四學生顯著高于其他各年級的學生,大二、大三和大四的學生也顯著高于大一的學生。大四學生的存在性焦慮水平相對較高,大一學生則相對較低。這是因為年級的升高意味著大學生要面對越來越多學業(yè)、就業(yè)、戀愛等方面上的壓力,低年級學生由于剛步入校園,對大學生活的一切都充滿好奇和憧憬,日常校園活動比較充實,課業(yè)壓力也比較小,他們認為自己離畢業(yè)的日子還很遠,不急于為日后發(fā)展做準備,因此焦慮水平較低;而高年級學生受自身需求和社會環(huán)境等多重不確定性因素的影響,他們對未來的方向會感到迷茫,普遍缺乏目標感、合理的自身定位和未來發(fā)展規(guī)劃,再加之考試壓力大、同學之間競爭激烈、就業(yè)困難等多重壓力接踵而至,易使他們產生無助感、不安全感等,引發(fā)焦慮。另外,研究生焦慮水平較低,這主要由于研究生大多已謀劃好自身的發(fā)展方向,暫時結束本科畢業(yè)時的壓力,重新開始新的學習階段,所以焦慮感低于大四的學生,但屬于畢業(yè)年級的研三學生焦慮水平也僅次于大四。因此,學校應更加重視畢業(yè)年級學生的心理健康問題,紓解其心理壓力。
表9 不同年級大學生存在性焦慮的差異比較
(3)大學生存在性焦慮的專業(yè)差異分析
如表10所示,不同專業(yè)學生存在性焦慮在總體、孤獨感、價值感和意義感上存在顯著差異(P<0.01),均為理工科學生高于人文社科類學生。這主要由于理工科的學生有許多實驗和科研任務,往往比人文社科的學生學業(yè)任務重、學業(yè)壓力大,并且理工科學生需要經常在實驗室或實踐基地完成課業(yè)任務,進行社交活動的時間較少,所以更容易產生存在性焦慮。
表10 不同專業(yè)大學生存在性焦慮的差異比較
4.基于家庭經濟資本變量的大學生存在性焦慮差異比較分析
(1)大學生存在性焦慮在家庭居住地上的差異分析
如表11所示,家庭居住地差異下大學生存在性焦慮于總體和孤獨感、安全感和價值感上均存在顯著差異(P<0.05)。經過事后比較發(fā)現,相比城市學生,農村學生有較高的存在性焦慮。究其原因,來自經濟發(fā)展水平較低的農村學生,其所受的中小學教育的環(huán)境和質量遠不如城市學生,他們往往缺乏長遠眼光和更廣闊的視野來思考自身的社會價值。他們進入大學后對社會的了解越來越多,并逐漸意識到自身的地位較弱,在社交過程中會缺乏自信,再加之他們的家庭各方面資本都不足以為其提供更多的支持,與父母之間缺少彼此深度的內心交流,進而會產生不適應、不安全感、孤獨、自卑等多種心理問題。同時,他們對未來的發(fā)展也會感到擔憂,大多都只會考慮畢業(yè)后找一份可靠的工作以幫家里分擔經濟壓力,受經濟資本制約,即使有繼續(xù)深造的想法,也會慎重思慮,各方面壓力使他們易產生焦慮。而城市學生能夠更好地適應大學生活,家庭也能夠為他們的學習和發(fā)展提供必要的精神和物質上的支持與幫助,他們很少會感到來自生活的壓力,因此城市學生的存在性焦慮相對較低。
表11 大學生存在性焦慮在家庭居住地上的差異比較
(2)大學生存在性焦慮在家庭月人均收入上的差異分析
如表12所示,家庭月人均收入差異下大學生存在性焦慮總體及各維度上均無顯著差異。究其原因,家庭經濟條件好的學生有充足的經濟和物質支持,經濟壓力和生活壓力相對較小,不太擔心未來生存發(fā)展的問題;對于家庭經濟條件差的學生,他們可以通過申請國家貧困補助、申請獎助學金、兼職打工等多種渠道獲得大學費用和基本生活保障,他們很少會因為家庭貧困而感到抑郁悲觀,大多數都會以積極樂觀的方式度過校園生活,力求通過努力學習改變自身現狀。因此大學生的存在性焦慮很少受到這一因素的影響。
表12 大學生存在性焦慮在家庭月人均收入上的差異比較
5.基于家庭文化資本變量的大學生存在性焦慮差異比較分析
如表13所示,父母受教育程度差異下大學生存在性焦慮在總體及各維度上均存在顯著差異(P<0.01)。大學生的個體“慣習”和氣質在長期的個人生活經歷中積累起來,在家庭環(huán)境、父母教育等因素的影響下長大,內化成一種很難改變的潛意識行為模式。父母的受教育程度代表了家庭的文化資本,不同文化背景的父母往往有不同的自身素養(yǎng)和教養(yǎng)方式,這都會對子女的身心成長產生較大的影響。
表13 父母受教育程度差異下大學生存在性焦慮的分析
經過事后比較發(fā)現,在總體及各維度上,父母均為小學及以下學歷的學生存在性焦慮均顯著高于父母最高學歷為初中及以上的學生。大多數父母受教育程度低的大學生,從小在家庭中無法得到父母在學習上更好的指導和督促,他們在上大學之后父母更不能在自己的學業(yè)與未來規(guī)劃上提供幫助,這會使學生感到無助和迷茫,進而還可能產生空虛、自卑等心理問題。而受教育程度高的父母能夠為子女的成長提供足夠的資本支持,這類父母不僅能夠給子女創(chuàng)造良好的家庭環(huán)境,而且還能在子女的身心健康、學習興趣、價值觀的形成以及未來規(guī)劃等諸多方面給予全面的指導和幫助,這類學生有較高的安全感、目標感和自信心,所以他們不易產生焦慮心理。
本研究通過調查得出以下結論。
第一,大學生存在性焦慮總體上處于中低等水平,不存在過于嚴重的焦慮現象;大學生存在性焦慮可以分為孤獨感、價值感、意義感和安全感4個維度,存在性焦慮水平由高到低依次是價值感、安全感、孤獨感、意義感。
第二,受年級和父母受教育程度差異影響,大學生存在性焦慮在總體及各維度上均存在顯著差異,大四學生、父母均為小學及以下學歷的學生存在性焦慮水平較高。
第三,不同性別和高校層次的大學生存在性焦慮在孤獨感和意義感上存在顯著差異,男生高于女生,“雙一流”高校學生顯著高于普通本科院校學生。
第四,年齡、專業(yè)、家庭居住地差異下大學生存在性焦慮在總體和部分維度上存在顯著差異,19~27歲的學生高于16~18歲的學生,理工科學生高于人文社科類學生,農村學生高于城市學生。
第五,家庭月人均收入差異下大學生存在性焦慮無顯著差異。
該結論反映大學生存在性焦慮的現狀以及在不同變量下的差異比較情況,從中可以發(fā)現,應對大學生存在性焦慮的問題非常有必要。社會實踐理論中關于慣習、場域和資本的論述,也為我們研究大學生存在性焦慮這一深刻的社會問題提供了視角。大學生個人成長的“場域”,他們的家庭經濟資本、文化資本、社會資本涉及到學校內外生活的各個方面,這造成其在學校各個“場域”中所處的不同位置,通過氣質、生活行為方式等個人“慣習”也在塑造著自己的場域。下面將從社會實踐理論的視角為大學生應對存在性焦慮提出相關建議。
“慣習”是一種具有持久性和可轉移性的個人稟性系統(tǒng),是實現個體與客觀世界溝通和融合的內在邏輯,具有長期性和相對穩(wěn)定性。由于長期的個人生活經歷所內化的行為結構,大學生在經歷不同場域的轉型時顯露出不適應現象,大學場域的多元化和社會場域的復雜化及其以往“慣習”之間存在不和諧,個體在新的場域中所處的位置也將發(fā)生變化。因此,大學生應該主動通過“慣習”的調整和改變,積極促進新的“社會結構”的形成,從而幫助自己在新的領域環(huán)境中更好地生存和發(fā)展。
總之,大學生要調整自己在新的實踐場域中的自我認識,對行為給予新的說明,明確判斷自我所處的位置和場域的復雜性,以減少新環(huán)境中存在性焦慮的影響。對于不少來自偏遠地區(qū)、缺少家庭資本的大學生來說,盡管他們的家庭背景薄弱,但他們也可以通過自身努力以“獲致性因素”來削弱“先賦性因素”對自身發(fā)展的制約。此外,大學生個體應盡可能避免存在性焦慮的負面影響,在實踐中充分發(fā)揮能動性,實現自我重建和認知超越。
其一,大學是一個培養(yǎng)人的地方,是一個以傳播和創(chuàng)新知識、塑造靈魂、培養(yǎng)能力,促進學生身心健康發(fā)展為本職的“精神場域”和實踐空間。大學應該為學生創(chuàng)造自由、民主、平等的發(fā)展環(huán)境,通過為學生提供豐富的精神食糧和多元的實踐空間,讓大學生在其中獲得生存的意義,使其對大學產生心理上的歸屬感和認同感,進而能夠順利地轉變自己在大學場域中的角色,改變現有的“慣習”以更好地適應大學生活。自由平等的意識、優(yōu)雅的精神氣質、豐富的內心世界和堅定的信仰等都是大學生在氛圍相對民主寬松的環(huán)境中形成的品質,通過盡量減小和規(guī)避各種社會風險因素對大學生的侵襲和不利影響,他們的這些品質將會內化為體內的“慣習”,并成為他們未來跨進社會場域的主要“資本”。
其二,大學對學生的教育與管理要做到“以人為本”。大學教師和管理者要意識到大學生之間的背景差異,管理制度和措施應更注重人性化,尤其關注弱勢大學生的需求,為全體學生融入“大學”這個場域創(chuàng)造良好的條件。特別是教師和輔導員要增加與大學生的交流溝通,關注了解他們的需求,幫助他們解決生活中的困難和心理困惑,使學生增強歸屬感,能夠感受到來自學校和教師的人文關懷與溫暖,避免陷入存在性焦慮中無法自拔。
當前社會中存在的諸多不良現象給大學生帶來一定的惶恐、無助、不安和迷茫的內心體驗,特別是對于那些來自底層的、缺乏社會資本和經濟資本支持的大學生而言,他們的焦慮體驗更為深刻。因此,營造良好的社會環(huán)境能夠為大學生構筑“保護殼”,有利于緩解存在性焦慮情緒。
一方面,營造良好的社會生態(tài)。政府應采取有效措施,縮小社會貧富差距,讓所有社會成員能夠感受到被平等的對待,享有社會經濟發(fā)展帶來的紅利,使得大學生群體對未來抱有希望,激發(fā)學習的主動性、積極性和創(chuàng)造性,相信通過自己的努力和“后致性”因素來改變自己的命運。如此才能有效消釋或減弱大學生存在性焦慮問題。
另一方面,營造良好的網絡環(huán)境?;ヂ摼W極大地拓展了人類實踐的空間和領域,已經成為人們生活中不可缺少的部分。大學生是使用當代媒體和互聯網最多的群體,網絡已經融入他們的生活,成為認識世界以及接觸社會場域的重要路徑。人們的價值觀隨著現代社會生活的多樣性而變得日益多元化,各種社會信息和輿論通過網絡媒體迅猛傳播,而大學生對網絡媒體的依賴程度較強,社會場域中的種種現象正通過互聯網影響著他們的心理和行為。因此,媒體應強化社會責任感,發(fā)揮積極的輿論導向作用,弘揚主旋律,傳播正能量,為大學生的自身安全提供堅固的“保護殼”,更好地紓解存在性焦慮,建構更好的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