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甲骨文記載,蛇的本字是“它”,形似蛇。在《說文解字》中則解釋為:“它,蟲也。從蟲而長……上古草居患它,故相問無它乎?!边@個記載是說,當時的古人們相互問候,最常見的是“有沒有蛇?”這說明遠古人們對蛇是恐懼的。但隨著生產力的不斷提升,人們對蛇的認知也不斷改變,蛇的形象也豐富多彩起來。
一
《搜神記》是一部魏晉南北朝時期的志怪小說,書中對蛇的記載很多,據統(tǒng)計,該書中出現(xiàn)“蛇”字74處,寫蛇的短文有31篇,而且大都把蛇看作是充滿靈性的神物。
《搜神記》中,被人格化蛇的形象占據了不少篇幅,其核心要義是蛇具有與人一樣的情感,和人一樣有恩報恩,有仇報仇。其中有一則竇奉之妻生蛇的故事:后漢定襄太守竇奉的妻子,“生子武,并生一蛇”,人竟然生了蛇,這在人們看來,肯定是一件很難堪的事,為此竇奉“送蛇于野中”。后來,竇奉的妻子死了,即將下葬的時候,突然有大蛇從草中出,“徑來棺下,委地俯仰,以頭擊棺,血涕并流,有頃而去”。蛇竟然還能給人送葬,這個記載顯然具有神話色彩。不過,在這個故事中有合適的邏輯:此蛇雖身為蛇,卻是竇奉妻子所生,自然就有人的血脈,所以就有和人一樣的感情,在母親死后,它也非常哀慟,以致“血涕并流”。
《搜神記》中記載最為生動的蛇報恩的故事,莫過于這一段:“邛都縣下有一老姥,家貧孤獨,每食輒有小蛇頭上戴角,在床間。姥憐而飴之食,后稍長大,遂長丈余。(縣)令有駿馬,蛇遂吸殺之。令因大忿恨,責姥出蛇,姥云在床下,令即掘地,愈深愈大而無所見,令又遷怒殺姥,蛇乃感人以靈言瞋令:‘何殺我母?當為母報仇!’此后每夜輒聞若雷若風,四十余日,百姓相見咸驚語:‘汝頭那忽戴魚?’是夜,方四十里與城一時俱陷為湖,土人謂之為陷湖,唯姥宅無恙,迄今猶存?!?/p>
“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是國人最淳樸的感恩情懷,而《搜神記》則將此寄托在了蛇的身上,從而更加深化了這種情懷的積淀,也為蛇類本身添加了溫情與可愛。
二
《太平廣記》是我國古代第一部文言紀實小說的總集,成書于宋代?!短綇V記》中,對于蛇的各種記載和自然描寫還是很多。除此之外,《太平廣記》中的蛇還具有吉祥富貴的瑞兆。在《樹提家》篇中記載:“隋絳州夏縣樹提家,新造宅,欲移入,忽有蛇無數,從室中流出門外,其稠如箔上蠶,蓋地皆遍。時有行客云:‘解符鎮(zhèn)。’取桃枝四枚書符,繞宅四面釘之,蛇漸退,符亦移就之。蛇入堂中心,有一孔,大如盆口,蛇入并盡。命煎湯一百斛灌之,經宿,以鍬掘之,深數尺。得古銅錢二十萬貫。因陳破,鑄新錢,遂巨富?!边@個記載說明,那時人們認為蛇是金錢的化身,會給主人帶來財富的。直至今天,渝黔湘鄂交接地帶的土家族還認為蛇是神的化身,并稱蛇為錢串子、金串子,把蛇當神仙供奉。
在《太平廣記》中,蛇的出現(xiàn)還預示著長壽富貴。其中《張承母》一篇,寫的就是張母懷張承的時候,曾“乘輕舟游于江浦之際,忽有白蛇長三丈,騰入舟中”,于是張母把蛇帶回了家。誰知,過了一夜,這條白蛇忽然不見了,鄰居都說看見一只白鶴從張家凌云而去。于是就找算卦的,算卦者說:“此吉祥也,蛇鶴延年之物,從室入云,自卑升高之象……若生子,可以為名?!币虼?,就給張承取名“白鶴”。直到后來張承的兒子張昭,“位至丞相,為輔吳將軍,年逾九十。蛇鶴之祥也”。
三
《聊齋志異》是清代著名作家蒲松齡所著的靈異與志怪小說集,對蛇的故事也是多有涉及,除了表現(xiàn)蛇的本性以外,也寫了蛇的積極意義。
蒲松齡最為精彩的蛇故事莫過于《蛇人》。故事是這樣的:東郡有個人,以耍蛇為生。他曾經馴養(yǎng)著兩條蛇,都是青色的,大的叫大青,小的叫二青。二青的前額上長有紅點,尤其聰明,主人指揮它盤旋表演,無不如意。因此,耍蛇人對它寵愛有加。過了一年,大青死了,耍蛇人想再找一條來補上空缺,但一直沒顧得上。后來,還是聰明的二青幫助耍蛇人帶來一條小蛇,耍蛇人給它取名小青。小青初來時瑟縮不敢食,二青含哺小青。經過主人的馴養(yǎng),繼續(xù)它們的表演。從此,這兩條蛇二青、小青就跟著蛇人走南闖北。二青越長越大,主人不得不將二青放歸山林,然而二青回歸山林后,常襲擾路人。一天,當耍蛇人路過此處路段,二青前來襲擾,發(fā)現(xiàn)是主人時,立即變得親昵無比,縱身繞著耍蛇人,如昔日狀。于是,主人又將小青和二青一起放歸了山林。臨行之時,主人囑咐它們勿擾行人,以免犯天譴,二蛇垂頭,似相領受。果然,此處再也沒有蛇襲擾人的事情發(fā)生。
清嘉慶年間學者馮鎮(zhèn)巒曾點評《蛇人》說“此等題我嫌污筆,寫來款款動人乃爾”,他的意思是,蛇乃惡毒之物,令人驚恐,自己是不會寫的,但此篇寫得確實十分動人,文筆極妙。
(摘自《北京晚報》劉永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