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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追黃河

      2025-03-14 00:00:00劉俐俐
      美文 2025年5期
      關鍵詞:蘭州花兒黃河

      說是在追黃河,一點都不假。

      在我五十多年的生涯中,路過黃河的次數(shù)并不多,并且大都在深秋時分,隔著汽車或者火車的窗戶,只或遠或近地感知到了它的瘦長、蜿蜒、渾黃,或者一份沉重的生命感。

      而這一次,我出差到合陽,忙完事務,隨著職中的陳校長一行零距離地來到了黃河岸邊。此時,黃河流量充足,靜水流聲,河邊的故道上,蘆花正泛白,柔柔的花絮,隨風飄落在水面上,引起眾多魚兒爭相追逐,隨流水向下游浮去。

      秋色也正在褪去,蘆葦叢大片大片被涂上了金色,一道亮麗的金黃。陳校長說,蘆葦?shù)奶J纓前陣子已經(jīng)被縣城周邊的人掐去,留待冬閑時編高屐草鞋,當文旅產(chǎn)品出售,還說這種鞋保暖,蹚雪踩泥如履平地,這種感覺我未曾嘗試,也只能想象一下了。

      和我們一起行走在河道上的,還有一群鳥兒,灰身子,紅頭頂,黑尾巴。陳校長指著距離我們最近的一只鳥兒說,這種鳥叫作“精靈鳥”,在河道上空很常見。他的話剛落下,這鳥兒落在旁邊的蘆葦上,小眼睛不停地張望我們,發(fā)出清脆悅耳的叫聲,像是在歡迎我們。很快,我又看到了另一只,體型稍大些,黑紅相間,正從一叢較為密實的蘆葦深處探出頭來,飛快地掠過我們的頭頂,向著河岸深處的蘆葦蕩悠然而去。

      因為不是周末,河邊較為安靜,石頭砌造的堤岸被鐵絲網(wǎng)在一起,每間隔一段距離就砌造出一處石碓,據(jù)說是用來抵御洪水的沖擊。不遠處,還在整修的河道里,工人們忙著運輸、拌料、抬石頭、砌造,一切顯得有序而又繁忙。

      往前走,河床越來越瘦小,人工種植的金絲菊、格?;u漸稀少,只有雜草和橫生的蘆葦,一叢一叢隨意散落著。很多行人從這里止步,往回折返,我們因為想更多探究這條河流,故而繼續(xù)一邊往前走,一邊張望渾濁而緩慢的河流,就像張望一個普通的人一樣,那種屬于黃河跌宕起伏、渾厚奔放的美,似乎只在古人的詩歌中得到極致的呈現(xiàn)了。比如“遠上白云間”的時空提拉,“長河落日圓”的極度荒涼,“欲渡黃河冰塞川”的行路艱難,似乎將黃河的青年、壯年、暮年逐一詮釋了,并且和我暫時沒有任何交集,不免有些遺憾。休息了一會兒,再往前走,黃河稍微又大了些,但始終不急不慢,一副被馴服的模樣。陳校長說,這里的老百姓會在不同的時節(jié)里,從河里取水,種稻子、栽蓮藕。當然也還會在碰上大旱的時候,不分晝夜地將河水抽上高原,灌溉旱地、果園和苗圃,滋養(yǎng)著一茬又一茬的莊稼。

      岸邊蘆花正白,河邊水汽繚繞,天空湛藍,像嬰兒純凈的雙眼,地很闊,將河水擁抱在懷中,讓人陷入無邊的思考。更多時候,我在內(nèi)心竭力思考著,用怎樣的詞語來表達這種天與地、地與水,相互包容的樣子,或者,用詞語表達它們被時光退卻的記憶。我想到了悲欣交加、苦樂交織、生死與共……這些幾乎被我用爛的詞語,全一股腦地蹦出來,但卻似乎都不貼切。

      第二日,離開合陽縣城,有一陣子,我們的車子還一直在黃河邊時而快時而慢地行駛著。大概走了半個鐘頭后,看到一處漂流的娛樂項目,我想起了,曾經(jīng)在銀川,和我兒子和侄子們一起坐著橡皮艇,在黃河漂流的一幕。最開始出發(fā)的地方,應該是黃河最為遼闊的一面,一點都沒有像我在秦嶺里漂流時產(chǎn)生的那種與激流險灘碰撞和搏擊的危險與刺激,反而是人隨著橡皮艇,極其溫和地在平靜的水面上,自由而隨性地順流而下。

      但很快,這種平靜便被打破了,眼前出現(xiàn)了一個漩渦又一個漩渦,戴著白帽子,身穿藍色對襟褂子的艄公,漲紅著臉,用很大的力氣,來糾正方向的偏差,漸漸的,橡皮艇的身子平穩(wěn)了,艄公放慢速度,非常自如地控制著方向,把我們送到河心裸露的一塊沙洲上。

      那是不大不小的沙地,四周長滿了叫不上的綠色雜草,密密匝匝形成一道綠色的屏障,沙地上,布滿了大大小小的水坑,一些麻灰色和綠色交雜在一起的鳥兒,很親密地圍在一起,落在水邊的很茂盛的草叢中,一副相親相愛的樣子。它們見我們到來,不高飛,也不遠飛,偶爾會有膽小的,看著我們腳步近了,就落到近處一塊更小的莎草上,遠遠地盯著我們看。艄公告訴我們,它們是沿黃河的指引而來,而且肯定啄食過上游的草,游走了幾百里,才來到這里,這樣的鳥群,在這塊是再普通不過的一件事,此刻帶給我的溫暖如此深刻。我有多長時間沒有為這溫暖而喜極而泣了!

      就在這樣懷想的時候,我們的車子漸漸遠離了黃河。車窗外,一側(cè)是連片的秋莊稼地,早玉米已經(jīng)被收割了,大路邊晾曬著金黃的玉米粒,還晾曬著火紅火紅的花椒和辣椒。另一側(cè),一壟一壟胡蘿卜苗剛露出頭,翠生生的,像一首首分行詩,緊挨著蘿卜地的,還有一大片白菜地,十幾個婦女戴著帽子、袖套、手套,蒙著粉色、藍色不同的面罩,正蹲在地里拔草,旁邊樹蔭下停著一排電動車,她們應該是附近村子的人,或許由于孩子上學或者老人需要照顧的牽絆,并沒有離開這條河流和這片土地,草一茬一茬長,她們就一直有活干,一直有一份收入,或許也能一直陪著老人和孩子,這一切讓人覺得踏實,就像路邊的玉米粒和花椒粒,有一種顆粒歸倉的充盈和希望。

      這一刻,秋色正濃厚,黃河漸漸遠去,這片土地在秋莊稼的輪回中,完成著生命與生命的交接與繼承。

      2017年的“十一”長假,我和先生駕車,帶著公婆一起向北,向陜北的縱深處行進。

      排了近乎兩個鐘頭的隊,我們終于來到第一站:壺口,賞有名的黃色瀑布。人流如潮,驚呼聲、尖叫聲、贊嘆聲也不絕于耳。眼前,斷崖式的黃河,奔騰躍進,如陜北漢子揮舞著斧頭,鑿開一塊塊巨石成溝壑,將原本蜿蜒又錯落有致的黃河水阻擋和分離,激起無數(shù)彩虹和陣陣聲浪,聲聲震徹,這無字的《黃河大合唱》,何其不是一份上蒼給予大地獨有的天籟,或者吶喊。

      我被人流涌動著,靠近觀景臺,一河濁水跳下,一級、二級、三級,被撕裂成水花的碎片,流瀑的絲縷,仿佛我們自己的心被揉碎,被切割,被撕扯。北方廣袤的大地和遙遠的地平線,在水霧中忽隱忽現(xiàn),云離地面很高,但又很近;天離水面遙遠,卻又融為一體,天色渾黃無限地空蒙、抽象、莊嚴,水霧營造了一種偉大命運降臨的感覺。

      很快,我便被游人擠到觀景臺的一處石槽邊,只能遠遠看著。我的前面,被一個魁梧帥哥擋著,肩膀上還坐著他的兒子,我什么也看不見,只能用耳朵聆聽這陣陣濤聲和浪花聲。再后來,人越來越多,觀景臺上的人多得像密不透風的一堵墻,我們只好退出了觀景臺,沿著河灘,一邊歇腳,一邊玩耍,最初的興奮和熱情也隨之減退下來。理由很簡單,就是順著河邊往前走,河水越來越淺,河道越來越蜿蜒綿長,最窄處,幾乎枯竭。河床上,大塊的石頭裸露在陽光下,光亮灼熱,雙腳踩著上去,可以輕松走到對岸。不覺悵然,這陜北段母親河的波瀾壯闊,也僅僅在壺口不足三十米的地方,得到極致呈現(xiàn)而已。

      之后,還有很多次與母親河邂逅。記憶最深的是在青藏高原,與黃河再次相遇,那是一個天高云淡的下午,天空飄起了小雨,一望無際的草原籠罩在細雨蒙蒙中。我的眼前,像一條綠色絲綢帶子似的母親河,九曲長歌,蜿蜒綿長,如詩如畫。那應該是少年時期的黃河,成為我生命中對黃河最美的一段記憶。

      2019年的夏日,受邀《西安晚報》絲路行活動,我們一行人從西安大雁塔出發(fā),途經(jīng)寶雞、天水來到蘭州。當我們的大巴車漸漸靠近這座城市時,它像一位慈祥的母親,正躺在黃土高原的山坳間,被南北綿延不絕的群山環(huán)抱著。清代詩人沈青崖曾潑墨而出的“峻絕皋蘭路,東岡勢漸平。九邊通玉壘,萬里鎖金城。山抱高低色,河流畫夜聲”的一番景致,即在眼前。

      我曾經(jīng)認為,黃河之于蘭州,就如同一個人,從俊朗少年到矯健青年,已然是一副既跌宕起伏又沉穩(wěn)雋永中年模樣了。比如此刻是初夏,雨水充足,寬闊渾黃的河水平緩地流淌著,像極了一個人,進入休養(yǎng)生息的狀態(tài),更像一位寬厚慈祥的老母親側(cè)身躺在那里,給你緩緩訴說歲月往事??扇羰且灰勾笥昊虮┯赀^后,就截然不一樣了,但見那河水翻滾,洶涌奔騰,似一匹烈馬,挺著胸膛,越激流,過險灘,多像我們曾經(jīng)苦難深重的中華母親!

      于蘭州這座城,我僅僅是一位曾經(jīng)的過客。那一年,兒子初中畢業(yè),我和老公帶著他去青海游玩,歸來時路過這里,已是晚上八點,老公因為連續(xù)開了七個小時車,身心俱疲,便從高速上下來,進了這座城市,歇了一夜腳而已,這座城給我的第一印象是它雖然處在黃河上游的雄關、絲綢之路的重鎮(zhèn)地位,但從地理環(huán)境上看,植被稀疏,土地貧瘠,和我山川秀美的大寶雞相比,還是少了一些靈性。不過,隨著我們的車子慢慢進入城中,那種屬于歷史古城的渾厚大氣和古老蒼勁之感依然撲面而來,讓人不覺想起“倚巖百丈峙雄關,西域咽喉在此間”的豪邁情懷。當晚,入駐酒店后,我們出來吃飯,只匆匆在中山橋附近逛了一圈,人太多,橋上連下腳的地方都沒有,又急匆匆返回酒店了。

      而這一次絲路行,我們要在蘭州停留一天,可以真正走進它的懷抱中了。蘭州第一站,是陜甘兩地作家的文學高峰論壇。很榮幸,親自聆聽了甘肅作協(xié)主席、著名的茅盾文學獎評委馬步升先生關于蘭州與黃河、蘭州與歷史,蘭州與絲路等觀點明確的闡述,也為我這個有很多歷史盲點的人補了一堂文化大課。在馬老師如數(shù)家珍的精彩講解中,這座城市與絲綢之路的圖譜,包括地理、歷史、文化三大版圖在我的眼前漸次明晰起來,一條屬于黃河文化的脈絡,以蘭州為起點,翻越烏鞘嶺,延伸至祁連山雪水滋潤過的千里河西走廊,一條被史書詩意地譽為“絲綢之路”的貿(mào)易大道上,玄奘走過,法顯走過,張騫走過,班超與霍去病走過,而此時,我等30多人正在用自己的身體和靈魂去尋覓、探究,然后接受淘洗。窗外,萬家燈火異彩紛呈,似要將一座古城點燃,同時被點燃的,還有與我一樣的文學人追逐黃河文化和絲路精神的夢想和情懷。

      馬步升主席娓娓道來,我的思緒也緊隨其后,我第一次知道,在歲月深處,蘭州是一條大蒜和玻璃之路,也是一條雜耍小丑和茶葉之路,還是一條傳教士和探險家之路,當然了,更是一條戰(zhàn)爭與媾和之路,當一捆捆絲綢、一箱箱茶葉充塞于漫漫征途時,也把一個叫“契內(nèi)”(China)的東方古國一下子推到了地中海之畔。

      關于這一點,馬步升主席闡述得很翔實。他說,到了甘肅,最繞不開的就是河西走廊,這是絲綢之路的黃金段,而整個甘肅,恰恰是一個狹長形的通道。當年,漢武帝在長安遙望著迷霧一樣被匈奴把守的河西走廊,他明白,打通這條廊道,聯(lián)合西域各國共同打擊匈奴對于當時漢帝國來說迫在眉睫。于是,張騫、霍去病,漢王朝的觸角從長安出發(fā),過天水,過蘭州,一路向西到河西走廊,這條自然的地理通道是無法改變的,乃至到今天,它仍然是河西走廊的咽喉地帶。還有就是,絲綢之路之前有個玉帛之路,通過這條商道,西域的玉石運輸?shù)街性?,中原的絲綢運輸?shù)轿饔颍恍倥刂浦?,幾乎幾百年間無法通達。從建元二年(公元前139年)起,張騫歷經(jīng)13年艱辛,終于將這條路打通了,河西走廊空前繁榮起來,很多年過去了,絲路壯舉帶來的劃時代歷史意義無可取代……

      那一夜,我是枕著這些話入夢的。夢里,這個有著多元化和豐富化并存的歷史文化名城一點一點滲入我的筆尖。

      早起,要看母親河的。河邊行人并不多,一位大媽在我前面慢慢走著,滿頭的白發(fā)被風輕輕吹起。大媽很自然地伸出兩只手,將有些散亂的稀疏頭發(fā)捋了捋,很整齊別在耳邊。整個過程中,她的視線一直不曾離開蜿蜒流動的黃河水,唇角泛起淡淡的微笑。那一瞬,大媽身上與生俱來的蒼涼和柔暖的感覺將我包裹住了,我也隨著風吹起的方向,和大媽一起張望寬闊的水面,一種寧靜感,或者說,踏實感,真實感,似乎還有那么一點倦鳥歸巢的感覺。對,那是對母親的依戀!

      很快到“天下黃河第一橋”的“中山橋”了,此橋舊名“鎮(zhèn)遠橋”,是1907年(清光緒三十三年),由德商泰來洋行喀佑斯承建,美國人滿保本、德國人德羅作技術(shù)指導,共耗掉三十萬六千余兩白銀打造而成的,從橋墩、橋梁、橋身、橋面,都是純鐵,堅固耐用,氣勢宏偉,橋的兩端分別建有大石坊,上刻“三邊利濟”和“九曲安魂”。1942年,為紀念孫中山先生更名為“中山橋”,沿用至今。

      我身邊的商子秦老師對這座橋的歷史變遷耳熟能詳。他笑著對我說:中山橋已儼然走過了一百多個春秋,它經(jīng)歷了無數(shù)次的冰凌沖擊、洪水沖刷、地震搖撼、風雨剝蝕、車船碰撞,以及兩次大規(guī)模戰(zhàn)爭洗禮后,依然如一名堅強的戰(zhàn)士,用自己的鋼鐵脊梁,擔負起通達黃河兩岸的重任,也書寫著鋼、鐵、鎂、鎳等金屬元素獨一無二的魅力。

      我踏上橋面,腳步厚實,思緒沉沉,不覺間,滿眼都是浩浩蕩蕩,漫無邊際的黃河了,仿佛一彎腰,一伸手,黃河就被我捧在了胸腔,這種感覺真的很奇妙!

      太陽出來了,岸邊游人多了起來,徜徉其中,百年老柳搖曳生姿,綠影婆娑。我的耳邊,吹來黃河的風,帶著獨有的、泥土和黃沙的味道。繼續(xù)前行,遠遠的,看見黃河母親雕像前早已圍了不少游客,在見縫插針一般爭相拍照。他們一笑一顰,藏著中國母親身上難以釋懷的很多情感,從而成為蘭州這座城市名片上最為動人的一幕。我們等了好長時間,難以靠近,只好靜靜站在旁邊,遠遠看著“母親”雕塑。我眼前的母親,身軀頎長勻稱,曲線優(yōu)美,神態(tài)自然,濕漉漉的長發(fā)好似剛剛在黃河水中洗過。她的右臂微曲,仰臥于黃河波濤的背景之中。母親的膝下依偎著一裸身嬰兒,頭微左顧,面露笑容,顯得尤其活波可愛,整座雕塑構(gòu)圖簡練,寓意深刻,不覺深深看了又看,才轉(zhuǎn)身離去。

      在黃河岸邊,除了鐵橋和黃河母親雕像之外,還有一個好去處,便是充滿風情的水車園了。未及其中,已有“吱吱嘎嘎”的聲響隨著風聲一起傳來。拾階而下,一排排錯落有致的水車在黃河水流的沖壓下,旋轉(zhuǎn)不停,浪花飛濺后,徐徐匯入一邊的渠堰,汩汩清流在向我們訴說著黃河灌溉史上古老的歌謠。

      其實,還有一首歌謠呢,瞧,它正從河中央的一只羊皮筏子上緩緩飄來。停下腳步,側(cè)耳細聽,是筏子客在引吭高歌:

      哎,中間是黃河哈,兩邊是崖耶

      哎,峽口里站兩朵云彩哈

      哎,云彩是搭橋者呀,你過來哈

      哎,心頭的“花兒”哈漫來……

      我被這歌聲一下子吸引了,拋開身旁的文友阿依古麗急急撲下臺階。不遠處,羊皮筏子緩緩漂來,上面坐著一男一女,還有一位戴著白色帽子的羊皮筏客。歌聲顯然是從皮筏客喉嚨里喊出來的。那聲音忽而低沉渾厚,忽而高揚清脆,到最后,變成一串串悠長的尾音,在黃河上空久久飄散,連同一河的黃水也微微顫動起來。

      這就是“花兒”, 帶著黃河母親的乳汁,一路奔流到青海、甘肅和寧夏,飄蕩在西北高原的莽蕩群山之間,從而形成黃河中上游綿綿不絕的民間歌謠。我雖然不太陌生,但也僅僅是在書本上讀過,電視上聽過,真正身臨其境耳濡目染,卻是第一次。那一瞬,我愣在那里,睜大眼睛,伸長耳朵,竭盡身體里所有的感官,去沉浸式感受這原始的況味。那一瞬,眼前浮現(xiàn)出曾在央視3頻道做主持的朱軍,在做一期民歌專題系列節(jié)目時,用帶有磁性的男中音詮釋“花兒”:凡是在大西北生活過的人,準確說,凡是對西北高原一帶的歷史、文化、地理、風俗有一定了解和親身體驗的人,都會為一種從內(nèi)心呼喚出來的、至真至情至性的歌謠所感染,若是細心去觸摸,還會觸摸到一種深邃,觸摸到“花兒”的音色里分明潛藏的蓬勃而堅韌的鮮活生命……

      關于黃河“花兒”的獨特魅力,我最初是在已故的甘肅本土作家王家達的鄉(xiāng)土小說中充分感受到的。他的黃河小說,像一幅幅黃河風俗長卷,更像一曲曲黃河兒女的悲歡驪歌。毋庸置疑,一定是我眼前滔滔不絕的黃河水滋養(yǎng)了他的文學氣象,他的筆下,祖祖輩輩的黃河兒女一邊唱著裹著泥土的“花兒”,一邊創(chuàng)造艱苦而美好的幸福生活。在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時光更迭中,那長長短短、繁復多樣的黃河“花兒”唱出了幾代人的生離死別,也唱出了一個人的愛恨情仇,顯而易見,在一首首“花兒”中,一個民族的精神世界和日常生存狀態(tài)被鮮活淋漓地勾勒和呈現(xiàn)出來。諸如王家達頗有影響的長篇小說《清凌凌的黃河水》中,尕奶奶與二哥子的婚外戀故事可謂曲折凄婉而純真動人,但更多打動我的,是小說中蘊含的那種濃烈飽滿的異域情調(diào),它們來自于尕奶奶與二哥子之間頻繁出現(xiàn)的“花兒”對唱。通篇中,王家達不惜筆墨地將這繚繞在黃河岸邊的古老民謠大肆渲染,也讓我們看到一個作家用文學作品來傳承古老民俗文化的擔當和情懷,因了這些“花兒”,王家達的小說多了些許獨特的韻味。

      后來,重讀李修文的《山河袈裟》,我更加理解了黃河“花兒”所傳遞的無限鄉(xiāng)愁。那是寒風吹徹,幾個在修船打工的弟兄中,其中一個生了重病,大家花光了身上所有的錢,以至于沒有回家過年的盤纏了,大年夜,他們被阻隔在黃河邊,突然想家了,有兄弟買了廉價的酒,一個個喝到醉熏,臉上爬滿了滾燙的熱淚,大聲唱著:

      貴德的黃河往南淌

      虎頭的崖又落了一對兒鳳凰

      朝你的方向上哭一場

      有心來

      沒個落腳的地方……

      那一瞬,我的眼角也濕潤了,甚至也想跟著吼一曲,來排遣和釋懷心中堆積的沉郁氣息。

      如今,絲路文明已在黃河岸邊縱橫了二千多年,掠掠雄師、嘯嘯鐵騎、叮當駝鈴,早已絕塵遠去,金城關垣、浮船古渡、茶馬互市,亦漸漸淹沒在和平盛世中了。然而,我們驚喜地看到,黃河岸邊的“花兒”依然愈唱愈響,經(jīng)久不衰。你瞧,正值周末,數(shù)十里的黃河風情線上,許許多多的蘭州市民正自娛自樂地吹拉彈唱,其中不乏唱“花兒”的男男女女。印象頗深的是,有一位叫楊城蘭的67歲老人,唱得專注而投入,引得我們一行人駐足聆聽,久久不愿離去。之后,她在接受《西安晚報》隨行記者張靜采訪時,很動情地說,她唱“花兒”已經(jīng)二十多年了,每個周末都要來黃河岸邊唱一個下午,雖然她早已過了憧憬愛情的年齡,但喜歡唱“花兒”中的愛情,讓歲月變得美好而真實。采訪結(jié)束,我們采風團的歌手賀艷也亮開歌喉,來了一段陜北民歌《山丹丹開花紅艷艷》,一瞬間,黃土與黃河民謠,成為黃河岸邊一串最美的音符。

      要告別蘭州了,臨上車時,我身后的一位大叔,還在用土土的蘭州話唱“花兒”:

      吉祥葫蘆牛肉面,

      羊皮筏子賽軍艦;

      坑上蹲個尕老漢,

      砂鍋里煮著洋芋蛋……

      那歌聲未落,車上有人問,王導,羊皮筏子咋做的?王導很幽默地用帶有一點“花兒”味道的腔調(diào)說道,別看我們這空空的羊皮筏子,做起來,門道真多嘞。若你要問蘭州城里任何一個老百姓,他都會說,殺它一只羊,剝它一張皮,曬它一個月,抹它一身油……

      王導說這話的時候,我順著車窗,追著黃河望過去,太陽紅艷艷的,一只羊皮筏子,正隨著翻滾的浪花,在河上劃著一道弧線,天空湛藍如洗。我的耳邊,黃河的風聲、吼聲和歡唱聲,正一寸一縷滑過。

      (責任編輯:龐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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