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99热精品在线国产_美女午夜性视频免费_国产精品国产高清国产av_av欧美777_自拍偷自拍亚洲精品老妇_亚洲熟女精品中文字幕_www日本黄色视频网_国产精品野战在线观看

      ?

      賈植芳致胡風(fēng)(一九三八——一九五四)

      2001-06-14 05:48賈植芳
      書屋 2001年4期
      關(guān)鍵詞:胡風(fēng)

      一 (一九三八年四月二十一日)

      胡風(fēng)先生:

      來武漢后,得見《七月》,頗覺喜歡。因為生活的緣故,不能用熱烈的體材,現(xiàn)即寄上來漢寫的《蜘蛛》一篇,現(xiàn)在用這樣晦澀的寫法,似覺不當(dāng)。但也就真存在著這樣的境遇。如認(rèn)為不合格,請即退下。

      副標(biāo)題用“呈獻(xiàn)為真正人權(quán)斗爭著的日本兄弟”,就是寫它的用意。二年前在日本的海濱,在夜雨聲中,輾轉(zhuǎn)于席上,想著過去的人與事,爬起來寫了這樣一篇,用以紀(jì)念友人,二年后的今日,從報上看到了動人的記載,我又不禁把它從記憶中抄出,轉(zhuǎn)贈于這一更廣泛和偉大的運動的支撐者和受難者。

      有一個時候我不相信文字,但現(xiàn)在又胡涂的寫出了這些。也算是紀(jì)念自己罷。

      此祝

      大安。

      賈植芳

      四,二一日,午。

      二 (一九三八年五月八日)

      胡風(fēng)先生:

      “探交”的信已拜讀過。近來又搬動了一次,弄得生活頗形麻煩,甚至很胡涂的,沒能寫復(fù)信。訓(xùn)練班〔1〕近日就大概結(jié)束,這簡直類乎一個噩夢。武漢這地方生活頗無意思,我即預(yù)備盡可能回我生長大的北方去。這是很早就希望著的事。

      《蜘蛛》是在寂寞中寫的,在日本海濱就寫就的,不知怎樣,不久之前的情緒又恢復(fù)了一年之前,這情緒頗可怕,我原寫了紀(jì)念一個用自己的血為正義而犧牲的人,后來報上看到日本軍閥大捕反戰(zhàn)運動者,有些甚至就犧牲于牢獄了,于是又從記憶中抄出。不過這樣的作品,有時或竟是一個可怕的趨勢,于健康的讀者也許有害的。

      訓(xùn)練班現(xiàn)設(shè)于南湖軍校原址,這里,給敵人已轟炸過兩次了。匆匆。

      祝安。

      賈植芳 上

      五月八日,夜。

      三 (一九三八年六月四日)

      胡風(fēng)先生:

      南湖曾奉一函,未接復(fù)信,不知收到否?我在武漢混了一個多月,心情陰氣得很,現(xiàn)在總算告一段落,后日即打算動身赴晉,到一個部隊內(nèi)做工作。

      現(xiàn)寄拙稿一——《家》,是在武漢寫的,原打算以“五四”到抗戰(zhàn)前后的智識階級寫一劇,但因為向來沒用過劇這一形式,故先作一小規(guī)模的嘗試,結(jié)果便是這個《家》。

      《家》剛寫罷,突然接到友人輾轉(zhuǎn)來的信,知道在北方的妻子死去這消息,——對于死,我的見解,以為這東西本身卻是可怕,如在《家》里所說,但在人的作用上,卻有商量余地,就是死法問題。故我承認(rèn)生命脆弱是一件事,但不是死的整個解釋,所以要緊的是在生命的應(yīng)用上這一點,來決定死的價值。接到這個信,我順手在原稿的頭上加了一個注,算是一個紀(jì)念。

      我的通訊處暫時無法決定,現(xiàn)在暫寫一個武漢的友人地址,到目的地后,當(dāng)再寫信通知。匆匆。

      祝安。

      賈植芳

      六月四日,夜。武昌府后街十八號轉(zhuǎn)。

      四 (一九三八年六月十三日)

      胡風(fēng)先生:

      離漢前曾寄上拙作一劇本《家》及一函。我于十日到西安,沿途頗費了周折,預(yù)備在西安稍事勾留,即動身到山西戰(zhàn)區(qū)。一向因為生活的忙碌,沒能有確切的通訊地址,很是抱歉,現(xiàn)在算暫時得到一個,雖然也是帶有很大的游移性,但總是一個較有辦法的——

      “山西新絳縣探交陸軍第三軍第七師政訓(xùn)處。”

      西安這地方近來很寂寞,它的黃金時代因了潼關(guān)的炮聲和那次大轟炸,都剝削凈盡了。闊人們跑到更遠(yuǎn)的地方,繁榮自然也就跟到那地方。但我是喜悅的,因為又回到可愛的樸質(zhì)的北方。雖然這北方過去對我也是殘忍的。匆匆。

      祝好。

      賈植芳

      六,十三日,夜。

      五 (一九三八年十月十四日)

      胡風(fēng)先生:

      漢口一函接讀。在山西的戰(zhàn)地里,隨軍輾轉(zhuǎn),已然四個多月。軍隊的任務(wù)是保衛(wèi)黃河渡口,防止敵人過河。所以轉(zhuǎn)來轉(zhuǎn)去,老是在一條中條山里。這山中的面積,橫有八十里,縱有百余里。大部我都算走到,有的地方頗是險峻,像原始的森林蔽天,據(jù)土人說,老虎一類的東西還在出沒著呢。但就是這樣的地方,侵略者的炮聲還聽得很清楚。九月十六日敵人因在風(fēng)陵渡一帶吃了大虧,于是想趁機一舉而“掃蕩山內(nèi)殘敵”,六千多敵和四十八門炮一齊向山隘口集中總攻,駐地已是前方,到傍晚非戰(zhàn)斗員退卻,在黑的原野里,可以看見敵人放的篝火,而周圍卻是零碎的步槍聲。過了兩天,因為我們的總攻,和我某路友軍的抄敵后路,敵人進(jìn)攻的計畫算完全的粉碎!據(jù)軍部發(fā)表,敵死傷約三千,我們一千七百余。事后我到前方一帶活動,調(diào)查所得,敵人之中真正的日本人不及十分之三,大部是山西人,而且就是本縣人,敵人的民眾工作倒比我們出色。據(jù)我的經(jīng)歷,我們每到一地,第一件是各處召喚民眾返家。目下山中大軍云集,而山內(nèi)因人口稀少且貧困,吃的東西已要什么沒什么了。我們吃的“饃”是有限制的。但另一面,秋禾卻在田里自己腐爛了。農(nóng)民們都已逃亡了。晉南的麥子和棉花,是華北的重要產(chǎn)品之一,在山西是次于“煤”的產(chǎn)品,但就在夏收與秋收之間,鬧著糧食恐慌,是笑話呢,還是悲哀呢?另一方面的情報,敵人不唯有充分的食糧,而且臨汾和太原的幾個面粉廠已開了工,另外敵人還在幾個縣城開了“軍政訓(xùn)練班”一類的場所,訓(xùn)練青年,我們對面的敵人不唯士兵大部是中國人,連政治員(宣撫員)之類也成了中國人了,他們也隨軍工作,如貼標(biāo)語召開民眾大會之類,敵人現(xiàn)在是進(jìn)一步的用出政治方法來扶助軍事的侵略了。但在我們自己陣營里,大部人是混著茍安的生活,更有人講“少管閑事”的“世故”,莫名其妙的過著。中國這個國家真太古老了,難道黑暗和腐化這東西真是上好的油漆一樣,涂于這古老的壁上,怎樣也擦不掉么?有人說黑暗是沒有進(jìn)步性而只有蔓延性,那么現(xiàn)在所該做的,也許只是“防疫”的工作。說到這里,我覺得《七月》應(yīng)該辦下去,現(xiàn)在應(yīng)該結(jié)合一切的良心,建立自信,掃蕩欺騙和浮詐,拭去黑暗和腐臭。

      現(xiàn)駐地還是山中,已連雨了八天,今天晴了一忽,看樣子卻是還得再下。山村上的“老百姓”們都算回來了,但大部的時間辦了公事——替部隊弄吃的,眼巴巴看自己的谷子腐爛在田里,這種心情,我描寫不出。

      寫信寄“第九十五軍郵局交山西夏縣第三軍第七師政治部”,末了,希望這信能看到。

      問好。

      賈植芳

      十,十四日,中條山下。

      六 (一九三九年一月五日)

      胡風(fēng)先生:

      十一月間在行軍中接到自漢口寄的信,到復(fù)回信后,漢口就陷落,所以那信該是撲了空。日子過得真快,轉(zhuǎn)眼已是兩個月,近日從一張廢報紙上看到你到復(fù)旦的消息〔2〕,所以重寫一封,希望它再不會撲個空。

      來山西前方已是半載,部隊一直在山西的“盲腸”中條山一帶作戰(zhàn),九、十、十二諸月曾有數(shù)次大激戰(zhàn),擊退了“掃蕩”的敵人。在前方,可以看到進(jìn)步,雖然太慢。后方情形雖是隔閡,但在僅能見到或聽到的機會中,失望總比興奮的時候多。這,只有在長期的戰(zhàn)爭中,來彌補它。

      我即在師部政治部做事,主要做對敵,但因為這一工作的沒有根基和不被注意,所以很少成績。近來更因為腦病的復(fù)發(fā),所以又多了一層障礙,預(yù)備最近回后方,治療后再講。

      漢口失陷后,前方對于后方的消息,更隔開了,尤其是出版界,簡直是毫不知道,希望能從你處得一點消息。還有鹿地亙先生,在前方看到他的《國民の欄意》〔3〕小冊子,不知現(xiàn)在到了哪里?來信“第九五郵局交山西夏縣第三軍第七師政治部”。匆匆。

      祝安。

      賈植芳

      一,五,朝。

      七 (一九三九年四月十四日)

      胡風(fēng)先生:

      四、三的信拜見。作為總后方的地方,竟是那樣一副低沉苦悶的面孔,雖然似乎是值得吃驚的事,然明白中國歷史和情況的人,總是也不覺意外。聽說西安古都比那地方就還要“進(jìn)步”呢。這些人工的障礙,許多有良心的評論家都說借日本人的大炮,是可以得到教訓(xùn),漸與洗刷的,跟我看,這還是單純的一面。在這個只能生細(xì)菌的地方,主要的還要做內(nèi)部消毒的工作,魯迅先生的改造精神論,我一直到現(xiàn)在都覺得是一種正論。就在這山野的地方,時時也波到這種低氣壓的空氣,使你悶窒,出氣不得。雖然離敵人境三十里地(指指揮部一類的機關(guān)),但人們的頭腦,和思想方法,證明還是戰(zhàn)前的式樣,敵人的兇殘并沒有改變了它。馬馬虎虎,自私自利二大潮流,還是河一樣的在人們中間流蕩,前方后方化,所得的戰(zhàn)爭教訓(xùn),不過是東西太貴一點而已,真是悲觀。不過把眼睛從高級人們的頭上抬過去,看看愚夫愚婦,士兵,鄉(xiāng)下小孩,都是進(jìn)步了,大大進(jìn)步著,我想,這里就是希望。少數(shù)腐亂著的中國人,在戰(zhàn)爭的進(jìn)展中,是漸漸的不能“代表”中國全體人民了。到前方一年,所得的就是這點用眼睛看到的安慰。也因此,覺得文學(xué)應(yīng)和群眾擁合,奉仕于群眾,是現(xiàn)在文學(xué)的真實結(jié)論?!镀咴隆钒l(fā)行大眾版,極為擁護(hù)。

      前方在文化上,可以說還是沒有的,一面是接濟(jì)不到,一面當(dāng)?shù)睾苌龠@些人,創(chuàng)造提倡不出,連宣傳也是貧弱的很,大家還是老套子,反觀敵人,那對于宣傳的講究與注意,大規(guī)模的干,我想,只一味盲目的夸張著自己的了不得的進(jìn)步的、而且憑了這升官發(fā)財?shù)拇笕藗兪菓?yīng)該靜下氣,注意這一點,因為敵人這樣干,在我們眼中,有的人說是近乎“危機”的一種不利東西?!麓危铱梢苑钌弦恍橙说男麄髌?。

      部隊現(xiàn)在出擊,整日炮聲隆隆,我是前日才從別處回到臨時的留守地方,明日晨便一個人出發(fā)到山前的作戰(zhàn)地方。匆匆。祝

      健康!

      弟植芳

      四,十四,夜,支家川村。

      八 (一九三九年五月二十二日)

      胡風(fēng)先生:

      前奉上一函,并一稿。我將要離開第七師了,所以通訊處改為“西安梁府街九號李子忠先生轉(zhuǎn)”。

      前方一年,系在一個黑洞里旅行,眼睛因之亮一些了,但黑暗的旅行,是不能繼久的。而且,也疲憊了。

      祝好。

      植芳

      五,廿二,夜。

      九 (一九三九年六月二十七日)

      風(fēng)兄:

      離開隊伍時曾奉一書,想達(dá)左右。弟到西安后,剛巧中原戰(zhàn)爭變起,此地以距離相近,頓成草木皆兵之狀。茍安已不被允許。羅馬人所說的Quo Vidas?(往何處去?)成了大問題。弟敷衍已久的問題,不能不解決了。決定不再如此的混了,短期中當(dāng)?shù)焦枢l(xiāng)去。此后距離愈遠(yuǎn),連通訊的聯(lián)系,恐亦不易了。但世界的生命是長久的,我們總該有一天快樂的相聚罷。

      祝兄的健斗;弟之小文,請兄處置之可耳。

      植芳拜 六,廿七。

      十 (一九三九年八月十六日)

      胡風(fēng)先生:

      六月間在華陰曾投過一函,和一個短稿,我離開原來的地方了,記得那個信里說到,要憑良心生活,做一個上進(jìn)的中國人,真是天大的不容易。然而也不用悲觀,咬著牙干罷?!肮饷骶驮谖覀兊那懊妗?,連山內(nèi)的小孩都唱著這個充滿光和熱的歌。

      在西安混了一禮拜,我又折轉(zhuǎn)來,走了近半個月,經(jīng)過荒寒的陜北山地,繞到呂梁山內(nèi),家就在這里,有近四年的光景,沒看到家了。一個人在江湖上寂寞的生活著,有時是也想到家的,正像裴里甫〔4〕所說,家是充滿著回憶和甜蜜,然而那指的是法國們的家,在苦難著的中國人的家鄉(xiāng),就完全不兌現(xiàn)了。這就是老爺們所唱的“中國的特殊性”罷,比如我們的故鄉(xiāng),是在近游擊區(qū)里,整日日本人、軍隊、土匪混和著擾,是像高等數(shù)學(xué)里所講的pocebelity一樣,那么邏輯地,此去彼來,竟是“秩序井然”的擾。做一個老百姓,一般的談?wù)摚ㄠl(xiāng)下人,泥腿子們的野論),只有兩條路:當(dāng)土匪,或上吊,否則,沒有法子。而一般官僚,聯(lián)合了市井的混子,像蒼蠅一樣的,逞雄發(fā)威風(fēng),要這個要那個,要得無微不至。老百姓一面得應(yīng)付日本人,一面得打發(fā)這些住在安全地的老爺們,有什么時間做莊稼,真是天曉得,而且農(nóng)具,耕牛,騾馬,都給燒的燒了,拿的拿了,拉的拉了,最近日本人在強制征兵,和征求工作員,而一些壞軍隊,也拉老百姓,被拉的非得花幾個錢不行,否則,漢奸!“嚓!”殺了。老百姓哭著臉說,“唉,老總,老百姓怕你,你專打老百姓,日本人不怕你,你不敢打日本人?!苯Y(jié)論:是兩個耳刮子,和幾個媽的屁。就這樣,田地漸在荒蕪了,年輕的老百姓都流亡到外面,有的走了正確的路,加入他們熱愛的隊伍,打日本,報仇雪恨,有的就走了近路,結(jié)合一些同命運的家伙,仿效著欺侮他們的人,自己做起活來了,真是混亂得很。這樣,混的時間很短,我又跑出來了。五天后到了宜川,雇好了轎車往東走,可巧走了兩天,就被搶劫了,路費被拿得一文不剩,要不是碰見友人,簡直得餓死陜北的深山中。返回宜川后,卻又淋了一次雨,掉了一次河,而且奇特地病了起來,預(yù)備再多混幾天,再行出走。預(yù)備能到四川去旅行,一來看看戰(zhàn)時的首都,再則換換空氣。如這個目的達(dá)到,希望在不久的將來,能會到先生,當(dāng)面報告一點戰(zhàn)地的奇聞。

      宜川地處群山包圍中,是從前土匪常攻打的地方,現(xiàn)在是出奇地繁榮,生活程度高到使人吐舌,外國也不過如此。我住在城外一個小店內(nèi),這里的住客,是車夫,小商人,趕驢的,挑夫,混鬼,雜兵,下等女人,是一個奇怪的世界,很能得到一些新奇的知識,所謂Read man,該是如此講罷。匆匆。

      順祝

      健康!

      弟植芳

      八,十六,夜于宜川王家小店內(nèi)。

      十一 (一九三九年十月十日)

      胡風(fēng)先生:

      自晉西返轉(zhuǎn)西安后,得“九、一”函及《七月》四集一期一本。本想早寫一個回信,因病和忙,而最要緊的是心情的落寞,所以直挨到坐在寶雞的旅館里,而時間已是十月中旬了。

      《七月》總算滿意地又出現(xiàn)了,在西安,書鋪內(nèi)見不到,大約是什么原因罷,只報販們手持著賣,據(jù)在茶館里聽幾個報販們的議論,則也是很好賣呢,差不多來了就光了,這證明在這個城市里,群眾們也還是需要著文化。這真是中國的活力素,值得樂觀。再一個觀感就是從偶爾得到的敵人的雜志里,看到寫戰(zhàn)地或以戰(zhàn)爭為題材的作品的大量,就覺得好象是對中國創(chuàng)作的一種傲視,只這一點,就覺得我們還是落后,至少趕不上戰(zhàn)爭的需要,這真是一種危機的東西。這里,就希望著《七月》的精進(jìn),哪怕吃點苦頭,甚至遭暗算也罷。還是要干。

      我是明日就動身到重慶旅行,預(yù)備試寫一個長篇,定名《新尸》,在西安寫完萬把字,只是在這樣的被號稱做后方的城市環(huán)境里感受著,覺得寫的心情很壞。這真是一個矛盾。

      附寄上《手續(xù)劇》一篇,是寫著一個實事樣的東西,記得初經(jīng)歷了這樣的題材,很為感嘆,戰(zhàn)爭啟發(fā)了民眾的靈魂,而在好的民運工作下,群眾們雖還不能馬上跳出貧窮,但漸漸脫了愚昧,愚昧實在比貧窮厲害,但是能脫出愚昧,也會能離去那天賦樣的貧窮。而啟發(fā)了的群眾,那力量是固執(zhí)樣的,不可遏止的。這是這次戰(zhàn)爭給中國民眾的變化,也就是將來希望的種子。所以對中國前途存著正確信心的人,他的希望,是決不會落空的。

      西安這地方很悶,沒有正當(dāng)娛樂,正式也沒有文化。大家還是一樣的活著,只來了警報,才會使人警覺是在戰(zhàn)時,而街頭是人踏馬,馬踏人,秩序什么的好像死過了一樣,覺得頗不喜歡。北方天氣是冷了,蒼蠅們是差不多絕跡,但娼妓們反看得更形活躍。過去人們說過,西安是靠了娼們繁榮的,而轉(zhuǎn)到了戰(zhàn)時,就更形活動起來,已成了這城市的組成的主力軍,有人開玩笑說,這里的娼們編起來,起碼有一軍人。真是可為浩嘆了。匆此。

      順祝

      康健!

      賈植芳

      十,十,夜,寶雞。

      十二 (一九三九年十月二十一日)

      胡風(fēng)先生:

      在陜南的一個小城曾寄一信。我于昨日轉(zhuǎn)抵重慶,現(xiàn)寓中二路公路局車站對面華北寄宿舍內(nèi)。

      此來的目的,一來是看看戰(zhàn)時首都的氣色,因為西北一帶是在低氣壓的空氣下,很是苦悶,所以打算能作一個短期的居留,找一個糊口的事,靜心一下,寫出長一點的東西來。假若這“理想”可達(dá)到,真是喜不自勝,否則,短期間內(nèi),又要搬到敵人后方住去了。目下暫不遷移。

      初來呼吸這后方第一城的空氣,很不習(xí)慣,而且生疏。希望能得到一些指示。匆此。

      順候

      健康。

      弟賈植芳

      十,廿一,午。

      十三 (一九三九年十一月十三日)

      胡風(fēng)先生:

      來渝后,曾奉一訊,交由北碚華中圖書公司轉(zhuǎn),此后即移來上清寺,寓友人處,作為生活的資料,就在一家報紙幫人編新聞,——國內(nèi)政治戰(zhàn)事。

      此次來渝,一則觀光,西北一帶近窒息得不得了,簡直難于出氣,所以來行都看看;二是看??;三則想藉這個病,不能做實際工作的剎那,寫一點長的東西,讀一點書,但想,只要能有相當(dāng)?shù)慕】当3?,還是想早一日回戰(zhàn)地。離別都市年余,乍一來到,頗有點呼吸不慣,但這樣都市的生活,也確實感到厭倦。

      《七月》久未見到,情形若何,頗是惦念,希望它能茁壯的活下去才好。匆此。

      祝健!

      弟賈植芳

      十一,十三,夜。

      來示交“上清寺一八○號二樓”。

      十四 (一九三九年十一月二十九日)

      胡風(fēng)先生:

      離城前的信收到??吹较壬易宓牟恍业脑庥?,不禁憮然。在戰(zhàn)爭途中,每個人簡直都遭受了不可補的損失。惟望一向仰著頭戰(zhàn)斗的先生,相當(dāng)?shù)目酥浦竭^這個澗壑,那是最切要的了。

      來渝后,生活是很錯亂的,而且又為了謀取生活資料,連過日子的程序也顛倒了。此后,就是希望理過這個疲倦的身子,在能生活的條件下,暫時度一下書房的日子。寫長篇,戰(zhàn)地時就有這個意思,旅居西安時也曾計畫了一下,寫出了一點(題目暫定為《霍林上尉》),這以后,也希望能寫下去,更希望能從先生處得一點意見。都市生活,尤其都市人尋覓刺激的生活,是疲倦到泛起厭惡了,所以另一面,就是能不能在身體弄得好一點后,春天一來,到戰(zhàn)地去。

      一兩天后當(dāng)寄上一篇創(chuàng)作,《嘉寄塵先生與螞蟻》,但那樣對題材的處理法,自己也覺得不放心,而又非這樣不可,真是沒有法子。

      哪一天回城,請能告知。匆此。

      祝??!

      植芳

      十一,廿九,夜。

      十五 (一九三九年十二月十六日)

      胡風(fēng)先生:

      寄往上清寺的信得到。因為害了很討厭的皮膚病——濕瘡,不能過于勞動,所以早幾日前就搬到李子壩的報館來,算是節(jié)制勞動。

      《嘉寄塵先生與螞蟻》的小說,是初來重慶悶起頭來寫的,尤其末一段,覺得累重,關(guān)于螞蟻部分,希望能相當(dāng)?shù)挠枰猿废?,因為整日忙于?yīng)付疾病,而原底稿又是毀去了。原題目也請打倒,就請換上《解放者》罷。

      所謂工作,也還是這樣。《七月》若再排印明信片,請能登一則征求《七月》一、二、三各集合訂本的啟事為禱。匆此。

      祝健!

      弟賈植芳

      十二,十六,晨四時。

      十六 (一九四○年一月二十七日)

      胡風(fēng)先生:

      造訪后,又是半多月了。重慶的氣候惡劣,空氣壞,過得很窒氣,在垃圾堆一樣的工作上,活得寡而無味。病是好了。就是想壓著這顆時刻跳動的心,想湊在城市的機會,多寫作一點。雖然有時這又很難辦到。

      長篇是在計畫著,暫寫著斷片和札記,慢慢來連續(xù);還是以智識階級為題材,不過是人手多一些,關(guān)于近代的中國智識階級的形態(tài),頗想來一次綜合,但有時卻弄得模糊了。比如上次談到的《蜘蛛》一篇,本是想寫出紀(jì)念一個英勇的犧牲者,但因為或是由于讀書和神經(jīng)過分衰弱的影響,就把它寫成類似沙寧〔5〕的情況了??磥砭突逎?。近來也掏空寫了一個短篇,改削好,再奉上請指正。

      《七月》怎樣了?下周要進(jìn)城,希望能到尊寓去一訪。

      匆此。

      祝?。?/p>

      植芳

      一,廿七,朝。

      十七 (一九四○年三月七日)

      胡風(fēng)先生:

      信收到。今晚曾往訪未遇,想是回鄉(xiāng)了?但不知近狀若何,很是記念。

      我已決心脫離報社,來重慶五月,呼著極不自由的空氣,雖然又換了一個和報社一樣的環(huán)境,但這是一個回北方的機會。血迷的故鄉(xiāng)的聲音,我是時時響往的;尤其在疲憊和異常寂寞的時候。覺得還是做一個時期的實際工作為好,所以決心脫離垃圾堆一樣的職業(yè),再跑向山野去。路這個東西,我以為是長的,是看來簡單直接,實際又是極彎曲迂回的。走起來時,是不唯要出一頭一身的濕汗,而且要跌跤和挨投來的石子的,但這些也都該看成小事,才能搏斗,中國本來就不是一塊完全光明的凈土,新的要從舊的脫變。

      下禮拜一不知是否回城,預(yù)備能在該日的晚上七時左右再往尊寓造訪一次。希望能有一個再談的機會。

      要寫的東西,我是盡可能的不放棄它,但預(yù)備能把輪廓寫得廣一點,所以想多思索一下,或者在離渝前,還可完成一個短篇,如是當(dāng)希望能奉上請教。

      關(guān)于《七月》一二三集的購買事,我也寫了信去,但還未得到回音,預(yù)備再等一下再說。我仍住上清寺宿舍。匆此。

      祝?。?/p>

      植芳

      三,七,夜。

      十八 (一九四○年四月十八日)

      胡風(fēng)先生:

      重慶別后,于四月初即到西安。別西北六個月,乍一回來,天氣還是北方特有的高大晴和天氣,沙土飛揚亦如故,但“氣壓”就低到直壓到眉間,要人悶憋,真是可怕?;蛟S是地域的緣故罷,重慶的感覺還沒這樣的深刻,這樣,人的靈魂由憤怒會變得粗暴,覺得生活的本質(zhì),就真如尼采的所云,分別善惡,而用力量去征服惡。決計繞一個圈子,能有機會過軍隊生活去。目下呢,就急著能早日到宜川去,這是第一。

      陳守梅兄常會到,大家一樣的悶。他計算著能去重慶溜溜。他在這里住得很長了。

      此地出了一個雜志,叫《黃河》,第二期內(nèi)有一段批評《七月》的話,守梅兄云,已寄您。這是一種看法,一種意見,頗值玩味。主要的,那是一種面目。

      兄處的生活情形,很是惦念,還是一樣的忙罷,希望能多得一些消息。

      此處有一個書店,愿意代理發(fā)行《七月》,他知道它的銷路在此處不壞,而且附有印刷所,可以印刷,將來如《七月》能擴充到打紙版印發(fā),西北方面亦不妨托其代辦,但希望您的信里能說明代辦的辦法,好叫這書店再和華中公司去直接接洽去。

      我三兩天就離開西安雇牲口繞小道去宜川,大概得十天左右才能到。來信請暫由“西安東大街新民書店轉(zhuǎn)”。匆此。

      祝安

      弟植芳

      四,十八。

      十九 (一九四○年五月十四日)

      胡風(fēng)先生:

      西安曾奉一函。四月廿四日我即離開西安,雇騾子繞河北上。在風(fēng)沙里,一個人騎著驢子前進(jìn),是很寂寞的,好像充軍。這一帶名叫黃龍山,是荒無人跡、土匪出沒的場所,有時走了一天而碰不見一個人,是很平常的。我幸而無恙,走了九天,到得宜川。

      這次的重回西北,是覺得都市太悶塞了,像蒸在籠里一樣;但找得這樣一個機會的職業(yè),又像爬在污泥里,不過在廣漠的西北高原,地方接近火線,總希望等著機會,又走回部隊,以此為基礎(chǔ)的做出點事情。但世界上,只有等待的心情,不好描寫,也希望在這期間,充實一下頭腦罷。

      此地的文化,經(jīng)過一場風(fēng)波,又完全摧毀了。沒有什么書?!镀咴隆泛湍那闆r,是很惦記的事,希望繼續(xù)著通訊,——“陜西宜川秋林鎮(zhèn)十里坪同濟(jì)成轉(zhuǎn)”。

      匆此。

      祝安

      弟植芳

      五,十四、夜。

      二十 (一九四三年二月二十一日)

      風(fēng)兄:

      客歲暑假奉一書,秋間并寄文稿一包,想均收閱。半年來,以軍中生活不定,弟又到處展轉(zhuǎn),故再未有寫信機會。日前由軍中來省城,書店中得站讀兄之新舊作,又如對面,引起弟之舊懷新感,大覺悵惘。故訴之文筆以寄兄。弟數(shù)年來生活,更現(xiàn)實化,不是路的問題,而是走法問題。這就是我的數(shù)年中最大的苦惱所在。此后呢?還是這“走法”問題,我希望追求到一個適當(dāng)?shù)慕鉀Q,哪怕包括盡一切折磨與困苦,蔑視與羞辱。

      兄動靜,時在關(guān)切。在書店中,拜讀兄香港脫險后文篇,兄的悲憤,在弟就覺得是一種時代的魂魄,——經(jīng)歷了各種方式的生活和環(huán)境,對我們的中國現(xiàn)實,更膚接了,但也更愴然了。除過寄兄的一包文稿外,一字未寫。因為我有一個思想:認(rèn)為時代問題的解決,文字只是一種配合力量。另外還要依靠一種“真實”力量。所以又回到部隊,但是結(jié)果,失望!所以我又要離開軍隊了?,F(xiàn)在而感到愴然!至前寄兄文稿,如兄認(rèn)為如何處置,均可。弟希望最近年來,不再提筆了。

      謹(jǐn)祝健斗。來信寄原部隊。

      弟植芳拜

      二,廿一。

      二十一 (一九四四年四月三十一日〔6〕)

      風(fēng)兄:

      回到部隊后接讀來信,是很久的事了。但一直沒能寫復(fù)信,卻是因為走的問題?,F(xiàn)在,好了,我明天就要離開這里了,軍隊的生活,又告一個段落了。晚上月明風(fēng)靜,心平如鏡,那么就寫一封回信罷。真是,下次再提筆作書時,不知又在一個什么環(huán)境中了。

      昨日看《大公報》上登的文協(xié)周年祭論文,想為兄所執(zhí)筆,讀后真是“感情如涌”,而又聯(lián)帶的想到兄上函中深沉的感慨。一句話:戰(zhàn)時中國文士的悲哀,可說是人類性的悲哀。弟數(shù)年來深有感于在這樣國度做“人”實在不是容易的一回事,惶論做有良心的文士?弟前函曾有“往后一個字都不寫了”的話,就因為覺得做一個“配合”的文士,實在還不如去賣油條坦然而實在。甚至還不如這樣體面。但話雖是這樣說,人生到底是一件嚴(yán)肅而有意義的事,還是要用鞭撻的態(tài)度去度過,故兄的勸勉,實乃弟勇氣之源泉。我常想,世界上最美麗的姿態(tài),就是手執(zhí)武器躺在戰(zhàn)場之野的勇士的姿態(tài)。弟從前從軍之中曾真實的看到這種姿態(tài),衷心曾想,人生到此,可云滿足的感到著。

      舊作數(shù)篇,即請存兄處,不一定非要發(fā)表;其中兄認(rèn)為尚可發(fā)表者,就請兄隨便寫個筆名發(fā)表之亦可??傊?,任憑兄裁處可耳。陳守梅兄?jǐn)?shù)年不候,不悉兄有否會到或通訊。

      安定了再函告;現(xiàn)通訊處仍可由西安原處轉(zhuǎn)。

      即請:

      著安。

      弟植芳拜

      四,卅一。

      二十二 (一九四四年八月十二日)

      風(fēng)兄:

      忽然接到來信,大有空谷跫音之感。這幾年里,我覺得真是一個不算太短的時期,雖然彼此默然,但兄的消息,我一直留心,我流落西北,而且少與外界往還,看見西北的雜志期刊上曾有過不少兄的好壞消息,含血的或是杞憂的,我都為其支配,感到不寧和擔(dān)憂,偶然在什么地方看見兄的幾首舊詩,這才釋然了。

      我在這幾年里,走著一條驚險荒唐的路,生活的范圍擴大了,對中國有更多的認(rèn)識了,和真的生活現(xiàn)實全部接觸了。我時常聽著自己心的跳躍,也感到生命的麻木,就這樣有時驚覺有時胡涂的過著日子。這當(dāng)中,誠如兄所聽到的,已經(jīng)結(jié)了婚,完備了人生的形式?,F(xiàn)在呢,我又將打破這樣的生活現(xiàn)狀,有一次遠(yuǎn)行。對這一次的遠(yuǎn)行,我解釋為“深化生活”,走向生活的底淵去。

      寫作事,這幾年也時不忘懷,但在對生活意義不滿足的情況下,對這樣的事更覺其難了。只有近一年期中,我索居一處,寫過一些鞭責(zé)自己的短篇,默默的拿給自己看;這些,還存有一些,希望再托人找回時,能寄與兄,算個紀(jì)念罷。

      現(xiàn)在暫留個通訊處“西安大學(xué)習(xí)巷48號屈寶如先生轉(zhuǎn)”。

      匆此,即祝

      健康。守梅兄似在渝,請代候。

      弟植芳

      八月十二日。

      二十三 (一九四六年四月十二日)

      風(fēng)兄:

      “四、七”函收到。守梅兄的苦難,不勝系念之至,希望兄去函予以安慰與鼓舞,因為,苦難往往就是勇氣之源泉,當(dāng)?shù)鼙魂P(guān)于徐州日偽的留置所時,心上奇怪的倒像是得了安慰。

      茲有友人金君赴滬,托帶去小米一包,綠豆一包,皮鞋二雙,據(jù)熟識的作者皮匠說,這皮是東洋貨,較徐州出品堅韌,但不悉適用否?曉風(fēng)的一雙,純是任敏設(shè)計,可不知大小如何?

      弟在徐因為事務(wù)手續(xù)的拉牽,短期內(nèi)尚難離開。股本的事,也正在設(shè)法中。

      前寄出的稿,是在一個深夜中寫出的,自己讀來很有陰氣,這樣的東西,請兄看看再說。近來也計劃寫一點小說樣的東西,但在此地此時,天天過著像安特列夫的《假面跳舞會》地生活,是很難找到寧靜的。

      此頌

      健安

      屠先生〔7〕一同

      弟芳上

      四,十二。

      屠先生要的顏料,茲檢寄各色湊成一盒帶去。(十五瓶)

      又,金君可于明晚動程。

      二十四 (一九四六年五月十五日)

      風(fēng)兄:

      六、五夜信收到。說是要走了,但老走不了,急得每日只在屋子里來回走。不過,要等的人已不來了,那么,走得大約要快些了。

      在這樣悶塞的地方活著,是只許動物式的營生的;住久了,會使你變成一個虛無派,好像回到我們祖先們的洞穴中一樣,是這樣的可怕。要寫什么的話,也只有到上海再說罷。

      此地建設(shè)忙,——街上士兵忙修碉堡,大廈工人忙修舞廳。我則皺著眉,在屋子里“無事忙”。毫無“建設(shè)”的心情。

      昨日一個商人從上?;貋恚瑤Щ囟黄诘摹断M芬槐?,寄的則尚未收到。這兩日讀著它,心情漸漸暖和起來,好像得了一場雨似的。

      即頌

      健安。

      屠先生一同

      弟芳上

      五,十五,夜。

      二十五 (一九四六年五月二十一日)

      風(fēng)兄:

      周前得來書。海上情況,閱報頗有發(fā)現(xiàn),此地亦漸入風(fēng)聲鶴唳之狀。我的事務(wù),約可告一段落,現(xiàn)在只等我的一個胞妹同她的丈夫由城固的西北大學(xué)畢業(yè)來到這里,我就要離開這里了。但等人的心情是很難耐的。社股約可募集一些;等他們到徐,我即抽身先行到滬,屆時再將款子收集起來,一并到滬。

      近來心境頗黯淡,以至要寫的上海游記,寫過扯了,扯過又寫,到現(xiàn)在還沒寫出個所以然來。寄去的兩篇小說,也還是粗糙的坯子樣的東西。但還正在努力克服著這樣的心情。

      此祝

      健斗!

      屠先生一同

      弟芳上

      五,廿一。

      二十六 (一九四七年六月二十一日)

      風(fēng)兄:

      滬行一再擱延,徐州事務(wù),雖大致就緒,然為安置殘余,經(jīng)與友人合作,就原有房地,開設(shè)貿(mào)易行一所,亦已大致完妥,惟尚需少加指揮,俾上軌道,就這樣,又有擱誤了。原意想使這個經(jīng)濟(jì)據(jù)點,能有所成,作為社的經(jīng)濟(jì)衛(wèi)星。這個理想,就全看事實的試煉如何了。

      能照理想進(jìn)行的話,約再半月后,當(dāng)可在滬把握。

      此祝

      健安

      屠先生一同

      弟芳上

      六月廿一日,夜。

      二十七 (一九五三年九月二十一日)

      梅志兄:

      來信早收到了,因為開學(xué)又忙了一陣,所以遲復(fù)。風(fēng)兄前帶回來的關(guān)于歷史的稿子,我已交王造時先生,他的自由出版社專出歷史書,王先生是復(fù)旦的歷史系教授,他決定后,我請他們出版社直接和作者接頭。如有什么變化,我再寫信。

      我本學(xué)期爭取只教一門課三個鐘頭,明年春天再多教點,預(yù)備在這期間,爭取時間,寫點什么。

      本系暑假請教授,我著一位助教去請元化先生,他帶口信給我說,沒有時間,介紹我去請夏、唐二公〔8〕,我認(rèn)為這就不必了,所以作罷。

      上海久雖不雨,但氣候也有些冷了,你們在北京已習(xí)慣否,在念。不一。

      近好。

      力上

      九月廿一日。

      二十八 (一九五三年十一月二十三日)

      風(fēng)兄:

      前信計達(dá)。茲寄去方平先生所譯莎士比亞喜劇《捕風(fēng)捉影》一本,這是一個有恒心的青年,他甚愿得到你的指正。

      我近來身體不好,情緒亦不佳,只在教課之余,譯一些論俄國作家的文章,已成十篇,還有一半。昨晚遇耿庸,他說蘆甸到滬時曾相遇,暢談許久。本年寒假,我決終止去京,埋頭寫東西,希望自己勇敢地寫起來。

      近況如何,很是懷念。不一。

      近好。

      十一,二十三日,夜。

      二十九 (一九五四年七月三十一日)

      風(fēng)兄:

      我們北京回來,已經(jīng)又半年了,這年半來,因為課程和雜務(wù)負(fù)擔(dān)重,每日昏昏沉沉,忙忙碌碌,宛如趕火車跑單幫的小販心情,由于精神枯燥,幾次提起筆來,都沒有寫成一封信。

      我們非常懷念你們!

      友人方平譯的沙翁,續(xù)出了一本,連同《十日談》一本,現(xiàn)在一并寄你。

      我簡直像希臘文教員畢里科夫〔9〕一樣,每日上課,開會,吃煙,小便,半年來上海也很少去了,很想把這種混沌的生活和情緒整頓一下,寫點什么,但這種心愿還只算一個心愿罷了。

      潘開茨同志春天在此修養(yǎng)了一個時候,他很想你能住到一個農(nóng)場,安靜下來,多寫點東西。

      我在課余隨手譯的一本論俄國作家的書,已算完工了,下月初可寄你。

      好,就寫到這里吧。

      握手!*(玘華兄一同

      芳 七,卅一。

      三十 (一九五四年九月八日)

      風(fēng)兄:

      信收到了。我們暑假在莫干山游玩了十天,李春潮也在那里修養(yǎng);離山回滬路過杭州時,曾和朱聲、冀?jīng)P兄玩了一個下午,喝了幾盅。

      前托史華把我譯的書寄你處三本,一本是送給守梅、一本是送給嗣興兄的。

      茲有文藝聯(lián)合出版社將印行《蘇聯(lián)文學(xué)》一本,是蘇聯(lián)作家A·杰綿基耶夫等作的,其中論馬耶可夫斯基章中,曾引風(fēng)兄詩一首(題目大約是致馬氏,記不清了),出版者希望能找到原文照抄,省得意譯出來走樣,但不知原詩出何處,我記得或許在《為祖國而歌》中,但這本書我沒有了,請便中示我,以便轉(zhuǎn)告該社。

      學(xué)校已開學(xué),功課負(fù)擔(dān)很重;我努力在沖破自己那種茫然的心情,想寫創(chuàng)作,但卻頹然而廢,回滬半年來,未寫成一字,目前,希望對自己用強制力量,努力寫下去,我想,舊的記憶和新的生活中,都是應(yīng)該有寫的東西的。我想先集中力量把監(jiān)獄生活用長篇形式寫出來。

      我們每天在學(xué)校的寓所中坐著,上海越來越陌生了,家里添了小孩子,似乎顯得熱鬧一些了。任敏已經(jīng)辭掉職工學(xué)校的職務(wù),坐在家里念俄文。茲寄去照片一張,是和春潮在莫干山公園照的。不一。

      握手。

      梅志兄一同

      九月八日。

      三十一 (一九五四年十一月二十日)

      梅志兄:

      信及別氏選集一卷收到了。我因為學(xué)習(xí)總路線常常進(jìn)城開會聽報告,所以一直沒有撈到寫復(fù)信的時間,并不是那個什么。

      我這半年雖然上課只一門,但事情推到頭上的很不少,一個教研組和中文系的政治學(xué)習(xí)組,我都算個小頭目,這就是說,事情很不少。

      上禮拜進(jìn)城開了三天華東作家協(xié)會的成立會,和梅林、羅洛、耿庸都得藉機聚會,喝了幾盅。這個會上,聽了一些人的胡言亂語,也算長了點見識耳。梅林日見其蒼老,耿庸日見其沉默,王努畔壬卻是紅光滿面,氣宇軒昂。人之不同,有如斯者。

      《奧涅金》從你們那兒拿回來后,就紛紛被原震旦同學(xué)人手一本的拿走念去了;《詩叢》〔10〕大約在本地新文化書店賣去十來本,因為附近設(shè)了新華書店,該店企圖轉(zhuǎn)業(yè),所以原書退了回來,堆在家里。

      你要的花邊及《苔絲姑娘》,已囑任敏照辦,她現(xiàn)在每天晚上上班成了制度,只有禮拜天才可以進(jìn)城。下周總可以寄出。(《苔絲姑娘》附信寄出,花邊下周買好再寄。)

      我請史華印了一本翻譯的論俄國古典作家的書,內(nèi)容系以別林斯基為開始的俄國革命民主派傳統(tǒng)及其作家,以果氏和薩爾蒂科夫為重心,有些在排了,有些在工作中;同時也開始寫點什么。

      所交的楊先生的稿子〔11〕,因為史華不印,所以交給了王造時,已請歷史系的先生通知他,把稿子退回來。再由史華或我寄回。(據(jù)王先生回信,原稿已直接退回,茲寄去原信,這是王先生寫給歷史系一個教授的)

      上海天天刮風(fēng),氣候不正,我每天蹲在屋子里吃煙,因此很懷念你們。不一。

      近好。

      力上

      十一月二十日。

      注釋:

      〔1〕訓(xùn)練班:指最初由國民黨中央政治學(xué)校承辦的“留日學(xué)生訓(xùn)練班”,武漢時期交由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第三廳(郭沫若任廳長,中將軍銜)接辦。

      〔2〕抗戰(zhàn)期間胡風(fēng)曾任復(fù)旦大學(xué)中文系兼職教授。

      〔3〕《國民の欄意》,可譯為《人民的呼聲》,是鹿地亙先生擔(dān)任第三廳設(shè)計委員期間寫的一本用于前線對日反戰(zhàn)宣傳的小冊子。

      〔4〕裴里甫,應(yīng)為小說人物,出處失考。

      〔5〕沙寧,俄國作家阿爾志跋綏夫的同名長篇小說中的人物。

      〔6〕四月不應(yīng)該有三十一日,此日期明顯有誤,但因無法判斷正確日期究竟是四月三十日還是五月一日,故從手稿所署。

      〔7〕屠先生,指胡風(fēng)夫人梅志,原名屠玘華。

      〔8〕元化先生,指王元化;夏、唐二公,指夏衍、唐弢。

      〔9〕畢里科夫,通譯別里科夫,契訶夫小說《套中人》中的人物。

      〔10〕《詩叢》,指七月詩叢。

      〔11〕楊先生的稿子,指時為南京大學(xué)外文系教授的楊憲益先生向許史華主辦的泥土社投送的一部書稿。

      猜你喜歡
      胡風(fēng)
      老舍與胡風(fēng)只是“面子上的朋友”?
      重塑胡風(fēng)的奇女子
      胡風(fēng)黃沙話詩仙——李白詩歌中的西域文化
      胡風(fēng)的平反之路
      1949-1955年胡風(fēng)精神境況述析
      胡風(fēng)在公安部監(jiān)獄軼事
      胡風(fēng)丟失巨款真相
      編輯室
      人民日報五月十三日編者按
      人民日報五月十八日編者按
      民乐县| 邵阳市| 镇宁| 两当县| 湟源县| 昭苏县| 留坝县| 彭州市| 琼海市| 信宜市| 上饶市| 衡阳市| 惠安县| 闻喜县| 玛曲县| 盐亭县| 偃师市| 阿城市| 台南市| 汝阳县| 堆龙德庆县| 三江| 泰顺县| 海原县| 南乐县| 阿荣旗| 大厂| 修水县| 德令哈市| 江西省| 比如县| 永济市| 霍林郭勒市| 云梦县| 洛浦县| 博乐市| 无为县| 白河县| 沙湾县| 陆良县| 渭南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