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立瑋
從來沒有人知道,貓火車到底有多大年紀了。很多人,還有很多動物,都是在很小的時候就乘坐過這輛貓火車的。那時候的貓火車就已經是這個樣子啦,這么多年過去了,他怎么還是這么年輕?或者,是因為他太安靜了,從來都只是靜靜地在軌道上行駛,帶著一臉無所謂的淺淺的笑意,沒有任何煩惱,所以,才總是那副很青春的樣子吧?
朵朵還是第一次搭上貓火車,她第一次遠行,要到森林的那頭去。未知的世界總是充滿了誘惑,那么神秘、有趣、離奇。這輛貓火車不也是嗎?真是個古怪的家伙??!朵朵這么想著,對貓火車充滿了好奇:薰衣草的軌道到底鋪了多遠呢?貓火車明明長著四條腿的,為什么非要沿著軌道跑呢?
在薰衣草鋪就的軌道上,貓火車向森林深處飛快地行進著。沒有人察覺到今天的貓火車和往常有什么不同。只有貓火車自己知道,在一只小靴子踏上踏板的那一剎那,整個車身都微微地顫動了一下。那是怎么了呢?貓火車仔細想了想其中的原因——哦,今天的天象是“金星沖月”。這樣的天象里,世界該會有什么不尋常的變化吧?貓火車想著,皺了皺眉。
“或者,是我老了,有什么零件損壞了嗎?”貓火車自言自語著,悄悄檢查了一下自己的身體,看看鼻子、眼睛、脖頸、心臟……可是,一切明明都是好好的??!
可是,貓火車分明聽到有什么地方“咯噔”了一聲,只是那輕輕的“咯噔”一聲,好像是某個零件發(fā)生故障的聲音。
“我這是怎么了?”貓火車有些焦躁起來,“森林的某處一定有一朵花兒,一朵最美麗的花兒,我將從她身邊擦肩而過,或許趕上她的花期,或許錯過——當年那位兔子占星師似乎這樣解釋過‘金星沖月這個現(xiàn)象。那都是些語意含混的話啊!”
那是一朵璀璨的花兒,開放在森林的某處。
“是的,我要去找到她!”貓火車狠狠地想。
“兔子,你知道貓火車為什么離不開他的軌道呢?”車廂里,朵朵問著淵博的兔子?!耙驗椤蓖米酉肓讼耄珱]想出,于是就使勁咬了咬牙,但還沒想出,于是又更使勁地咬了咬牙。
看著兔子這副樣子,朵朵開始笑個不停。車廂里,所有的乘客都笑了起來。他們并不清楚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可笑的事情,只是被朵朵的笑聲感染了。
貓火車也笑了起來。他從來沒有這樣笑過,他的身體開始顫抖,把所有的車廂都狠狠地顛簸了幾下。
“我也許,”貓火車自言自語著,“我也許聽到過花兒開放的聲音,那聲音,和花兒一樣的美?!?/p>
貓火車放慢了步子,低下頭,和一只蝸牛搭訕起來。然后,又換了另一只蝸牛。車廂里,所有的乘客都沒有發(fā)覺出這速度的變化,他們全都沉浸在那明媚的笑聲當中了。
在這一刻里,貓火車迅速地衰老著,他耗盡了他所有的魔法,把車廂里的時間停滯住了。這些車廂里的一天,就是實際上的一千個春秋啊——因為貓火車不想停車,不想讓他們下車,或者說,他不想讓她下車。車廂里,一切都沒有改變,只是有了更濃的笑聲。車窗外,太陽漸漸地向西邊墜了下去,夜晚就要來臨了啊。
貓火車輕輕嘆了一聲,他知道,自己已經度不過今天這個晚上了,他留戀地回過頭去,看著車廂里正笑得開心的朵朵,最后聽了一次花兒開放的聲音——自從這朵花兒踏上了他的踏板,他的身體里就掉落了最重要的一個零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