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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理符合論在法律領(lǐng)域的困境及其超越*

      2010-02-15 17:34:05
      政法論叢 2010年2期
      關(guān)鍵詞:實證主義領(lǐng)域法律

      陳 銳

      (西南政法大學行政法學院,重慶400031)

      真理問題是哲學中最根本的問題,法律真理問題是法哲學中最根本的問題。在各種各樣的真理理論之中,真理符合論影響最大,它幾乎成為各種真理理論的起點。在法律領(lǐng)域,自古希臘以來,人們一直在探尋法律真理,試圖通過真理這一路徑來解決法律的權(quán)威問題。在法律領(lǐng)域,真理符合論也是影響最為巨大的一種真理理論,美國學者丹尼斯·帕特森就說過,法學史上幾乎所有法學家的理論都可以歸結(jié)為真理符合論。此說雖有過分夸大之嫌,但起碼能夠說明真理符合論在法學領(lǐng)域影響之一斑。但真理符合論是一種科學真理觀,將它應(yīng)用于法律領(lǐng)域是否恰當呢?如果不恰當,則應(yīng)從何種意義上來理解法律真理呢?對于這些問題,我們需要認真地思考與探究。

      一、真理符合論在法律領(lǐng)域的影響及面臨的困難

      (一)真理符合論

      “真理符合論”是真理理論中最有影響的一種理論,它將真理歸結(jié)為命題(或判斷)與實際(或認識)的符合。真理符合論有多個變種,但一般地都可以分析為三個核心要素:一是真理承載者;二是真理制造者;三是符合關(guān)系。如果某一真理承載者與真理制造者之間是符合的,則它就是真理,反之就不是真理。

      據(jù)考證,真理符合論的最早代表應(yīng)是亞里士多德。海德格爾就評價說:“亞里士多德這位‘邏輯之父’把判斷認作真理的原始處所,又率先把真理定義為‘符合’”。[1]P247亞里士多德認為,命題或判斷是對客觀事物的描述,它的真假取決于是否如實地描述了客觀事物。“真理符合論”在近代獲得了很大的發(fā)展,并幾乎在哲學領(lǐng)域確立了其不可動搖的優(yōu)勢地位,這一時期的重要代表人物是英國哲學家洛克。洛克明確地將真理定義為:“在我看來,所謂真理,顧名思義,不是別的,而是按照與實在事物的契合與否而進行的各種標記的分合?!盵2]P566洛克認為,人的認識是主、客體相互作用的結(jié)果,認識主體通過與外部事物接觸以及對自身心靈活動的反省,就得到了關(guān)于外部世界的觀念,這些觀念如果與外部世界相符合,則就是真理,反之就不是真理。到了現(xiàn)代,邏輯實證主義從洛克手中接過了“真理”的接力棒,其中的主要代表人物有羅素、前期維特根斯坦以及維也納學派等等,雖然他們之間的觀點差異巨大,但都主張真理是人的認識與客觀世界的符合。

      從亞里士多德以來,中經(jīng)洛克,再到羅素、前期維特根斯坦,這是一條唯物主義的真理符合論路線,也是我們通常都能夠注意到的真理符合論路線。其實,還有一條唯心主義的真理符合論路線,它常常為人所忽略。這條路線始于古希臘的柏拉圖,中經(jīng)中世紀的托馬斯·阿奎那,再到近代的康德、黑格爾。與唯物主義的觀點正好相反,這一路線認為,事物的真理在于與知的符合。但無論如何,所有的符合論者都主張說,所謂真理,不過是指真理承載者與真理制造者之間的符合關(guān)系,這就是真理符合論。

      (二)真理符合論在法律領(lǐng)域的影響

      雖然法學家們很少談及法律真理問題,但毋庸諱言,他們一直是在追尋法律真理,這是古希臘以來的西方理性主義傳統(tǒng)使然。如丹尼斯·帕特森所說,法學史上大多數(shù)法學家的思想都可以歸結(jié)為真理符合論。[3]P3

      帕特森發(fā)現(xiàn),在美國法學史上有一定影響的形式主義法學家歐內(nèi)斯特·魏因瑞伯(ErnestWeinrib)的思想就帶有“真理符合論”的痕跡。[3]P33因為魏因瑞伯認為,一個法律命題是真的,僅當被描述的命題與得到正確理解的私法結(jié)構(gòu)一致。也就是說,一個私法命題是否是真的,主要看它是否符合矯正正義原則,如果符合的話,則它就是法律真理。

      按照帕特森的建構(gòu),形形色色的自然法理論都可以歸約為“真理符合論”。從古希臘以來,眾多的自然法學家認為,在“實在法”背后,存在一種普遍有效的、永恒的“應(yīng)然法”,這種“應(yīng)然法”實際上是一種絕對的法律真理,它是作為評判實在法是否具有法律效力的標準而存在的。法學家的任務(wù)就是追求與發(fā)現(xiàn)這種普遍的法律真理。這實際上是一種典型的“真理符合論”,其中“應(yīng)然法”是“真理制造者”,有關(guān)“實在法”的描述是“真理承載者”,檢驗一個實在法的命題是否是真理,就要看它是否與“應(yīng)然法”相符合。

      雖然很多法律理論都可以被建構(gòu)為符合論形式的真理理論,但與作為科學主義代表的法律實證主義相比,它們在典型性方面要遜色得多。法律實證主義理論是真理符合論在法律領(lǐng)域的典型代表。按照科爾曼的觀點:法律實證主義的本質(zhì)在于尋求一種標準,以便將法的正確解讀從錯誤解讀中區(qū)分開來。[4]眾所周知,“社會事實理論”是法律實證主義的核心觀點之一,這一觀點宣示了法律實證主義的一個重要主張:法律是一種社會事實。判斷一個法律命題是否有效的淵源在于社會事實,是社會事實使得法律命題真或假。當然,不同的法律實證主義者對“社會事實是什么”有不同的看法。奧斯丁認為,這一社會事實是作為主權(quán)者命令的法律,凱爾森認為是由基本規(guī)范衍生的有效法律規(guī)范,哈特則將法律命題有效的淵源歸結(jié)為“承認規(guī)則”。但是,無論如何,這些實證主義者都有一個共同特點,那就是認為,檢驗法律命題真理的標準是一種實實在在的社會事實。此外,幾乎所有的法律實證主義者都稱自己的法律理論是“描述性理論”,即使是哈特在對早期的法律實證主義思想進行了諸多改進之后,也不忘重申自己的理論是“描述性社會學”。他們反復申述這一立場,目的是為了彰顯幾乎所有法律實證主義者都念念不忘的初衷:使法學成為一門科學。這門科學當然是由關(guān)于法律的真理性認識所組成。這些都反映了法律實證主義者是法律真理的持有論者,并且是真理符合論的堅定支持者。

      除此以外,我們還可以將更多的法律理論建構(gòu)為符合論模式的真理理論,而不只以上提到的那些理論。為什么如此多的理論都不同程度地與真理符合論相暗合呢?這是因為:真理符合論能夠為人們探討實在法背后深層次的東西提供方便的解釋模式,能夠?qū)Ψ蓹?quán)威問題提供某些有一定說服力的說明,并為批判實在法提供一種可靠的工具。但是,不可否認的是,由于真理符合論代表的是一種科學真理觀,因此,用之解釋作為人文社會真理的法律真理時會面臨一些困難。

      (三)“真理符合論”在法律領(lǐng)域面臨的困境

      真理符合論在解釋法律真理時會遇到什么樣的困難呢?

      首先,按照真理符合論,法律真理不過是法律命題與法律中的真理制造者的符合。但是,法律中的真理制造者又是什么呢?不同的學派對此問題的回答差異巨大,縱使在同一學派內(nèi)也很難達成完全的一致。因此,我們不禁要問:如何判斷一個法律命題是真的?是按照它與自然法相一致呢,還是看這一法律判斷是否有實在的法律規(guī)定與之對應(yīng)呢?是看法律施行的后果是否令人滿意呢,還是其它的東西呢?這說明法律領(lǐng)域的真理符合論面臨著“符合對象缺失”的問題。

      其次,人們對描述法律規(guī)范的法律判斷能否用真假來刻畫也表示懷疑。人們普遍認為,法律判斷不同于科學判斷,我們不能說某一個法律判斷是真的或者是假的,因為真假值只能應(yīng)用于純描述性的判斷。早在二十世紀二、三十年代,哲學家們就對此有過充分的討論,這一問題又被稱為“約根森困境”①。“約根森困境”是人們在價值真理領(lǐng)域無法繞過的困境,這一困境實際上反映了真理符合論應(yīng)用于價值領(lǐng)域(包括法律與道德領(lǐng)域)存在著某些“先天不足”。

      第三,人們還會質(zhì)疑這樣一個問題:真理符合論中的“符合”是什么意思?不同的學者對于“符合”的界定不同,按照從弱到強的順序,大致有“相似”、“不矛盾”、“一致”以及“完全同一”等意思,人們所說的“符合”到底是哪種程度的符合呢?并且,符合的證明也是非常成問題的。

      第四,真理符合論還無法解釋人文社會科學領(lǐng)域存在的多元真理的問題。在自然科學領(lǐng)域,對于同一現(xiàn)象的正確認識一般都只有唯一的正確答案。但在人文社會科學領(lǐng)域,情形則有很大的不同。在人文領(lǐng)域(包括法學領(lǐng)域)中,人們對于同一問題的認識,經(jīng)常存在著多種合理的解釋,這些解釋幾乎都具有同樣程度的合理性,在這種情況下,到底哪一種解釋是法律真理呢?真理符合論顯然難以解釋這種多元真理并存的情況。

      一些學者看到“真理符合論”存在如此多的問題,他們就斷然得出結(jié)論說:法律根本就不是真理!是否真的如此呢?且慢,我們最好還是不要急于得出這種結(jié)論,這種論調(diào)在哲學史上也非新鮮之物。在哲學史上,真理符合論在解釋人文社會科學領(lǐng)域的真理時產(chǎn)生了許多問題,當時就曾有許多學者指出:人文社會科學領(lǐng)域根本就不存在真理。這種觀點當然遭到了諸如普特南、伽達默爾等學者的嚴厲批判。這些學者認為,真理符合論遇到的困境并不能證明人文社會科學領(lǐng)域不存在真理,而只能反過來說明這種建立在自然科學基礎(chǔ)上的真理理論不能適應(yīng)人文社會科學領(lǐng)域的需要,因此,我們不能簡單地否定人文社會科學的真理問題,而是要反思“真理符合論”的恰當性問題。

      二、超越真理符合論:對法律真理的詮釋學理解

      如何解決真理符合論在解釋法律真理時所遇到的困難呢?許多學者做出了努力,伽德默爾、海德格爾為我們解釋法律真理提供了一種新的選擇。

      (一)詮釋學真理的提出及在法律領(lǐng)域的影響

      伽達默爾通過對知識史進行考察之后發(fā)現(xiàn),近代的認識論走上了尋求真理的錯誤路徑,因為近代的認識論試圖借助科學方法達致真理。伽德默爾認為,方法不是通達真理的唯一途徑。這里的“方法”特指自然科學方法及從自然科學那兒借來的方法。在科學昌明的今天,這種所謂的科學方法造就了對人的控制意識,使人異化為物,在這種異化面前,真理不再是對存在和人的生活意義的揭示,而變成與人相異的東西。

      伽德默爾主張恢復“真理”一詞的原初意義。在古希臘,“α λ υ θ ε τ α”一詞的最初含義是“去蔽”、“展現(xiàn)”、“揭示”,即真理不意味著關(guān)閉,而是指開放。在早期的希臘人那里,真理意味著去蔽,意味著對存在的解釋。只不過在后來的歷史中,對真理的本體論理解逐漸湮沒在西方理性主義認識論洪流之中。伽達默爾主張恢復“真理”的本體論意義,從而對抗近代的認識論真理。伽達默爾通過對藝術(shù)真理的揭示來說明真理的本質(zhì)。他認為,藝術(shù)是一種認識,藝術(shù)中存在著真理,這種真理是作為一種自我理解的方式而存在的。如果我們用理性去把握這種真理,則就偏離了真理。并且,真理的范圍不僅包括科學真理,而且包括藝術(shù)真理、歷史真理等等。

      狄爾泰、伽德默爾以及海德格爾所創(chuàng)立的探究人文科學真理的理論啟發(fā)著某些睿智的法學家,他們開始嘗試著將這種理論應(yīng)用于法學領(lǐng)域,其中的代表人物是德沃金,德沃金是詮釋學真理觀在法律領(lǐng)域的堅定推行者。

      與現(xiàn)當代的大多數(shù)法學家有很大的不同,德沃金明確地談到了“法律真理”問題。1996年,德沃金發(fā)表了“客觀性與真理:你最好相信它”一文,在文章的開頭,他開宗明義地問道:“存在客觀的真理嗎?或者說我們最終必須接受‘根本就不存在真的、客觀的、絕對的、關(guān)于事物的正確答案’的觀點嗎?”[5]在《法律帝國》中,德沃金也談到,自己與實證主義的不同是對“真理”意義的理解不同。[6]法律實證主義認為,法律的正當性理由來自于法律規(guī)定自身,不需要向外追求,而德沃金顯然不同意這種觀點,他認為,法律的正當性理由必須來自于那種超乎法律規(guī)定之上的東西。

      德沃金明顯地受到了伽德默爾的啟示,他同樣是從“藝術(shù)真理”聯(lián)想到法律真理本質(zhì)的。他認為,法律詮釋與藝術(shù)詮釋一樣,并不是簡單地復原作者意圖的活動,而是一種創(chuàng)造性的活動,詮釋者通過賦予原作以意義,不斷地重構(gòu)原作。他還舉出了“系列小說”的隱喻以說明詮釋的過程。他認為,法律真理的產(chǎn)生過程是一個不斷流動的過程,每一個詮釋者就像一個系列小說的作者一樣,旨在用已有的小說材料,再加上自己的東西去創(chuàng)作一部小說,其中的每一個人都按照自己的理解,添加那些他認為最適合的材料,從而創(chuàng)造性地建構(gòu)這部小說,以便使得這部小說似乎出自一人之手,因此,詮釋者實際上處于聯(lián)結(jié)過去、現(xiàn)在以及將來的過程之中,正是在這一過程中生成了法律真理。對于如此的法律真理的理解,我們不可能做到如實證主義所說的客觀性、中立性。因為每一個人都是生活在一定社會中的人,都不可避免地受到當時社會因素的影響。因此,德沃金認為,人們在理解法律真理時不可能消除“前見”,并且,這種“前見”不僅是合理的,而且是理解法律真理的前提。

      對于“什么是法律真理”,德沃金作了明確的回答,那就是:“這就是法律對于我們來說是什么:為了我們想要做的人和我們旨在享有的社會”。[7]P367也就是說,法律真理就是人成其為人的一種生活方式,是人自我理解、自我實現(xiàn)的一種生活方式。

      正如德沃金所說的,法律是人類社會歷史中的一種現(xiàn)象,是人們?yōu)榱吮U蟼€人自由、實現(xiàn)社會福利而做出的一種制度安排。法律是為人服務(wù)的,而不是奴役人的工具。從本質(zhì)上講,法律是一種游戲活動,不同類型的人參與其中,除了贏取自己需要的東西這一目的以外,另外的目的就是為了更好地展現(xiàn)自己,實現(xiàn)自己的價值。因此,法律是人的一種存在方式、生活方式。

      (二)詮釋學真理觀的超越意義

      詮釋學真理觀的興起表明人們在法律真理問題上實現(xiàn)了某種超越。

      首先,詮釋學真理開啟了探索法律真理的新路線,那就是內(nèi)在主義路線。這一路線主張:我們在研究某一理論時,只有站在這一理論之內(nèi)問“這一研究的對象是什么?”的問題才是有意義的,才能得到真理性的認識。

      在西方法學史上,外在主義研究方法曾處于統(tǒng)治地位,許多法學家都試圖從法律之外為法律的正當性、法律命題的真理性尋找根據(jù),哈特曾形象地稱之為“外在視點”。哈特認為,奧斯丁和凱爾遜在追問“什么是法律”時,都將自己當成了一個社會規(guī)則的外在觀察者,他們只是注意到了法的外在方面。這種外在方面可以使法律更加科學,但是,它是較低級的形式,因為從外部觀察者的角度看,很難區(qū)分“一個人由于被迫而行動”與“一個人由于義務(wù)而行動”,因此,他們的理論無法為法的有效性提供合理的解釋。哈特認為,我們在理解法律問題時,采取純粹的外在主義方法是不可能的,因為社會現(xiàn)象包括了自我意識的人的行為,為了合適地理解這些行為,有必要參考行為者對自己實踐的理解方式。由此,那些尋求對社會實踐進行理解的人必須考慮實踐者自己的想法和感覺。[8]基于這種認識,哈特認為,一個法律規(guī)則如果是有效的,它一方面要求普通公民的服從,即對主要規(guī)則的服從,另一方面又需要官員把次要規(guī)則作為公務(wù)行為的重要的共同標準來接受。其中,官員的接受是維持一個法律制度統(tǒng)一的必要條件。

      在探討法律真理時,德沃金同樣采取了“內(nèi)在主義方法”。他在《法律帝國》中明確地說道:“本書采納了內(nèi)在的、參與者的觀點;試圖通過參與這種實踐并努力分析參與者所面臨的有關(guān)真實性和可靠性問題,以掌握我們在法律實踐中的爭議性特點”。[7]P13德沃金還對“外在主義”方法進行了批判:“這些理論無視法律爭論的內(nèi)在特性,因此,他們的解釋就像不可勝數(shù)的數(shù)學史方面的問題一樣……顯得貧乏而有缺陷?!盵7]P1

      確實如哈特、德沃金所言,外在主義雖然能夠揭示法律的某些表面特點,但隨著這些法律理論越來越精致,其離法律真理卻越來越遠,因此,法律真理的理解離不開參與者的內(nèi)在視點。

      其次,詮釋學真理觀的引入,消除了法律真理問題上的主客體二元對立,掃蕩了法律中的“工具主義”思想。

      海德格爾、伽達默爾哲學的一個重要目標就是反對自近代以來的主客體分裂對峙的思維模式。他們認為,這種主客體的分離助長了主體對客體的計算或征服。隨著科學的迅猛發(fā)展,主體對客體征服的深廣度達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于是,關(guān)于存在的真理都失去了家園,甚至隱而不顯。因此,必須重新追尋存在的意義和存在的真理。海德格爾、伽達默爾對主客體二分這種認識模式所帶來害處的反思非常值得人們警醒,這種主客體二分認識模式在法律領(lǐng)域同樣貽害不淺,它使得“工具主義”思想在法律領(lǐng)域盛行。曾幾何時,法律被當成了統(tǒng)治者鎮(zhèn)壓被統(tǒng)治者的工具,被當成了階級斗爭的工具,法律這一人造物“異化”為壓迫人的工具,“淪為”少數(shù)人手中揮舞的大棒,這不正是伽德默爾所說的“主體對客體的征服”嗎?在這種情況下,法律真理被嚴重地遮蔽了。

      (三)詮釋學意義上的法律真理

      那么,這種超越了認識論路徑的法律真理是什么呢?

      按照海德格爾的說法,所謂真的行為,就是從“自己最本己的能在方面來領(lǐng)會自己”,是“此在在最本己的能在中并作為最本己的能在把自己對它自己開展開來”[1]P267。海德格爾認為,真理的本質(zhì)不過是人生本來狀態(tài)的一種展開,就是此在“去是”,去“成其本質(zhì)”、“實現(xiàn)本質(zhì)”。也就是說,真理是使得人成其為自身而不是他者的一種方式。因此,法律真理也不過是人的一種存在狀態(tài),是人展現(xiàn)自我、規(guī)劃自我的一種方式,是人為實現(xiàn)自身本質(zhì)而進行的一種制度安排。

      那么,什么樣的制度安排最能體現(xiàn)人的本質(zhì),實現(xiàn)人的價值呢?從歷史上看,那種限制人身自由、剝奪人的權(quán)利,使得人壓迫人正當化的法律顯然不能成為法律真理;那些為了保障人的基本生存需要而設(shè)定的制度安排,也算不上法律真理;只有那些最能充分保障人的自由與權(quán)利、能最大限度地激發(fā)人的積極性、創(chuàng)造性、能全面展現(xiàn)人自身本質(zhì)的法律才是法律真理,只有在如此的制度安排中,人才能夠自由自在地追求自己的價值目標,實現(xiàn)人的本質(zhì),使人成其為人。

      當然,法律真理也具有歷史性。所謂法律真理的歷史性包括兩層含義:第一,任何法律真理都要受到當時社會歷史條件(尤其是生產(chǎn)力發(fā)展水平)的限制,亦即存在著相對于當時生產(chǎn)力水平的、針對于人的最好的制度安排,這就是我們所說的法律真理。第二,人們對法律真理的理解也具有歷史性。正如伽達默爾所說的,每一種理解都是在“先入之見”和“前理解”的基礎(chǔ)上進行的,理解的歷史性是理解能夠發(fā)生、理解成為可能的前提條件。我們每一個人都生活在傳統(tǒng)之中,被傳統(tǒng)所塑造,“先入之見”與生俱來,且無法通過“心理移情”或其他方法徹底克服,甚至文本賴以棲身、理解賴以進行的語言本身就是一種“先入之見”,當人的理解活動展開時,“先入之見”已經(jīng)滲入其中了。我們對法律的理解也是如此。一個社會的法官、市民以及法學研究者總是生活在一定的傳統(tǒng)之中,他們都打上了一定的法律文化的烙印,因此,他們對法律真理的理解不可避免地受到其所處的特定的文化傳統(tǒng)和政治道德觀念的約束,不可能達到法律實證主義所鼓吹的、對法律的純客觀的理解。

      我們是否可以借助科學的手段來認識如此的法律真理呢?如前所述,由于近代以來的“科學”觀念假定了主客體的分離,假定了“是”與“應(yīng)當”的分離,并將自身的作用域限定在“事實”領(lǐng)域,因此,對于探討價值真理來說,它起到的作用確實有限。借助科學手段,我們也許能夠認識到法律真理的某些片斷、某些局部,但并不能真正地達致法律真理?;诖?探究法律真理的最好手段就是進行法律實踐,只有在法律實踐中,人們才能夠更好地理解法律真理。這好比一個游泳者非得進入到游泳池之內(nèi),親身體驗,大膽實踐,才會掌握游泳的技巧一樣。正如伽達默爾指出的,“正確理解法律在某種意義上是以其運用為前提的。我們甚至可以說,法律的每一次應(yīng)用決不僅限于對其法律意義的理解,而是在于創(chuàng)造一種新的現(xiàn)實?!盵9]P506也正是在法律實踐之中,法律規(guī)定不斷地突破自身的真理性意義,向其它的理解方式推進,從而使真理性認識在認識運動中永遠不會成為僵死、不變的東西,從而使無生氣的意義痕跡在千變?nèi)f化的語境中向有生氣的、生生不息的意義轉(zhuǎn)變,實現(xiàn)意義的數(shù)量級增長與翻新,最終使真理由教條、機械的唯一形式向廣泛、靈活的動態(tài)真理轉(zhuǎn)變。

      很多學者不愿意承認法律真理,或者不愿意接受“法律真理”這一說法,其中的原因很多。意大利哲學家安娜·平托的觀點也許最有代表性。在《無需真理的法律》這本書中,他說道:“雖然我們需要真理的思想,但是,當我們將它應(yīng)用于規(guī)范與法律領(lǐng)域時,這種思想就會走向其反面。盡管人們的目的是將法律拉回到現(xiàn)實世界,但是,在價值層面上,真理符合論為法律提供的現(xiàn)實根基無情地轉(zhuǎn)變成了一種主觀的帝國主義,它為法律權(quán)威(真理的主人)提供了一種全權(quán)委托的訓令,使規(guī)范意志具有了明確的合法性?!盵10]安娜·平托說出了很多人想說的話,因為她從真理的歷史中看到的是少數(shù)人以真理為借口對人的壓制,很多統(tǒng)治者都將自己打扮成真理的化身,或者“口吐真理的人”,如果我們再承認存在著法律真理,那法律不就變成異化了的“利維坦”?

      安娜·平托的擔憂不無道理,這也是人們的一種普遍擔憂。但實際上,如果我們仔細地閱讀安娜·平托的著作,就會發(fā)現(xiàn),他所擔心的“真理對人的壓迫”實際上主要表現(xiàn)在各種各樣的真理符合論上。按照真理符合論,判斷某個法律是否是真理,要么看它是否體現(xiàn)了上帝的旨意,要么看它是否與某種抽象的形式相一致,要么與統(tǒng)治者的命令相一致。無論在那種情形之下,人都處于一種次要的、服從的地位之上,都會導致法律真理對人的壓迫。但是,我們此處所理解的詮釋學意義上的真理就可以避免這一問題。按照詮釋學真理觀,所謂法律真理,就是人為自己所設(shè)計的、實現(xiàn)自身本質(zhì)的一種制度設(shè)計,這種法律真理是在法律實踐之中生成的,對這種法律真理的理解離不開從事法律實踐者的主觀體驗,因此,那些壓制人的東西自然不會成為法律真理。詮釋學真理觀的獨特性還在于它將法律真理的發(fā)現(xiàn)、判斷都托付給人的實踐理性,承認法律真理的多元性,承認人們在發(fā)現(xiàn)法律真理的道路上是民主的與平等的。

      注釋:

      ① “約根森困境”(Jorgen Jorgensen’s dilemma),以20世紀30年代瑞典哲學家約根森最早對這一問題進行系統(tǒng)探討而得名?!凹s根森困境”是在價值真理問題上堅持符合論立場的人都會面對的一個問題。眾所周知,價值判斷是一種評價性判斷,不能用真假來刻畫,而科學是以陳述性命題為基礎(chǔ)的,科學命題是一種具有真假值的命題,因此,試圖用科學方法研究價值問題、創(chuàng)立價值科學體系的人都會面對這一困境。

      [1] [德]海德格爾.存在與時間[M].陳嘉映譯.上海:三聯(lián)書店,19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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