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敏
(廣東商學院公共外語教學部,廣東廣州510320)
論接觸文學中的“中國英語”*
——以《京華煙云》為例
武敏
(廣東商學院公共外語教學部,廣東廣州510320)
以林語堂的英文版《京華煙云》為例,從語音、詞匯、句法和語篇四個層面分析了其“中國英語”的語言特色及意義,指出它是一種行之有效的跨文化創(chuàng)作策略,對于如何提高英譯質(zhì)量也有啟發(fā)意義。
接觸文學;《京華煙云》;中國英語;英譯質(zhì)量
接觸文學(contact literature)這個名詞是卡奇魯(Kachru)在論述英語作為一種世界性語言的創(chuàng)造性時提出來的:The term refers to the literatures in English written by the users of English as a second language to delineate contexts which generally do not form part of whatmay be labeled the traditions of English literature(該術(shù)語指由將英語作為第二語言者創(chuàng)作的英語文學,用以描述通常不屬于英語文學傳統(tǒng)的文學——筆者譯),簡言之,就是母語并非英語的雙語或多語作家直接用英語創(chuàng)作的文學作品。該術(shù)語強調(diào)的是這類作品的“接觸”性質(zhì)——母語和英語之間的語言和文化接觸。它是英語在非英語國家發(fā)展到一定階段后產(chǎn)生的“新”文學,所以Schneider也稱它為“英語新文學”。
既然接觸文學是用英語來書寫異質(zhì)文化,這種英語必然受到作者母語語言文化系統(tǒng)的影響,從而形成所謂的“雜交語言”。本文擬以著名雙語作家林語堂的諾貝爾獎提名作品《京華煙云》為例,從語音、詞匯、句法和語篇四個層面分析其作品濃厚的“中國英語”特色及其意義。
李少華認為中國英語的語音特色表現(xiàn)在音段音位和超音段音位兩個方面。其中,音段音位用來表達詞法結(jié)構(gòu),包括元音和輔音以及它們在音節(jié)中的配置;超音段音位用來表達句法結(jié)構(gòu),主要包括重音、聲調(diào)、語調(diào)、音渡等。
在《京華煙云》中,林語堂憑著一個語言學家對聲音的高度敏感,為我們描繪了英語受中國方言影響而產(chǎn)生的部分變異。
1)The funniest words were“Yes!Yes!”which Laopa said sounded like“deadly hot”in Chinese.
老八是山東人,義和團員,在抗擊八國聯(lián)軍的過程中學了一些簡單的英語,受北方口音的影響,說yes聽著像“熱死”。這類變異使小說趣味橫生,人物形象惟妙惟肖。
2)“Oh and we are studying English!Goote morning,F(xiàn)ather.Mather.Brather.Sister.You are may sister.I ime your brather.One,two,tree,four,fav….”Sunya,like a northerner,could nevermake a good short a and confused am with ime and five with fav.
蓀亞祖籍山東,隨父母住在北京,受方言影響分不清長短元音。作品對人物發(fā)音的如實記錄既凸顯了其民族身份,又充滿了生活情趣。
中國英語詞匯可分為借詞和本土化的語義再生詞兩大類,其中借詞方法有四種:音譯、音譯+英語詞、直譯、意譯,語義再生則指“英語詞匯在中國所產(chǎn)生出的語意變異”。
《京華煙云》中的中國英語詞匯俯拾即是、數(shù)不勝數(shù),從音譯詞kang(炕)、fochi(福氣)、yuanchia(冤家),到直譯詞horse face(馬臉)、seek a short-sighted way out(尋短見),到意譯詞the Goddess of Mercy(觀音)等,無不打上了中國語言和文化的烙印。作品還經(jīng)常各種方法并用,給英語讀者帶來異文化的強烈沖擊的同時又保證了作品的可理解性,集中體現(xiàn)了作者向外介紹中國文化的決心和靈活手法。如:
3)“Bringme the Chiafa!”was Mr.Tseng’s answer.The chiafa,meaning“family discipline,”was a birch rod.
例中“家法”先音譯,繼之以意譯和解釋,音譯保留了“異國情調(diào)”且強調(diào)了中國文化的獨特性,意譯便于理解,解釋則使其實際所指直觀明確。
4)“Wangguonu!”cried Taiyun,calling him literally a“sell-country slave.”
例4是小說人物黛云怒斥漢奸哥哥的話語,“亡國奴”一詞音譯、直譯并用,使黛云的正義感和愛國心躍然紙上,借“中國英語”表現(xiàn)了普通百姓的愛國情懷。
句法層面的中國英語主要跟它的語法規(guī)則有關(guān),主要包括:成分搭配、語序、時態(tài)、語態(tài)和語氣。限于篇幅,茲舉一例。
5)This leisurely view is in the very me taphors of its speech.To go shopping at a bazaar is but to kuang or“play”the bazaar,and to walk in the moonlight is to“play”the moonlight.
上例中play不同尋常的英語搭配生動表明了北京人悠閑樂觀的生活態(tài)度,同時還寄托了作者的文化理想:以東方文明的休閑哲學來批評美國高度工業(yè)機械化所造成的人的異化。
語篇層面的中國英語主要體現(xiàn)在詞匯連接、句式連接和語義連接三個方面,《京華煙云》的人物對話和書信往來集中體現(xiàn)了其語篇特色,這里僅舉一例。
6)“Sit down,”said Mania.
“I am not worthy,”replied Snow Blossom.“You must pardon my rudeness.”
女仆雪花地位低于大少奶奶曼娘,因此在后者讓座時要說“不敢當”、“請包涵”之類的自謙語和客套話方合乎傳統(tǒng)禮儀。這類典型的話語方式反映了人物的生活現(xiàn)實。
從以上例子可以看出,中國英語的使用不是因作者英語水平有限,而是作者的主動選擇:它為作品帶來了濃郁的異國情調(diào),突出了作品和人物的文化身份;它增強了作品的趣味性和真實性;它為英語輸入了新的表達方式、話語策略和語篇模式,在推介中國文化的同時也拓展了英語的表達潛力……林語堂作品在西方的巨大成功,與作者的語言策略不無關(guān)系。王兆勝對此評價說:“熟悉一門語言并不難,難的是能夠熟悉地運用它,更難的是用它來進行文學創(chuàng)作,而最最難的則是以它進行‘母語’式的寫作”。這是對林語堂語言風格的精準總結(jié)和充分肯定。
成功運用中國英語的作家當然不止林語堂,在美國屢獲文學大獎的華裔作家哈金也是這方面的高手:哈金的語言天賦在于能夠把中英文的語義和語言形式糅合在一起,從而形成了一套屬于自己的雜交語言。這種語言有很強的“中國味”,表現(xiàn)為一種本土化的語言形式和敘事風格,很好地再現(xiàn)了當時的社會現(xiàn)實,具有很高的文化真實感和歷史準確度。其他如譚恩美、湯婷婷等也借助中國英語表達族裔意識。由此可見,中國英語是一種行之有效的跨文化創(chuàng)作策略。
這種語言策略不僅有助于創(chuàng)作,對漢譯英同樣有啟發(fā)意義。事實上,已經(jīng)有學者開始探討中國英語和英譯質(zhì)量之間的關(guān)系。司顯柱等從譯文質(zhì)量的“信”、“達”標準出發(fā),認為對于具有“中國英語”特征的英譯,從翻譯質(zhì)量的角度應(yīng)給予相當程度的肯定。徐珺等則從典籍翻譯的角度出發(fā),力證異化策略的合理性,并指出典籍翻譯應(yīng)適當采用“中國英語”。總之,對成功的跨文化敘事作品“中國英語”特色的深入研究必將對漢語作品的外譯及中華文化的傳播提供更多有益的啟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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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02-21
廣東省哲學社會十一五規(guī)劃項目(08GK-01)
武敏(1972-),女,湖北棗陽人,講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