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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津查氏水西莊詩人群的文化心態(tài)及雅集內涵

      2013-08-15 00:43:45陳玉蘭項姝珍
      關鍵詞:雅集文人人格

      陳玉蘭, 項姝珍

      (浙江師范大學江南文化研究中心,浙江金華 321004)

      清代雍乾之際,儒商群體園林雅集活動空前興盛。文人們在“咸近士風”的風雅大賈的熱情款待下,于琴歌酒賦間推襟送抱、酬唱無端。雅集盛況在肅殺沉悶的雍乾詩壇顯得格外突出,可以說是這一時期文學發(fā)展的活力之所在。此類雅集透露了文人的精神心態(tài)和彼此的情感牽絆,應該成為我們階段性地域性文學文化原生態(tài)研究不容輕忽的課題。天津查氏水西莊雅集無疑是其中值得關注的典型。

      水西莊為雍乾之際津門園林之冠,其主人天津查氏與海寧查氏同宗同脈,頗具淵源。北查査日乾以業(yè)鹽起家,借助雄厚的財力“蓄積書史,廣開壇坫”,并致力于刊刻圖書、收藏金石、創(chuàng)建書院等各類文化活動,是典型的風雅儒商。第二代主人査為仁、査禮兄弟博雅好文,俱以詩名,他們在雍乾之際主持水西莊前后近三十年,其間正是水西莊詩人文化活動最為鼎盛的時期。此時進出水西莊的文人雅士數(shù)以百計,且不乏當時詩壇名流,如厲鶚、杭世駿、汪沆等,都是其中賓客。他們詩酒唱和、攜手論道,將人生體驗與人格心態(tài)融入文學創(chuàng)作中,形成親密無間的詩人群體,在頻繁的雅集中濡沫相依、相互慰藉,不僅助推了文學活動的繁盛,更維系了雍乾時期文人備受危迫的心靈氣脈,使水西莊文人雅集成為雍乾詩壇極為絢麗的人文景觀。

      一、水西莊詩人群體的聚合

      水西莊詩人群體的構成豐富多元,囊括了社會各個階層,包括仕宦顯貴、布衣寒士、方外僧道等,而其中人數(shù)最多、參與雅集活動最頻繁的相對穩(wěn)定的群體則以布衣寒士為主。他們的聚合促成了水西莊雅集活動的興盛,也確保了水西莊雅集活動持續(xù)數(shù)十年不衰。然而,盛清時期的布衣寒士恰如“繁華地之散淡人”,他們“不酣豢于富貴”、“不奔走于形勢”、“不營逐于世故”,[1]卻何以能甘心寄食于査氏之門,并長期流連,以集群之勢構筑著水西莊雅集文化?其中緣由,顯然并非僅為獲得儒商物援那么簡單。

      處于封建盛世的布衣寒士,他們以冷漠的心境對待熱鬧的世事,走的是一條與功名背道而馳、注重自我清修的人生道路。然而,這種自我封閉的處世方式實則是人格獨立自由的另類表現(xiàn),表面的“疏狂”、“狷介”、“清高”只是文人在世俗社會中自我保護的一種方式,一旦遇見性情相投、人格相侔者,他們也會卸下自我封閉的外衣,彼此相憐共濟,從同類中找尋知交與慰藉。水西莊詩人群體的形成就是這種情況。眾多布衣寒士孜孜不倦于水西莊雅集吟事,并不以寄食富豪之門為恥,對雅集表現(xiàn)出與對世事之冷淡截然不同的熱衷態(tài)度,正是因為他們在這里找到了“同氣相求”之人。在這些聲氣相投的文人之間存在著一種共識,即對獨立人格和自由思想的堅守。正如鄭板橋在杭世駿罷官后修書勸勉時所言:“君由鴻博,地處清華,當如歐陽永叔在翰苑時,一洗文章浮靡積習,慎勿因循茍且,隨聲附和,以投時好也。數(shù)載相知,于朋友有責善之道,勿以冒瀆為罪,是所冀于同調者。”[2]無論身處何地、經(jīng)歷何事,他們都以人格精神的堅守相勸勉,以“同調者”的精神認同維系文人歷經(jīng)世事危迫之后不絕如縷的心脈。因此,四方文人在“同調者”的心靈牽絆中不斷聚合,他們相互扶持,彼此撐拄,形成群體。

      而在這一群體中首先以“同調者”的姿態(tài)延攬賓客、組織雅集的核心人物,就是水西莊査氏主人。他們以極高的藝術造詣和極強的人格魅力,吸引南來北往的文人,形成極具規(guī)模、也極具凝聚力的水西莊詩人群。在群體聚合的過程中,人格認同和精神相契起著舉足輕重的作用。因為只有這樣,雅集主人才能在文學活動中以真誠的態(tài)度理解、同情、善待文人士子,并對其獨立自由的人格予以充分的肯定和呵護,而非僅僅停留在你酬我唱的附庸風雅層面。這種雅集精神在査氏主人身上有顯豁的體現(xiàn)。以査為仁為例。査為仁自幼研習經(jīng)史、博學廣知,早年欲以科舉入仕,有著與傳統(tǒng)文人士子相似的人生規(guī)劃。然而康熙五十年(1711)順治科場案后,年僅18歲的査為仁便從此“絕意華膴,頫首書窟”。[3]其原因表面上是因為被誣入獄,無端間成為權貴相爭的犧牲品,使其絕望于政治前途;深層原因則是在認清了社會現(xiàn)實之后,自覺選擇淡泊名利、絕意仕進的軟性抗爭的方式來堅守自身獨立的人格。面對人生的坎坷突變,査為仁最初也曾深陷于才命遇合的糾結之中。他“初拘系時,不啻促鱗之游汀濘、鎩翮之棲翳薈,奄奄朝夕,自覺李志、曹蜍去人不遠矣”。[4]351但痛定思痛之后,隨即明白了表面上升平清宴實則黑暗肅殺的盛世,為文人提供的是極其險惡的生存環(huán)境和壓抑的文化氛圍。于是,他選擇了以冷淡疏離的心態(tài)對待世事,并將極大的熱情傾注于文化事業(yè),與各類名士傾心相交、品詩論道。事實上,査為仁的人生經(jīng)歷與眾多盛世布衣所歷有著極大的相似性,因此在人格心態(tài)上與之也有著天然的聯(lián)系。他們多是早年懷揣用世雄心,但在歷經(jīng)坎坷、頻遭冷眼之后為了守護自己獨立的人格而被迫放棄仕進,并以荒寒闐寂的內心情狀自立于世,盡可能地保持自己與世俗的距離。孤高的個性使得他們不愿與黑暗妥協(xié),同時又放不下十年寒窗所追求的抱負,在理想與現(xiàn)實不可調和時,風流自適、詩酒流連的姿態(tài)就成了獨立自守、不與世沉浮的精神心態(tài)的外化。

      故此,査為仁在歷經(jīng)世事的坎坷與擠壓后所表現(xiàn)出的從容平和,以及為守護獨立自由人格而體現(xiàn)的堅定不移,獲得了水西莊文人的同情與認可。也只有他們才能夠體認其文化行為的真諦。對此,我們不妨看看萬光泰在《竹村花塢集序》中對査為仁出處窮達行為心態(tài)的評價,或可探得雙方人格認同程度之一斑。文曰:

      予竊怪古來文士失時不偶,往往甘心沈溺,而激為凄戾危苦之辭。甚者放情肆志、脫略禮法。其抑塞磊落之氣,視九域之大、覆載之寬,舉不足容其一身。今蓮坡寓意耕漁,暇即以載籍養(yǎng)其身心,以翰墨永其日月,其發(fā)為言也,和愉而不憯,疏亮而不迫,俯仰自適,而無牢愁沉抑之思。所謂窮達一致,而深于道者,非耶?夫用舍隨時,迭有顯晦,惟明乎進退消長之故,則有所失于此必有所償于彼,無所聞于今必有所傳于后。嗟乎!蓮坡固古知道之士也。[4]396

      傳統(tǒng)文人士子向來講究“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這里所謂“窮達一致”,實指守正自持、不茍容取媚于世。査為仁詩酒翰墨、寫意耕漁正是這種人格訴求的具體化。萬光泰謂査為仁為“古知道之士”,而其自身又何嘗不是深于窮達之道者!對于此種處世方式,法式善也深表贊許:“查心谷結園沽水之西,鋤花蒔竹,日與園夫畦丁分灌溉之勞,凡有所作以‘抱甕’名之,其自遣云:‘未免有情花索笑,不得許事酒盈杯’,可想見閑中高致。”[5]査為仁在田園山水中陶冶出澄凈瀟灑的情懷正是人格自由的表現(xiàn)之一??茍鍪б猓箹藶槿适チ耸┱贡ж摰臋C會,但是以文字立言,同樣是實現(xiàn)人生價值的途徑,其關鍵在于不與時沉浮,而能從心所欲、為所欲為。正如陳鵬年所言:“蓮坡行尚心亨,處憂患之道,實深于易。”[4]350《易經(jīng)》“心亨”之辭,可作査為仁所進行的文化活動之本質的最好注解。

      可以說査為仁建水西莊的文化行為內含著其人生隱痛,而這種隱痛所展現(xiàn)出的人格光輝正是盛世在野之“同調者”的心靈默契之所在,從而也成為水西莊詩人群體膠合凝聚力之所在。在參與雅集的群體詩人中,他們多與査為仁傾心相交,如符曾有《査蓮坡》詩云:“天欲試人偏冷眼,子唯知我故溫暾”;厲鶚在査為仁去世后作《哭査蓮坡》,詞意動人,中有“乾坤劉尹誰知我,湖海陳登未易才”之句,亦何嘗不是知音難再的哀慟。即便如陳章,因其弟陳皋為水西莊賓客而得以與査為仁神交,一生雖并未謀面,卻亦曾有詩寄贈査氏表達“草木劇憐同臭味,弟兄相對各辛酸”的情感,對其為人處事、文章氣節(jié)亦是贊賞不已:“玉井峰樵為逸侶,桃花庵主是前身。摩空意氣終豪邁,落筆文章盡雅馴?!边@些文人,不僅與査氏主人有著人格的認同,作為賓客,其相互間也是“同臭味”的知心之交。在所謂盛世波譎云詭的時事籠蓋下,他們內隱著荒寒孤寂的心理情狀和守獨不羈的人格精神,以此形成交游的“心理場”,將眾多經(jīng)歷不盡相同、心跡卻極度相似的“盛世落拓者”輻輳其中,聚合為一個相與以心的雅集詩人群體。

      二、水西莊雅集酬唱的主題及其所展現(xiàn)的文人心態(tài)

      布衣寒士為水西莊詩人群體雅集活動的主體,他們因人格認同而聚合,在雅集酬唱中舒緩久被壓抑的心靈,將自身的真實情感自然流露,以詩酒翰墨浸潤各自的人生體驗、思想情感和人格志趣。他們在杯盞頻傳和日夕把臂中所表達的酬唱主題以及由此展現(xiàn)的文化心態(tài),不僅是水西莊雅集文化內涵的突出體現(xiàn),更是雍乾之際文化高壓下文人精神狀態(tài)的集中體現(xiàn)。這種主題和心態(tài)主要表現(xiàn)在以下三個方面:

      首先是文人們以詩酒之娛表達閑雅之趣,并借此療治生活經(jīng)歷中各類心靈傷痛,表現(xiàn)出自足自樂的心態(tài)。水西莊活動展現(xiàn)的是文人的雅致,唱和詩歌記錄的也多是“花枝低側帽,燭影爛搖屏”[6]陳皋卷的風流閑適,“盡醉而歸”、“歡飲達旦”等字眼在賓主的詩歌中隨處可見。如魯之?!额欘欭S賞菊次主人心谷原韻之二》有曰:“秋英簇簇九層臺,自是凌云妙手栽。不厭狂奴詩酒潑,抱琴一日一回來。”[7]陳皋《水西莊牡丹盛開,魯存招同恢哲長及諸同志飲,予以少陵“人生幾何春已夏”為起句》有曰:“人生幾何春已夏,鼠姑花開錦作圖。得閑且來亦作樂,有酒不醉無其愚?!保?]陳皋卷可以說,殆無虛日的宴集是水西莊文人生活的基本形態(tài)。詩人們沉浸在席間的觥籌交錯、園中的樽琴佳興、林下的山水清音之間,將自己的靈心慧性融入于雅集酬唱中,在輕松美好的雅集氛圍中,撫平世俗愁苦的心傷。如乾隆三年(1738)正月四日,香雨樓梅花初發(fā),査禮同吳廷華、李授、汪沆、萬循初、余尚炳集飲梅花下,以“竹外一枝斜更好”分韻。主人因惜花而“攜客觴瓊卮”,可謂意興盎然,其間“列席花四隅,把酒對酌之”,更是清雅有趣。文人們也因此樂而忘返,牢愁暫拋。且看萬光泰詩:

      春風如流泉,涓滴至洪潦。梅花百卉源,濫觴得春早。高齋明且肅,主賓咸妙好。要以文字飲,佐彼冰玉抱。北轅嗟三年,東閣隔重島。美人怪歸遲,寒雀絮春老。江南驛使遠,良夜匏樽倒。我欲臥花間,迢迢夢芳草。[6]萬光泰卷此次分韻,萬光泰得“好”字,其詩歌所反映的同人雅集也正如其分得的韻腳一般十分的“好”。這種“好”一方面源于初春梅花的賞心悅目,另一方面則源于賓主的融洽和諧。對此,詩歌并未花大筆墨詳細述寫,而是背面敷粉,從自己離鄉(xiāng)多年說起。“北轅嗟三年,東閣隔重島”,此處“東閣”當指大學士的殿閣,而非一般的賓客接待處。萬光泰于乾隆元年(1736)北上就選博學鴻詞科,報罷后過津門遂留水西莊,至此已有三年。離鄉(xiāng)多年,功名無成,是千古失意文人共有的心結,對此他們永遠無法真正放開。因此在“良夜匏樽倒”的雅集情境中,詩人腦海中浮現(xiàn)的是“江南驛使遠”的畫面,淡淡的愁思在兩個時空并存交錯中流露。然而面對美酒、妙景以及大雅宏達的賓主同人,詩人醉臥花間、情寄夢鄉(xiāng)的訴求展現(xiàn)的是靜謐恬淡的情感基調,其對仕途、親友的愁思被漸漸淡化,融進了詩酒酬唱之中。

      文人們從四面八方聚集于水西莊,將各自不同的情感體驗帶入雅集酬唱之中。他們或愁悶,或哀傷,或抑郁,或憤慨,所有在世俗社會中因各種原因壓抑難展的心情都在彼此的認同和慰藉中慢慢舒放,最終通過詩酒自娛的方式得以暫時忘懷。然而,這種瀟灑自適的生活情態(tài)只能停留在雅集瞬間,一旦回歸現(xiàn)實社會,他們依舊會深陷于各類世俗羈絆和人生困惑之中。對于世事加諸于他們身體的各類煎熬,他們看得開,卻放不下,面對無法逾越的時代和社會現(xiàn)實,最終難以真正釋懷。故此他們會全身心地沉浸在雅集“同調者”構筑的精致生活中,甚至宣稱“便迷當局亦逍遙”。表面上的自足自樂、流連忘返,實則是愁苦辛酸、無可奈何。

      其次,文人們以淡泊自守表達隱逸之情,并借以保持自我獨立的個性,表現(xiàn)出意欲野逸者的與時事疏離的心態(tài)。水西莊文人多是一些仕途失意者,他們或久貨不售,或宦場受挫,在歷經(jīng)擠壓迫害之后多選擇遠離政治,以對世道的淡漠之情消解失望之意,在行為處世上表現(xiàn)出與社會現(xiàn)實相疏離的情感心態(tài)。這種情感一方面表現(xiàn)為對自然山水的喜愛,于峰壑溪林中尋找心靈的寧靜,這在詩人們把臂同游的酬唱詩中多有體現(xiàn);另一方面則表現(xiàn)為對名利的淡泊,正如陳皋《對酒行》所言:“名如畫餅,其不可食”,[6]陳皋卷無論是了悟后的放開,還是無奈的自我寬慰,水西莊文人在行為上確是表現(xiàn)出了對功名的淡漠。其中最典型的當是厲鶚,他三次上京:第一次,康熙五十九年(1720)中鄉(xiāng)試后入京會試,意氣風發(fā)卻最終下第而歸;第二次,乾隆元年(1736)帶著“科名之得當與否,自是吾身外之事”的情感就選博學鴻詞科,最終因答卷格式不對報罷而歸;最后一次北上為乾隆十三年(1748),名為選官,實則是為訪査為仁而來,數(shù)月之后興盡而歸,全祖望謂其為“不上竿之魚”,[8]1739當是知心之論。對于此種心態(tài),萬光泰在與凌仁洪的酬唱詩中有著極為細致的描摹,且看其《白燕禁體和凌獻珍二首》:

      恥向紅襟合對飛,一般潑火雨晴時。江花江草情還在,華屋華堂性未宜。獨宿自應憐影瘦,重來有客訝春遲。如何薄霧籠陰外,十二樓高總不知。

      絕少微塵點杏梁,渾疑鎮(zhèn)日浴蘭塘。前身未屬烏衣坐,古巷空尋馬糞王。湘水梁園留賦詠,暝花昏柳足相羊。秋深更逐滄波去,寥廓何人認景光。[6]萬光泰卷

      “白燕”即“金絲雀”,是一種鳴叫與羽色兼優(yōu)的籠養(yǎng)觀賞鳥。詩歌借白燕以發(fā)感慨,第一首以頷聯(lián)為中心,剖析了白燕被困籠中的情態(tài)及此種情態(tài)產(chǎn)生的根源。白燕于雕籠中顧影自憐源于其情系草野、與華屋華堂不相宜的性情,尾聯(lián)詢問薄霧籠陰外的無限春光,也是源于此種本性的催發(fā)。可知,精致的雕籠實是心性的枷鎖,縱使它能給自己帶來物質與虛名的享受,終非本心所求。第二首緊承上文闡發(fā)白燕的心之所向:如王謝般的繁華巨族已是衰敗難覓,而自己原本即非爭名逐利者,又何必空自尋覓,反而是如梁園般的風流閑適更足以讓人徜徉駐足。詩歌所傳達的情感與其說是代白燕言心聲,不如說是詩人借白燕自況。士人們十年寒窗只為一朝功成名就,然而他們渴望的并非僅是名利的虛榮,還有保持人格獨立下的自我價值的實現(xiàn)。但自身與同人的遭遇讓他們明白不論遇還是不遇,社會給予他們的禁錮都讓他們無法真正一展抱負,與其如此,不如攜手逍遙山林,至少還可以不受制于人。

      自古以來“士”的階層極重人格精神的自持,一旦為了功名利祿屈身事人,他們固有的清操便會在心靈上產(chǎn)生警兆,從而形成愁苦、抑郁等情感,而文人的隱逸淡泊則是避免心為形役最好的方式。沒有了名利榮華的牽引與促迫,文人們即可自由隨心、瀟灑適意,在江湖草野間自我清修、獨善其身,這也正是水西莊文人選擇隱逸淡泊的生活方式的原因。然而需要指出的是,這種以躲避來尋求人格自持的方式,實是因才命不濟而行的無奈之舉,也正因此,水西莊雅集酬唱中所表現(xiàn)的隱逸淡泊之情多有沉重灰暗的底色。

      其三,文人們以才命之嘆表達不遇之情并借此宣泄壓抑的情感,表現(xiàn)出憤慨愁怨的心態(tài)。無論是詩酒之娛還是淡泊自守,文人在其中表達情感的方式都十分隱晦。然而,參與酬唱的群體同人既為人格精神相互認同的“同調者”,那么雅集之地無疑是最適宜的情感宣泄之處。在這里,文人們可以不存戒心地抒發(fā)心底的牢騷,同時還能獲得同人的安撫和慰藉。故此在水西莊雅集中,我們也能看到情感強烈真摯的酬唱之作。這些作品主要以文人的才命遇合為主題,如胡睿烈的《小驪歌為魯存賦》:

      春風宛轉花如綺,幾度看花過燕市。買來良馬小驪名,滿身渾帶鐵色紫。依稀果下駒,骨相凡馬殊。玉池之水甘露芻,食之千里不契需。鹽車久困疇能撫,今日長鳴識其主。執(zhí)御茍非人,跔跳終遠去。丈夫處世每畏名不揚,安得知己使我心激昂,一朝用之賢勞彰。君不見燕昭王。[6]胡睿烈卷

      乾隆五年(1740)春,査禮偶得一馬,“雖無追風逐電之能,而得按轡徐行之致”,[9]十分喜愛,名之為“小驪”,并作《小驪歌》記敘其事,同人和者甚眾。此馬初并不為前主人賞識,僅將其作為負重之用。正如陳皋同作《小驪歌》中所言:“塵埃憔悴無人問,空負昂藏八尺戎”,[6]陳皋卷也是不得志的良馬!此馬的遭遇與寒士文人的行跡十分相似,不同的是此良馬終逢伯樂,而水西莊的不遇文人卻始終壯志難酬。詩歌結尾道出了文人渴望明主的千古共鳴。然而高筑黃金臺以招攬賢士的燕昭王已難尋覓,揚名彰賢不過是難以實現(xiàn)的夢想罷了。文人的抑塞郁悶在詩歌中卓然可見。

      盛清文人不遇的現(xiàn)象十分普遍,故此文人多有才命之嘆。縱使歷經(jīng)艱難最終擠進了仕途之路,其前途命運依舊難測。用人者不能人盡其才,使得“得遇”士人內心煎熬更甚于不遇者。對此,水西莊唱和詩文中也有揭露,如陳皋所作《馬耕田》:

      燕郊二月興農(nóng)工,有馬服軛行田中。宛轉局促似不進,夕陽影瘦如山崇。回毛在膺已無取,神駿阻喪韓廬同。萬里有志不得騁,四蹢空說能追風。道旁側聞聯(lián)騎過,昂首自為來朋促。長嘶一聲蹶耒耜,振鬣燦燦明雙瞳。誰知牧者不釋手,控羈收勒鞭無窮。依然引犁入壟去,平生夙志疇能庸。噫吁嚱!悲哉!吾聞錦不作帽稻不薤,以鳳司辰不若雞。世無通材胡能全,用違所長適足憐。君不見馬耕田。[6]陳皋卷

      乾隆五年(1740)春,陳皋于葛沽道中見農(nóng)人以馬代牛耕田,感慨萬端,為告“世之役物者”而賦此詩。良馬志在四方,本應馳騁萬里,如今卻被迫耕田,服牛之役,其郁悶可以想見。詩人夾敘夾議并雜以勾勒渲染,將馬耕田的局促不前、痛苦無奈的情態(tài)進行了細致描摹。當同類騎過的蹄聲在耳邊響過,馬兒昂首四顧,激起了壓抑已久的斗志,長嘶一聲,企圖掙脫被奴役的命運。然而,盡管它意志堅定、目光炯炯,卻最終難以逃脫牧者的奴役。其中的無奈與不能自主恰是封建文人遭際的真實寫照,詩人的哀嘆與其說是對耕田之馬的惋惜,不如說是封建文人的自悼。

      三、水西莊雅集的文化內涵

      清代形式多樣、此起彼伏的文人雅集酬唱,參與活動之主體是其文化內涵的構筑者和承載者,他們往來交游的情感紐帶和詩酒酬唱的主題心態(tài)共同影響著雅集活動的文化氛圍。水西莊雅集活動也不例外,其中詩人群體的精神認同和情感釋放彰顯的正是一種真契相諧、濡沫相依的文化內涵。

      水西莊詩人群體的文化心態(tài)和人格自持決定了以他們?yōu)檠偶黧w的酬唱活動不再是純粹的文學活動。他們以相同的人格追求為契合點,聚集于花間席上,除了以文會友外更多的是以詩交心。他們不存戒心地抒發(fā)自身的真實情感,渴望從群體中獲得理解與慰藉,其間的飛斝擘箋與其說是文學互動不如說是心靈溝通。故此,他們雅集活動的動機十分單純,只是為了怡情適性,所有的行為皆以性情為準,不必理會世俗的羈絆,而其中的情感也較少矯飾,多表現(xiàn)出心底的“真”。這種“真性情”無論是友朋相聚的歡愉,還是歷經(jīng)艱險的驚悸,抑或是久受壓抑的郁悶,都能得到雅集同人一致的認同,這是他們的默契。處于政治嚴酷、文網(wǎng)嚴密的盛清社會,文人們在政治強勢介入文學的境況下如同仗馬寒蟬,帶著憤恨、愁怨、憂懼的心理壓抑地生活于天地間。作為“同是天涯淪落人”的圈中人物,他們或許經(jīng)歷不同,但心跡相類,彼此間能夠理解各自的情感心態(tài)。也正是因為有知心者的存在,他們才愿意并敢于傾瀉心中的真情,并且能夠得到同樣真心的回饋。這種“真”與“契”恰是水西莊文化最為吸引人的地方。

      也正因此“真”與“契”的情感氛圍,水西莊在雅集同人眼中就不再僅僅是構筑精巧、供其游樂玩賞的園林,而是供同道中人互訴心聲、維系心脈的心靈棲息地。每當他們受世事壓迫心靈有所激蕩時,便會在雅集中尋求理解與認同,而水西莊的賓主也會報之以同情與慰藉,情到深處,甚至會痛其所痛、喜其所喜,而非止于聊勝于無的應酬之語。如乾隆八年(1744)杭世駿因耿介直言而罷官離京,在其回鄉(xiāng)途中首先想到的就是到水西莊駐足逗留。所謂“節(jié)物不殊泉石勝,鄉(xiāng)情卻與在鄉(xiāng)同”。[10]在歷盡風波、失意而歸的杭世駿看來,水西莊能給予自己的是家鄉(xiāng)般的親切溫馨。事實也正是如此。在他獲罪離京時京中舊友惟恐避之不及,而査為仁、査為義兄弟則毫不避嫌地為他置酒壓驚。兩相對比,杭世駿不禁感嘆“世味漸如詩境淡,交情無假酒杯親”。他與査氏的交流是心靈上的情感碰撞,席上的觥籌交錯只是助興的形式,最重要的是友朋間輕松自由、不存戒心地互傾衷懷。也正因此,杭世駿自京至津,一路抑郁難展的愁緒終于得以釋放:“狂罪矜全邀圣主,羈愁慰藉仗群公”、“劇知風漢未全風,留得余生合喚翁”。査為仁對此也作出了回應,他在《南園錄別》中有句云:“致身直是忘新進,得罪終蒙宥小臣”,準確地點出了杭氏在眾人看來狂妄無知的行為實則是奮不顧身的忠愛之舉。又“拂袖未容豪氣減,分襟卻恨至交違”,[10]其獲罪后拂袖而歸的干脆,同樣也得到了査氏的認同。査為仁曾罹科場案,與杭世駿同樣閱歷過政治風波,在原本已是至交的前提下對世事更多了幾分共識,他在友人劫難后所予的慰藉亦不可謂不是知心之語。他們同為“盛世落拓者”,相互間擁有心靈的神契,彼此真心相待,濡沫之情在世事詭譎的盛世社會顯得十分珍貴。而這在水西莊雅集文化圈中無往不見,為其雅集內涵的核心所在。

      水西莊此種濡沫養(yǎng)心的文化內涵使之在處處風波、步步艱險的雍乾社會,承擔了非比凡庸的文化使命,它地處皇權控制最為嚴密的皇城腳下,恰如文化桃源,為士人們構筑了足以遮蔽風雨、溫養(yǎng)心脈的精神家園。文人們在此“會友樂群,相宣以道”,[8]727緩釋了漂泊憔悴的生命愁慨,展現(xiàn)了此期詩壇的盛貌。然而,乾隆十四年(1749)査禮遠仕,隨后査為仁去世,水西莊風流云散,南北文人亦“順風曳帆,靡所止泊,益凄厲寥落矣”。[11]前后巨大的反差,益可見水西莊盛日對士人的養(yǎng)護之功及其在盛世詩壇的影響。

      [1]杭世駿.道古堂文集:卷12[M]//清代詩文集匯編.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128.

      [2]鄭燮.鄭板橋文集[M].吳可,校點.成都:巴蜀書社,1997:115.

      [3]陶樑.國朝畿輔詩傳:卷29[M].刻本.吳縣:紅豆樹館,1839(道光十九年).

      [4]査為仁.蔗塘未定稿[M]//清代詩文集匯編.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

      [5]法式善.梧門詩話:卷7[M].許征,整理.烏魯木齊:新疆大學出版社,2010:97.

      [6]査為仁,查禮,陳皋,等.沽上題襟集[M].刻本.天津:沽上校經(jīng)書房,1741(乾隆六年).

      [7]査為仁.蔗塘外集[M]//清代詩文集匯編.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492.

      [8]厲鶚.樊榭山房集[M].董兆熊,注.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2.

      [9]査禮.銅鼓書堂遺稿[M]//清代詩文集匯編.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26.

      [10]杭世駿.道古堂詩集:卷11[M]//清代詩文集匯編.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563.

      [11]程晉芳.勉行堂文集:卷6[M]//清代詩文集匯編.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5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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