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興才 俞易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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淺議異讀材料在教學中的運用——“古代漢語”教學方法例談
王興才 俞易利
(重慶三峽學院文學與新聞學院,重慶萬州 404100)
古代漢語教學中,運用異讀材料既可以詮釋音變規(guī)則,也可以解釋有關(guān)“對轉(zhuǎn)”、“旁轉(zhuǎn)”的概念,還可以說明“全濁聲母清化”的問題。這些方法的運用,有助于增強學生對相關(guān)知識的理解和把握,同時對于課堂教學的改進與提高,也具有重要作用和參考價值。文章主要討論了課程教學中如何運用異讀材料的問題。
異讀材料;教學;運用;方法
“異讀”現(xiàn)象在人們?nèi)粘I钪休^為習見。一個字可能會有兩個(或兩個以上)不同讀音,這不同讀音,往往表明其意義和用法有所不同?!爱愖x”有時表現(xiàn)為聲調(diào)上有差異,有時又可能是聲母不同或者是韻母不同,有時則是整個音節(jié)的聲、韻、調(diào)都不一樣。本文所說的“異讀”,一方面是指普通話中同一漢字因意義的不同而表現(xiàn)在讀音上有一定差異;另一方面更主要是指同一漢字的普通話讀音,其與地方音相比較則有很大的不同,有時甚至于讀音完全不一樣。需要說明的是,這種因時代、地域的不同或其他原因而音有所轉(zhuǎn)變的詞,揚雄《方言》稱其為“轉(zhuǎn)語”。無論叫做“轉(zhuǎn)語”也好,還是稱為“異讀”也罷,其突出的特點就是,同一漢字有兩個(或兩個以上)不同的讀法。我們認為,古代漢語教學中如能恰當運用這些異讀材料,既可以給教學帶來方便和好處,同時也有助于增強學生對相關(guān)知識的理解和把握。
“古代漢語”是中文系本科學生“專業(yè)必修課”之一,也是實踐性很強的語言工具課。其分上、下兩個學期開設,內(nèi)容比較繁復眾多。既有文字、詞匯、語法、音韻、訓詁、修辭等方面知識需要向?qū)W生作系統(tǒng)的講解與傳授;更有大量“文選”與“常用詞”等內(nèi)容,需要引導學生進行課內(nèi)外的學習和閱讀。從學生的角度考慮,在這些既多且廣的知識中,尤以音韻內(nèi)容較為難學、難懂。音韻知識雖然確實有些難學、難教,但對于教師來說,只要教學方法得當,那么也是較容易施教的;對于學生而言,學習中只要方法對路,音韻知識也是比較容易理解和把握的。筆者從事古代漢語教學多年,在教學中感受至深的一點就是,如果運用身邊所熟悉的語言材料去幫助理解相關(guān)知識,或者是以有關(guān)音變規(guī)則去闡釋一些語言事實或現(xiàn)象,那么那些被認為是較為枯燥乏味、艱澀難懂的音韻知識,也就可能變得相對有趣、便學而易于把握。換句話說,我們在教學過程中如果能將“理論與實踐相結(jié)合”、“理性與感性相結(jié)合”的原則真正落到實處,那么,教與學的雙邊活動也就可能變得相對地輕松和愉悅。下面試結(jié)合自己的教學體會,具體談一談在古代漢語教學中是如何運用異讀材料的。
說到音變原則,就不得不說到“尖音”和“團音”。有關(guān)“尖音”和“團音”的概念,首次出現(xiàn)在《圓音正考》(無名氏撰,成書于1743年)一書之中。其序云:“試取三十六字母審之,隸見溪群曉匣五母者屬團,隸精清從心邪五母者屬尖,判若涇渭……”。按照《圓音正考》的說法,“尖音”就是“精”組字(“精清從心邪”)齊撮呼的讀音;“團音”就是“見”組字(“見溪群曉匣”)齊撮呼的讀音。具體地說,“精清從心邪”和“見溪群曉匣”兩組字,如果遇到韻母中有高位前元音“i”、“ü”(即所謂的“細音”),其普通話聲母就讀“j”、“q”、“x”(由于普通話“尖”、“團”不分,所以“精”組字和“見”組字的今音聲母,都念成了“j”、“q”、“x”);如果遇到韻母中沒有高位前元音“i”、“ü”(音節(jié)中或分別以“a”、“o”、“e”為韻腹,亦即所謂的“洪音”),那么“精清從心邪”今音聲母就讀成“z”、“c”、“s”,“見溪群曉匣”今音聲母則讀為“g”、“k”、“h”。下面試分別舉例以說明之。
順便交代一下:①本文中凡涉及到漢字“異讀”情況,一般先列其普通話讀音,再標出方言讀音(主要以重慶話為例),最后再舉例進行解釋和說明;②所舉例字,其歸屬于古代某字母,均查閱王力《古代漢語》第二冊《上古聲母常用字歸類表》。
1.歸屬“見溪群曉匣”的某個漢字,其普通話讀音如果韻母是細音(以“i”、“ü”為標志),那么聲母就讀“j”、“q”、“x”;同樣是這個漢字,重慶話如果韻母是洪音(以“a”、“o”、“e”為韻腹),那么其聲母則讀成“g”、“k”、“h”。
下面我們分別以“見”、“溪”、“匣”三母中的漢字為例,來具體加以理解。
(1)“見”母字:家、間、豇、交、角、較、叫、覺、街、階、解、介、戒、居等。
這些漢字,其普通話讀音與重慶話比較,存在著聲母上的一些差異。而這些聲母上的差異,則正好可以印證上面這條音變規(guī)則。
“家”(jiā→g?。骸凹夜逼胀ㄔ捵xjiāgōng,重慶話常讀為gāgōng。
“間”(jiān→gān):用作量詞,表房屋最小單位,如“三間臥室”、“門面一間”。普通話讀“三jiān臥室”,重慶話則說成“三gān臥室”。
“豇”(jiāng→gāng):重慶人常將“豇豆”念作“gāng豆”。
“交”(jiāo→gāo):“跑交了”,重慶話作“跑高了”,意即“跑遍了”。
“角”(jiáo→guó):“角落”普通話讀“jiǎoluò”,重慶話讀“guóluò”。
“較”(jiào→gào):“較一盤”重慶話作“告一盤”,即“試一試”的意思。
“叫”(jiào→gào):“叫花子”重慶話讀“告花子”,意為“乞丐”。
“覺”(jiào→gào):“睡覺覺”普通話讀“睡jiàojiào”,方音讀作“睡gàogào”。
“街”(jiē→gāi):“街道”普通話讀jiēdào,重慶話讀gāidào。
“階”(jiē→gāi):“階梯”重慶話中有的老年人讀作“gāi梯”。
“解”(jiě→gǎi):“解開”普通話讀jiěkāi,重慶話讀gǎikāi。
“介”(jiè→gài):“介紹”普通話讀jièshào,重慶話有的讀gàishào。
“戒”(jiè→gài):普通話“他已把煙酒jiè了”,重慶話則說“他已把煙酒gài了”。
“居”(jū→gū):“居住”重慶話讀“jū住”,但重慶人常把表“蹲”義的“居”(即后起字“踞”)讀成“gū”:如:“你別老是在那里居起噻!”方言讀成“在那里gū起”,意即“在那里蹲起”,“居”(gū)就是“蹲”的意思。
從以上這些漢字的讀音來看,普通話的聲母都念成“j”,但在重慶話中因韻母是“洪音”,所以聲母都讀作了“g”。
(2)“溪”母字:敲、掐。
“敲”(qiāo→kāo):“敲門”普通話讀成“qiāo門”,重慶方言則讀成了“kāo門”。
“掐”(qiā→ká):用拇指和另一個指頭使勁捏或截斷,如“掐兩下也可以止癢”、“不要掐公園里的花兒”?!捌敝貞c話讀作“ká”,后一句讀成“不要ká公園里的花兒”。
(3)“匣”母字:下、鞋、咸、銜、陷、限、項、巷、杏。
“下”(xià→hà):①量詞,用于動作的次數(shù)。“鐘打了三下”重慶話常讀成:“鐘打了三hà”;②用在“兩”、“幾”之后表本領、技能。“他真有兩下”重慶話常說成:“他真有兩hà”。
“咸”(xián→hán):“咸菜”重慶話讀“hán菜”。
“銜”(xián→hán):“銜接”重慶話讀“hán接”。
“陷”(xiàn→hàn):“陷阱”重慶話讀“hàn阱”。
“限”(xiàn→hàn):“限制”重慶話讀“hàn制”。
“項”(xiàng→hàng):“項目”重慶方言常讀作“hàng目”。
“巷”(xiàng→hàng):“巷子”重慶方言常讀作“hàng子”。
“鞋”(xié→hái):“皮鞋”重慶話讀“皮hái”。
“杏”(xìng→hèng):“杏仁”重慶方言常讀作“hèng仁”。
2.歸屬“見溪群曉匣”的某個漢字,如果普通話韻母是洪音,那么聲母則讀“g”、“k”、“h”;同樣是這個漢字,重慶話讀音中如果韻母是細音,那么聲母就讀“j”、“q”、“x”。
以下所舉例字,“剛”、“給”屬于“見”母字,“跨”是“溪”母字。
“剛”(gāng→jiāng):“剛剛兒”是副詞,或者表示“不多不少”的意思,如“箱子不大,剛剛兒裝下衣服和書籍?!被蛘弑硎尽皠偛拧钡囊馑迹纭八麆倓們鹤?,你快去追吧!”“剛剛兒”,普通話讀gāng gāng’r,重慶人口語常念成jiāng jiāng’r。
“給”(gěi→ji?。合旅媸莾扇说膶υ挕P傉f:“小莉,把你鋼筆借一下!”小莉順手拿起鋼筆,對小剛說:“給嘛!”這種語境中的“給嘛”,普通話讀“gěi嘛”,重慶方言則說成“jiā嘛!”
“跨”(kuà→qiá):普通話讀kuà,重慶話讀qiá?!翱邕M大門”普通話讀成“kuà進大門”,重慶話讀作“qiá進大門”。
3.歸屬“見溪群曉匣”的某個漢字,其普通話韻母如果是細音,那么聲母就讀“j”、“q”、“x”;同樣是這個漢字,如果韻母是洪音,那么聲母就讀“g”、“k”、“h”。
以下所舉例字,“見”母字有:賈、句、給;“溪”母字有:卡;“群”母字有:伽、跪、件;“曉”母字有:滸;“匣”母字有:行。
“賈”(ji?!鷊ǔ):普通話有兩讀:一讀jiǎ,賈姓;一讀gǔ,商賈。
“句”(jù→gōu):普通話“句”本身就有兩讀:一是“句法”的“句”,讀jù;一是“高句驪”(古國名),其“句”讀gōu。
“給”(gěi→jǐ):表示“使對方得到某些東西或某種遭遇”意義,普通話讀gěi;表示“供給”“供應”意義,普通話讀jǐ。
“卡”(k?!鷔iǎ):其普通話也有兩個讀音:或讀kǎ,如“卡片”之“卡”讀成“kǎ”;或讀qiǎ,如“魚刺卡在喉嚨里”讀成“qi?!?。讀音上的不同,是因韻母洪細的不同所致。
“伽”(jiā→qié→g?。浩胀ㄔ挼倪@三種讀音,就是因音節(jié)中韻母的洪、細音不同而依次發(fā)生變化的:伽利略jiā→伽藍qié→伽馬射線gā。
“跪”、“件”都屬于是“群”母字。按道理說,同屬于一個字母的字,今音聲母應該是相同的,但“跪”讀guì、“件”讀jiàn,聲母并不一樣。二者為何在聲母上有差別呢?這也跟韻母的洪細問題有關(guān)?!皍i”是洪音,所以“跪”讀成“guì”;雖然“件”與“跪”同字母,但由于“ian”是細音,所以“件”讀成jiàn,聲母不讀“g”。
“滸”(hǔ→xǔ):普通話有兩讀:一讀hǔ,一讀xǔ。音節(jié)中的韻母“u”,表面上看好像相同,實則并不一樣?!皒ǔ”中的“u”實際上是“ü”之省。“u”是洪音,“ü”是細音。所以“水滸”的“滸”讀hǔ,“滸灣”(地名,河南省內(nèi)),其“滸”讀xǔ。
“行”(xíng→háng):其普通話也有兩個讀音:表“行走”、“行動”、“行為”等意義時讀xíng,表“行列”、“銀行”、“輩分”時讀háng。讀音不同也是因為韻母的洪細所造成的。
4.歸屬“精清從心邪”的某個漢字,普通話讀音中如果韻母是細音,聲母就讀成“j”、“q”、“x”;同樣是這個漢字,重慶話讀音中若韻母是洪音,聲母則讀成“z”、“c”、“s”。
以下所舉例字,“切”是“清”母字,“截”是“從”母字,“絮”是“心”母字。
“切”(qiè→céi):普通話韻母“ie”為細音,所以“切”讀qiè,聲母是“q”;重慶話“用刀切菜”,其“切”讀céi,原因在于“ei”是洪音,因而聲母是“c”而不是“q”。
“截”(jié→cái):“截然”普通話讀“jié然”,重慶話讀“cái然”。
“絮”(xù→suì):“棉絮”普通話讀“棉xù”,重慶話讀“棉suì”。
5.歸屬“精清從心邪”的某個漢字,普通話讀音中如果韻母是洪音,那么聲母就讀成“z”、“c”、“s”;同樣是這個漢字,重慶話讀音中如果韻母是細音,那么聲母則被讀作“j”、“q”、“x”。
以下例字中,“肅”、“速”是“心”母字,“俗”、“遂”是“邪”母字。
“肅”(sù→xú):“嚴肅”普通話讀“嚴sù”,重慶話讀“嚴xú”;
“速”(sù→xú):“高速”普通話讀“高sù”,重慶話讀“高xú”。
“俗”(sú→xú):“俗話”普通話讀“sú話”,重慶話讀“xú話”。
“遂”(suì→xú):“遂愿”普通話讀“suì愿”,重慶話讀“xú愿”。
6.歸屬“精清從心邪”的某個漢字,普通話讀音中如果韻母是細音,那么聲母就讀為“j”、“q”、“x”;同樣是這個漢字,普通話讀音中如果韻母是洪音,那么聲母就讀成“z”、“c”、“s”。
“宿”(xiǔ→xiù→sù):“宿”是“心”母字,其有三種讀音:一讀xiǔ,量詞,用于計算夜:“住了一宿”。一讀xiù,如“星宿”、“二十八宿”。一讀sù,“宿舍”、“宿怨”、“宿命”。讀音之所以有差異,系洪細問題所造成。
古音分部方面,古音學家作了許多的工作。顧炎武把古韻分為十部,段玉裁分為十七部,江有誥分為二十一部,黃侃分為二十八部,王力先生將先秦古韻分為三十部。古音的分部可謂越分越細、越分越精。王力所分三十韻部,教材上將其羅列成一個表(詳見《古代漢語》540頁)。這個韻部表中,第一縱行是陰聲韻部(以元音收尾或沒有韻尾的韻,稱之為“陰聲韻”),第二縱行是入聲韻部(以清塞音“b”、“d”、“g”收尾的韻,叫做“入聲韻”),第三縱行是陽聲韻部(以鼻輔音“m”、“n”、“ng”收尾的韻,叫做“陽聲韻”)。從主要元音看,這三十韻部中同一橫行的三個韻部主要元音相同,同一縱行相鄰的韻部主要元音相近。
1.對轉(zhuǎn):所謂“對轉(zhuǎn)”就是王力三十韻部表中,同一橫行韻部之間的轉(zhuǎn)化。這種語音的轉(zhuǎn)化條件是:主要元音相同,韻尾不同。以下我們通過方音異讀材料來理解認識。
“很”(hěn→hēi):“這個辦法很好”重慶話讀成“這個辦法hēi好”。
“混”(hùn→huò):摻雜、混合?!澳銊e把粳米和秈米混到一起”,“混到一起”重慶話讀作“huò到一起”。
“粘”(nián→ni?。骸罢橙恕?,是指關(guān)心人過了頭或者是說依賴性比較強?!斑@小孩太粘人”重慶話一般讀成“這小孩太niā人”。
“杉”(shā→shān):普通話本有兩讀:一讀shā,杉木;一讀shān,水杉。從這兩讀的音節(jié)看,它們的主要元音相同,只是韻尾不同而已。這個例子較能說明“對轉(zhuǎn)”的語音特征。
“砸”(zá→záng):用沉重的東西對準物體撞擊,如“砸核桃”重慶話讀“záng核桃”。
2.旁轉(zhuǎn):所謂“旁轉(zhuǎn)”就是指王力三十韻部表中,縱行同類韻部間的轉(zhuǎn)化。語音轉(zhuǎn)化的條件是:主要元音相近,韻尾相同。
下面的漢字,其括號內(nèi)普通話讀音與后面的方音比較,很顯著的特征是,主要元音相近,韻尾相同(從韻尾上看,有的是以元音收尾或沒有韻尾的“陰聲韻”,如“逼”、“踩”、“大”等例;有的是以鼻輔音“n”、“ng”收尾的“陽聲韻”,如“拌”、“村”等例)。這也反映出普通話與重慶方言在語音上的一些變化。
“逼”(bī→biē):“別逼我!”普通話讀“別bī我!”,重慶話讀“別biē我!”
“踩”(cǎi→c?。骸爱斝牟葔牧饲f稼”,普通話讀“踩”為cǎi,方音則讀“踩”為cā。
“大”(dà→dài):普通話有兩讀:一讀dà,大地;一讀dài,大夫。
“滴”(dí→dià):“汗水往下直滴”普通話讀“汗水往下直dí”,方音:“汗水往下直dià”。
“割”(gē→gèi):“割斷”普通話讀“gē斷”,重慶話讀“gèi斷”。
“給”(jí→ji?。浩胀ㄔ捵xjí,供給、供應、家給人足;重慶話讀jiā,主要用于對話。
“去”(qù→qiè→qì):“你到哪里去?”重慶話說成“你到哪里qiè?”或“你到哪里qì?”
“拌”(bàn→bèn):“涼拌”重慶話讀“涼bèn”。
“村”(cūn→cēn):“村莊”、“村鎮(zhèn)”的“村”,重慶話一般讀cēn。
“論”(lùn→lèn):重慶話把“論文”念為“l(fā)èn文”,把“理論”說成“理lèn”。
“滿”(mǎn→měn):“水接滿了”重慶話讀“水接měn了”。
“瞞”(mán→mén):“有事不要瞞我喲!”重慶話一般說成“有事不要mén我喲!”
“面”(miàn→mìn):四川榮縣話讀“面”為mìn。“對面”重慶話讀作“對mín”。
“碰”(pèng→pǎng):“一不小心在門上碰了一下”,重慶話讀“pǎng了一下”。
“錢”(qián→qín):四川榮縣話讀為qín,重慶巫溪和忠縣等地,也有一些人這樣讀。
根據(jù)已發(fā)現(xiàn)的材料,我們知道最早用漢字代表聲母的是唐代末年的和尚——守溫。他根據(jù)當時的語音情況,首先制訂了三十字母。宋人在此基礎上又增補為三十六字母。從發(fā)音方法看,三十六字母屬于全濁聲母的有:“并”、“奉”、“定”、“澄”、“從”、“邪”、“床”、“禪”、“群”、“匣”。這些全濁字母,到普通話讀音中已全部清化或消失了。那么,它們到底是怎么清化或消失的呢?林序達《反切概說》序云:“上字是全濁聲母字,下字是古平聲字,被切字聲母今讀送氣;下字是古仄聲字,被切字聲母今讀不送氣?!秉S伯榮《現(xiàn)代漢語》也說:“濁聲母要改讀成相應的清聲母:平聲字要改讀成送氣的清聲母,并念陽平;仄聲字要改讀成不送氣的清聲母,并念去聲?!币簿褪钦f,全濁聲母發(fā)展到現(xiàn)代普通話中,已全部變成同部位的全清或次清聲母。這種變化的條件是聲調(diào):如果聲調(diào)是平聲就變成相應的次清聲母,如果是仄聲則變成全清聲母。用一句話概括就是,“平送仄不送”。我們以“群”、“定”、“從”三個字母中的漢字來加以說明。
(1)“群”母字:騎、強、圈
“騎”(qí→jì):“騎”是“群”母字,韻母“i”是細音。根據(jù)前面的音變規(guī)則,“騎”的聲母當是今音“j”、“q”、“x”中的一個。由于“群”是全濁聲母,所以“騎”是讀“j”(不送氣)還是讀“q”(送氣),完全取決于這個音節(jié)的聲調(diào)情況。如果是平聲(從古四聲與今四聲的對應看,今陰平、陽平歸平聲),今讀聲母則是送氣的次清聲母“q”。所以“騎自行車”的“騎”普通話讀作“qí”;如果是仄聲(今上聲、去聲和古入聲,歸為古仄聲),今讀聲母則是不送氣的次清聲母“j”,所以“一騎紅塵妃子笑”的“騎”普通話讀作“jì”。
“強”(qiáng→jiàng):普通話“強”常見有兩讀:一讀qiáng,加強、強大;一讀jiàng,倔強、強嘴。何以有這讀音上的不同?我們可用全濁聲母清化的規(guī)律(即“平送仄不送”)來加以詮釋。因為韻母“iáng”是細音,聲調(diào)又是平聲,所以“加強”的“強”讀作“qiáng”,聲母為送氣的“q”?!熬髲姟钡摹皬姟?,因為其韻母是iàng,聲調(diào)是仄聲,所以仄聲就決定了其今讀聲母為不送氣。因此“倔強”的“強”不讀qiáng,要讀作jiàng。
“圈”(quān→juàn):“uān”是細音(這里的uan實為üan之省),聲調(diào)是平聲,依據(jù)“平送仄不送”的原則,所以“圈套”的“圈”讀作quān;由于uàn是細音,聲調(diào)又是仄聲,所以“豬圈”的“圈”是不送氣的“j”,而非送氣“q”。因而“豬圈”讀“豬juàn”。
(2)“定”母字:彈、調(diào)、長、重、傳
“彈”(tán→dàn):“án”的聲調(diào)是平聲,所以決定了“彈”的今讀聲母是送氣,因而“彈鋼琴”的“彈”讀tán;“àn”的聲調(diào)是仄聲,依照“平送仄不送”的原則,其今讀聲母是不送氣的,因而“彈坑”、“槍彈”的“彈”讀dàn。
“調(diào)”(tiáo→diào):“調(diào)”是“定”母字,“定”母又是全濁聲母。全濁聲母到現(xiàn)代普通話,清化為同部位的全清或次清聲母。也就是說,“定”母在普通話中或讀“d”或讀“t”。究竟是讀“d”或是讀“t”,唯一的條件就要看聲調(diào)。如果是平聲,則今讀聲母為送氣的“t”,所以“調(diào)整”的“調(diào)”讀作tiáo;如果是仄聲,那么今讀聲母就是不送氣的“d”,正因為如此,所以“調(diào)查”的“調(diào)”讀作diào。
“長”、“重”、“傳”在上古屬于“定”母字,中古時期“澄”母從“定”母中分化出來,所以“傳”、“重”、“長”三個字在中古分別歸入了“澄”母。
“長”(cháng→zhǎng):普通話有兩讀,一讀cháng,如“長江”、“長城”、“長處”;一讀zhǎng,如“長輩”、“生長”、“長官”。聲母是“zh”還是“ch”,取決于這個音節(jié)的聲調(diào)。“áng”的聲調(diào)是平聲,所以就決定了聲母是送氣的“ch”,而非不送氣的“zh”,因而“長江”的“長”讀cháng而不讀zháng。同樣的道理,“ǎng”的聲調(diào)是仄聲,所以就決定了聲母是不送氣的“zh”,因而“長輩”的“長”讀zhǎng而不讀chǎng。
“重”(chóng→zhòng):“重量”、“重點”的“重”讀zhòng,“重復”、“重新”的“重”讀chóng。何以有聲母zh或ch的差別?關(guān)鍵在于聲調(diào)的不同。“óng”平聲,決定了這個音節(jié)的開頭部分應為送氣的ch,所以“重復”的“重”讀作chóng,而不是讀作zhóng;同樣的原因,因為“zhòng”這個音節(jié)中,“òng”的聲調(diào)是仄聲,所以仄聲就決定了其前的今音聲母為不送氣的zh。正是這樣,所以“重量”的“重”就讀作zhòng,而不是讀chòng。
“傳”(chuán→zhuàn):“傳”屬于“澄”母字,“澄”母又是全濁聲母,其發(fā)展到今天清化為聲母“zh”或者“ch”。今音聲母是讀“zh”或者讀“ch”,取決于聲調(diào)。由于“uán”是平聲,所以聲母讀為“ch”,如“傳統(tǒng)”、“傳遞”、“傳說”等;“uàn”的聲調(diào)是仄聲,所以其聲母為“zh”,如“經(jīng)傳”、“傳記”、“傳略”等。
(3)“從”母字:藏、從
“藏”(cáng→zàng):“藏”是“從”母字。根據(jù)前面的音變規(guī)則,由于“áng”是洪音,所以“精清從心邪”字母就讀成今音聲母“z”、“c”、“s”。從“從”母的發(fā)音方法來看,“從”又是全濁聲母。而全濁聲母到普通話中已經(jīng)清化和消失了:全部變成同部位的全清或次清聲母。換句話說,“藏”的今音聲母是讀“z”還是讀“c”,取決于這個音節(jié)的聲調(diào)。因為“áng”是平聲,所以“隱藏”、“藏匿”的“藏”就讀為cáng,聲母是送氣的“c”;由于“àng”的聲調(diào)是仄聲,所以“西藏”、“藏紅花”的“藏”讀zàng。
“從”(cóng→zòng):普通話“從”一讀cóng,從事、順從;一讀zòng(舊讀),從犯、從兄;“從”之所以有cóng、zòng兩音的區(qū)別,關(guān)鍵就在于:第一、“精清從心邪”如果遇到韻母為“洪音”,今音聲母就讀成“z”、“c”、“s”;第二、“從”是全濁聲母字,所以到今天普通話聲母是讀“z”還是讀“c”,條件是該音節(jié)的聲調(diào)。平聲的“óng”規(guī)定了聲母的發(fā)音方法為送氣的次清聲母,所以讀cóng;仄聲的“òng”規(guī)定了聲母的發(fā)音方法為不送氣的全清聲母,所以讀zòng。因此,“從”讀“cóng”還是讀“zòng”,完全由聲調(diào)來決定。
以上我們主要討論了教學中如何運用異讀材料的問題??梢钥闯?,在教學中如果遇到了一些較為難懂的問題,我們可以通過異讀材料來加以詮釋,以此增強學生對相關(guān)知識的理解和把握。同時,一旦我們理解和把握了有關(guān)知識,又可以反過來用它去審視周邊的一些語言現(xiàn)象。這里需要強調(diào)的是,一方面我們將自己在教學中的點滴體會和粗淺認識呈現(xiàn)出來,目的在于試圖通過與大家的討論與交流,以求得自己能在課程教學方面有一定的改進和提高;另一方面,這些體會和認識也許還不夠成熟,其有待于我們在以后的教學工作中去作進一步的修正和完善。正是如此,所以本文難免會有錯謬之處,懇望方家不吝賜教并給予指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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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張新玲)
On the Use of Variant Materials in Old Chinese Teaching: an Exemplary Teaching Method of Old Chinese
WANG Xingcai YU Yili
In the teaching of Old Chinese, the use of variant materials can help to interpret phonetic change rules, clarify the concept of “pair turn” and “aside turn” and elaborate the problem of “voiced obscure devoicing”. This method can enhance the students’ understanding and mastery of related knowledge and shed light on the classroom teaching improvement. This paper mainly discusses the theme of how to use variant materials in Old Chinese classroom teaching.
variant materials; teaching; use; method
2013-12-28
王興才(1964-),男,重慶開縣人,重慶三峽學院教授,碩士生導師,主要研究漢語語法、語法化及歷史語言學。
重慶市高等教育教學改革研究項目(項目編號09-03-060)階段性成果
G642
A
1009-8135(2014)02-015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