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林波
(南開大學外國語學院,天津300071)
體驗哲學這一概念,是作為認知語言學的哲學基礎,最早由美國認知語言學家George Lakoff與Mark Johnson在1999年出版的 Philosophy in the Flesh— The Embodied Mind and Its Challenge to Western Thought中提出。Lakoff和Johnson在書中集中批判了長期流行于西方的客觀主義(包括經驗主義、理性主義、天賦論、形式主義等),提出了體驗哲學的三個基本原則:心智是固有的基于體驗的(The mind is inherently embodied.),思維基本是無意識的(Thought is mostly unconscious.)和抽象概念很大程度上是隱喻的(Abstract concepts are largely metaphorical.)(Lakoff&Johnson 1999:3-4)。心智的體驗是指概念的形成、理解,范疇的劃分以及推理都是基于人的感覺運動系統(tǒng),通過經驗而獲得(Lakoff&Johnson 1999:497)。思維的無意識則是說人依靠視覺、聽覺、觸覺等與外界接觸,獲得經驗進行加工是一個十分復雜的過程,所以人的經驗獲得、所思所想以及推理認知都基本是無法被自己察覺的,是無意識的。由于人對于概念的獲得是基于感覺運動系統(tǒng),所以人最早獲得的概念都是較為簡單、具體,可直接體驗的事物。隱喻的本質則是用體驗理解一類事物的方式去理解另一類事物;其過程就是簡單具體的概念(源域)到復雜抽象的概念(映射域)投射,對兩者的體驗,存在一種空間及時間上的相似性,共用一種意象圖式(image schema)(Johnson 1987:106)。如“生命就是一次旅行”,在這個隱喻中,就是通過旅行這個簡單易感的感念去理解生命這一抽象復雜的感念,兩者共享一種從一個原點到一個終點的時空關系(用意象圖式表示為PATH),而這種關系,則是通過人的感覺運動系統(tǒng)體驗獲得的。所以正是隱喻,能夠使人理解抽象概念,所以也是人類認知及概念系統(tǒng)構成的基本方式?;蛘哒f,隱喻是無處不在的,并且是人類理解世界的一種方式。
隱喻作為一種傳統(tǒng)的修辭技巧,一直以來就被大量運用在文學創(chuàng)作,尤其是詩歌創(chuàng)作之中,因為詩歌所表達的往往都是抽象的哲理和復雜的感情,很難用語言去直接描述,所以詩人都偏好使用隱喻的技巧,通過一個具體的、易描述的喻體去間接表達本體中的哲理和感情。所以,詩性隱喻就成為了詩歌內涵的承載主體和核心元素之一,對它的解讀也直接決定了是否能準確理解詩人在詩中所表達的涵義。因此,對于詩性隱喻的研究也就成為了詩歌研究的一個重點,自亞里士多德的 《詩學》和 《修辭學》開始,就相繼出現(xiàn)了替代理論(Substitution Theory)、比喻理論(Comparison Theory)以及互饋理論(Interaction Theory)。 雖然都從不同層面做出了對隱喻的研究,但都是把詩性隱喻作為修辭來探索的。而George Lakoff與Mark Johnson的體驗哲學,從人類認知出發(fā),為隱喻研究提供了一個全新視角。作為隱喻系統(tǒng)的一個分支,詩性隱喻同樣是通過人與外界的互動體驗形成的。George Lakoff和 Mark Turner通過1989年的 More than Cool Reason:A Field Guide to Poetic Metaphor一書,把認知隱喻理論引入文學批評中。他們認為,人們之所以能理解詩性隱喻,是因為這些隱喻,本質上都是詩人對日常生活隱喻的精心發(fā)掘。所以,對復雜抽象的詩性隱喻的解讀需要考察詩人的體驗認知。讀者作為對這一過程考察的主體,如果基于與詩人相同或者相似的地域及文化背景,也就會有相似的體驗認知經歷,由此對于詩人在所使用的隱喻也會又相同的認知。然而,當這種考察是在跨區(qū)域、跨文化的背景下進行的時候,由于與詩人身處不同的環(huán)境,體驗的差異就有可能導致讀者無法實現(xiàn)對詩中隱喻的準確解讀。
由于人們生活在同一個地球上,對客觀世界的體驗認知必定會呈現(xiàn)一定的相同性或者相似性,同樣也就體現(xiàn)在體驗的隱喻認知上的共通性。雖然各個國家和地區(qū)的自然風貌、民俗習慣、語言文化都有很大的差異,但是對于很大一部分通過體驗形成的隱喻認知,都有一致性。這種共通性和一致性是建立在最基本的時間與空間體驗基礎上,因為兩種體驗是所有人與外部世界互動的共享形式,這類隱喻都給人的感覺運動系統(tǒng)以明確的時間感或空間感。所以這一類的詩性隱喻,雖然是出自不同民族地區(qū)的語言文本,但是通過直譯的方法,就可以被使用其他語言的讀者所理解。例如在Robert Frost的The Road Not Taken:
Two roads diverged in a wood,and I——
I took the one less travelled by,
And that has made all the differences.
詩中所包含隱喻“Life is a journey”(生命就是一次旅行)。對于這一隱喻的理解,中西方體驗基礎并無本質的差異,因為旅行與生命都是在時間上的一個持續(xù)性的過程,并且中間有時間上的各種節(jié)點,給人以明確的時間感的體驗。即一個人就是一個旅行者;旅行就是從起點到目的地;出生是旅行的起點,死亡是旅行最終目的地;選擇何種方式去尋求生命的意義,就是選擇旅行中的哪條路;生活中的不幸和困難,就是旅途中的艱險和障礙;生命中的選擇點,就是旅途中的十字路口(Lakoff&Turner 1989:3-4)。正是由于這種共通的體驗基礎,所以這個隱喻的理解,通過語言的直譯就可以實現(xiàn)。
在空間概念突出的隱喻上,同樣存在這種普遍性。因為人類在最初認識世界的過程中是通過自身在空間環(huán)境中的位置和運動開始的,通過自己和外界事物的上下前后、內外遠近以及中心和邊緣的關系才表達出對事物的認知的(Lakoff&Johnson 1980:14)。比如中文里會有“上層社會”的表達方式,同樣英文里也有“upper class”;這是由于在方位體驗上,人們共享一種“Good is up;bad is down”的隱喻結構(Lakoff&Johnson 1980:16)。
雖然時間和空間范疇給予了不同地區(qū)文化領域內的人同樣的體驗特征,進而產生了具有共通性的隱喻。雖然所有的體驗都是在空間與時間的范疇之下,但是并非所有的體驗都展現(xiàn)出強烈的時間性或者空間性,它們帶給人的直觀感覺側重點在其他方面。當人的感覺運動系統(tǒng)獲得的體驗是空間感與時間感之外的其他感覺,比如心理、情感,或者純粹的五官感受占主導地位的時候,形成的隱喻就會有明顯的個性色彩,因為這種體驗會受到自然風貌、地理氣候、文化傳承、民俗習慣、宗教信仰、社會意識形態(tài)等各方面的影響。而世界不同地區(qū)、民族之間在上述方面又有明顯差異,而這種體驗的差異,又直接關系著以體驗為基礎形成的隱喻認知,進而也會反映到語言的隱喻中,其中就包括文學的詩性隱喻。這類隱喻包含有明顯的文化、地域特征和個性色彩,所以在一種特殊環(huán)境的體驗基礎上形成的詩性隱喻,僅通過直譯,是很難為其他環(huán)境中的人們所理解。例如在英文的諺語中,經常有以狗喻人的現(xiàn)象,且多表達正面意義:“Every dog has its day”,“A Lucky dog”,“A good dog deserves a good bone”,諸如此類的諺語不勝枚舉,而這種隱喻背后,則是以英國人好養(yǎng)狗的傳統(tǒng)習俗為基礎的,從最開始的養(yǎng)狗用來狩獵、看家,到現(xiàn)在將狗作為一種普遍飼養(yǎng)的寵物,甚至是當做生活的伴侶,狗在英國人的生活中扮演了非常重要的角色,由此也形成了英國人關于好養(yǎng)狗的文化。在英國有“Love me,love my dog”這樣一句諺語,足以說明英國人對狗的特殊情感。所以在與“狗”的互動體驗中,雖然是在時間與空間的架構之下,人與狗的接觸是在一個空間(例如家里)之內,并且過程也是在時間之中,但是人所獲得的體驗重點在于心理和情感層面。在這里,人們體驗到更多的是狗身上的美好品德,比如熱情、忠誠、不貪圖富貴、關心體貼、憐人等等。所以,在英語中,就會出現(xiàn)上述如此之多的以狗喻人的諺語。而在中國,狗則被認為是帶有強烈負面色彩的動物,這一點在中國的漢字語言文化中體現(xiàn)的非常明顯,比如“喪家之犬”、“雞鳴狗盜”、“偷雞摸狗”、“狗仗人勢”、“狼心狗肺”、“狐朋狗友”、“狗急跳墻”等等成語,其中也包含了以狗喻人的含義,但都體現(xiàn)的是狗在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的負面形象,借以暗喻不道德、不光彩的人或者事情。所以,同樣是隱喻,但是由于身處的文化環(huán)境不同,這種差異導致了對同一事物的體驗認知差異,也就形成了不同文化環(huán)境中的隱喻差別。對于此類隱喻,僅通過字面直譯,不僅無法實現(xiàn)意義的準確傳遞,甚至會造成目標群體讀者的困惑。
翻譯的本質目的是溝通(蔡平2002),在跨文化的背景下,包含于詩歌中的共通隱喻及非共通隱喻一起構成了整體的詩性隱喻系統(tǒng),而在實現(xiàn)跨文化溝通的詩歌翻譯過程中,前者所包含的相同的體驗和認知使得其翻譯可以通過直譯的方法來進行;而后者,因為包含在隱喻中存在明確的體驗認知差異,所以在翻譯的過程中,要達到表意準確的溝通目的,就不能簡單地通過翻譯的異化實現(xiàn),而是要充分考量翻譯入語群體(目標讀者)的體驗環(huán)境,尋求在受眾群體中間與原文本的體驗環(huán)境能對應的體驗環(huán)境。在這個過程中,就必須使用到歸化的翻譯方法,即以譯入語群體文化為中心,保留原文本意義的基礎上,使用譯文受眾群體容易理解的內容去表達。所以,對于上述關于狗的諺語,用歸化的方法,就可以翻譯為“人人都有風光日”、“幸運兒”、“好人得好報”、“愛屋及烏”,這樣一來,就可以避免因為體驗環(huán)境的差異而導致的直譯無法理解的情況發(fā)生。
然而,對于詩性隱喻的歸化翻譯,并非是一個普遍的現(xiàn)象。因為對于歸化翻譯的尺度,向來沒有一個恒定的標準。比如,雖然東西方對于“西風”這一概念的體驗是完全不同的:在西歐,西風屬于暖風,而在中國屬于冷風,但是在雪萊名作Ode to the West Wind的各翻譯版本中,并沒有出現(xiàn)把“west wind”譯做“東風”的。這種譯文之所以被接受的主要原因之一就是其直譯的處理方式,體現(xiàn)了翻譯理論中“信”的原則,盡最大程度保持對原文的忠誠。但是,語言作為思想的載體,是形式與內容的關系,從這一角度看,這種“信”僅僅是停留在語言表層形式上的忠誠,對于作為內容部分的思想,則可能由于譯入語群體缺乏與原文作者相同的體驗環(huán)境而導致讀者無法通過這種直譯理解作者的思想、甚至產生理解偏差。所以,在選擇“信”原文內容的前提下,就需要使用到歸化的方法對詩性隱喻進行翻譯。例如莎士比亞《十四行詩》的第十八首:
Shall I compare thee to a summer’s day?
Thou art more lovely and more temperate:
Rough winds do shake the darling buds of May,
And Summer’s lease hath all too short a date.
Sometimes too hot the eye of heaven shines,
And oft’ is his gold complexion dimm’d;
And every fair from fair sometime declines,
By chance or nature’s changing course untrimm’d:
But thy eternal Summer shall not fade
Nor lose possession of that fair thou owest;
Nor shall Death brag thou wanderest in his shade,
When in eternal lines to time thou growest:
So long as men can breathe,or eyes can see,
So long lives this,and this gives life to thee.
作為《十四行詩》中的名篇,曾有多位著名譯者對此詩進行了翻譯,雖然形式各異,甚至譯本內容都有所差異,但是在詩中的第一句翻譯中,基本沿襲了直譯“summer’s day”為“夏日”或者“夏天”,如“夏日怎能與你譬喻比擬?”(林文淇),“我該把你比擬做夏天么?”(陳黎,張芳玲),“以君比夏日,未知君可愿?”(王道余),“我可能把你和夏天相比擬?”(梁實秋),“或許我可用夏日將你作比方?”(辜正坤),“我不知能否把你比作夏天?”(顧子欣),“我怎么能夠把你來比作夏天?”(屠岸)。而之所以如此翻譯,很大程度上是因為“summer’s day”是貫穿整首詩的一個喻體,其中包含的隱喻就是“beauty is summer’s day”,美是抽象的,而通過體驗夏日,用夏日暗喻美,將美具體化以后,通過夏日與“你”的比擬,來贊頌“你”的美麗。如詩中的“But thy eternal Summer shall not fade,Nor lose possession of that fair thou owest”;都是通過將“你”與夏日比較,并加上永恒不凋謝等夸張詞語,來凸現(xiàn)出“你”的美麗。所以,理解這首詩歌,最重要的提前就是理解“美麗就是夏日”這一核心隱喻,但是對于中文版本的讀者,對這一隱喻的理解是有一定困難的。因為中英兩個民族對于美與季節(jié)的認知,是有很大差異的,而這種差異,其實是根植于在不同的自然氣候環(huán)境下,人與外界互動產生的不同體驗。英國所在的不列顛群島,位于北緯50°-60°的亞歐大陸西岸,常年受溫暖的西風帶和北大西洋暖流影響,呈現(xiàn)出明顯的海洋性氣候,與同緯度的其他地區(qū)相比氣溫較高,終年濕潤多雨,但雨水較多集中在秋冬,1月份平均氣溫較低,在4-7°C,7月份平均氣溫在12-17°C(劉德生1986:151,158)。所以,在英國,6-8月的夏季是氣候最溫暖宜人的季節(jié),草木繁盛,百花盛開,這種由自然環(huán)境帶來的切身體驗就形成了英國人對夏季情有獨鐘。而在中國,由于地處世界上最大的大陸,又瀕臨最大的海洋,海陸熱力性質差異顯著,所以形成了典型的季風性氣候。又由于緯度差異,秦嶺淮河以北屬溫帶季風氣候,以南為亞熱帶季風氣候,共同的特點就是夏季炎熱多雨,冬季北方寒冷干燥,南方濕潤少雨(劉德生1986:70-71)。所以,在中國人的體驗認知中,夏天是春紅逝去,炎熱難耐的一個季節(jié)。在漢語中,有“酷暑”一次,足以說明中國人對夏日的體驗認知基本不可能是一個正面的印象,更不可能與美這一概念相關聯(lián)。而春天則無疑是季風性氣候中最宜人的季節(jié),冬日漸遠,春暖花開,萬物復蘇,欣欣向榮,從中體驗感受到的愉悅,用來作為喻體,表達抽象的美,春天是中國文化的不二選擇。在中國的傳統(tǒng)文學中,“詠春”都是不斷出現(xiàn)的文學主題,在詩詞中體現(xiàn)尤其明顯,如漢樂府中的“陽春布德澤,萬物生光輝”,唐王維“春眠不覺曉,處處聞啼鳥”,杜甫的“好雨知時節(jié),當春乃發(fā)生”,南唐后主李煜的“簾外雨潺潺,春意闌珊”等等。而對于夏日,中國人表現(xiàn)出的負面印象也比比皆是,有杜甫的“天地一大窯,陽炭烹六月”、“田水沸如湯,背汗?jié)袢鐫姟?,白居易的“足蒸暑土氣,背灼炎天光”。所以在中國的體驗環(huán)境中,應當是“美麗是春天”,夏天則并沒有那么重要意義。所以,要在中文文本中,表達不列顛文化中的“美是夏日”這一隱喻,從體驗認知的角度和以溝通為目的出發(fā),應該將這一隱喻歸化翻譯為“美是春天”。上述十四行詩的首句翻譯,則不妨為“我可否把你比作春日里的一天?”雖然在字面上有悖于原文,但是基于譯入語讀者的體驗認知基礎,對于譯入語讀者理解詩歌中的隱喻以及整首詩歌的理解都是大有裨益的。
隱喻作為詩歌重要特征之一,一直以來都是詩歌區(qū)別與其他文學體裁的重要標識,是構成詩歌美的核心元素。所以,要理解一首詩歌,首先就需要理解詩歌中所包含的隱喻。Lakoff和Johnson的體驗哲學為隱喻的解讀提供了一個全新的視角,對詩性隱喻的解讀不再僅限于修辭層面,而是從更高的認知角度,去考量其背后的體驗認知基礎,從而理解詩歌中的隱喻。這一理念體現(xiàn)在翻譯中,就是要把原文本中因體驗基礎差異,導致目標讀者無法理解的隱喻,用歸化翻譯的方法,把隱喻轉化為建立在目標讀者體驗基礎上的隱喻,實現(xiàn)目標讀者對詩歌隱喻的準確理解,從而理解整首詩歌。然而在這一過程中,必定會出現(xiàn)譯文無法完全在字面上忠實原文的現(xiàn)象,并不利于譯入語讀者去理解詩歌中體現(xiàn)的異域文化。所以,基于體驗哲學視角的詩性隱喻歸化翻譯方法也固有其缺憾,但在幫助讀者理解詩歌上,又有其深遠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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