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少杰
(西北大學 哲學與社會學學院, 陜西 西安 710119)
●哲學研究
功利主義視域下墨家與密爾倫理思想之比較
左少杰
(西北大學 哲學與社會學學院, 陜西 西安 710119)
中國古代的墨家和近代密爾對功利論倫理學的貢獻是有目共睹的,兩者分別根據(jù)自己所處的年代,創(chuàng)造出適合時代需要的倫理學思想。前者的“人之所欲”有著規(guī)定性的對象,即“必需”和“實用”的東西;后者的“快樂”作為“幸?!钡臈l件之下的對象則極為豐富,即只要是“快樂”的都是好的、善的。在道德制裁上,前者利用外在的“天鬼”觀念來闡發(fā);后者運用內(nèi)在的“良心”來說明。前者的倫理出發(fā)點是“天下之利”;后者的出發(fā)點乃“個人利益”。然而,在跨越幾千年的時間里,兩者都看到了情感在人的道德行為中的支撐作用。
功利; 功利論; 正義; 墨子; 密爾
就密爾與墨子所處的年代而言,兩者是不可同日而語的,但正是因為密爾在眾人批評邊沁的倫理理論中給予有效地回應,以及對邊沁的理論進行了進一步的補充與完善后,形成了一套完整的、具有深遠影響的倫理流派。而墨家的功利論思想在理論形態(tài)上來看,與邊沁的更為接近,都是一種粗糙的模式?;诖?,把墨家與密爾的倫理理論進行比較顯得更為突出和具有更高的價值。
西方功利論倫理學中最為核心的概念當屬“快樂”,它不僅作為功利論倫理學的理論立足點,而且還是現(xiàn)代功利理論與古代西方“快樂主義”連接的重要橋梁。首先,要了解密爾的“快樂”,就必須從邊沁開始。邊沁在《道德與立法原理》中起初就說到“自然把人類置于兩位主公——快樂與痛苦——的主宰之下”,[1]然后又對“功利原理”做出描述:“它按照看來勢必增大或減小利益有關者之幸福的傾向,亦即促進或妨礙此種幸福的傾向,來贊成或者非難任何一項行動”[1],在介紹“功利”一詞的含義時他說到:“給予利益相關者以實惠、快樂或幸福的傾向,或者是防止利益相關者受到損害、痛苦或者不幸的傾向,如若把利益相關者視為一個集體體,那么幸福即是集體的幸福,如若為一個具體的人,那幸福就是這個人的幸福。但是,邊沁在這里卻犯了一個給予別人攻擊他理論的理由,那就是他在給“功利”下定義時,把“快樂”和“幸?!笨醋魇且环N含義,可兩者一旦等同,也就是說“功利主義”也可以稱作“快樂主義”。也正是在此基礎之上,密爾在肯定了邊沁對“快樂”與“功利”之間的鏈接所做的貢獻,但同時在其不足與欠缺之處做了大量的修正與補充,他在認為快樂有著不同等級的同時又對“快樂”與“功利”、“幸?!敝g的關系進行了恰當?shù)慕忉?,他說:“功利并非是用來區(qū)別快樂的某種東西,而就快樂本身,同樣是為了避免痛苦。。。。。。幸福,意味著預期中的快樂,意味著痛苦的遠離。不幸福,則代表了痛苦,代表了快樂的缺失。[2]
然而,把“快樂”等同于“幸?!笔呛苊銖姷?,而把“快樂”作為“幸?!钡臈l件就很容易得到認可。可是邊沁和密爾為什么還如此堅持呢,筆者認為他們這樣做可以使伊壁鳩魯學派的快樂主義成為其合法性的支撐,同時為自己的理論尋找理論基礎;另外,就是運用伊壁鳩魯?shù)摹翱鞓贰敝泻腿说年P系來為其尋找人性論的基礎。因此,他們把“快樂”與“幸福”等同起來是值得原諒的。而這種難以發(fā)現(xiàn)的“人性論”與墨家的“人性論”就顯得尤其相似。然而人具體的欲望雖不相同,但當欲望滿足之后都有一個共同的感受,即快樂或者說是快感,因此,“快樂”就成了一切“好的”、“善的”事物,包括“幸?!钡慕y(tǒng)稱。[3]這就是他們二人所堅持的思維道路的邏輯根據(jù)。因此,這里的快樂主義人性論可以歸結(jié)為人性是欲求快樂的;而欲求快樂是應該的。
而在墨家那里,同樣提到“人性多欲,無稱善惡”,就是承認人都是有欲望的,而且沒有把欲望歸類至惡的范疇,這顯然和密爾的立場是非常相似的,這亦是兩者的共同之處。但是,就墨家“人之所欲”的對象來看,它含有一種實用性特高的特征,也就是說墨家不認為所有的欲求都是應該的,他們認為只有衣食住行等物質(zhì)上的必備東西才是欲求的范圍,而那些盛大的儀式等都是既不實用也非必備品,因此不是欲求的范圍。而在密爾這里,以“幸?!睘槊挠蠓秶惋@得更加寬廣,就是能讓人“快樂”都有可能是“善的”或者“好的”,這更是他與墨家最大的區(qū)別。所以在這個意義上,墨家可以成為一種“非樂功利論”,而密爾就是一種“快樂功利論”。
就道德的約束力而言,兩者都設計出了自己的對人性的計劃。密爾在邊沁的理論基礎上做了新的概括,他最終內(nèi)在的“良心”就是最有效的約束力。但前提就是必須要有“良心”,而那些沒有良心的人,道德約束力就是無效的。但這并不是最后的結(jié)局,密爾認為,人的“良心”不是天生就有的,而是通過后天的道德培訓慢慢的建立起來的,所以這樣不斷的保持下去,“良心”的約束力也會隨著不斷地普及。而在墨家那里,他們把道德的約束力歸結(jié)為“天鬼”之中,因為在墨家的思想體系中,“天”始終是無所不能的,“天”是萬物的規(guī)定者,亦可以對萬物進行懲治和處罰。因此“天”在墨家道德約束中扮演的角色就是制定宇宙的秩序,規(guī)定賞罰的內(nèi)容;而“鬼”則是具體的操作者,對觸犯道德人給予懲罰,因此“鬼”的任務就是“罰”。“天”與“鬼”的這種分工主要是人們認為天是慈祥的代表,親善的象征,而人們對“鬼”畏懼甚至超過對天的畏懼,因此,由“鬼”來實施懲罰這一角色更具有可行性。
另外,“天“制定的準則和人的道德規(guī)則是一致的,只要人遵守道德就一定會得到“天”的賞賜,但如果反其道而行之,則會受到“鬼”的嚴厲懲罰。但是,又該如何證明“天鬼”的存在呢?這與密爾的“良心”相比較,顯得要困難得多。雖然墨家想極力證明“天鬼”的存在,但就其實際行為來看,亦是一種為我所用的心態(tài)來處理相關的事宜。墨家這種強調(diào)懲戒、用人來創(chuàng)造神的方式是與其注重公共實利而忽略個體情感的價值導向有著很大的關系,墨家這種倚重外在“天神”的做法乃一種“他律”的方式,這與其所處的年代和有限的認識息息相關;密爾在承認邊沁所說的外在道德制裁力的基礎上把“良心”作為道德的約束方式,顯然是一種從“他律”到“自律”的轉(zhuǎn)化過程,這和墨子相比絕對是一種巨大的進步,這當然和近代人們認識的巨大提高密不可分。
正義與利益之間的關系,不僅在中國被得到重視,在西方亦是如此。密爾在《功利主義》和《論自由》兩篇著作中分別用了很長的篇幅來闡述“正義”,雖然有些人認為“正義”與“功利”是兩個相對立的關系,但在密爾看來,兩者不僅沒有對立,反而“功利”還是“正義”的基礎。那么在密爾那里,“功利”與“正義”是怎樣聯(lián)系起來的呢?密爾認為,這主要是“權(quán)利”的中介作用。他認為,“正義”和“權(quán)利”是緊密聯(lián)系著的,他說到:“關于大眾對正義一詞的各種理解,我們所做的調(diào)查發(fā)現(xiàn)正義似乎普遍與個人權(quán)利有關——單個或者多個個體有權(quán)過得正義,類似于法律賦予個體所有權(quán)或其他合法權(quán)利時產(chǎn)生的情形?!盵2]而“權(quán)利”的本質(zhì)就是“功利”,因為當擁有某種權(quán)利的時候就是意味著社會應當保證某種行為,一旦這種行為是利己的,那么權(quán)利就和功利有了一些聯(lián)系。所以,如此來說,功利和正義并不是相互對立的,“功利”反而是“正義”的基礎。
在墨家那里,“義利關系”乃兩者的同一。因為墨家認為“義”就是“天下之利”,而“天下之利”肯定就是一種“利”,就像“黑馬”是“馬”一樣,是不用證明的。而有義的人正是為了某天下之利、國家之利的,因此正義與利益在墨家這里是合一的。那么對于墨家來說,“義利合一”就意味著并不需要像密爾把“權(quán)力”作為中介來說明了,這并不是說墨家就沒有權(quán)利的思想,反而不是的,在墨家的著作中,公平的“欲”權(quán)利思想始終存在著。然而,墨家“義利合一”的思想,在理論上是取消了兩者的對立,但在現(xiàn)實社會中,仍然存在著不同主體間的利益沖突,而對于沖突中的個體利益者來說,要真正的做到“利天下而為之”是要得到情感的推動的。而這種情感在墨家那里就是“兼愛”,即“兼愛”的正義性就在于“利天下”,愛是外在的,而利則是愛的實質(zhì)與內(nèi)容,這種“愛”與“利”的特殊關系,是化解一切個人利益與社會利益的沖突的關鍵。而在密爾那里,當個人利益與社會利益發(fā)生沖突時,密爾用了“心里聯(lián)想”與“社會情感”來實現(xiàn)他們的和解,并在此基礎之上提出了這種聯(lián)想是人本身就有的,內(nèi)在于自身的。這樣,不僅解決了“個體利益”與“社會利益”的沖突問題,在邏輯推理上也是值得推敲的。
就墨家的“兼愛”與密爾的“社會情感”而言,兩者的相似之處就在于他們都同時注意到了情感在人們道德行為中的作用。但由于時代和文化的巨大差異,兩者還是有一定的區(qū)別的:密爾在此用的是現(xiàn)代心理學理論,而墨家用的則是訴諸“天志”。
總之,墨家與密爾的功利論思想是站在一種功利立場上來分析的,兩者都處在社會動蕩的年代,都要面臨社會的不斷更新所帶來的思潮碰撞,這亦是倆人的相同之處。因為在社會變革的時期,各個階級都開始重新分配自己的利益,正是基于現(xiàn)實的實際狀況,身處奴隸社會向封建社會過渡的墨子,就提出了滿足自身生存必須為基礎的“溫飽型功利論”;而處于封建社會向資本主義社會過渡時期的密爾,身為新興資產(chǎn)階級的代表,在物質(zhì)資料極大豐富的基礎之上,提出了“小康型功利論”。在道德與利益的關系方面,而人都非常重于“公利”的重要性,不否認“他利”存在的道德性。但是就出發(fā)點而言,墨子是站在天下整體的利益出發(fā)而“克己利體”的,而密爾則是從“個人利益”出發(fā),“利他”最終的落腳點還是“利己”的。經(jīng)過上述對兩人倫理思想的比對,一方面可以為功利論存在的合理性作以說明,另一方面,從不同的社會背景和不同的文化背景作為同一類的理論所產(chǎn)生出不同的姿態(tài),這顯得更有意義一些。
[1]邊沁. 道德與立法原理導論[M]. 時殷弘, 譯. 北京:商務印書館,2000.
[2]約翰·斯圖亞特·穆勒. 功利主義[M]. 葉建新, 譯. 北京:九州出版社,2007.
[3]楊建兵. 先秦平民階層的道德理想:墨家倫理研究[M]. 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2.
Abstract:Mo-hist school in ancient China and modern Mill’s contribution to the theory of utilitarian ethics is obvious to all, respectively according to their owns, creating for ethics of the needs of the times。 “human desire” of the former has a prescriptive object, namely “ necessary” and “utility”; The latter “happiness” as “under the object of happiness” conditions are extremely rich, as long as the “happy” is good, good. In the moral sanction, the former uses external “ghost” concept to analysis; the latter using the intrinsic “conscience” to explain. The former is the ethics of “the benefit of the world”; the latter is the starting point of the “personal interests”. However, over thousands of years, both see the supporting role of emotions in people’s moral behavior.
Keywords:Utilitarian; Utilitarian Theory; Justice;Mo Zi; Mill
Inthesightofutilitarianism:ThecomparisonofMo-histandMillethicsthought
ZUO Shao-Jie
(School of Philosophy and Sociology, Northwest University, Xi’an 710119, China)
B224
A
2095-7408(2014)06-0045-03
2014-06-17
左少杰(1990— ),男,陜西渭南人,在讀碩士生,主要從事馬克思主義哲學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