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則
墨家曾在歷史中轟轟烈烈地存在過,卻在亂世中由達趨微,乃至分崩離析。這種反差十分耐人尋思,既是墨家自身的組織特征所致,也有時代的必然。
其一,成為墨家弟子需要相當高的自我覺悟:須有強烈的獻身精神,“以繩墨自矯,而備世之急”;須懷抱熾熱的博愛之心,而不講私情;據(jù)財必以分人,殺己以存天下等。這種無私奉獻的精神固然偉大,卻不接地氣。
其二,墨家只是一種世俗學說,卻有著出世般的禁欲規(guī)定——“以裘褐為衣,以跂蹻為服,日夜不休,以自苦為極”。同樣有著禁欲規(guī)定的佛教能為信徒提供一套靈魂救贖的法門,使之享受心靈的愉悅。但墨家卻只是很虛妄地提出鬼神觀念以勸人行善,且以督導與威嚇為手段,很難激起民眾自覺,無法形成信仰的基礎,從而無法維系普遍而長久的吸引力。
其三,墨子率領的集團與其說是學派,勿寧說是紀律嚴明的軍事組織。這樣義無反顧的團體誠然能在社會上發(fā)揮影響,但是卻難以找到合適的方式存續(xù)。一方面,墨家長年奔走于救亡存弱之途,無暇開展正常的教學活動,導致學說后繼乏人;另一方面,墨家兼愛眾生,常為弱者守城,屢次遭遇大規(guī)模的人員傷亡,弟子又難以及時補充,很容易迅速凋零。最重要的是,墨家并不隸屬任何諸侯勢力,多數(shù)物質都靠自力更生,很難維持長久保障。而且由于行俠仗義,反而處處得罪冤家對頭,很難在社會中取得穩(wěn)定地位。
況且,墨家演變到最后,成為先秦第一個具武裝自衛(wèi)能力且有文明哲學支持的隊伍,自然招致統(tǒng)治者的猜忌與打壓,從而使得墨家成為所謂“絕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