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坤媛
摘要:本文以《追風箏的人》的文本為研究對象, 運用成長小說的基本要素,從成長的主人公、成長的引路人和成長的儀式三個方面來分析《追風箏的人》,探討小說如何運用成長小說這一文學體裁以展現主人公從背叛到救贖這一成長歷程。
關鍵詞: 《追風箏的人》 成長小說 背叛 救贖
引言
《追風箏的人》是美籍阿富汗作家卡勒德·胡賽尼的成名作。自2003年在美國出版以來就高居美國暢銷書的榜首,斬獲各項新人獎。整部小說通過“風箏”這一貫穿文本始末的意象符號,講述了阿富汗男孩阿米爾由于懦弱無法面對自己背叛兄弟哈桑的過錯,選擇逃避遠走他鄉(xiāng),卻人至中年而始終無法擺脫良心的譴責,最終鼓起勇氣踏上“再次成為好人的路”。國內外學者對這部小說的研究視角主要集中在風箏的意象解讀,背叛與救贖主題分析,主人公身份認同主題等,但對這部作品中的成長主題的研究還很少。
成長小說起源于18世紀末,19世紀初的德國,它譯自德語“Bildungsroman”,是西方文學中常見的文學體裁。關于成長小說概念的界定以及特征等一系列問題,盡管中外學者對此各有不同的側重點,但總的來說,成長小說主要以敘述青少年成長過程為主題,描述了“年輕的主人公經歷了某種切膚之痛的事件之后,或改變了原有的世界觀,或改變了自己的性格,或兩者兼有;這種改變使他擺脫了童年的天真,并最終把他引向了一個真實而復雜的成人世界。”《追風箏的人》屬于典型的成長小說,本文試圖從成長小說的基本要素:成長的主人公,成長的引路人,成長的儀式三個方面對這部小說進行深入解讀。
一、成長的主人公
成長小說的敘述中必須包括主人公的成長。主人公往往是天賦異常卻又敏感多情的青少年,由于壓抑或是誘惑而離家出走,在設法尋求自身身份和生活意義的過程中經歷了一系列的考驗和磨難,最終擺脫了天真,完善了自己的世界觀和價值觀,實現了自我的成長。這部小說中,主人公經歷了困惑——背叛——救贖這一心路歷程,最終實現了自我的成長。
成長小說的一個特征就是主人公與周圍環(huán)境的疏離。他們總是與周圍的人或環(huán)境格格不入,卻總是試圖融入其中。主人公阿米爾就是這樣一個例子。由于母親生他時死于難產,守護完整的父愛成為他童年時期唯一的精神支點。父親高大、正直的形象使阿米爾視其為神:父親曾“赤手空拳,和一只黑熊搏斗過”,是人們眼中能讓“魔鬼跪地求饒”的“颶風先生”。然而阿米爾天生羸弱的性格絲毫得不到父親的關注,這使得阿米爾對自己的身份感到焦慮和懷疑,童年的困惑始終圍繞在對父愛的追尋上。和父親對阿米爾的冷漠相比,父親對哈桑卻有著異乎尋常的關愛,從未忘記哈桑的生日,給他矯正兔唇,而哈桑的勇敢、誠實和忠誠都得到了父親的贊賞和肯定。因此,阿米爾十分嫉恨父親對哈桑的寵愛。除了獨享父愛的嫉恨,現實社會中根深蒂固的等級觀念和民族歧視的客觀因素也是導致阿米爾背叛哈桑的一個原因。即便從小一起長大,但橫在他們中間的種族歧視是阿米爾無法跨越的,在阿米爾的內心深處,他并沒有把哈桑當成真正的朋友,“我是普什圖人,他是哈扎拉人,我是遜尼派,他是什葉派,這些沒有什么能改變得了。沒有。”壓抑的情感,自我認同感的缺失加上潛意識里的等級觀念和種族歧視迫使年僅12歲的阿米爾背叛了對他一直忠心不二的哈桑。為了贏得斗風箏比賽的最后勝利,阿米爾必須追到被他最后割斷的風箏。多年后,憑借個人努力,阿米爾不僅實現了學業(yè)和事業(yè)上的成功,同時贏得了愛情。然而童年的往事始終折磨著他的內心,使他良心難安,甚至能平靜地接受自己婚后無子的現實,“也許在某個地方,有某個人,因為某件事,決定剝奪我為人父的權利,以報復我曾經的所作所為。也許這是我的報應,也許這樣是罪有應得。”在拉辛汗的說服和懇求下, 在了解事實真相后,阿米爾終于鼓起勇氣, 踏上了洗刷自己罪行的救贖之路。深入戰(zhàn)火紛飛的喀布爾,冒生命危險救出哈桑的兒子索拉博,并以父親的身份給予孩子以親情,耐心撫平孩子心靈的創(chuàng)傷。救贖的心路歷程使阿米爾摒棄了親情隔閡和種族歧視,完成了對哈桑的贖罪,成為父親一直以來所期盼的真正的男人,也幫助自己得到了心靈的解脫,完成了自我的成長。
二、成長中的引路人
“在成長小說中, 成長的引路人是美國成長小說中的一個重要的構件。從社會學的角度看,每個人的成長都會受到一些人的影響,這些人從正反兩方面豐富著主人公的生活經歷和對社會的認識?!痹诎⒚谞柕某砷L過程中,拉辛汗和父親分別扮演了他成長過程的積極引路人的角色。
拉辛汗是父親生意上的合作伙伴以及在阿富汗最好的摯友。在阿米爾的精神世界里,拉辛汗是唯一能夠理解并關注他成長的人,他既是朋友、父親,也是引路人。童年時期,父親對聰慧過人但性格軟弱的他視若無睹,常常冷漠地要求他“走開,現在就走開”。盡管阿米爾極具寫作天賦,卻絲毫得不到父親的贊許,而拉辛汗是唯一支持和鼓勵他寫作的人,“我的門永遠為你開著,親愛的阿米爾。我愿意傾聽你訴說的任何故事?!痹诎⒚谞柕某砷L過程中,他一直扮演著不離不棄的朋友角色。同時他也是一個極具包容心的“父親”。在阿米爾的生日宴會上,他講述了自己過去的愛情經歷,試圖喚醒阿米爾內心的良知,能夠鼓起勇氣來面對自己曾犯下的過錯。盡管阿米爾無法戰(zhàn)勝內心的怯懦,他卻從沒放棄任何拯救他迷失的靈魂的機會,一直用一顆父親般包容的心來對待阿米爾。12年以后,當拉辛汗揭開那個彌天大謊——哈桑竟然是阿米爾同父異母的兄弟,內心一直偉岸的父親卻是“最壞的那種賊”。知道事實后,阿米爾感到震驚。好在拉辛汗為阿米爾指明了一條“自救”的道路——回到硝煙彌漫的阿富汗, 從塔利班手中救出哈桑的兒子索拉博,以此來償還他和父親身上的罪孽。正是拉辛汗這個積極的引路人,阿米爾找到了自己彌補靈魂墮落的機會,擺脫了舊日沉重的罪惡感,找到了心靈的出口,完成了人生的成長。
阿米爾成長路上的另一個引路人就是他的父親,但于阿米爾而言,這卻是個充滿矛盾的引路人。在童年阿米爾的眼中,父親意味著高大勇敢,剛正不阿,充滿正義感。在逃亡到巴基斯坦的路上,父親冒著被俄羅斯士兵槍殺的危險保護一名年輕女子免于被辱。父親一直希望阿米爾能像他一樣,成為一個勇敢的男人。可父親對性格軟弱的阿米爾始終抱有冷漠的態(tài)度。從這個角度來看,父親并不能稱得上是一個合格的領路人。當阿米爾從拉辛汗口中得知事實真相,一直讓他欽佩的父親形象瞬時垮塌。但拉辛汗告訴他父親是個好人,“我喜歡他,因為他是我的朋友,是個好人,甚至是一個偉大的人?!?/p>
三、成長的儀式
“對成長儀式的敘述成為美國成長小說一個獨具特色的敘事形式,因此成長儀式也就成了成長小說的一個重要敘事載體,主人公在這一儀式中明確認識到自己的成長,意識到自己進入了人生中的新階段?!痹诂F代成長小說中,常常通過某種象征性的儀式來表現主人公的成長。在小說中,流血得以自我救贖就是主人公阿米爾實現心靈成長的儀式。血既象征著生命也象征著死亡,既是人和動物賴以生存的根本,也是活力消失、生命逝去的標志。在文學作品里,人們往往通過流血來洗清罪惡,達到靈魂上的凈化。
為了打開父親的心門,向父親證明他的身體里依然流淌著有如父親一般高貴的、勇敢者的血液,阿米爾必須贏得斗風箏的勝利??僧斂吹焦榱吮Wo追到的風箏受到少年阿塞夫的強暴時,怯懦、膽小的阿米爾沒能挺身相救,卻選擇了逃離,“假裝沒有看到從他雙腿之間滴下的血滴”,背叛了忠心耿耿的小哈桑,從而陷入了深深的內疚。為了彌補自己良心上的不安,阿米爾讓哈桑用石榴打他來懲罰自己,可善良的哈桑只是“又驚又痛,放聲大哭”,卻不還手。直到被砸得渾身血紅的哈桑“撿起一個石榴,……將它掰開,在額頭上磨碎……紅色的石榴汁如鮮血一樣從他臉上滴下來。”從那一天開始,哈桑為他所留下的鮮血就永遠刻在阿米爾的心頭,鞭撻著他的內心, 即便是逃到美國去也沒有擺脫內心的自責與愧疚。26年后,得知真相后,阿米爾內心深處的道義感被喚醒,邁出了父親終其一生都沒有邁出的那一步,鼓起勇氣只身一人回到闊別已久的喀布爾去尋找哈桑的兒子索拉博。26年前,面對阿塞夫的不銹鋼拳套,阿米爾選擇了逃離和背棄;26年后,為了償還哈桑替他所背負的一切痛苦,即便知道自己會體無完膚,依然選擇了勇敢面對。當阿塞夫擊中了阿米爾瘦弱的身軀時,他知道“我的鮮血溫暖了他的拳套”,阿塞夫越是怒不可遏,阿米爾笑得越厲害。鮮血留下來的那一刻,阿米爾雖然是體無完膚,卻“心病已愈”。鮮血宣泄了他內心埋藏多年的罪惡,肉體的折磨終于把他束縛已久的靈魂解脫了出來,他用鮮血完成了靈魂的自我救贖。
結語
這是一部典型的成長小說。主人公阿米爾經歷了年少時的困惑,少年的背叛和成年后的救贖這一心路歷程。在此過程中,在拉辛汗和父親的積極引導下,阿米爾最終從一個懦弱、無法面對自己人性缺點的少年成長為一個勇敢面對自己的過錯、身心得以解脫的真正男人。語
參考文獻
[1]Marcus Mordecai.“What is an Initiation Story”in WilliamCoyle[C]∥The Young Man in American Literature: the InitiationTheme. NY: The Odyssey Press,1969.
[2]卡勒德.胡塞尼.李繼宏譯.追風箏的人[M].上海: 上海人民出版社, 2006.
[3]芮渝萍. 美國成長小說研究[M].北京: 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