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 蓉

2003年，莫里森的長篇小說《愛》問世，這是在她獲得諾貝爾文學獎10年之后的又一部巨作。來自全世界不同種族的800多名莫里森的粉絲齊聚教堂，認真聆聽她對這部小說章節(jié)的朗讀。莫里森的追捧者中不乏各行業(yè)專家學者，有人認為“莫里森的成功是很多人都思想不到的一件事，她不但在批評界名聲大振，而且還一直與他的寫作針對的人群保持著親密的距離”。莫里森因小說《愛》的出版心情十分激動，人們對此評論，“作品的質(zhì)量深深地吸引了學界人士，并且《愛》所涉及的宏闊的歷史廣度以及對重要文化問題的積極關(guān)注，成為廣大書迷對這部小說追捧的主要原因。但是更為廣大讀者所關(guān)心的還是因為作品深切的情感題材。”這部小說描述的是黑人生活，但“她在作品中流露的真摯感情已經(jīng)超越了所有界限，成為全人類的一筆精神財富”，之所以獲得如此高的贊譽，最終還是因為小說中對“愛”這一主題至真至深的思考。

一、《愛》的故事結(jié)構(gòu)

早在五年前，莫里森曾發(fā)表小說《樂園》，五年之后的《愛》篇幅略顯短小。全書共分九章，分別以肖像、朋友、陌生人、恩人、情人、丈夫、監(jiān)護人、父親、幽靈命名。在敘事中，莫里森依然采取倒敘的方式，先向讀者交代最后的結(jié)果，然后逆流而上，直到最后真相大白。人物關(guān)系在書中并不能直接呈現(xiàn)出來，而是隨著敘事的發(fā)展將人物向讀者逐一介紹，因此閱讀中的吃力感比較明顯?！都~約時報》對該書的評價是，“這部小說展現(xiàn)了莫里森女士的一貫風格，以多種視角剖析故事脈絡(luò)，時間跨度和流轉(zhuǎn)也比較隨思。因此，作者在這種敘事手法中對某些內(nèi)容作了刻思遺漏，增強了故事的神秘感”。

通讀全書可以對莫里森敘述的故事整理如下，故事發(fā)生在二戰(zhàn)前后幾十年，主人公比爾·科西經(jīng)營著一家時髦的黑人飯店，飯店坐落在東海岸最著名的黑人度假勝地，他有一個名叫朱莉婭的妻子，妻子為他養(yǎng)育了一個可愛的兒子，但是在兒子長到十幾歲時朱莉婭去世。后來兒子長大成人，也結(jié)了婚，妻子叫梅，婚后育有一女，名叫克里斯汀，但是在這個新家庭里，又因男主人的病逝而再一次被悲傷所籠罩。［1］主人公比爾·科西一直與名叫克萊秀的妓女糾纏不清。但最后他終于還是擺脫了克萊秀，又娶了一位妻子，但這個新娘卻是與他的孫女同歲的希德，年僅11歲。最后，科西在彌留之際留下遺囑，將財產(chǎn)全部留給了克萊秀。廚娘兼管家L認為這種財產(chǎn)分配對科西的家人不公平，因此她大膽改寫了遺囑。在科西的葬禮之后，管家則辭去了自己的職務(wù)。此后，梅精神失常病死。這家曾經(jīng)紅極一時的飯店也漸漸倒閉?？莆鞯膶O女克里斯汀積極投入民權(quán)運動，為自己稚嫩的理想奔走呼喊。她花光所有錢財之后，準備回家繼承祖父科西的財產(chǎn)。但是在回到家之后，她發(fā)現(xiàn)自己的朋友——祖父的妻子希德認為自己是科西財產(chǎn)的唯一繼承人。因此，她們之間產(chǎn)生了難以調(diào)和的矛盾。這一矛盾引起了桑德勒夫婦的關(guān)注，她們二人曾長期效力于這家黑人飯店?，F(xiàn)在她們又將自己的外孫羅門介紹到科西家工作，同時希德也新招聘了一個秘書——名叫朱尼的女孩。也就是在朱尼的幫助下，希德產(chǎn)生了偽造遺囑的想法。她們二人的行為被克里斯汀發(fā)現(xiàn)。當時希德和朱尼正在閣樓上密謀此事，誰知被不期而至的克里斯汀驚嚇，希德不慎摔下閣樓，生命垂危。此后克里斯汀竭力照顧她，一直到兩人都白發(fā)蒼蒼，坐在那里回憶這段揪心的往事。至此，我們可以知道，她們二人已經(jīng)不計前嫌并重歸于好了。莫里森并不是像上文一樣按照時間順序講述這個故事的，而是充滿了倒敘、插敘等各種非常規(guī)邏輯。敘述主體在書中也不斷變換，時而以第一人稱敘述，時而以第三人稱敘述。

二、人物遭遇與“愛”的源泉

《愛》的敘事以科西家族中的女人為主線展開。在這部作品中，莫里森一如既往地寓“政治”于藝術(shù)。向大家展示了發(fā)生在一個小范圍之內(nèi)的大故事。小說以這種變異了的“愛”為線索，展開了對種族、性別、家庭、遺棄、恐懼等問題的深入思考。同時還向當時的美國社會拋出了一個嚴肅的問題，那就是民權(quán)運動究競在多大程度上改善了黑人的生活狀況。

在這部小說中，故事的發(fā)展與民權(quán)運動的整個過程同步進行。小說的時間起點是20世紀90年代初，此時已經(jīng)是科西死后的第25個年頭，但從書中的字里行間我們?nèi)匀荒軌蚋惺艿剿拇嬖凇Ｋ琅f像一個影子一樣時刻伴隨著希德和克里斯汀，甚至社區(qū)的每一個人都對這位黑人印象頗深。書中所出現(xiàn)的每一個人物都對民權(quán)運動前的那個時代背景和感受記憶猶新，而這種記憶又與科西本人存在著錯綜復雜的聯(lián)系。上了歲數(shù)的人都記得科西，都記得那個充滿不公和歧視的時代。可以說，科西雖然死了，但是他仍然活在人們的心中。在種族隔離時代，科西帶領(lǐng)黑人打出了一片屬于自己的天地，強化了黑人在美國社會的政治身份?？莆饕允聵I(yè)的奮斗為黑人創(chuàng)造了成功案例，他對社會不公的對抗為黑人帶來了巨大實惠。

在《愛》這部小說里，女性人物的遭遇是敘事的主要內(nèi)容。她們都有著自己的辛酸往事和坎坷經(jīng)歷。這些往事和經(jīng)歷的根源都在一個人身上，那就是科西。大家對科西的印象極好，但是在他風光無限的背后，卻是科西不良的生活習性和怪癖。這給兒媳、孫女和他的第二任妻子造成了很大的傷害。

兒媳短暫的一生都在為科西家族的男人服務(wù)。她之所以能進入科西家族，就是因為丈夫看中了她的善良和忠誠。自從嫁給科西的兒子，她日夜為生思操勞，外人都感嘆：“如果我是科西家的仆人，梅則是科西家的奴隸?！闭煞虻牟∈攀沟妹穫挠^，當科西放棄了對這家飯店的努力之后，梅還想讓這個黑人圣地繼續(xù)運轉(zhuǎn)下去，但是這要付出更多的努力和操勞。但是，科西對她卻持有偏見，疑惑兒子為何選了這樣一個妻子。［2］科西對兒媳的付出和勞動視而不見，梅對民權(quán)運動心懷恐懼，這成為科西鄙視她的一個重要原因?？莆髋c僅11歲的希德結(jié)婚，這給梅造成了很大尷尬，因為她不知道該如何向女兒克里斯汀解釋這種荒唐行為。梅除了維持家計，還要教導一個年輕的婆婆，教她如何持家、管家，但是這并沒有換來科西的贊賞，相反的是更多的不公和鄙視。在這種環(huán)境中，在這種壓力下，梅變得心理扭曲，最終精神失常。而在梅變成了一個不正常的人時才獲得了女兒和科西的理解。這是一種多么悲慘的命運啊。

在科西家族中，克里斯汀一度是一個被人遺忘的女孩，很少能享受到親情的溫暖。母親梅殫精竭慮地侍奉丈夫和公公，在她三個月的時候就狠心斷了奶。丈夫死后則由廚娘照顧克里斯汀。年幼喪父的克里斯汀在孤獨的童年中尋找著自己的快樂，最終她結(jié)識了最好的一個玩伴——希德。她們親如姐妹，同歡同樂，一起度過了一段難忘的時光。但是克里斯汀怎么也沒想到，希德競?cè)灰藿o自己的祖父，成為自己的祖母。這一變故宣告了克里斯汀友誼的失敗，而最終變得與希德水火不容，甚至在幾十年后，克里斯汀還在怨恨祖父。她認為是祖父將這個唯一的朋友奪走了。這對一個年幼孤獨的孩童來說是怎樣一種打擊啊？而且在他們結(jié)婚時，克里斯汀還被要求從自己鐘愛的房間里搬出來。母親安慰她說，搬出去是為你好，有些東西你不該看見、不該聽見、不該知道。克里斯汀感到十分失落，她覺得在這個家庭里已經(jīng)沒有任何空間和值得留戀的地方了，于是她離家出走了。但是這對克里斯汀在今后的成長道路上造成了重大的不良影響。

在科西家族中，受害最深的還是年僅11歲的希德。她嫁給科西前就生活寒苦，家里有五個兄弟，三個姐妹。有人說她的父親母親是為了減輕生活壓力才將這個女兒賣給希德。除此之外，針對希德的風言風語還有很多，這給她幼小的心靈造成巨大的創(chuàng)傷?？莆鳛楹谌硕?，他有一個光鮮的外表。在這種外表下，人們已經(jīng)不再思考他的過錯，而是將所有不公都推給了年幼的希德。面對世人的責怪，希德只有默默地承受。作為這場老夫少妻婚姻的主角，希德的生活并不幸福。希德在出場時已是花甲之年。希德孀居了25年，疾病纏身。她對朱尼說有一種想寫本書的沖動，想回憶一下“我”的家庭，這里的家庭就是指科西家族。由此可見她對自己的娘家，也就是約翰遜家族沒有一絲感情。狠心的母親在她年幼的時候就將其賣給了科西。［3］科西是她的丈夫，她的丈夫是一個光輝的形象，她不能給丈夫的形象抹黑。為此她極力向世人展示她過得有多幸福，但是同時還要忍受流言蜚語，但是無論如何她已是科西家族的人了。新婚之夜，科西就去外面鬼混，后來一直也與外面的女人醉生夢死。這在精神上對希德是一種傷害。希德還要時刻忍受科西的責打。例如在克里斯汀的16歲生日晚會上，希德與克里斯汀發(fā)生了爭執(zhí)，希德憤然離席，但是科西一把將其抓住，“把她夾在腿間打她屁股”。當朱尼羨慕希德的婚姻時，希德卻是淡然一笑，說“那是我的越戰(zhàn)，不過我是戰(zhàn)勝中活下來的人”。但是就是這樣一位妻子，卻仍舊得不到丈夫的認同，丈夫最終還將自己的財產(chǎn)留給了外面的女人，她氣不過，要偽造遺囑，但是在偽造遺囑的過程中卻又險些喪命。

三、結(jié)語

從上文分析可見，莫里森在《愛》這部小說中重新界定了“愛”這一主題。作者試圖找到一種教育途徑，教會黑人和婦女該如何去愛，如何將那些生活的陰影化解掉，讓愛不被異化就是真正的愛。書中說人們不再注思她這個不怎么說話的老婦人了，甚至連她的名字都無從想起，只知道縮寫是L。最后敘述者又說，“對于希德和克里斯汀之間的那種強烈的激情也很多人不曾有過”，然而“倘若你的名字里包含《哥林多前書》第13章的主題，你自然能深解其中含義，也能夠理解希德與克里斯通之間的情感”。熟悉《圣經(jīng)》的讀者應(yīng)該知道《哥林多前書》第13章的主題是愛，而書中的敘述者L據(jù)此也可推斷為“Love”的化身。但是這是作者作為對人們的一種提醒而出現(xiàn)，莫里森以人物的名字點出了《愛》的主題，為讀者理解她的良苦用心提供了一個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