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大學 張克定
認知語法(Cognitive Grammar)不是一般意義上的語法,而是一種“語言學理論”(Langacker 2008c:1),更確切地說,是一種認知語言學理論。認知語法開始于20世紀70年代中期,成形于80年代初、中期,成熟于80年代后期和90年代初期(Langacker 1987a: v-vi, 1990a: iv, 1991: vii-viii, 2008c: vii)。成形期以其創(chuàng)始人Langacker(1982)的“空間語法”(space grammar)為代表,成熟期以Langacker(1987a,1991)的兩卷本《認知語法基礎(chǔ)》為代表。到目前為止,“認知語法無疑是認知語言學中發(fā)展最完善、同時也是影響最大的語言理論模型”(Evans 2009a: 468),因此,Langacker被公認為認知語言學的核心創(chuàng)始人之一。他的許多理論概念,如活躍區(qū)(active zone)、射體(trajector)、界標(landmark)、識解(construal)、認知域(domain)、側(cè)顯(profiling)、象征單位(symbolic unit)等,也被廣泛接受并應用于認知語言學領(lǐng)域的其他理論分析框架之中。(Evans 2009b)
我們通常所說的“理論”,是指自然科學和人文科學所創(chuàng)設(design)或半創(chuàng)設(semi-design)的知識系統(tǒng),而且每種理論都是一個意義相互關(guān)聯(lián)的系統(tǒng)(Halliday 2004: 43-44)。所謂意義相互關(guān)聯(lián)的系統(tǒng),是指理論中的術(shù)語與術(shù)語在意義上相互關(guān)聯(lián),構(gòu)成一個統(tǒng)一的系統(tǒng)網(wǎng)絡。這是因為科學家所創(chuàng)設的理論是一種科學微世界,不同于我們?nèi)粘5纳钍澜??!吧钍澜缰兴褂玫淖匀徽Z言,是生活在同一文化圈里的群體在其歷史長河中建構(gòu)出來的。在該文化源起之初,人們恒久而專注地觀察其生活世界中的事物,刻意摒除掉個人的意志,盡量讓每一事物在他們所創(chuàng)造的語言或文字中呈現(xiàn)其自身”(黃光國 2006: 8)??茖W微世界則“是由科學家個人所建構(gòu)出來的??茖W家們在建構(gòu)其理論之‘微世界’時所使用的語言和思考方式,是科學家為了達到某一特定目的所制作出來的一種手段或方法,具有一種強求或挑釁的性格,要求以最少的支出,獲得最大的收益”(黃光國 2006: 8)。
顯然,認知語法屬于科學微世界的范疇,是由Langacker創(chuàng)設的一種認知語言學微世界。要進入這一微世界并在其中行走,就必須學會使用這一意義相互關(guān)聯(lián)的理論系統(tǒng),從而進行認知語法研究。要做到這一點,就有必要弄清楚Langacker所建構(gòu)的認知語法理論系統(tǒng)。實際上,任何理論,無論其強求性或挑釁性多么強烈,都是科學家經(jīng)過深思熟慮、不斷探索、不斷修正和完善后才提出的。正如Langacker本人所言,他的認知語法也是經(jīng)過10多年的探索研究、反復提煉和完善后才提出的(見Langacker 1987a,1990a,1991,2008c的前言部分)。這就說明,任何理論都有一個提出、發(fā)展、修正和完善的過程。因篇幅所限,本文僅擬通過對認知語法中的意象(image/imagery*在文學批評理論中,imagery是image的總稱(Abrams & Harpham 2009: 151)。Langacker基本上也是在這個意義上使用這兩個術(shù)語的:前者是所有意象集合的統(tǒng)稱,是抽象的,后者是人在觀察周圍世界時大腦中形成的一個個具體意象,即心理圖像。)和識解(construal)這兩個概念的梳理,找出由前者發(fā)展到后者的變化過程以及這一發(fā)展變化所產(chǎn)生的意義。
從Langacker的意象概念和識解概念的發(fā)展過程來看,他的認知語法研究大致可以以其兩卷本《認知語法基礎(chǔ)》為界分為前后兩個階段。在這兩個階段,Langacker分別使用意象和識解來討論人的同一認知能力,即以不同方式認識和描述同一情景或同一概念內(nèi)容的能力。但是,在認知語法的發(fā)展過程中,這兩個概念的參數(shù)(parameter)或維度(dimensions)一直處在變化和調(diào)整之中,而且意象概念也逐漸被識解概念所替代。下面先分述這兩個概念的形成與變化。
根據(jù)筆者掌握的材料,意象概念是Langacker在其1976年的“語義表征與語言相對性假設”一文中首次提出的。他在此文中指出,實質(zhì)上,語言在一定程度上都是比喻性的(figurative)。他刻意使用術(shù)語“比喻”和“意象”而沒有使用“隱喻”(metaphor),因為他的意象概念不僅包括隱喻表達式,也包括以不同方式(alternate means)識解(construe*此時,Langacker僅把construe用作一般實義動詞,還未將其用作專門術(shù)語。)和表征同一情景的表達式。同一情景的不同表達式體現(xiàn)不同的心理圖像(mental picture),即同一意義可以使用不同的意象來表達。(Langacker 1976)例如:
(1)The clock is on the table.
(2)The clock is sitting on the table.
(3)The clock is standing on the table.
這3句話是說話人使用不同的意象對同一實際情景的不同描寫。例(1)是一個最中性的表達式,屬于靜態(tài)描寫,而在例(2)和例(3)中,說話人使用姿勢動詞sit和stand表征了the clock在桌子上的“坐姿”和“站姿”。
Langacker在1979年提出了“空間語法”的設想,他認為,“語言表達式在各個層次上都涉及意象和視角”(Langacker 1979: 87)。1982年,他對空間語法進行了補充和完善,把意象視為人的一種能力。這種能力包括人在各個抽象層次上對情景的概念化能力、人有選擇地把注意力聚焦于某一構(gòu)型的次結(jié)構(gòu)之上的能力、人調(diào)整不同取向(orientation)的能力和人把不同的圖形/背景組織(figure/ground organization)賦予某一情景的能力。同時,針對生成語法的觀點,Langacker提出了空間語法的7個理論主張:①語言的經(jīng)濟性必須與心理現(xiàn)實性一致。②象征單位只包括語義極和音位極。③句法不是自主的,而是象征性的。④語義結(jié)構(gòu)是語言特有的,涉及不同層次的規(guī)約意象。語義結(jié)構(gòu)是規(guī)約化的概念結(jié)構(gòu),語法是語義結(jié)構(gòu)的規(guī)約象征化。⑤語法語素都是有意義的。⑥語法結(jié)構(gòu)幾乎是完全顯性的。⑦詞匯和語法構(gòu)成一個象征結(jié)構(gòu)連續(xù)統(tǒng)。(Langacker 1982)
Langacker在1984年和1985年的兩篇論文中用“認知語法”替代了“空間語法”,并于1986年發(fā)表了“認知語法引論”一文。此文標志著認知語法作為一種認知語言學理論的誕生。他指出,認知語法中的意象并不是一般意義上的視覺意象或知覺意象,而是指對語義內(nèi)容的不同識解和組織,(Langacker 1984)即在語言表達中情景的概念化方式和組織方式,(Langacker 1985)也就是人以不同方式識解和組織認知域內(nèi)容的能力。(Langacker 1986)Langacker(1984)認為,意象包括精確度和詳略度(precision and specificity)、視角(perspective)、突顯(prominence)和基體/側(cè)顯(base/profile)4個方面;而在1985年,他則認為,意象包括轄域(scope)、詳略度、突顯(salience)、圖形/背景組織、觀察點(vantage point)和背景(background)6個方面。(Langacker 1985)此后,Langacker在“認知語法引論”中又明確提出了6個略有不同的意象維度(dimension of imagery)。第一個維度是基體和側(cè)顯。一個述義結(jié)構(gòu)(predication)的基體就是其認知域,或者說,就是一個復雜矩陣中的各個認知域。其側(cè)顯是指基體中被提升到一定突顯層次的次結(jié)構(gòu),即表達式所“標示”(designate)的次結(jié)構(gòu)。第二個維度為詳略度,即對情景識解的詳略程度。第三個維度是述義結(jié)構(gòu)的轄域,即述義結(jié)構(gòu)在相關(guān)認知域中的范圍。第四個維度為突顯,這是一個非常寬泛的概念,其描寫意義取決于人篩選、區(qū)分各種因素的能力。第五個維度是情景識解(construal of a situation),即依據(jù)不同的背景假設和期望對情景做出的識解。第六個維度為視角,包括取向、觀察點、方向(directionality)和客觀性程度4個具體因素。(Langacker 1986)1987年,Langacker在“名詞與動詞”一文中把意象定義為人的一種不可否認的能力,即人能夠采用不同方式來識解同一認知域的能力。意象包括如下8個維度:側(cè)顯/基體區(qū)分(PROFILE/BASE distinction)、轄域、詳略度、突顯、圖形/背景組織、觀察點、(相對于不同背景假設與期望的)識解和主觀方向性。(Langacker 1987b)
經(jīng)過10多年的探索與發(fā)展,意象概念在Langacker的兩卷本《認知語法基礎(chǔ)》中逐漸趨于成熟和完善。在第一卷的第二章“基本概念”和第三章“認知能力”中,Langacker集中討論了意象問題。這就表明,意象是認知語法中的一個非常重要的概念。Langacker指出,意象是我們以各種不同方式識解某一情景的認知能力。詞匯和語法中存儲有大量的規(guī)約意象,這些意象會因語言的不同而呈現(xiàn)出差異。不同的語言會使用不同的意象來組織表達相同的基本概念內(nèi)容(Langacker 1987a: 47)。在“認知能力”這一章的“意象”一節(jié),Langacker指出,認知語法中的意象有其特定的含義,既有別于“隱喻”和“比喻語言”,也不同于知覺意象、視覺意象和聽覺意象。意象是我們以不同方式即通過不同的具體意象(images)來識解某一情景并運用語言加以表達的能力。這一能力包括選擇、突顯、抽象程度、詳略度和視角5個方面(Langacker 1987a: 110)。然而,用以描述同一情景的意象會因參數(shù)數(shù)量的多寡而發(fā)生變化。Langacker將這種變化統(tǒng)稱為焦點調(diào)節(jié)(focal adjustment)。焦點調(diào)節(jié)包括選擇、視角和抽象3個參數(shù)。選擇決定著涉及情景的哪些方面;視角決定著觀察情景的位置和角度;抽象則決定著描述情景的詳略程度(Langacker 1987a: 117)。
選擇包括認知域選擇、級差選擇和轄域選擇。一個述義結(jié)構(gòu)所選擇的認知域就是其要描述的方面。級差選擇是對認知域中的可比較方面的選擇。述義結(jié)構(gòu)的轄域包括基體和側(cè)顯,轄域有最大轄域(maximal scope)和直接轄域(immediate scope)之分,而側(cè)顯總是包含在直接轄域之中(Langacker 1987a: 117-119)。
視角包括圖形/背景組織、視點(viewpoint)及其相關(guān)的指示(deixis)和主觀性與客觀性(subjectivity/objectivity)。圖形/背景組織是一種普遍現(xiàn)象,是認知的一種有效而基本的特征。概念結(jié)構(gòu)中的圖形/背景組織對于語義結(jié)構(gòu)和語法結(jié)構(gòu)都非常重要。某一情景中的圖形是一個從其余部分(即背景)中“突出”出來的次結(jié)構(gòu)。圖形/背景組織一般不是自主確定的,對于一個給定情景,往往可以選擇不同的圖形來建構(gòu)同一情景。然而,各種各樣的因素影響著某一選擇的自然性和可能性。一個與周圍具有強烈對比、相對緊湊的區(qū)域傾向于被選擇為圖形。視點包括觀察點和取向。觀察點就是觀察某一情景時的位置。取向與視覺場軸線或坐標系一致。實際上,從一個給定位置觀察,所觀察的情景往往可以呈現(xiàn)出不同的取向(Langacker 1987a: 120-123)。如例(4)和例(5)所示。
(4)The church is beside the house.
(5)The house is beside the church.
指示與背景*此處的“背景”不同于“圖形/背景組織”(figure/ground organization)中的“背景”,而相當于“言語情景”(speech situation)(Langacker 1987a: 126)。(ground)密切相關(guān)。背景包括言語事件、參與者和場景(setting)。Langacker所說的指示實際上是指示表達式(deictic expression)。指示表達式就是以述義結(jié)構(gòu)轄域內(nèi)某一背景成分為參照的表達式,往往涉及分析層次、表達式類型和觀察背景成分的客觀程度。主觀性和客觀性是指一個指示表達式中的背景成分被識解的客觀程度。背景成分既可以起到述義結(jié)構(gòu)的來源的作用,也可以起到述義結(jié)構(gòu)中的參與者的作用,因此,指示表達式的主觀性和客觀性要依背景成分的這種雙重作用而定(Langacker 1987a: 126-130)。
焦點調(diào)節(jié)的另一個參數(shù)是抽象。人具有在各個抽象層級上對情景進行概念化的認知能力。在Langacker看來,抽象是指圖式(schema)相對其實例而言所具有的抽象性。圖式的抽象性在于,圖式與實例相比,即使它們包含同樣的認知域和基本屬性,圖式提供的信息量要少于其實例,因而允許的選擇范圍就會大一些,適應的場合也會多一些(Langacker 1987a: 132-137)。
Langacker在“認知語法概說”一文中明確聲明,認知語法秉持主觀主義意義觀。這種意義觀認為,表達式的語義值不僅僅取決于所描寫的實體或情景的固有特性,更重要的是,還要涉及人在對該實體或情景進行思考和心理描述時所選擇的方式。因此,同等條件下為真或具有相同指稱或外延的表達式,由于心理識解(mentally construe)同一客觀情景時所采用的方式不同,常常會在意義上呈現(xiàn)出明顯差異(Langacker 1988: 6-7)。在該文中,Langacker把意象視為人以不同方式對某一情景進行心理識解的能力。他指出,語言表達式和語法構(gòu)式包含規(guī)約意象,規(guī)約意象又構(gòu)成其語義值的重要方面。因此,某一特定表達式或構(gòu)式的選擇,實際上就是說話人以一定方式識解情景的結(jié)果,即說話人從一組意象中選擇一個特定意象來組織表達其概念內(nèi)容的結(jié)果(Langacker 1988: 7)。這就表明,語言表達式和語法構(gòu)式的意義與識解方式密切相關(guān),即使是對同一情景的描述,識解的方式不同,形成的意象就不同,表達的意義自然也就不同。
在《認知語法基礎(chǔ):理論前提》于1987年出版之后的兩三年間,Langacker仍然沿用意象這一術(shù)語。即使在其1989年的“自足識解”這篇論文中,他仍然用意象來指人對概念內(nèi)容的組織描寫方式,即上文所說的人以不同方式識解情景的認知能力。在其“主觀化”一文中,Langacker才開始把“識解”用作專門術(shù)語*前文所說的以Langacker的兩卷本《認知語法基礎(chǔ)》為界來討論其意象概念和識解概念,一是為了便于敘述,二是《認知語法基礎(chǔ)》的兩卷本確實是一個有機的整體系統(tǒng),無法斷然分開。另外,Langacker的“主觀化”一文的發(fā)表比《認知語法基礎(chǔ):描寫與應用》早了一年,我們猜測,這可能是著作和論文的出版周期不同造成的。所以,我們傾向于認為,Langacker首次把識解用作專門術(shù)語的最早文獻為“主觀化”一文。。他在此文中指出,“一個表達式的確切語義值取決于識解的許多方面。這些方面包括詳略度、背景、突顯和視角”(Langacker 1990b: 6, 1993a: 323)。在其1993年的另外兩篇論文中,Langacker認為,識解對于語義結(jié)構(gòu)和語法結(jié)構(gòu)都是至關(guān)重要的。識解是相對于內(nèi)容的一個概念,但兩者不能截然分離。相同概念內(nèi)容的語言表達,由于識解方式不同,語義會有明顯差異。作為一種多維現(xiàn)象,識解包括詳略度、背景、視角、轄域和突顯5個維度。這些維度反映了人的基本認知能力(Langacker 1993b, 1993c)。在這5個維度中,背景本質(zhì)上屬于外部(external)因素,而其他4個維度則屬于內(nèi)部(internal)因素(Langacker 1994: 13-14)。
此后,Langacker(1995a, 1995b, 1997a)基本上沿用上述觀點,只是在其“認知語義學的語境基礎(chǔ)”一文中,他首次說明了放棄“意象”概念而改用“識解”概念的原因。他認為,識解是我們以不同方式構(gòu)想和描述同一情景的一種多維能力。之所以用識解來代替原來所用的意象,是因為后者往往引起混淆*這一說明另見Langacker(2008c: 43)注12。。他同時還說,區(qū)分“內(nèi)容”和“識解”主要是為了便于說明和解釋,更重要的是為了強調(diào)后者對于語義的重要性。實際上,兩者是不可分割的,任何區(qū)分都會是任意的(Langacker 1997b: 250)。
從1998年到2008年,Langacker的識解概念一直處于調(diào)整和發(fā)展過程之中(詳見Langacker 1998, 2000, 2001, 2003a, 2003b, 2005, 2007, 2008a, 2008b, 2008c)。在這一階段,識解概念的含義基本未變,只是在措詞上有時候有個別調(diào)整。識解的維度一般為4個或5個。這可能是根據(jù)所述內(nèi)容而做出的調(diào)整。除詳略度、背景、視角、突顯和轄域外,Langacker有時會提到其他維度,如心理掃描方向(direction of mental scanning)、觀察排列(viewing arrangement)、隱喻(Langacker 2000)和動態(tài)性(dynamicity)(Langacker 2007)等。2008年,Langacker出版了《認知語法入門》一書。至此,識解概念已趨于完善,識解的維度也已基本確定。下面就以此書為據(jù)簡述之。
識解概念在Langacker的認知語法中,尤其是在其認知語義理論中,有著舉足輕重的作用。識解與概念內(nèi)容密切相關(guān)。意義既包括概念內(nèi)容,又包括識解該內(nèi)容的特定方式。識解是我們?nèi)祟惖囊环N顯而易見的認知能力,即以不同方式來構(gòu)想和描繪同一情景的能力。在概念層面,我們可以用一種相對中性的方式來思考概念內(nèi)容。但是,一旦要對該內(nèi)容進行語言編碼,我們就必然會把一定的識解方式施加其上(Langacker 2008c: 43)。比如,要對圖1*圖1、圖2和圖3均來自Langacker(2008c: 44)。這一內(nèi)容進行語言編碼,至少可以有兩種表達方式,如例(6)和例(7)所示。
圖1
(6)The glass is half-full.
(7)The glass is half-empty.
這兩句話都是對圖1的語言描述,但表達的意義不同。兩者的不同意義在于不同的識解方式。具體來講,例(6)是從有水的角度來識解的,注意力集中在杯子中的內(nèi)容物部分,表達的是“杯子里有半杯水”,如圖2所示;而例(7)則是從無水的角度來識解的,注意力集中在杯子中空的部分,表達的是“杯子里有一半是空的”,如圖3所示。
圖2 圖3
這就說明,概念內(nèi)容和識解方式構(gòu)成語義的兩個有機組成部分,對于語言表達具有同等重要的作用。實際上,在觀察情景時,我們所看到的內(nèi)容取決于4種因素:觀察的細致程度、選擇觀察的主要內(nèi)容、注意的焦點和觀察的角度。這些都是識解的重要因素。Langacker將其稱作識解的維度,即詳略度、調(diào)焦(focusing)、突顯和視角(Langacker 2008c: 55)。每一維度又包括若干次維度。
詳略度是指識解情景的精確程度和詳細程度,可與精細度(granularity)和分辨率(resolution)交替使用。一個高度詳細的表達式是以高精細和高分辨率的方式來描述情景,而一個簡略的表達式則是以低精細和低分辨率的方式對情景進行描述。與詳略度相對的是圖式性(schematicity)。圖式性是由一些具體圖式體現(xiàn)的,是具體圖式抽象化的結(jié)果。圖式具有范疇化的功能,即保存和體現(xiàn)我們以往經(jīng)驗并可用于新經(jīng)驗的功能(Langacker 2008c: 55-57)。
調(diào)焦是一個程度問題,與特定目的、結(jié)構(gòu)維度和結(jié)構(gòu)層次密切相關(guān)。調(diào)焦包括選擇、前景與背景(foreground vs. background)、轄域等。語言表達式往往以某一認知域集合作為其意義基礎(chǔ)。認知域集合通常叫作矩陣(matrix)。就絕大多數(shù)表達式而言,矩陣都是由多個認知域組成的復合體(Langacker 2008c: 44)。然而,在某一給定場合,并非矩陣中的所有認知域都會被激活,只有少數(shù)幾個認知域被激活。這實際上就是選擇,而且所選擇的認知域被激活的程度不一。被高度激活的認知域就成為前景(Langacker 2008c: 57)。對于語言表達而言,調(diào)焦首先是對概念內(nèi)容的選擇。這種選擇包括兩個方面:一是表達式可及的特定認知域集合;二是可及認知域中表達式的“覆蓋”(coverage)范圍。對于矩陣中的每個認知域來講,每個表達式都有一個包含該認知域覆蓋范圍的轄域。轄域分為最大轄域和直接轄域。最大轄域就是表達式概念內(nèi)容的整個覆蓋范圍,而直接轄域則是與特定目的直接關(guān)聯(lián)的那部分內(nèi)容。直接轄域通常以最大轄域為背景而被前景化(Langacker 2008c: 62-63)。
“突顯是一種概念現(xiàn)象,本質(zhì)上取決于我們對世界的理解,而不在于世界本身”(Langacker 2008c: 72-73)。突顯主要包括側(cè)顯(profiling)和射體-界標聯(lián)結(jié)(trajector/landmark alignment)。一個表達式往往將其概念內(nèi)容的某一特定部分選擇出來作為其意義基礎(chǔ)。這就是概念基體。從廣義上講,表達式的概念基體等于整個認知域矩陣中的最大轄域;而從狹義上講,基體等于被激活的認知域中的直接轄域。直接轄域中作為注意中心突出出來的部分就是表達式的側(cè)顯。如果側(cè)顯的是一種關(guān)系,參與者就會被賦予不同程度的突顯。最突顯的參與者為射體,次突顯的參與者為界標。射體往往就是要定位、評估或描述的實體。表達式可以具有同樣的內(nèi)容,側(cè)顯同樣的關(guān)系,但會因為射體和界標的選擇不同而表達不同的意義(Langacker 2008c: 66-70)。
視角就是觀察情景的角度。Langacker 將其視為觀察排列。觀察排列包括觀察點和動態(tài)性兩個方面。所謂觀察排列,就是觀察者與被觀察情景之間的總體關(guān)系。觀察者既包括言者,也包括聽者,言者和聽者均為認知主體。觀察排列可分為默認排列(default arrangement)、相對排列(relative arrangement)和分離排列(separate arrangement)3種情況。在默認排列中,觀察點就是言者和聽者所處的實際位置。同一客觀情景可以從不同的觀察點進行觀察和描述,觀察點不同,觀察的結(jié)果就會不同,表達的意義也就不同。在相對排列中,觀察點不必是言者和聽者所處的實際位置,它可以是移動的,也可以是虛擬的。若觀察點處于移動狀態(tài),觀察者的移動路徑則往往是隱含的。在分離排列中,言者和聽者處于不同的空間或時間,因此,言者的觀察點和聽者的觀察點往往要依各自所在的空間或時間而定。與觀察點密切相關(guān)的是主觀性和客觀性。Langacker以眼鏡為例對此進行了形象而清楚的說明:“當我戴著眼鏡進行觀察的時候,眼鏡是我視覺系統(tǒng)的組成部分,幫助我形成視覺體驗,但我并不看眼鏡本身,眼鏡也沒有得到突顯。這就是主觀識解。然而,當我取下眼鏡來看眼鏡的時候,眼鏡成了我觀察的對象,因而得到了突顯。這就是客觀識解。”(Langacker 2008c: 77)動態(tài)性是概念化的固有本質(zhì),因為事體不是靜態(tài)存在的,而是動態(tài)發(fā)生的。每一概念化的發(fā)生都需要一定的加工時段。作為識解的維度之一,動態(tài)性涉及概念化在加工時間(processing time)中發(fā)生和展開的方式。時間既可以是描述情景的維度,也可以是描述的對象。作為認知活動發(fā)生維度的時間為加工時間,而作為觀察和描述對象的時間則是構(gòu)想的時間(conceived time)(Langacker 2008c: 73-80)。
自2008年起,識解的定義及其維度基本固定了下來*雖然Langacker在2013年出版的《認知語法精要》中詳細討論了識解及其維度,但是,正如他自己所說,這不是一本新著,而只是其2008年的《認知語法入門》前兩部分的重印(Langacker 2013a: v)。因此,《認知語法精要》不能視為認知語法的新發(fā)展,此書對識解及其維度的論述也不能視為識解概念的新發(fā)展。(參見Langacker 2010a, 2011a, 2013b)。在很多情況下,Langacker都是根據(jù)所述對象直接使用這一概念,而沒有再加以定義(見Langacker 2009a, 2009b, 2009c, 2009d, 2010b, 2011b, 2012a, 2012b)。這可能是識解已成為認知語言學中被廣泛接受和使用的一個概念之故。
以上兩節(jié)分別簡要梳理了Langacker認知語法中的意象概念和識解概念。從中不難看出,意象和識解都經(jīng)歷了提出和修正以及維度的調(diào)整幾個階段,最終前者由后者所替代。在《認知語法基礎(chǔ):理論前提》中,Langacker將意象的維度設為選擇、視角和抽象3個,在《認知語法基礎(chǔ):描寫與應用》中,他將其參數(shù)調(diào)整為詳略度、突顯、視角、背景和轄域5個,其中,詳略度基本等于抽象,選擇被置于突顯之中。而在《認知語法入門》中,Langacker不僅用識解替代了意象,還將原有的背景和轄域歸入調(diào)焦,識解的維度被調(diào)整為詳略度、調(diào)焦、突顯和視角4個(參見劉玉梅 2010)。相對而言,識解的維度更具一致性,其解釋力也隨之增強??梢哉f,Langacker(2008c)對識解的界定和維度調(diào)整,相對于他(1987a)對意象的分類來說,是一種進步,(Evans 2009b)表明其理論更加成熟。
Langacker曾分別于1997年和2008年兩次以注釋的方式說明,他之所以用識解替代意象是因為意象概念常常會引起混淆。其實,這只是原因之一,另一個原因可以從意象和識解這兩個概念的定義原文中看出。
[T]hey (= the term image and its derivatives)describe our ability to construe a conceived situation in alternate ways—by means of alternate images—for purposes of thought or expression. (Langacker 1987a: 110)
Construal is our multifaceted ability to conceive and portray the same situation in alternate ways. (Langacker 1997b: 250)
The termconstrualrefers to our manifest ability to conceive and portray the same situation in alternate ways. (Langacker 2008c: 43)
在意象的定義中,Langacker把意象定義為人以不同方式識解情景的能力,但又把“不同方式”解釋為“不同意象”。這樣就似乎成了用意象來定義意象。而在識解的兩個定義中,Langacker把識解定義為我們以不同方式構(gòu)想和描繪同一情景的一種顯而易見的多維能力,這樣就完全避免了循環(huán)論證的嫌疑。同時,Langacker所用的動詞conceive的義項之一為to form a conception of或imagine(Mish 1998: 238)。這一義項本身就包含了image的mental picture和mental conception(Mish 1998: 578)之義。因此,可以說,Langacker的識解概念起到了一石三鳥的作用:避免了意象可能引起的混淆,排除了以意象定義意象的循環(huán)嫌疑,并且保留了意象原定義中的應有之義。
總之,Langacker的識解概念很好地揭示了作為認知主體的人、語言和世界三者的關(guān)系。人對世界的觀察需要用語言加以表達,而語言表達不僅取決于周圍世界中的情景,而且取決于人對情景的識解。所以,“每個語言表達式都包含著對概念內(nèi)容的某種特定識解方式。因此,識解不僅成為語義中不可或缺的方面,同時也成為詞匯語法成分的規(guī)約語義值的一部分”(Langacker 2011a: 46-47)。據(jù)此可以認為,概念內(nèi)容和識解方式對于語言表達是同等重要的,兩者均為語義的有機組成部分。但就概念內(nèi)容和識解方式的關(guān)系而言,概念內(nèi)容是基礎(chǔ),識解方式是關(guān)鍵,兩者共同決定著語義表達。需要說明的一點是,識解的主體畢竟是人,而人往往會以不同的方式對同一概念內(nèi)容進行識解,所表達的意義也就會因此而不同。換句話說,同樣的概念內(nèi)容,識解的方式不同,表達的意義就會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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