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海靜 郭滿庫
[摘 要] 本研究以21世紀初美、澳、英三國政府相繼進行拼讀教學政府干預的現(xiàn)象為起點,透視了拼讀法在美國英語閱讀教學中的發(fā)展史,以期找出隱藏在這一現(xiàn)象背后的因由,結果發(fā)現(xiàn)拼讀法的應用與發(fā)展具有明顯的四階段特征。其發(fā)展歷程力證了政府干預行為的意義,也可以為我國小學英語教學中拼讀法應用的初步發(fā)展提供借鑒。
[關鍵詞] 拼讀法;英語閱讀;小學;啟示
一、拼讀法在英語國家早期閱讀教學中的政府干預現(xiàn)象
拼讀法,或稱為自然拼讀法,對應的英文單詞是phonics。這個單詞實際上有兩個意義:一個意義出現(xiàn)得比較早,指語言字母系統(tǒng)的字母和拼字類型與它們所代表的語音,簡言之,指字母音;另外一個意義則出現(xiàn)得較晚,指作為閱讀教學的一種技巧或方法。作為一種閱讀的教學方法,可以做如下定義:拼讀法是旨在將英語字母表中字母與其獨特的發(fā)音相匹配的英語閱讀教學實踐。[1]下文在論述其發(fā)展歷史時是取其第二種意義。
一些實證研究顯示拼讀教學有助于小學生英語閱讀能力的改善。有研究顯示,拼讀教學對英語閱讀有適度的影響(D=0.41),并且其影響可以在教學結束后持續(xù)。[2] 拼讀教學在小學一年級之前進行要比之后進行效果更顯著(d=0.55 vs d=0.27)。拼讀教學有助于提升解碼、詞匯閱讀、文章理解和單詞拼讀。拼讀教學還對把英語作為第二語言的落后生與中等生、低年級面臨閱讀障礙及高級年有閱讀障礙的學生均有幫助。有一項對6歲兒童進行的對比研究發(fā)現(xiàn),拼讀教學組的兒童比參照組的兒童有更好的閱讀理解力。兒童所犯的語誤居多是來源于當時語境的,并且兒童更愿意嘗試閱讀不認識的單詞。[3] 也有研究顯示,拼讀教學會帶來小學生閱讀興趣的發(fā)展。[4] 還有個案研究顯示: 3名耳聾或聽力困難兒童經過了為期40周的基于拼讀教學的語言訓練干預(其中一名為50周)后,在小學低年級時至少還能夠使用訓練過的語音意識、拼讀技能等,并且三人全部能夠達到同齡學生以上的閱讀水平。[5] 另一項英語作為外語環(huán)境下的個案研究也說明了盡管飽受基礎設施、大班教學等不利條件的限制,在小學使用拼讀教學教授英語仍具有有效性。[6]
由于篇幅所限,此處不再闡述科學研究已經證實的拼讀教學的價值。但英語國家政府對英語拼讀教學的重視值得關注。英國政府對早期閱讀進行了探究,并得出了一個較具體的建議:要求學校使用綜合拼讀教學(synthetic phonics)。[7] 澳大利亞政府通過研究得出結論系統(tǒng)的、直接的、明確的拼讀教學與綜合法對英語閱讀教學同等重要。[8] 美國國家閱讀委員會(National Reading Panel)應國會要求對改善學生讀寫能力進行了研究,結論倡導系統(tǒng)的拼讀教學要成為英語閱讀教學的一部分。[9] 以上三個英語國家對英語閱讀教學中拼讀法應用的干預報告分別于2006年、2005年、2000年出臺。為何在21世紀伊始三個英語發(fā)達國家不約而同地對語言教育中一個方法的運用如此關注,并大動干戈呢?背后之意一定耐人尋味。為了尋找這一現(xiàn)象的根源,下面將對最早干預國(美國)的拼讀教學歷史進行梳理,從而揭示背后的原由,以期為中國小學英語閱讀教學拼讀法的應用提供有價值的經驗。
二、美國小學英語閱讀教學中拼讀法發(fā)展的四個階段
(一)萌生歷練:從無情苦工到整詞法
美國殖民地時期,字母拼寫系統(tǒng)在英語閱讀教學中占據(jù)主導地位。教學的直接目的就是為了閱讀宗教典籍。在19世紀后半期,拼讀法用于教授孩子單個字母與音的對應關系及如何將它們組合與發(fā)音。為了使學生記住字母音的關系與發(fā)音規(guī)則,課堂教學依靠大量的、反復的機械操練維系。因此,它也被描述成“無情的苦工”(the heartless drudgery)。[10] 可想而知,教師不喜歡這種方法,如此他們就要將大量的精力用于詞匯分析,而很難顧全閱讀的理解。因此,該方法于1910年左右被勒令停止使用。而后,整詞法(whole word method)取而代之。實際上,整詞法還有兩個同名詞,即看與說教學法(Look-and-Say method)和視覺詞法(sight-word method)。整詞法基于的理念是:通過復現(xiàn),即使沒有對詞的組成部分形成直接注意,學生也可以識別詞匯。該方法在許多基礎閱讀材料中有所使用?;谠摲椒ǖ拈喿x項目具有兩個標志性特征,即閱讀材料中詞匯的類型與詞匯重復。具體來說,孩子閱讀的故事由使用高頻詞寫作完成,通常這些詞匯都是孩子的聽說詞匯。其中,許多詞匯不符合一般拼讀規(guī)律。因此,便無法系統(tǒng)地教授拼讀規(guī)則,只能將詞匯作為整體呈現(xiàn),通過不斷重復的方式學習。這樣,教學便需要迫使學生記憶大量的高頻詞,甚至將每一單詞都作為高頻詞,致使教學進度緩慢,師生疲憊。因此,后來該方法遭到了許多教師的反對,但在20世紀50年代前沒有受到很大挑戰(zhàn)。50年代,該方法受到了來自專業(yè)領域與公眾的雙重質疑。[11]
公眾與專家的質疑迫使出版公司調整閱讀項目發(fā)行材料,開始在前期教學材料中大量融入拼讀教學內容。這一變化體現(xiàn)在20世紀60年代中期到80年代中期的閱讀項目材料中。閱讀起始階段中拼讀法的應用得到了專家與閱讀專業(yè)委員會的肯定。[12] [13] 他們一直認為,系統(tǒng)的早期拼讀教學是必要的、有益的。
(二)兩法相爭:拼讀法與全語法的斗爭
自殖民地時期的產生與興起后,拼讀法最主要的歷練來自整詞法的考驗。在這一過程中,拼讀法獲得認可,繼續(xù)前行與發(fā)展。但令人遺憾的是,很多人并沒有沿著研究者所指方向在小學英語閱讀教學中繼續(xù)發(fā)展拼讀法,而是熱情地擁抱了一個新生物——全語法(Whole-language Method)。而此舉恰恰造就了成長中的拼讀法所面臨的最大挑戰(zhàn),它曾在20世紀80年代席卷全美。
全語法定義模糊,但一般具有以下六點共同特征:1.注重意義理解與建構;2. 注重對學生有意義的、與學生經驗相聯(lián)系的功能性的語言;3. 注重多樣性著作的使用;4. 注重過程性寫作;5. 注重學生合作學習;6. 注重學生情感,如動機、興趣、熱情等。[14] 全語運動起于個性化閱讀方法與傳統(tǒng)教學的決裂,并轉而注重讀寫的融合。因此,有專家描述,全語法就是創(chuàng)造一個讀寫一體的課程,并在課程中使用真實的文獻與書籍。[15] 可以說,全語教學不是一個教學項目,而是一種哲學,一個信念的動態(tài)系統(tǒng),一個以兒童為中心的課程,一種為兒童賦權的手段。[16]
全語法致力于一種全括的教育哲學,而其恰恰不能容納拼讀法;它能夠適合除了“學習閱讀”階段(learning to read)以外的各個層次課程的需求。[17] 為何全語法唯獨拋棄拼讀法呢?答案可能是關注字母與字母音的符號學習是完全令人不悅的學習體驗。學習閱讀與閱讀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概念。學習閱讀不是一個自立的活動。[18] 因此,語言的美麗韻律會被生詞所打斷,閱讀的樂趣可能因此而消失。但是,如果學生能夠掌握拼讀規(guī)律,能夠識別絕大部分生詞,就可能滿足他們的閱讀期望。處于任何層次的學生都會遇到一些他們不能立即識別的生詞。因此,“學習閱讀”是閱讀的一個必經階段,而運用拼讀教學解決學生詞匯識別問題是一個不能回避的選擇,是學生能夠真正獨立閱讀的前提條件。
全語法的偏激是經不住閱讀教學實踐的檢驗的。日益為人詬病的小學生閱讀能力及專家與教師等的批評之聲已經漸漸將全語法推到了風口浪尖,而其產生之初的美好期待也被實踐無情摧毀。[19]
(三)監(jiān)護發(fā)展:美國國家閱讀委員會的正名與國家資金的扶持
人們對于小學英語閱讀教學不滿的聲浪催生了美國國家閱讀委員會的成立(the National Reading Panel,以下簡稱委員會)。委員會自1997年成立伊始,按照美國國會要求考察提升小學英語閱讀教學的科學研究,2000年委員會匯報了研究的五個方面(包括語音意識、拼讀、流利度、詞匯、理解),拼讀法便是其中之一。研究結果顯示,拼讀法是教授閱讀的最成功的方法,使用拼讀法的英語閱讀教學比未使用該法的教學更有效。[20] 委員會進一步指出,拼讀教學要系統(tǒng)而直接。系統(tǒng)的拼讀教學要求遵照邏輯順序教授字母發(fā)音規(guī)則,而直接的拼讀教學強調直接教授字母發(fā)音規(guī)則,而非采取隱晦式教學形式。
依據(jù)此報告,2001年國會頒布了《不讓一個孩子掉隊法案》(No Child Left Behind Act)。其中涵蓋了一個項目,名為閱讀先行計劃(Reading First Initiative,以下簡稱計劃)。[21] 在計劃的經費支持下,全國范圍內開始開發(fā)拼讀教學材料與資源,這有力地推動了系統(tǒng)的、直接的拼讀教學在小學的發(fā)展。
很顯然,官方以研究為依據(jù)試圖撥正拼讀法在小學英語閱讀教學中的實踐。政府通過國家政策的出臺規(guī)范了拼讀法在美國全國小學英語閱讀教學中的應用,以圖提高為人詬病的小學生閱讀能力。這一舉措客觀上推進了拼讀教學實踐的發(fā)展,應該說使得拼讀法達到了前所未有的應用廣度。
盡管客觀上小學生閱讀能力有提升,但拼讀教學的推行也受到了許多抨擊。究其原因,主要有兩點。第一,拼讀教學的提倡是伴隨著標準化運動進行的,因此質疑小學生標準化測試、腳本化課程(scripted curriculum)的同時會殃及拼讀教學。如,在拼讀教學中教師忽視了個體學生的需求。[22] 第二,隨著標準化運動的快速推行,小學英語教師專業(yè)知識與能力滿足不了拼讀教學執(zhí)行的要求。如,小學教育師范生經常表達出對自己拼讀知識缺乏的憂慮,這致使他們照本宣科。[23] 也有人表示,普通的教育者依然沉浸在全語教育中。[24]
(四)自覺繁榮:未知的期待
在官方的肯定與政府的扶持下,拼讀教學得以在全國小學英語教學中使用。但對它的質疑與批評已經帶來新的教育政策上的變化。2012年美國總統(tǒng)貝拉克·侯賽因·奧巴馬行使豁免權,免除教育標準的一些內容。[25] 由此可見,教育政策可以以最快的速度、最大的力度推進教育的發(fā)展,但也會遺留許多問題,如由于操之過急導致的師資準備不足、教學材料與資源不配套、教學執(zhí)行不當?shù)鹊?。而當所有這些不是教學方式、方法本身所帶來的問題被急功近利的政治所抓住時,便可能帶來教育教學上的倒退。
為了提高整體教育質量,保持國家競爭力,美國推行標準化考試、州共同核心標準等運動,而讀寫教學恰恰是這些運動的中心場。在這場運動中,拼讀教學的發(fā)展存在兩種可能性,即是隨波逐流還是自覺發(fā)展。可以預見,第一種可能性帶來的是與既存的方法或新生的方法的無休止的纏斗。而自覺發(fā)展才是歷史的選擇。自覺發(fā)展要求建立在現(xiàn)有的平臺上,所有的利益相關者共同研究現(xiàn)存的問題,積極創(chuàng)造條件解決問題,心平氣和地漸進完善。只有如此,才能帶來拼讀法新的發(fā)展,才能真正實現(xiàn)拼讀教學的本真意義。
三、美國小學拼讀教學啟示
系統(tǒng)地回顧拼讀法在美國小學英語閱讀教學中的發(fā)展歷程,我們不難發(fā)現(xiàn),自一種方法的產生或提出,經過不斷地實踐檢驗逐漸地向前發(fā)展,或快或慢,或前進或偶爾倒退,總會給我們很多思考。讀史使人明智,下面三條關于美國小學拼讀教學的歷史感悟必定能夠有益于我們在小學英語拼讀教學中少走彎路。
(一)教學有法,取長補短
在英語語言教學中,有許多方法可供選擇,無論母語教學還是外語教學。教學方法是為教學目的服務的,當然,由于受教育對象的不同,方法的選擇也會隨之變化或微調。反觀美國小學拼讀教學,使用該法或他法的目的都是提升小學生讀寫能力,當然主要是閱讀能力。在此目標的指引下,歷史的選擇與發(fā)展的主要呈現(xiàn)形態(tài)是非此即彼的二元論,當然在此過程中也實現(xiàn)了顯著的進步,如拼讀法與整詞法的斗爭、拼讀法與全語法的斗爭等。在此過程中,人們似乎忘記了“教學有法”。拼讀法與整詞法和全語法等的斗爭也包括語塊教學(chunk),體現(xiàn)的是兩種不同的取向,即基于符號的教學(code-emphasis)還是基于意義的教學(meaning-emphasis)。在這里,沒有好壞之別,只有適不適合之差。因此,要以小學生讀寫能力發(fā)展為目標,以小學生發(fā)展階段的特性為基點,拋棄二元論,積極地發(fā)展融合的、系統(tǒng)的拼讀教學。
(二)研形固本,西學中用
拼讀教學有利于學生語音的習得,提升學生的詞匯學習效率,[26] 但拼讀法的最主要意義在于促進小學生閱讀能力的提升。在缺乏英語語言環(huán)境的外語學習條件下,英語閱讀是小學生獲取英語語言知識的最主要途徑。而語言輸入量是語言輸出的重要保證,是小學生學好英語的重要條件。因此,要結合我國小學生英語學習的現(xiàn)狀與特點,以英語閱讀能力提升為根本目的,探索符合我國小學生的英語拼讀教學。
(三)反思課程,完善教學
目前,小學英語教材中已經滲透了拼讀教學法,這是較從前進步之處,但仍不夠系統(tǒng)。另外,目前仍缺少與教材配套的輔助閱讀資源,如小學生課后可閱讀的書籍、可以觀看或閱讀的光盤、可使用的網(wǎng)絡資源等等。其次,教師還缺少足夠的語音知識,尤其是拼讀教學知識。因此,要創(chuàng)造條件積極地對在職教師與師范生進行相關方面的培養(yǎng)。最后,無論從教師還是教材方面來講初中英語教學在此方面與小學英語教學嚴重脫節(jié),因此,很難繼續(xù)使用拼讀教學,持續(xù)強化學生閱讀能力。
參考文獻
[1]Fries, C. C. Linguistics and reading. New York: Holt, Rinehart & Winston, 1963.
[2]Linnea C. Ehri, & Simone, R. Nunes. Systematic phonics instruction helps students learn to read: evidence from the National Reading Panel’s meta-analysis. Review of Education Research, 2001, 71(3): 393-447.
[3]Vincent, Connelly et al. The effect of phonics instruction on the reading comprehension of beginning readers. Reading and Writing: An Interdisplinary Journal, 2001,(14): 423-457.
[4]Rhodes, Vinita Chhabra. The role of phonics instruction in reading motivation. Virginia: University of Virginia, 2005.
[5]Wang, Y., Spychala, H., Harris, R. S., & Oetting, T. L. The effectiveness of a phonics-based early intervention for deaf and hard of hearing preschool children and its possible impact on reading skills in elementary school: a case study. American Annals of the Deaf, 2013, 158(2): 107—120.
[6]Huseyin, Kotaman, Ali. K. T., & Gokce. T. Reading acquisition through phonics method in a Turkish public elementary school: a case study. Reading Improvement, 2007, 44(4): 32-38.
[7]Rose, J. Independent review of the teaching of early reading. Nottingham: DFES Publications, 2006.
[8]Australian Government, Department of Education, & Science and Training. Teaching reading. Report and recommendations. National enquiry into the teaching of literacy. Barton, Australia, Department of Education, Science and Training. 2005.
[9][20]National Reading Panel. Teaching children how to read: an evidence-based assessment of the scientific literature on reading and its implications for reading instruction. Washington, DC: National Institutes of Health, 2000.
[10][11][18][24]Beck, Isabell, & Mark, E. B. Making sense of phonics: the hows and whys (second edition). New York: the Guilford Press, 2013, 4-7.
[12]Chall, J. S. Learning to read: the great debate. New York: McGraw-Hill, 1967.
[13]Anderson, R. C., E. F. Scott, J. A., & Wilkionson, I. A. Becoming a nation of reader. Washington, DC: National Institute of Education, 1985.
[14]Bergeron, B. What does the term whole language mean? Constructing a definition from the literature. Journal of Reading Behavior, 1999, (22): 301-329.
[15][17]Goodman, K. S. I didn’t found whole language. The Reading Teacher, 1992,(46): 196.
[16]Heilman, Arthur. W. Phonics in proper perspective (tenth edition). New Jersey: Pearson Prentice Hall, 2006.
[19]轉引自Sweet, A. P. & J. I. Anderson. Reading research into the year 2000. NJ: Erlbaum, 2000, 65-87.
[21]U. S. Department of Education. Guidance for the reading first program. Washington, DC: Office of Elementary and Secondary Education, 2002.
[22]Milosovic, S. Building a case against scripted reading programs. Education Digest, 2007, 73(3).
[23]Yule, V. Submission to the national inquiry into the teaching of literacy. Applied Imagination, 2005.
[25]Klein, A. As NCLB waivers take hold, revision of law remains up in air. Education Week, 2013, 32(21): 25.
[26]于海靜.小學生英語語音意識培養(yǎng)的意義目標及途徑[J]. 教師博覽(科研版),2015,(5).
責任編輯 肖慶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