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自古以來,中國和漢字文化圈國家間的文化交流十分頻繁。其中李白詩歌對漢字文化圈國家的文化產(chǎn)生重要影響。本文著重介紹了漢字文化圈國家具有代表性的文人對李白詩歌的接受和傳播情況,分析李白詩歌對這些詩人詩歌創(chuàng)作的影響,并進而得出中華文化對漢字文化圈國家的文化發(fā)展產(chǎn)生深遠的影響。
關(guān)鍵詞:李白詩歌 東亞漢字文化圈國家 傳播
李白是中國盛唐時詩壇的代表人物,被認為是中國文學(xué)史上最偉大的浪漫主義詩人,有“詩仙”之稱,他在詩歌上的藝術(shù)成就被認為是中國浪漫主義詩歌的巔峰,其不拘的人格和卓著的詩才不僅對當時和后世的中國詩歌帶來了極為深遠的影響,也對東亞漢字文化圈國家的古代文化產(chǎn)生了極其深遠的影響。
東亞漢字文化圈國家,指除中國外的日韓越三國,這三國自古以來就深受中國文化的影響,并形成了所謂的“漢字文化圈”。東亞漢字文化圈國家在傳播李白詩歌上,與李白詩歌在西方國家的傳播有著根本的區(qū)別,一是“同步”原則,即在李白生活的唐朝就開始傳播,二是由于三國都是漢字文化圈,有著共同的文化背景,李白詩歌在三國的傳播幾乎不用翻譯,三國文人通過漢字原文就能朗讀并理解李白詩歌的內(nèi)涵,在李白詩歌的海外傳播中,東亞三國文人對李白詩歌的理解是最真實最深刻最忠實原作最接近李白詩歌原意的理解,是最“原汁原味的”,并且三國文人也創(chuàng)作了大量的唐詩風(fēng)格的詩歌作品,這些都是西方國家所無法比擬的。本文著重探討李白詩歌在東亞漢字文化圈國家的傳播。
一 李白詩歌在日本的傳播
李白的詩歌如同日月,光耀千古。不僅在中國,李白詩歌的韻律和格調(diào)也對日本的漢詩、和歌等產(chǎn)生了相當大的影響。至今在日本的中學(xué)教科書里,還收錄了李白的許多作品,如:《靜夜思》《秋浦歌》《早發(fā)白帝城》《贈汪倫》《黃鶴樓送孟浩然之廣陵》等近十幾首作品。日本的高考也會出李白詩歌之類的試題,日本的學(xué)校也在教學(xué)生吟讀李白的詩歌。日本人知道李白還源于李白的一首詩歌作品《哭晁卿衡》。詩中寫到:“日本晁卿辭帝都,征帆一片繞蓬壺。明月不歸沉碧海,白云愁色滿蒼梧”。詩中提到的晁衡是日本遣唐的留學(xué)生,日文名叫阿倍仲麻呂,與李白交情深厚,是李白的外國友人。這首詩是詩人李白得知日本友人晁衡回國途中遇風(fēng)沉船并誤傳遭遇不測而寫的哀悼詩。李白把晁衡比作明月,把他的死,比作明月沉碧海。雖是誤傳,但詩歌中流露出的對日本友人的感情卻是最真摯的。這首詩反映出了自古以來中日兩國人民的偉大友誼。
李白的友人晁衡也是日本有名的詩人,由于和李白交往甚密,其詩作也深受李白的影響。在《古今和歌集》中收錄了晁衡的一首和歌《三笠山月》。詩中寫到:“仰頭望浩空,三笠月初升,思鄉(xiāng)此時同”。這首詩讓人不得不聯(lián)想到李白的《靜夜思》“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xiāng)”,詩人看到天上的明月想到故鄉(xiāng)的山月,把望月和思鄉(xiāng)結(jié)合起來在這一點上兩首詩有異曲同工之妙。
據(jù)傳,晁衡曾贈李白一件日本裘,故李晁友誼千年后遂有江戶時代日本詩人藪孤山作《擬晁卿贈李白日本裘歌》。詩中寫道:“君不見酒星思酒逃帝席,謫為本朝李太白。太白何住太白峰,手提玉杖扣九重”。這首詩頗有李白《夢游天姥呤留別》之風(fēng)采,而不論是詩的風(fēng)格還是詩的內(nèi)容,都反映了李白其人其詩對日本文人及詩歌創(chuàng)作影響之深。
江戶時代的日本詩人也借鑒李白詩歌創(chuàng)作俳句。“俳圣”松尾芭蕉在其著名的俳文游記《奧州小路》中6處引用了李白的詩句,如:“日月乃百代之過客,人生亦旅行者也”。這直接借鑒了李白的《春夜宴桃李園序》中的頭兩句:“夫天地者,萬物之逆旅。光陰者,百代之過客”??梢?,松尾芭蕉非常崇敬李白,其作品則深受李白詩歌的影響。
二 李白詩歌在韓國的傳播
韓國人對李白的認識,認為李白是位詩人,源于韓國一首民謠提到了李白。這首民謠叫做《月打令》,是韓民族在中秋節(jié)和新婚典禮時男女老少必唱的曲目。其中歌詞中唱到:“月亮啊,月亮啊,明亮的月亮啊,李太白曾經(jīng)吟誦的月亮啊”。歌詞中提到了一看到月亮就想到這是李白的月亮,這不禁讓人聯(lián)想到李白的千古名句:“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xiāng)”??梢姡畎椎脑姼鑼n民族影響之深。
崔致遠是韓國新羅時的詩人,被公認為韓國漢文學(xué)的開山鼻祖。他的作品流傳下來的有《桂苑筆耕》20卷,該書是韓國三國時流傳下來的唯一的一部個人著作集。其詩作《古意》寫到:“狐能化美女,貍亦作書生”把動物比喻為當時的統(tǒng)治者,這一點和李白的《遠別離》中使用象征性的比喻如出一轍。李白把當時的唐朝亂局比喻為“猩猩啼煙”“龍為魚”“鼠變虎”。崔致遠還有一首浪漫主義的作品《雙女墳》,詩中嘆道:“我來此地逢雙女,遙似襄王夢云雨。大丈夫,大丈夫,壯志須除兒女恨,莫將心事戀妖狐”。詩中反對封建禮教,主張個性解放自由戀愛,采取浪漫主義手法表達了自己的理想,這也是受李白的浪漫主義創(chuàng)作方法的影響。
李奎報是韓國高麗時期的文人,對李白詩歌極為尊崇,對李白詩歌進行了深入的研究和思考,在其作品中則表現(xiàn)了接受李白詩歌影響的痕跡。被稱為“海東謫仙”。李白《友人會宿》有“醉來臥空山,天地即衾枕”的名句,而李奎報《醉吟》也寫到:“天地為衾枕,醉過太平時”這樣的句子,可見兩人的感情和創(chuàng)作手法是多么的一致。李奎報在其詩中不止一次地高度評價李白,在《軍中答安處士置民手書》中寫到:“太白天人也,其語皆天仙之詞”。在《讀李白詩》中寫到:“呼作謫仙人,狂客賀知章…如此飄然格外語,非白誰能當……所以呼謫仙,賀老非真狂”。高度評價了李白在詩壇上的崇高地位和影響。
李奎報對李白的仰慕之情在其集大成之作《問謫仙行贈內(nèi)翰李眉叟坐上作》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詩中寫到:“我不見太白,思欲夢見之……今日逢君真謫仙……公之去兮已千載,胡今眷眷復(fù)來思。筆下風(fēng)流余舊態(tài),飲中情味今何虧……謫仙謫仙吾已見,雖使執(zhí)鞭安敢辭”。此詩內(nèi)容豐富,文筆綺麗,全篇充滿了浪漫主義風(fēng)格。詩中表現(xiàn)出詩人真心崇敬李白,仰慕李白,如果能夠得見李白,愿為其執(zhí)鞭當馬夫。這與其說是當時詩人的個人感情,不如說是讀過李白詩歌的韓國人民的共同感情。
時調(diào),是韓國獨特的詩歌形式,韓國的時調(diào)深受李白詩歌的影響。下面的一首時調(diào)則歌頌了李白不懼權(quán)勢的骨氣。時調(diào)寫到:“太白有豪氣,天子呼來不上舟。高力士脫靴楊國舅磨硯,采石磯捉月騎鯨天上游。說什么位高金多,他視如馬勃牛溲”。
三 李白詩歌在越南的傳播
越南是漢字文化圈國家之一,自古以來,一直受中華文化的影響,越南人使用漢字已有數(shù)千年的歷史。李白詩歌是中國詩歌史上的巔峰之作。在唐代李白詩歌就已傳入越南。當時唐代的文人前往越南,越南的留學(xué)生來唐朝,兩國文學(xué)交流頻繁,當時越南的文人已經(jīng)能夠熟練地使用唐詩題材來進行創(chuàng)作,在他們的作品中也不無唐詩的痕跡。越南人特別喜愛李白的詩歌,李白詩歌在越南被廣泛的傳播和接受,至今在越南的語文教科書里還收錄有李白的詩歌數(shù)首。
在古代越南,李白詩歌深受國王文人和百姓的喜愛。李朝開國君王李太祖李公蘊有一首詩《即事》,詩中寫到:“天為衿枕地為氈,日月同窗對我眼。夜深不敢長伸足,只恐山河社稷顛”。我們知道李白有一首詩《友人會宿》。詩中寫到:“滌蕩千古愁,留連百壺飲。良宵宜清談,皓月未能寢。醉來臥空山,天地即衾枕”。比較這兩首詩,李公蘊的“天為衿枕地為氈,日月同窗對我眼”和李白的“皓月未能寢……天地即衾枕”描寫手法上是何等的相似,李公蘊的詩歌直接化用了李白詩歌的部分詞語及夸張手法而創(chuàng)造出自己獨特的意境。
黎圣宗時期對李白詩歌尤為推崇。黎圣宗洪德六年科舉考試試法和試題規(guī)定:“詩用唐律,賦用李白”。對于越南文人來說,若要通過科舉考試為官,必須熟讀李白詩歌,可見李白詩歌在越南的巨大影響。黎圣宗本人也酷愛李白詩歌。其詩作《文人》中寫道:“道骨仙風(fēng)乘月客……妙句洋洋泣鬼神”。這里的“道骨仙風(fēng)”指的是李白的詩風(fēng)和性格,“乘月客”指李白。而“妙句洋洋泣鬼神”則直接借用了杜甫贊頌李白的名句贊頌李白。再如,《題柴山寺》中寫到:“手摘星辰第一天……詩成筆已動山川”,這與李白的“手可摘星辰”“舉手可近月”“興酣落筆搖五岳,詩成笑傲凌滄州”有異曲同工之妙。
阮攸是阮朝越南詩人、作家,是越南古典文學(xué)名著《金云翹傳》的作者,越南最有代表性的古典詩人,被越南人尊為大詩豪,世界文學(xué)評論界常把他與俄國的普希金、德國的歌德、法國的巴爾扎克和中國的曹雪芹、屈原并論。有漢詩《青軒詩集》78首、《南中雜吟》40首。李白在阮攸心目中占有相當重要的地位,其代表作為《桃花潭李青蓮舊跡》。這是詩人在出使中國游覽安徽桃花潭時所作。詩的第一句借用了李白原詩稍改為“桃花潭水千尺深”,接著贊頌了李白的豪放不屈的個性:“天子呼來猶爛醉,自言臣是酒中仙”,直接化用了杜甫贊頌李白的詩句:“天子呼來不上船,自稱臣是酒中仙”?!耙霍~一鳥皆成仙”則贊頌李白的名作《贈汪倫》讓桃花潭天下聞名。詩的最后寫到:“惆悵思人不復(fù)見……不如終日痛飲全吾天”,則表明詩人深知詩仙已去,心中莫名感傷與惆悵,詩人思念李白向往李白,故想“終日痛飲”夢中追隨謫仙而去的感情。
四 結(jié)語
李白一生流傳的詩歌近千首,他的詩歌作品不僅影響了中國,也對東亞漢字文化圈國家的文化產(chǎn)生了深遠的影響。自從李白詩歌傳入這些國家之后,各國均涌現(xiàn)出一批杰出的詩人,他們不同程度地深受李白詩作的影響,他們不僅喜愛李白的詩歌,并且在接受和傳播李白的詩歌,在他們的詩歌里字里行間都流露出李白詩歌的痕跡。東亞漢字文化圈國家的這種同質(zhì)的文化交流促進了各國人民之間的友好交往,這種文化交流的規(guī)模和廣度深度,對對方文化的認同感歸屬感也是中國和西方國家文化交流所無法比擬的。
注:本文系四川省人文社科重點研究基地項目“李白詩歌在東亞漢字文化圈國家的傳播”的研究成果,項目編號:LB15-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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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祥,綿陽師范學(xué)院講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