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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白沙的“坐法”“觀法”與儒家靜坐傳統(tǒng)*

      2016-01-27 01:12:47
      中山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 2016年4期
      關鍵詞:儒家

      王 光 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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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白沙的“坐法”“觀法”與儒家靜坐傳統(tǒng)*

      王 光 松

      摘要:靜坐是陳白沙的根本為學方法與教法,其思想史意義已被廣泛提及,其技術操作卻鮮為人知。在“坐法”上,白沙既承繼了宋儒的“瞑目”“調息”等傳統(tǒng),又確立了趺坐的新坐姿;其“觀法”體系由悟道靜坐觀法、觀天地生物氣象靜坐觀法、愈疾養(yǎng)生靜坐觀法所構成,三者功能各異,又有交織。白沙在儒家靜坐史上開啟了靜坐規(guī)范化、儀式化的進程,他對靜坐的推崇、力行及教法實踐,極大促進了這一工夫法門的傳播,對明代中后期的士人產生了廣泛而深遠的影響。重溫白沙靜坐,既有助于對白沙心學及儒家靜坐傳統(tǒng)的理解,對當下倫理建設亦不無裨益。

      關鍵詞:陳白沙; 儒家; 靜坐; 坐法; 觀法

      陳獻章(1428—1500,字公甫,號石齋,廣東新會白沙村人,后人尊稱白沙先生)是宋代理學與明代心學之間的橋梁,在儒學史上具有樞紐般的地位,他借以實現從理學到心學范式轉換的途徑即其著名的靜坐法。白沙靜坐在儒學史上曾產生過重大影響并具有重要地位,但長期以來并未受到足夠重視。原因大致如下:首先,白沙處于朱子、陽明之間,其光芒常為此二人所遮蓋,對其問津者本來即少;其次,中國哲學史學科由依傍西方哲學而建立,帶有濃重的知識論色彩,靜坐在這樣的視野上難有容身之地;再次,白沙既不是儒家靜坐說的源頭,對靜坐亦無系統(tǒng)論述,在儒家靜坐史上不打眼、不矚目,近年興起的儒家工夫論研究對其多有忽視,原因或正在此。如此一來,人們雖皆知靜坐為白沙根本為學方法,并在思想史的意義上提及它,但關于它的技術操作及其在宋明儒學靜坐脈絡中的地位、影響等問題則一直處于模糊之地。有見于此,本文首先從技術操作的角度(也即“坐法”“觀法”)廓清白沙靜坐的面貌;其次,從儒家靜坐史的角度,考察白沙與宋儒靜坐譜系的關系及其歷史影響;最后,在儒學復興的背景下兼及儒家靜坐的現代意義。

      一、白沙與靜坐之結緣

      白沙與靜坐之結緣,有其身心兩方面的緣由。白沙20歲進邑庠,當年(1448)即領鄉(xiāng)薦,但在次年(1449)及景泰二年(1451)的兩次會試中俱下第。他第二次落榜后,“歸而力學,嘆曰:‘學止于舉業(yè)而已乎?天下必有知道者?!劷覅瞧妇谍S講學,遂往從之游,時年二十有七”①[明]林光著、羅邦柱點校:《南川冰蘗全集》卷6《明故翰林院檢討白沙陳先生墓碣銘》,濟南:齊魯書社,1976年,第177頁。。白沙由舉業(yè)失意而心生求道之志。關于從學吳與弼后的情形,他在《復趙提學僉憲》第一書中交代說,先是在康齋那里“未知入處”,歸家后“日靠書冊尋之”,累年“而卒未得”,于是改弦更張,求諸靜坐;靜坐既久,“然后見吾此心之體隱然呈露”,后驗之日用應酬、物理及圣訓無不有效,遂自信“作圣之功”即在靜坐,并以此教人*[明]陳獻章著、孫通海點校:《陳獻章集》卷2《復趙提學僉憲》第一書,北京:中華書局,2012年,第145頁。??梢?,白沙之修習靜坐最初系起因于聞道,時間在其31歲(1459)之時*湛若水云白沙臨川歸后“既博記于群籍,三載罔攸得;既又習靜于陽春臺”([明] 湛若水:《白沙先生改葬墓碑銘》,《陳獻章集》附錄二,第884頁),據此,則白沙從事靜坐當在其31歲時。。

      作為遺腹子,白沙自幼體虛、“無歲不病”*[明]陳獻章著、孫通海點校:《陳獻章集》卷1《乞終養(yǎng)疏》,第2頁。。成化五年(1469)第三次會試下第后,又得自汗之疾并為之所困*白沙云:“仆自己丑得病,五、六年間自汗時發(fā)?!?[明]陳獻章著、孫通海點校:《陳獻章集》卷2《復趙提學僉憲》第三書,第147頁)按,己丑即成化五年。。成化七年(1471)春,新任廣東提學胡榮(字希仁,號復庵,江西新喻人)過訪白沙,白沙向其“請教以心馭氣之術”,自言在自汗治療方面“試效立見驗”*[明]陳獻章著、孫通海點校:《陳獻章集》卷3《與伍光宇》第二書,第238頁。?!耙孕鸟S氣之術”即愈疾養(yǎng)生靜坐。但據其后來“十年自汗不曾乾”*[明]陳獻章著、孫通海點校:《陳獻章集》卷6《送鍾地曹入京》,第553頁。的詩句來看,自汗之疾實未徹愈,這也為他從事愈疾養(yǎng)生靜坐提供了持續(xù)的動力。白沙以羸弱之軀而壽至七十三,很可能與他從事此類靜坐實踐有關??梢姡笆軞馕乙啾?,況乃疾病攻”*[明]陳獻章著、孫通海點校:《陳獻章集》卷4《病中寫懷,寄李九淵》,第289頁。的身體狀況,是白沙從事靜坐的另一重要動因。

      關于白沙靜坐的思想史意義,人們已多有闡發(fā)*參見鄭宗義《明儒陳白沙學思探微——兼釋心學言覺悟與自然之義》(《中國文哲研究叢刊》1990年第15期,第337—388頁)、黃慧英《陳白沙之工夫論》(《鵝湖學志》2004年第33期,第207—232頁)、李孟儒《從“靜坐”衡定陳白沙之心學》(《鵝湖月刊》2007年第3期,第22—31頁)、馬寄《“靜坐”——陳白沙工夫論探微》(《五邑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3年第4期,第14—18頁)諸文。,對其技術操作方面卻鮮有涉及。作為一種以身體為工具的修煉方式和“自我操縱的、用來達到內心轉變的心理技巧”*[挪威]艾皓德(Halvor Eiffing)著、呂春憙譯:《東亞靜坐傳統(tǒng)的特點》,楊儒賓、馬淵昌也、艾皓德編:《東亞的靜坐傳統(tǒng)》,臺北:臺灣大學出版中心,2012年,第2頁。,靜坐有坐法與觀法兩個技術向度,前者關乎身體工具的使用,后者涉及意識的操控。下面我們對其分別加以揭示。

      二、白沙靜坐的坐法

      (一)跏趺坐

      儒家靜坐工夫草創(chuàng)于宋,宋儒對坐姿雖無特別強調,但從文獻記載來看,實以“危坐”為主。明道“坐如泥塑人”,“程門立雪”中的伊川“瞑目而坐”*[宋]程顥、程頤著,王孝魚點校:《河南程氏外書》卷12,《二程集》,北京:中華書局,2004年,第426、429頁。,二者皆為危坐。李侗從學羅從彥后,“講誦之余,終危坐日”*[宋]朱熹:《延平李先生行狀》,朱杰人等主編:《朱子全書》第25冊,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2002年,第4517頁。。二程之師周敦頤自言“書堂兀坐萬機休”*[清]黃宗羲:《濂溪學案下》,吳光主編:《黃宗羲全集》第3 冊,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05 年,第637—638頁。,兀坐即危坐,亦稱端坐。吾妻重二的靜坐坐法研究表明,危坐是與跏趺坐不同的“姿勢挺直,背不靠物之坐法”*參見[日]藤井倫明:《日本研究理學工夫論之概況》,楊儒賓、祝平次編:《儒學的氣論與工夫論》,臺北:臺灣大學出版中心,2012年,第313頁。。伊川評論呂與叔的“儼然危坐”:“學者須恭敬,但不可令拘迫,拘迫則難久矣?!?[宋]程顥、程頤著,王孝魚點校:《河南程氏外書》卷18,《二程集》,第191頁。宋儒之重危坐,或正因其既能體現恭敬而又無拘迫之弊。

      白沙取跏趺坐坐法。此類信息在其詩文中甚為常見,如“晩飯跏趺竹幾安”“先生已結僧趺坐”“跏趺趣已冥”等*[明]陳獻章著、孫通海點校:《陳獻章集》卷6《夜坐與童子方祥慶話別,偶成》《雜興三首》、卷4《春興》,第546、547、344頁。。與該坐姿聯系在一起的坐具——竹幾、坐幾、小藜床、榻、蒲團——在詩文中也頻繁出現,而尤以蒲團頻率為最高。白沙喜言坐破或坐穿蒲團,如“祇應更坐蒲團破”“閑坐蒲團幾個穿”*[明]陳獻章著、孫通海點校:《陳獻章集》卷4《挽黎雪青》《張生以詩來謁,次其韻答之》,第458、477頁。。跏趺坐簡稱趺坐,俗稱雙盤,為佛教率先使用的一種坐姿,《大智度論》卷7稱其為“最安穩(wěn)不疲極”的坐禪人坐法,又說它是“四種身儀中最安穩(wěn)”的禪坐取道法坐。道教修煉本不拘于坐,其最初坐姿為跪坐或平坐,后受佛教影響亦取趺坐,南宋時的道教徒們即已開始采用這一坐姿。

      朱子是較早采用趺坐的儒者,但其“加(按,當為‘跏’字之誤——作者注)趺靜坐,目視鼻端,注心臍腹之下”*[宋]朱熹:《答黃子耕》,朱杰人等主編:《朱子全書》第22 冊,第2381頁。的靜坐實踐,系專就治病這一特殊情況而言,其常規(guī)坐姿仍為危坐。白沙以趺坐為常規(guī)坐姿,這是白沙與宋儒在靜坐外觀上的一個明顯差異處。伍光宇從學白沙之前,“危坐收斂,為持敬之學”*[明]陳獻章著、孫通海點校:《陳獻章集》卷1《綠圍伍氏族譜序》,第10頁。,遵循宋儒坐姿;從學白沙后,則“焚香正襟,趺坐竟日”*[明]陳獻章著、孫通海點校:《陳獻章集》卷1《伍光宇行狀》,第103頁。。林光深得白沙靜坐之傳,其詩文亦頻頻言及“跏趺”*參見[明]林光著、羅邦柱點校:《南川冰蘗全集》卷7《登圭峰(二首)》《扶胥感興》、卷8《戲題和尚石(二首)》《平湖病中思南歸(六首)》《宿大乘寺》、卷11《雪中追和東坡韻(八首)》、卷12《襄陽戊辰除夕遣懷》,第208、244、252、265、277、379、422頁。。由“危坐”到“趺坐”的坐姿變化,透露了理學工夫向心學工夫過渡轉換的消息?!睹魇贰纷髡呷砸远俗Q謂白沙*[清]張廷玉等撰:《明史》,北京:中華書局,1974年,第7262頁。,顯然沿襲的還是宋儒對靜坐的舊稱,而未注意到“端坐”“趺坐”之別及其意義。

      值得注意的是,門人鄺珙染肺疾后,白沙以手書告之曰:“我有丹方欲傳與,小藜床上半跏趺?!?[明]陳獻章著、孫通海點校:《陳獻章集》卷6《問鄺珙病》,第560頁。半跏趺俗稱單盤,較跏趺為舒緩,這當是白沙愈疾靜坐的一種坐姿。

      (二)瞑目

      關于靜坐中的眼睛閉合問題,佛教內部有不同看法:天臺宗要求閉眼;禪宗則認為閉眼有易致昏沉之弊,而主張“目須微開”*[日]池田魯參著、林鳴宇譯:《天臺止觀之坐法》,楊儒賓、馬淵昌也、艾皓德編:《東亞的靜坐傳統(tǒng)》,第220頁。。在道教看來,瞑目、臨目(即“眼簾下垂,開三分目”)皆可*蕭登福:《試論導引與存思并重的道教靜坐法門》,楊儒賓、馬淵昌也、艾皓德編:《東亞的靜坐傳統(tǒng)》,第329頁。。依筆者閱讀經驗來看,宋儒靜坐無不瞑目,如理學系的伊川“瞑目而坐”,心學系的詹阜民“安坐瞑目”,象山本人也說“學者能常閉目亦佳”*[宋]陸九淵著、鐘哲點校:《陸九淵集》卷35《語錄下》,北京:中華書局,1980年,第471頁。,直以“閉目”稱靜坐。白沙云:“老拙每日飽食后,輒瞑目坐竟日。”*[明]陳獻章著、孫通海點校:《陳獻章集》卷2《與光祿何子完》,第156頁。他承繼的顯為宋儒瞑目坐法。

      (三)調息

      時人以白沙教人靜坐而譏之為禪,白沙辯解說:“佛氏教人曰靜坐,吾亦曰靜坐;曰惺惺,吾亦曰惺惺;調息近于數息,定力有似禪定。所謂‘流于禪學者’,非此類與?”*[明]陳獻章著、孫通海點校:《陳獻章集》卷2《復趙提學僉憲》第三書,第147頁。“數息”為佛教靜坐呼吸法,其法以一吸一呼為一次,數至十,然后周而復始?!罢{息”則源自道教,強調通過意念引導氣在身體中運行而達到愈疾養(yǎng)生、澄心靜慮的目的;內丹派甚至認為,調息練習達到胎息(即像胎兒在母體中那樣不以鼻口來呼吸)時,人即能返本歸元、長生久視。包括朱子在內的宋儒大多吸取了道教的調息法*朱子即作有《調息箴》一文([宋]朱熹:《調息箴》,朱杰人等主編:《朱子全書》第24冊,第3997頁)。。白沙強調自己使用的是調息法,本意是為了顯示與佛教有別,但不經意間也顯示了其與宋儒一致的一面。王畿《調息法》指出:“調息與數息不同,數為有意,調為無意?!?[明]王畿著、吳震編校整理:《王畿集》卷15《調息法》,南京:鳳凰出版社,2007年,第424頁。白沙之不取數息,或正因其“有意”而與“勿忘勿助”之旨不符。

      (四)終日坐與夜坐

      在靜坐時間上,白沙有“終日坐”與“夜坐”二說。前者通常與“病”相關聯,如“嗟予老且病,終日面壁坐”“病起南窗坐終日”等*[明]陳獻章著、孫通海點校:《陳獻章集》卷4《景暘讀書潮連,賦此朂之》、卷5《荼蘼花開,有懷同賞》,第313、420頁。,“終日坐”即愈疾養(yǎng)生靜坐?!白桨沤对律蠒r”“吐月山前坐四更” 等詩文*[明]陳獻章著、孫通海點校:《陳獻章集》卷5《憶世卿廷實,用寄景暘韻》《次韻張侍御見寄(二首)》,第447、421頁。提到的夜坐乃其悟道靜坐。白沙自言“山人貪睡起常遲”*[明]陳獻章著、孫通海點校:《陳獻章集》卷6《與張東白》,第643頁。,其詩題中又經常出現“晝睡”字眼,這很可能與其夜坐實踐有關。

      佛教徒在中夜休息(晚上十時至凌晨二時)之外的時間靜坐,對靜坐時間沒有特別要求。與之不同,道教對此則要講究得多。道教認為修煉要食氣,但不同時辰的氣之性狀不同,食氣效果亦異。葛洪云:“夫行炁當以生炁之時,勿以死炁之時,故曰:仙人服六炁。此之謂也。一日一夜有十二時,其從半夜以至日中六時為生炁,從日中到夜半為死炁,死炁之時,行炁無益也?!?[晉]葛洪:《抱樸子》卷8《釋滯》,上海:上海書店,1992年,第33頁。道教練氣從子時開始,原因正在此。白沙所言“芭蕉月上時”的時點不好確定,但“四更”為凌晨一時至三時,正在道教之謂“生炁”時段內。在靜坐時間上,白沙遵循的是道教傳統(tǒng)。

      白沙《夜坐二首(一)》云:“半屬虛空半屬身,氤氳一氣似初春。仙家亦有調元手,屈子寧非具眼人?莫遣塵埃封面目,試看金石貫精神。些兒欲問天根處,亥子中間得最真?!?[明]陳獻章著、孫通海點校:《陳獻章集》卷5《夜坐(二首)》,第422頁。此詩描繪白沙的靜坐體驗,詩中的“天根”“亥子中間”等字眼需要引起關注。中國歷史上有一依據《復卦》的工夫論傳統(tǒng),該傳統(tǒng)可追溯至唐代司馬承禎,經彭曉內丹學改造后,邵雍率先將之引入儒家。邵雍將“亥子中間”也稱為“天根”或“一陽初動處”,認為這是先天之氣(即“真息”“胎息”)最易興起的時刻,此刻喚起先天之氣即是工夫修煉*楊儒賓:《一陽來復——〈易經·復卦〉與理學家對先天氣的追求》,楊儒賓、祝平次編:《儒學的氣論與工夫論》,第78、82、108—109頁。。陳郁夫教授也指出:“道家靜坐較重氣機,佛家依息入定僅為法門之一。白沙既云:‘亥子中間最得真?!置魇巧劭倒?jié)一系?!?陳郁夫:《江門學記——陳白沙及湛甘泉研究》,臺北:學生書局,1984年,第34頁。在儒家《復卦》工夫論史上,白沙上承邵雍,下啟羅洪先、高攀龍等明儒*羅洪先亦有《夜坐(十首)》詩,其一云“始信古人常待旦,不緣亥子有先天”,其八云“殺機自有生機在,此語傷奇切莫提”。錢德洪對念庵使用“亥子”“殺機”等術語很不滿,念庵在為自己辯護時,即以白沙《夜坐》詩為據(參張衛(wèi)紅:《羅念庵的生命歷程與思想世界》,北京:三聯書店,2009年,第492—493頁)。高攀龍的復七靜坐法雖重“七日來復”而不重“亥子中間”,要之,其復七靜坐法也是在白沙以來的《復卦》工夫論傳統(tǒng)的基礎上建立起來的。,居于承上啟下的樞紐地位。

      (五)靜室

      靜坐要在僻靜之處進行,此為儒釋道三家之共識。白沙告知門人張詡曰:“求靜之意,反復圖之,未見其可,若遂行之,祇益動耳,惡在其能靜耶?必不得已,如來喻構所居旁小屋處之,庶幾少靜耳。”*[明]陳獻章著、孫通海點校:《陳獻章集》卷2《與張廷實主事》第六書,第162頁。在他的建議與影響下,張詡“辟所居為小西湖,筑看竹亭,閉戶天游,終日默然自得”*[明]黃佐:《東所先生文集序》,[明]張詡:《東所先生文集》,四庫全書存目叢書編纂委員會編:《四庫全書存目叢書》集部第43冊,濟南:齊魯書社,1997年,第351頁。,賀欽亦“辟書齋于后圃靜坐”*[明]陳獻章著、孫通海點校:《陳獻章集》卷2《與董子仁》,第229頁。。聽聞友人李徳孚“假館禪林靜坐”,白沙以為“此回消息必定勝?!?③[明]陳獻章著、孫通海點校:《陳獻章集》卷3《與李徳孚》第二書,第240,238頁。。白沙最初在春陽臺靜坐,春陽臺被改造為書屋后,遂移于碧玉樓居處。為躲避“日用應接”之煩,他曾寫信給伍光宇要借尋樂齋“靜居百日”③。白沙強調要在僻靜處靜坐,但并不主張離群索居。湛若水云:“記吾初游江門時,在楚云臺夢一老人曰:‘爾在山中坐百日,便有意思?!笠詥栂葞煟葞熢唬骸稚?。’乃知先師不欲人靜坐也。”*[明]湛若水撰、鐘彩鈞主持整理標點:《泉翁大全集》卷68《新泉問辨錄》,明嘉靖十九年洪垣編刻本、萬歷二十一年修補本,第643頁。其實,白沙并非“不欲人靜坐”,而是因“恐生病”而不主張“山中坐”。湛子之言實為師門辯護而發(fā)。

      坐法本亦包含手姿及擺放、舌抵上腭等方面的規(guī)定,由于白沙沒有涉及這些方面的信息,本文對此存而不論。

      三、白沙靜坐的觀法

      靜坐并非無所事事的枯坐,而是要在調身、調息的基礎上進行一種特殊的觀想活動。靜坐類型不同,其觀法亦異。據陳立勝教授總結,儒家靜坐有四種類型:(1)作為默識仁體、觀未發(fā)氣象、見性、養(yǎng)出端倪、悟道之靜坐;(2)作為收斂身心之靜坐;(3)作為觀天地生物氣象之靜坐;(4)作為省過儀式之靜坐*陳立勝:《靜坐在儒家修身學中的意義》,《廣西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4年第4期,第2頁。。 白沙靜坐主要涉及第一、三種,以及未被涵蓋在這一分類中的愈疾養(yǎng)生靜坐。下面我們依次考察其觀法。

      (一)悟道靜坐之觀法

      1.心體呈露之觀法

      悟道靜坐是白沙最先采用的靜坐類型。他在《復趙提學僉憲》第一書與《與林緝熙書》第十五書中對其均有交代,而尤以后者為詳:

      前日告秉之等只宜靜坐。子翼云:“書籍多了,擔子重了,恐放不下?!敝环挪幌卤阈挪患耙病4诵脑醣緹o一物,何處交涉得一個放不下來?……

      夫養(yǎng)善端于靜坐,而求義理于書冊,則書冊有時而可廢,善端不可不涵養(yǎng)也,其理一耳。斯理也,識時者信之,不識時者弗信也。為己者用之,非為己者弗用也。詩、文章、末習、著述等路頭,一齊塞斷,一齊掃去,毋令半點芥蒂于我胸中,夫然后善端可養(yǎng),靜可能也。終始一意,不厭不倦,優(yōu)游厭飫,勿助勿忘,氣象將日進,造詣將日深。所謂“至近而神”,“百姓日用而不知”者,始自此迸出體面來也。到此境界,愈聞則愈大,愈定則愈明,愈逸則愈得,愈易則愈長。存存默默,不離頃刻,亦不著一物,亦不舍一物,無有內外,無有大小,無有隱顯,無有精粗,一以貫之矣。此之謂自得。*[明]陳獻章著、孫通海點校:《陳獻章集》附錄《陳獻章詩文續(xù)補遺》第十五書,第974—975頁。

      據此,白沙的觀想對象為“此心”或“善端”,對它的體見,需要將“詩、文章、末習、著述等路頭,一齊塞斷,一齊掃去,毋令半點芥蒂于我胸中”。鄭宗義教授指出,此為道家坐忘之法*鄭宗義:《明儒陳白沙學思探微——兼釋心學言覺悟與自然之義》,前揭刊,第349頁。?!白闭f出自莊子,作為一種可操作的修行方法見于司馬承禎《坐忘論》,其《坐忘樞冀》篇云:“夫欲修道成真,先去邪僻之行,外事都絕,無以干心,然后端坐內觀正覺,覺一念起,即須除滅,隨起隨制,務令安靜?!?轉引自蕭登福:《試論導引與存思并重的道教靜坐法門》,楊儒賓、馬淵昌也、艾皓德編:《東亞的靜坐傳統(tǒng)》,第349頁?!耙积R塞斷,一齊掃去”與“覺一念起,即須除滅”委實相當一致,但與佛教“止息妄念”*高登海:《佛家靜坐方法論》,臺北:臺灣商務印書館股份有限公司,2006年,第10頁。的方法也非常相似?!白痹诎咨吃娢闹谐霈F過5次。使白沙一舉成名的《和楊龜山此日不再得韻》中即有“隱幾一室內,兀兀同坐忘”之句*[明]陳獻章著、孫通海點校:《陳獻章集》卷4《和楊龜山此日不再得韻》,第279頁。?!栋嗽露娜诊Z風作,多溺死者》詩云:“坐忘一室內,天地極勞攘。顛浪雷殷江,流云墨堆嶂。高田水滅頂,別浦風翻舫。大塊本無心,縱橫小兒狀。江門三兩詩,饒舌天機上?!?[明]陳獻章著、孫通海點校:《陳獻章集》附錄一《八月二十四日颶風作,多溺死者》,第766頁?!按髩K本無心”是典型的莊子式的自然主義觀念。此外,《讀近思錄四首(二)》云“白首齋心顏子坐”*[明]陳獻章著、孫通海點校:《陳獻章集》卷6《讀近思錄(四首)》,第665頁。,“齋心”也即“心齋”,語出《莊子·人間世》;“顏子坐”即“顏回坐忘”,典出《莊子·大宗師》,二者俱為莊子的標志性思想。如再聯系到白沙對門人李承箕“在身忘身,在事忘事,在家忘家,在天下忘天下”*[明]陳獻章著、孫通海點校:《陳獻章集》卷1《送李世卿還嘉魚序》,第16頁。的教導,我們可以說,白沙悟道靜坐的觀想方法確為坐忘,二程曾批評該方法為“坐馳”*[宋]程顥、程頤著,王孝魚點校:《河南程氏遺書》卷2上《元豐己未呂與叔東見二先生語》,《二程集》, 第46頁。,由此可見白沙與二程靜坐觀法之異。

      在白沙這里,通過坐忘也即對經驗意識內容的剝落而使心體呈露,伴隨而來的是一種“亦不著一物,亦不舍一物,無有內外,無有大小,無有隱顯,無有精粗”的“自得”境界,陳來教授稱之為“外向的神秘體驗(extrovertive)”*陳來:《心學傳統(tǒng)中的神秘主義問題》,氏著:《宋明儒學論》,上海:復旦大學出版社,2010年,第102—103頁。,陳立勝教授則稱為“高峰體驗(peak experience)”*陳立勝:《靜坐在儒家修身學中的意義》,前揭刊,第11頁。。若以哲學為辨名析理的理性主義事業(yè),自然會視“自得”為神秘體驗;若以哲學的職責在于“心靈治療”,則會對此種體驗予以較積極的認可和評價。

      2.先天之氣之觀法

      據上文,白沙悟道靜坐的觀想對象是“此心”,方法為坐忘,結果為與萬物渾然一體的自得境界。白沙《夜坐》詩所言靜坐亦屬悟道型,但情況要復雜一些。該詩一方面講“些兒欲問天根處,亥子中間得最真”,提示人們其觀想對象為“先天之氣”;另一方面又講“吾儒自有中和在,誰會求之未發(fā)前”,似又以“未發(fā)之中”為對象。事實上,“先天之氣”與“未發(fā)之中”并非兩個對象,而是同一對象的不同稱謂,這是白沙將邵雍《復卦》工夫論系統(tǒng)與二程“觀喜怒哀樂未發(fā)”工夫系統(tǒng)加以融貫的結果。

      晚唐以降的內丹學視體察宇宙間的運化之理為修道的重要條件,其內修思想已普遍采取與宇宙造化同其流行的觀念*李長遠:《北宋理學“性與天道”思想的淵源初探》,臺北:文史哲出版社,2012年,第223—224頁。。受此影響,邵雍相信在人的性命根源處蘊含了宇宙開閉之機。在他看來,“亥子中間”興起的“先天之氣”即“心氣交接處”“人的性命根源處”,人們在此可體驗宇宙性生機*楊儒賓:《觀“喜怒哀樂未發(fā)前氣象”》,《中國文哲研究通訊》第15卷第3期,第47、65—66頁。。白沙承此工夫路徑,并將之與二程的“觀喜怒哀樂未發(fā)”路徑相結合,認為“先天之氣”即“未發(fā)之中”。在理學話語中,“未發(fā)之中”指本體或關于本體的超越體證,在白沙這里則指“心體”。由此可見,作為觀想對象的“先天之氣”,在白沙這里具有身體、心體與宇宙三個向度。與《與林緝熙書》第十五書相比,《夜坐》詩中的觀想對象更為豐滿充實。

      如何觀“先天之氣”或“未發(fā)之中”?從“未發(fā)之中”的角度來看,主要有兩種觀法,即“以心觀心”與“無觀之觀”(也即一種全身參與其中的“觀”),前者是程朱一派的觀法,后者是道南一系的觀法*楊儒賓:《觀“喜怒哀樂未發(fā)前氣象”》,《中國文哲研究通訊》第15卷第3期,第39、40頁。。白沙與道南一系極為密切,而與程朱頗為隔閡,其“未發(fā)之中”之觀法屬于“無觀之觀”一系。此外,從“先天之氣”的角度看,對“先天之氣”的觀,不但意味著對“先天之氣”之運行的觀看,也意味著對“先天之氣”的喚起與靜養(yǎng)。由于“先天之氣”具有身體、心體與宇宙三個向度,因此,“先天之氣”之觀含有養(yǎng)生修煉、心體之觀、宇宙生機之觀三件物事。在這樣的“觀”中,三者界限泯滅,渾然同流于宇宙大化。

      《與林緝熙書》第十五書與《夜坐》詩展示的悟道靜坐,不但在觀想對象、方法上有所不同,在觀想結果上也有差異。依前者描述,其結果是一種“無有內外,無有大小,無有隱顯,無有精粗”的無差別的境界(也即“心體”呈露),但因其對“無”的強調而與佛家空寂頗近似。后者包含對宇宙生機的肯定,這既使它免于空寂而與佛教工夫境界區(qū)別開來,也為儒家倫理價值的安頓提供了根據。白沙認為“吾儒”與禪家“似同而異,毫厘間便分霄壤”*[明]陳獻章著、孫通海點校:《陳獻章集》卷3《與林時矩》第三書,第243頁。,所謂“毫厘間”當即包含此等之處。《復趙提學僉憲》第一書、《與林緝熙書》第十五書呈現的是白沙早期的悟道靜坐,《夜坐》詩展示的乃其后期悟道靜坐;前者突出心體向度,后者則兼具身體、心體與宇宙三個向度,較前者更為精微全面。

      (二)觀天地生物氣象靜坐之觀法

      儒家“觀天地生物氣象”的工夫傳統(tǒng)始自周敦頤。二程從學濂溪時,濂溪即令其觀天地生物氣象。明道要學者觀三種氣象,其一即為“天地生物氣象”。他本人對此深造有得,有“萬物靜觀皆自得,四時佳興與人同”*[宋]程顥、程頤著,王孝魚點校:《河南程氏文集》卷3,《二程集》,第482頁。的名句。宋儒觀天地生物氣象,重在觀天地生意,強調“靜后,見萬物自然皆有春意”*[宋]程顥、程頤著,王孝魚點校:《河南程氏遺書》卷6,《二程集》,第84頁。,此種靜觀不一定要以坐的形式來實現。白沙云:“生意日無涯,乾坤自不知……靜坐觀群妙,聊行覓小詩?!?[明]陳獻章著、孫通海點校:《陳獻章集》卷4《四月(二首)》,第339頁。其“觀天地生物氣象”亦以乾坤生意為對象與目標,《丁縣尹惠米,時朝覲初歸》詩云“病叟山中觀物坐”*[明]陳獻章著、孫通海點校:《陳獻章集》卷5《丁縣尹惠米,時朝覲初歸》,第421頁。,白沙也以“觀物坐”稱謂此類靜坐,首次將“靜坐”與“觀物”關聯在了一起。因此,典型的觀天地生物氣象靜坐在白沙這里得以成型。湛若水對白沙悟道靜坐頗有微詞,但對“觀物坐”卻樂于承受,有“登高舒遠眸,習靜觀眾妙” 之句*[明]湛若水撰、鐘彩鈞主持整理標點:《泉翁大全集》卷40《海印寺鏡光閣登高二首九月八日》,第370頁。。

      觀天地生物氣象靜坐的觀想對象為天地生意,從對象性質上言,是為“觀物”;從觀的方向上言,是為“外觀”,與悟道型靜坐的“內觀”有別。對此類靜坐,白沙強調要使用“觀物眼”或“道眼”去觀看,如“到處能開觀物眼”以及“道眼大小同,乾坤一螺寄。東山月出時,我在觀溟處”*[明]陳獻章著、孫通海點校:《陳獻章集》卷5《次韻顧通守》《浮螺得月》,第468、522頁。?!坝^物眼”即“以物觀物”之眼,“道眼”即“以道觀之”之眼,皆為《莊子·齊物論》所言去除成心成見后的觀看眼光。以此觀物,則萬物齊一,無內外大小精粗之分,即《與林緝熙書》第十五書描述之境界?!坝^溟”之“溟”當為郭象“獨化于玄冥”之“玄冥”,為萬物化生之處。如此來看,“觀溟”即觀萬物化生。白沙《觀物》詩云:“一痕春水一條煙,化化生生各自然。七尺形軀非我有,兩間寒暑任推遷?!?[明]陳獻章著、孫通海點校:《陳獻章集》卷6《觀物》,第683頁。在“觀物眼”或“道眼”的眼中,“我”與自然化生一體同流而毫無間隔阻滯。

      (三)愈疾養(yǎng)生靜坐之觀法

      成化七年(1471)春,風水師李立武(江西永豐人)過訪白沙,并給白沙帶來胡榮所贈《相山骨髓》等書*參見[明] 陳獻章著、孫通海點校:《陳獻章集》卷2《與胡僉憲提學》第二書,第152頁。。其后胡榮親至新會,白沙得以向其請教“以心馭氣之術”。可見,“術”是二人交往中的一個重要話題和內容?!耙孕鸟S氣之術”當是一種源自道教的養(yǎng)生術,白沙“雞犬幾時同馭氣”*[明]陳獻章著、孫通海點校:《陳獻章集》卷5《偶憶夢中長髯道士用一囊貯羅浮山遺予,戲作示范規(guī)三首》,第422頁。的詩句也提示了它與道教的關聯。白沙對這門古老養(yǎng)生術的操作方法未做說明,由歷史上的相關論述我們可窺其一斑。陶弘景引彭祖曰:“常閉氣納息,從平旦至日中,乃跪坐拭目,摩搦身體,舔唇咽唾,服氣數十,乃起行言笑……凡行氣欲除百病,隨所在作念之。頭痛念頭,足痛念足,和氣往攻之,從時至時,便自消矣?!?轉引自蕭登福:《試論導引與存思并重的道教靜坐法門》,楊儒賓、馬淵昌也、艾皓德編:《東亞的靜坐傳統(tǒng)》,第341—342頁??芍?,該術的操作要領在于:吸氣閉氣,然后用意念將氣導引到病患處以攻治之。這是一種通過意念(“心”)對氣的控制(“馭”)來達到治病效果的治療術。后來羅洪先、高攀龍等人也曾因身體虛弱或病痛而從事過此類靜坐*張衛(wèi)紅指出,靜坐于念庵之必要,體弱多病乃原因之一(氏著:《羅念庵的生命歷程與思想世界》,第423頁)。高攀龍也有過以靜坐治療腹痛、牙痛的經歷(參見[明]高攀龍撰、[明]陳龍正輯:《高子遺書》卷5《高橋別語》,據中國國家圖書館藏崇禎5年錢士升、陳龍正等刻本影印,第26—27頁)。,其法當亦以氣沖病患處的導引法。

      在白沙靜坐體系中,悟道靜坐屬于“內觀”,重在使心體呈露;觀天地生物氣象靜坐屬于“外觀”,重在感受天地生意,體驗宇宙化生,對前者具有補充、限定作用。從心理轉換技巧上講,二者都具有突破“我執(zhí)”或自我中心主義的功能。愈疾養(yǎng)生靜坐亦屬“內觀”,重在保身養(yǎng)真。“儒釋不同之處在觀而不在靜定”*陳郁夫:《江門學記——陳白沙及湛甘泉研究》,第14頁。,從“坐法”上我們或難以對白沙靜坐與佛教靜坐加以區(qū)分,但在“觀法”上二者實判然有別。時人之譏白沙為禪,或即因其著眼于“坐法”。上述三種靜坐功能各異,但并非彼此獨立不通,如《夜坐》詩中的靜坐就兼具養(yǎng)生、體驗宇宙化生與觀天地氣象三種功能。在具體實踐中,白沙因需求不同而對三者有不同側重,三者俱存卻是不爭的事實,由此而形成的靜坐結構極具白沙特色。朱子有后兩種靜坐而無悟道靜坐,道南一系則缺乏《夜坐》詩中的靜坐類型。羅洪先、高攀龍等人的靜坐體系在結構上與白沙比較相似,由此可見白沙靜坐結構對后學的影響。

      四、白沙靜坐的歷史地位、影響與意義

      (一)白沙與宋儒靜坐譜系

      周敦頤提出“圣人可學而至”的目標,并指示門徑,前者是引發(fā)儒家靜坐工夫最重要的精神力量,后者對“靜”的強調成為儒家靜坐的思想源頭。在儒家靜坐史上,濂溪有開山之功*可參張亨:《“定性書”在中國思想史上的意義》,氏著:《思想文之際論集》,臺北:允晨文化,1997年,第407—468頁。。濂溪雖有向禪師學習靜坐且靜坐“有得”的經歷*[清]黃宗羲:《濂溪學案下》,吳光主編:《黃宗羲全集》第3 冊,第637—638頁。,但并未以此教人。二程以靜坐接人,但他們對靜坐的看法卻頗為不同。在明道看來,靜坐是體認本體的日常工夫的一個下手處。對伊川來說,靜坐只是一種收攝身心、收斂精神的工具性手段。前者與本體相關聯,后者只與經驗意識層面相關*參見郭曉東《識仁與定性——工夫論視域下的程明道哲學研究》(上海:復旦大學出版社,2006年,第162—163頁)及張衛(wèi)紅《羅念庵的生命歷程與思想世界》(第407—408頁)。。明道的看法為龜山以下的道南一系所承繼,伊川的見解則為朱子所發(fā)揚,“主靜”“主敬”并存的儒家工夫論格局由此而形成。道南一系靜坐雖承自明道,但猶有分別:“對于明道來說,靜坐固然可以體認本體,然而并不是舍此莫屬,靜中可以體認不動的本心,動中同樣也可以體認這一本體。龜山一系專由‘靜’中去體認,而同時又有上蔡所傳的側重在‘動’中察識。”*郭曉東:《識仁與定性——工夫論視域下的程明道哲學研究》,第164頁。從直接體認本體的工夫路數,以及“專由‘靜’中去體認”來看,白沙靜坐明顯屬于道南一系*參郭曉東 《識仁與定性——工夫論視域下的程明道哲學研究》(第16頁)、張衛(wèi)紅《羅念庵的生命歷程與思想世界》(第407頁)、楊儒賓《主敬與主靜》(楊儒賓、馬淵昌也、艾皓德編:《東亞的靜坐傳統(tǒng)》,第155頁)。,而與程朱一系不類。白沙云:

      伊川先生每見人靜坐,便嘆其善學。此一靜字,自濂溪先生主靜發(fā)源,后來程門諸公遞相傳授,至于豫章、延平二先生,尤專提此教人,學者亦以此得力?;掴挚秩瞬钊攵U去,故少說靜,只說敬,如伊川晚年之訓。此是防微慮遠之道,然在學者須自量度何如,若不至為禪所誘,仍多靜方有入處。若平生忙者,此尤為對癥藥也。*[明]陳獻章著、孫通海點校:《陳獻章集》卷2《與羅一峰》第二書,第157頁。

      這段文字有為靜坐正名的意圖。提及豫章、延平時,白沙表現出較強的親近感。這段文字雖非專為追溯儒家靜坐工夫史而作,但也不乏這方面的意蘊。白沙在此提到濂溪、程門諸公、豫章、延平、朱子,而未及邵雍。據前文,邵雍的天根學及其《復卦》工夫論述,對白沙實有深刻影響。白沙將明道——道南一系靜坐與邵雍一系靜坐結合起來的做法,在儒家靜坐史上具有革命性的影響。

      (二)白沙靜坐的歷史影響

      1.白沙靜坐對江門學派的影響

      牟宗三先生稱靜坐為“超越的逆覺體證”,“超越”在此指與現實生活相隔離*牟宗三:《心體與性體》第2冊,臺北:正中書局,1996年,第476—477頁。。這確實抓住了靜坐的特征——靜坐實踐以對日常生活事務的中斷或抽離為前提。白沙的靜坐教法對學派風格產生了重要影響。在白沙184個門人中事跡可考者135人,擁有生員及以上功名者89人,其中,生員棄舉子業(yè)、中舉后不仕、為官不久即掛冠而去者計有14人,如果算上官滿一屆即辭職者,人數當更多,白沙門下頗有一種淡泊名利乃至拒仕的風氣*參見王光松:《白沙門人與白沙心學傳播》,《現代哲學》2015年第6期,第107頁。。黃宗羲也說“出其門者,多清苦自立,不以富貴為意,其高風之所激,遠矣”*[清]黃宗羲撰、沈芝盈點校:《明儒學案(修訂本)》卷5《白沙學案上》,北京:中華書局,2008年,第79頁。,此種風氣之形成與白沙靜坐教法密切相關,對靜坐實踐來說,仕宦、事功委實是一種妨礙。但靜坐教法并不必然會導致拒仕,如程顥亦以靜坐接人,但其門下即無此種風氣。這是因為,明道以靜坐為方便法門,而非舍此莫屬的惟一方法。此外,明道具有較強的擔當感,認為:“圣賢事業(yè)本經綸,肯為巢、由繼后塵?”*[宋]程顥、程頤著,王孝魚點校:《河南程氏文集》卷3,《二程集》,第481頁。與明道不同,白沙既以靜坐為根本方法,又鄙薄事功*參見 [明]陳獻章著、孫通海點校:《陳獻章集》卷4《月坐》,第354頁。,以致有隱逸傾向:“自昔愿從巢許后,而今豈異帝堯時?”*[明]陳獻章著、孫通海點校:《陳獻章集》卷5《留別諸友,時赴召命四首》,第498頁??梢?,只有當靜坐被視為根本為學方法且與隱逸傾向相關聯時,靜坐教法才會導致拒仕或“以隱為高”的風氣。

      白沙以靜坐為教法帶來的另一影響,是促進了靜坐的傳播與流行。白沙門下擁有官職者有60人,足跡遍及兩京及河南、山西、陜西之外的10省*王光松:《白沙門人與白沙心學傳播》, 第107頁。。其衣缽傳人湛若水創(chuàng)辦有33所書院,弟子3900多人*[清]屈大均:《廣東新語》,北京:中華書局,2010年,第295頁。,湛子在其書院教學中將靜坐設為“日課”*[明]湛甘泉:《湛甘泉先生文集》卷6《大科書堂訓》,《四庫全書存目叢書》編纂出版工作委員會:《四庫全書存目叢書》集部第56 冊,濟南:齊魯書社,1997年,第554頁。。正是通過白沙及其門人弟子的靜坐實踐與靜坐教法,靜坐工夫在明代中后期得以廣泛傳播開來。

      2.白沙靜坐對陽明學派的影響

      陽明與靜坐亦結緣甚深。他不但早年有與道士“對坐忘歸”及“行導引之術”的經歷*參見[明]王守仁著,吳光、錢明、董平、姚延福編校:《王陽明全集》卷33《年譜一》,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4年,第1347、1351頁。,貶官龍場后(1508)又以靜坐悟道,正德八年(1513)滁州督馬政后且以靜坐教人。陽明后來發(fā)覺靜坐教法有使人“喜靜厭動、流入枯槁之病,或務為玄解妙覺,動人聽聞”的流弊,遂以“致良知”取代之*[明]王守仁著,吳光、錢明、董平、姚延福編校:《王陽明全集》卷3《傳習錄》下,第119頁。。陽明生前對靜坐弊端提出過警告,并做了糾偏預防的工作,但這并沒有消解靜坐的魅力并阻止其流行。陽明弟子皆習靜坐,且多有受白沙影響者,其中尤以江右門人為著。如聶豹對白沙靜坐就極為推崇與欣賞,認為“白沙先生《答趙提學書》中一段,已先得我心之同然”*[明]聶豹:《雙江聶先生文集》卷4《答陳履旋結舍》,四庫全書存目叢書編委會:《四庫全書存目叢書》集部第72冊,濟南:齊魯書社,1997年,第308頁。;獄中靜坐悟道后,雙江“與來學立靜坐法”*[清]黃宗羲、沈芝盈點校:《明儒學案(修訂本)》卷17《江右王門學案二》,第370頁。,亦以靜坐接人。羅洪先對白沙也十分渴慕,曰:“雖未嘗及門,然每思江門之濱,白沙之城,不覺夢寐之南也?!?[明]羅洪先撰、徐儒宗編校整理:《羅洪先集》卷23《告衡山白沙先生祠文》,南京:鳳凰出版社,2007年,第237頁。又曰:“白沙先生所謂‘致虛立本’之說,真若再生我者,方從靜嘿,愿與之游衍?!?[明]羅洪先撰、徐儒宗編校整理:《羅洪先集》卷6《答湛甘泉公》,第911—912頁。白沙生前與江右士人交往極為密切,雙江、念庵之服膺白沙并修習靜坐,當與白沙對江右的影響有關。江右王門在陽明學中有著特殊而重要的地位*黃宗羲謂:“姚江之學,惟江右為得其傳,東廓、念菴、兩峰、雙江其選也……蓋陽明一生精神,俱在江右?!?[清]黃宗羲撰,沈芝盈點校:《明儒學案(修訂本)》,第231頁),雙江、念庵作為主將對靜坐的堅持表明,他們即便在皈依陽明之后依然深受白沙靜坐說的影響。王畿是陽明生前指定的學派領袖之一,為維護師門“致良知”的正統(tǒng)教法,與雙江、念庵曾多次辯難?!读魟e霓川漫語》即以此為背景:

      白沙是百原山中傳流,亦是孔門別派。得其環(huán)中,以應無窮,乃景像也。蓋緣世人精神潑撒,向外馳求,欲反其性情而無從入,只得假靜中一段行持,窺見本來面目,以為安身立命根基,所謂權法也……師門嘗有入悟三種教法:從知解而得者,謂之解悟,未離言詮;從靜坐而得者,謂之證悟,猶有待于境;從人事練習而得者,忘言忘境,觸處逢源,愈搖蕩愈凝寂,始為徹悟。此正眼法藏也。*[明]王畿著、吳震編校整理:《王畿集》卷16《留別霓川漫語》,第466頁。

      龍溪以靜坐為“權法”、以“從人事練習”為“究竟法”的見解,亦見其《悟說》《三山麗澤錄》等文,確與陽明晚年教導一致。作為一個主張直接體認本體而又熟諳靜坐技術的儒者,龍溪沒有完全抹殺靜坐的價值,而只是強調靜坐非究竟法。其“師門三種入悟教法”“靜坐權法”以及“白沙是孔門別派”諸說,皆以白沙靜坐對師門的滲透為背景。陽明學派是白沙身后活動力最強、影響力最大的學派,其成員對白沙靜坐或追隨或批評,從不同方面顯示了白沙靜坐對該學派的影響*可參潘振泰:《劉宗周(1578—1645)對于“主靜”與“靜坐”的反省——一個思想史的探討》,《新史學》2007年第1期,第45—46頁。,并透過該學派成員進一步擴散開來。

      (三)白沙靜坐的歷史意義

      清儒歐陽永裿云:“有明一代大儒林立,而能直揭本體,不為功夫節(jié)目所拘,則自先生(即白沙——筆者注)始。”*[明]陳獻章著、孫通海點校:《陳獻章集》附錄三《序》,第911頁。靜坐即白沙“直揭本體”的工夫,白沙亦以此開有明一代之學風。此外,白沙舍“繁”就“簡”的為學經歷,在明代儒學史上并非孤立個案,王陽明、高攀龍等也都有過相似的經歷。由此而言,白沙不止為后人開辟了一條直截簡易的成圣路徑,其求道經歷本身就具有范型意義。

      馬淵昌也注意到,宋儒靜坐比較粗疏,但到了明代后半期,儒家靜坐卻出現“規(guī)范化”“手冊化”的傾向*[日]馬淵昌也著、史甄陶譯:《宋明時期儒學對靜坐的看法以及三教合一思想的興起》,楊儒賓、馬淵昌也、艾皓德編:《東亞的靜坐傳統(tǒng)》,第91頁。。筆者認為,在儒家靜坐從“粗疏”到“規(guī)范化”的轉變過程中,白沙是關鍵。學者討論明后半期的“規(guī)范化”靜坐時,常以羅洪先、高攀龍、劉宗周、顏鈞等人為代表。這些靜坐范例享有“趺坐”“焚香”等共通性元素,如羅洪先“每夜焚香必正襟”“面壁跏趺比塑泥”*[明]羅洪先撰、徐儒宗編校整理:《羅洪先集》卷31《夜坐(十首)》,第1317、1318頁。,高攀龍“炷香趺坐”*[明]高攀龍撰、[明]陳龍正輯:《高子遺書》卷3《復七規(guī)》,第18頁。,劉宗周“一炷香,一盂水,置之凈幾,布一蒲團座子于下,方會平旦以后,一躬就坐,交趺齊手,屏息正容”*[明]劉宗周:《訟過法》,吳光主編:《劉宗周全集》第2 冊,杭州: 浙江古籍出版社,2007年,第15頁。,顏鈞“趺咖兩足,不縱伸縮”*[明]顏鈞撰、黃宣民點校:《顏鈞集》,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6 年,第38頁。?!磅米标P乎坐姿的規(guī)范化,“焚香”涉及靜坐的儀式化。如前文所述,儒家常規(guī)靜坐的趺坐坐姿始于白沙。白沙靜坐中有無“焚香”環(huán)節(jié)?白沙未有明文交代,據其“黑頭了卻人間事,更約焚香共小齋”*[明]陳獻章著、孫通海點校:《陳獻章集》卷6《次姜仁夫留別(九首)》,第673頁。的詩句,似有此環(huán)節(jié)。門人伍光宇“焚香正襟,趺坐竟日”,則是明確將“趺坐”與“焚香”結合起來了??梢?,明儒靜坐實踐的規(guī)范化、儀式化實由白沙啟之;在宋儒粗疏化靜坐向明儒規(guī)范化、儀式化靜坐演化的過程中,白沙是重要的轉折點。

      (四)儒家靜坐的現代意義

      “中國哲學史的編寫,源于以近代西方哲學為哲學典范來理解哲學史的結果。”*陳少明:《經典世界中的人、事、物——對中國哲學書寫方式的一種思考》,氏著:《做中國哲學——一些方法論的思考》,北京:三聯書店,2015年,第139頁。近代西方哲學以知識論為重心,中國哲學史研究無形中便接受了知識論的眼光,該眼光與宋明儒學中的本體論頗為契合,而與工夫論卻捍格不通。在宋明儒學那里,本體論服務于工夫論,工夫論服務于德性完善與心靈安頓這一終極目的。靜坐工夫同知識型的哲學頗不類,而與培里·哈度(Pierre Hadolt)之謂“作為生活方式的哲學”非常契合?!白鳛樯罘绞降恼軐W”也稱為“靈修”或“精神修煉”(spiritual exercises),其目標是使個人通過變化氣質而徹底轉化存在方式,它帶來的是“心靈的安寧”(peace of mind)、“內在的自由”(inner freedom)以及一種整全的“宇宙意識”(cosmic consciousness),由此而言,此種精神修煉也是一種治療*關于哈度(也譯作“阿道”)“作為生活方式的哲學”的觀念,可參陳少明《經典世界中的人、事、物——對中國哲學書寫方式的一種思考》(前揭書,第140—141頁)及彭國翔《儒家的身心修煉及其治療意義——以古希臘羅馬哲學傳統(tǒng)為參照》(楊儒賓、祝平次編:《儒學的氣論與工夫論》,第7頁)。?!白鳛樯罘绞降恼軐W”具有精神修煉和欲望治療的功能,這與儒學特別是宋明儒學非常吻合。如白沙云:“學止于夸多斗靡,而不知其性為何物,變化氣質為何事,人欲日肆,天理日消,其不陷于禽獸者幾希矣?!?[明]陳獻章著、孫通海點校:《陳獻章集》卷1《書韓莊二節(jié)婦事》,第77頁。又曰:“習氣移性情,正坐聞道晩?!?[明]陳獻章著、孫通海點校:《陳獻章集》卷4《示李孔修近詩》,第303頁?!笆谰壙瑟F聊同俗,習氣難除每喪真?!?[明]陳獻章著、孫通海點校:《陳獻章集》卷5《悼林琰(二首)》,第431頁。在白沙看來,為學聞道就是要破除習氣、變化氣質,靜坐即其最重要之途徑。白沙靜坐因其對日常生活事務的隔離而常為人詬病,但在“作為生活方式的哲學”的視野下,此種“隔離”卻是正面而必要的,“對大多數的古希臘羅馬的哲學家們來說,精神修煉也就是學習如何獲得一種‘隔離’(detachment)的智慧……阿道(即哈度——筆者注)指出,古希臘羅馬精神修煉的基調之一就是要從日常生活中脫離出去”*彭國翔:《儒家的身心修煉及其治療意義——以古希臘羅馬哲學傳統(tǒng)為參照》,前揭書,第25頁。。對忙碌不堪的現代人來說,此種“隔離”顯得尤為必要和有意義。海德格爾指出:“常人”的“閑言”“好奇”“兩可”的在世方式,乃是“沉淪”的存在方式,而“沉淪”即“喪真”*[德]海德格爾著,陳嘉映、王慶節(jié)合譯,熊偉校,陳嘉映修訂:《存在與時間(修訂譯本)》,北京:三聯書店,2000年,第203—204頁。。可見,尋回本真需要對常人狀態(tài)或“沉淪”的存在方式加以中斷和脫離,靜坐在此方面是行之有效的方法。

      儒學復興是今日熱門的話題,這涉及何種儒學、如何復興的問題。傳統(tǒng)儒學依其存在領域可分為民間儒學、政治儒學、心性儒學。民間儒學需要借助一套教化體系方能發(fā)揮其作用,政治儒學需要建制化通道才能真正進入政治生活領域。在上述教化體系、建制化通道已被摧毀的今天,心性儒學的復興顯得尤為切實。心性儒學的實質是成德。對德性的成就或提升來說,僅有道德決心、信念和知識是不夠的,它還需要有具體工夫的支撐,包括白沙靜坐在內的儒家工夫論在此具有重要的倫理資源意義。由此而言,回歸、發(fā)掘儒家靜坐傳統(tǒng)乃儒學復興的題中應有之義。

      【責任編輯:楊海文;責任校對:楊海文,趙洪艷】

      *收稿日期:2015—11—22

      基金項目: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重大項目“四書學與中國思想傳統(tǒng)”(15ZDB005)

      作者簡介:王光松,廣東第二師范學院政法系(廣州 510303)。

      DOI:10.13471/j.cnki.jsysusse.2016.04.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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