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 雨
(武漢大學政治與公共管理學院,湖北 武漢 430072)
思維實驗:羅爾斯正義原則的論證邏輯
——兼談《正義論》與政治哲學的復(fù)興
邱雨
(武漢大學政治與公共管理學院,湖北 武漢 430072)
20世紀中期的政治哲學受到了來自行為主義的強烈批判,后者認為真正的政治學應(yīng)當是價值中立的政治科學,這直接導(dǎo)致了政治哲學的衰落。以羅爾斯的《正義論》為代表,政治哲學走上了復(fù)興的道路。羅爾斯對于正義原則的論證邏輯,超越了古典契約論和功利主義的論證邏輯,其“思維實驗”的方法具有非自明性、可反復(fù)性、結(jié)論唯一性等特點,這是其對傳統(tǒng)政治哲學的超越。盡管贊成與反對的聲音不一,但是大部分學者都承認其論證邏輯有著較強的說服力。
《正義論》;論證邏輯;思維實驗
20世紀政治哲學的命運一波三折,其受到了自古希臘先賢創(chuàng)立政治學以來最大的挑戰(zhàn),那就是行為主義的挑戰(zhàn),后者打著“科學”的大旗,認為傳統(tǒng)的政治學,皆是對于“意識形態(tài)的論證”[1],政治學要成為真正的“科學”,“只能通過擺脫道德判斷的過程或通過從道德判斷中不斷超脫出來的過程來達到?!保?]事實上,盡管行為主義“價值中立”的理想無法實現(xiàn),正如伊斯頓用一個類比指出的,“我們在從事研究時不能像脫掉自己的外套那樣輕易拋棄我們的價值觀念”[3],但是不可否認的是,傳統(tǒng)政治哲學本身存在的問題是其受到使用“華麗”方法論的行為主義的沖擊的根本原因,所謂“物必先腐而后蟲生”。政治哲學確實有讓人困惑甚至于無所適從的地方,具有“矛盾非矛盾性”,即完全相反的理論皆可自圓其說,最終讓信仰者失去信心。其實不僅僅是這一個主題,政治哲學中的幾乎所有的已經(jīng)被關(guān)注到的主題,政治學家們往往都有不同的觀點,如果說一開始人們會感覺到思維的美妙,但是久而久之,人們就會疲倦于這種爭論:既然這些主題都可以進行自圓其說的論證,那么堅持哪一個標準還有什么意義呢?行為主義正是抓住了傳統(tǒng)政治學的這一弱點,乘著新時代的“科學”之風迅速崛起,其將自然科學的研究方法和價值取向嫁接到社會科學的研究中來,讓人耳目一新,信之者眾。但是過猶不及,其衰落和其崛起一樣,來也匆匆去也匆匆,由后行為主義政治學對其進行了批判繼承。行為主義政治學的衰落決不意味著政治哲學就可以按照老路子而再度崛起,其必須對行為主義批判中的合理成分做出反應(yīng),否則只能和行為主義一同衰落。“時勢造英雄”,以羅爾斯《正義論》為代表(當然不僅僅是《正義論》),政治哲學迎來了新的春天,達爾有言“羅爾斯的著作在英語國家立即被承認是對政治哲學的一個根本性的貢獻”,政治哲學以此為標志走向復(fù)興之路。在筆者看來,《正義論》和傳統(tǒng)政治哲學經(jīng)典著作具有明顯的不同,集中體現(xiàn)在其對正義原則的論證邏輯上,這種全新的論證邏輯不僅與行為主義政治學“證據(jù)”論證的邏輯不同,更是對于傳統(tǒng)政治哲學“自說自話”論證邏輯的根本性顛覆,是一種由別人(而不是由作者自己)來論證的具有“科學實驗”色彩的論證邏輯。
“正義”雖然是時代之熱門話題,但并非是政治哲學的新近詞匯,柏拉圖、亞里士多德皆有其對于“正義”的論證,《理想國》的核心主題便是“正義”。羅爾斯的《正義論》當然有其現(xiàn)實關(guān)懷,“親歷過太平洋戰(zhàn)爭風暴并親眼目睹20世紀60年代美國黑人民權(quán)運動、反越戰(zhàn)抗議等社會現(xiàn)實的羅爾斯深感疑惑和不安:哲學怎么可以這樣對我們生活于其間的現(xiàn)實世界不聞不問?”[4]但是,如果僅僅按照傳統(tǒng)的論證方法,即使“苦口婆心”,人們可能也會感到乏味,人們對于不同的正義觀早已麻木,政治學家都思考不清的問題何以指望蕓蕓眾生能夠做出明確的選擇呢?羅爾斯提出了著名的“兩個正義原則”:第一個原則,每個人對與其他人所擁有的最廣泛的基本自由體系相容的類似自由體系都應(yīng)有一種平等的權(quán)利。第二個原則:社會的和經(jīng)濟的不平等應(yīng)這樣安排,使它們被合理地期望適合于每一個人的利益;并且依系于地位和職務(wù)向所有人開放[5]??陀^地講,如果僅僅從兩個原則的表述來看,似乎其并沒有多少獨創(chuàng)性,權(quán)利平等、關(guān)照弱勢群體、職務(wù)開放,這些在以往的著作中早已有汗牛充棟的論述,因此使《正義論》與眾不同的不是它的結(jié)論,而是它對于兩個正義原則的論證邏輯,正是其論證邏輯使得《正義論》成為政治哲學史上不朽的、里程碑式的著作。
證明是理論的生命,“政治哲學的思想力度很大程度上存在于它的證明之中。證明是理論的有機構(gòu)成之一,而一種理論的創(chuàng)新往往最鮮明地表現(xiàn)在它的證明之中。”[6]證明的每一個“鏈條”必須經(jīng)得起推敲,傳統(tǒng)的政治哲學中也有證明,有些影響甚大的理論后來衰落了,就是由于其證明的力度不夠。最為明顯的例子便是傳統(tǒng)契約論,以霍布斯、洛克、盧梭為核心代表,其曾經(jīng)風靡一時,被認為恰當證明了國家的起源以及接下來的主權(quán)、民權(quán)、平等、自由等政治衍生物,但是以邊沁、密爾為代表的功利主義為傳統(tǒng)契約論劃上了句號,功利主義理論指出其先驗論的虛無縹緲性,“人們不僅不再相信形而上學和自然法了,而且也不再相信契約論了,把‘自然狀態(tài)’、‘締結(jié)契約’和‘建立國家’這些說法看作是神話”[7],認為其充滿了“田園詩”般的理想色彩但因背離現(xiàn)實情境而不可信。筆者認為,傳統(tǒng)契約論沒有證明“自然狀態(tài)”、“締結(jié)契約”這些作為其理論基礎(chǔ)的真實性或者合理性,是被休謨以及功利主義者“釜底抽薪”的主要原因。證明過程中的“鏈條”形成了邏輯,這些“鏈條”之間銜接的密合程度則決定了邏輯的說服力,一種理論的反對者往往從拆解這些“鏈條”摧毀一個理論的生命力。如亞里士多德在挑戰(zhàn)其老師柏拉圖的理論體系時就采用了這種做法,柏拉圖認為城邦的一致性程度越高,城邦“善”的程度就越高,循此邏輯,國家對于城邦生活無孔不入的管理、政治生活、社會生活的一元化、社會關(guān)系的高度公共化(甚至到了妻孩共有的程度)都是合乎正義的,人們直覺上會覺得這種生活是不正常的、不自由的,但卻限于柏拉圖的邏輯“圓圈”中無法逃脫,亞里士多德沒有陷于柏拉圖各種具體的政治設(shè)計的“泥淖”,而是從根本上動搖了柏拉圖的理論根基,即否定柏拉圖的一致性程度越高因而也就越善的邏輯起點,亞里士多德認為不是“一致性”,恰恰是“多元性”才是城邦“善”的保障,由此便徹底地否定了柏拉圖的“理想國”。但是亞氏的論證究其本質(zhì)而言和其師無絲毫區(qū)別,柏拉圖的信仰者會認為“多元性”保障“善”的基調(diào)是荒謬的因而不影響“理想國”的合理性,這種說辭是沒有問題的,人的思維的多元決定了其作為邏輯起點的觀點注定擁有反對者和支持者,這也正是政治哲學的“千年困境”。
(一)對功利主義的批判
在著作的一開始,羅爾斯就講到了正義的不妥協(xié)性,“每個人都擁有一種基于正義的不可侵犯性,這種不可侵犯性即使以社會整體之名也不能逾越?!睆倪@一語句中,讀者已經(jīng)可以嗅到羅爾斯對功利主義者下了“戰(zhàn)書”。在后文中,羅爾斯由功利主義的邏輯出發(fā),對其提出質(zhì)疑,他沒有陷入功利主義紛繁觀點的泥淖,而是直擊其本質(zhì),從功利主義最一般的觀點上進行反駁。功利主義者主張追求最大多數(shù)人的最大利益,即兩個“最大”,其邏輯是,“個人的原則是要盡可能地推進他自己的福利,滿足他自己的欲望體系,同樣,社會的原則也是要盡可能的推進群體的福利”,“這樣,一個人類社會的選擇原則就被解釋為是個人的選擇原則的擴大。”羅爾斯沒有放過功利主義從個人到社會這一邏輯“跳躍”中存在的斷裂,明確指出,“假定一個人類社團的調(diào)節(jié)原則只是個人原則的擴大是沒有道理的”,調(diào)節(jié)事物正確的原則應(yīng)當“問”該“事務(wù)”本身,依賴于“那一事物的性質(zhì)”,羅爾斯的意思即是調(diào)節(jié)人類群體,即要問“眾多個人”的意見而不是獨斷下某個結(jié)論。羅爾斯指出,“功利主義在某種意義上并不把人看作目的本身”,而是當成了手段和工具,而“在社會體系的設(shè)計中,我們必須把人僅僅作為目的而決不作為手段?!痹谶@里,羅爾斯與康德達成了默契,后者強調(diào)“人是自然趨向的最終目的”。羅爾斯成功地批駁了功利主義,但是細心的讀者不難發(fā)現(xiàn),這種批駁和亞里士多德批判柏拉圖的方法是一致的,無法說服功利主義的支持者,因而到此階段仍沒有超越傳統(tǒng)政治哲學的論證思維。
(二)對“契約”的不同設(shè)計
羅爾斯的正義原則集中于利益分配,這不影響其對于功利主義的批判,因為在分配上,功利主義的指導(dǎo)思想仍舊是“兩個最大原則”。羅爾斯認為在人類生活中社會合作和利益分配都是不可缺少的,需要社會合作是因為它可以“使所有人有可能過一種比他們僅靠自己的努力獨自生存所過的生活更好的生活”,而需要利益分配是因為“這些人對由他們協(xié)力產(chǎn)生的較大的利益怎樣分配并不是無動于衷的”,這是人之本性,如果“人人都是天使”,也就不需要利益分配機制了,即使是在后來被羅爾斯蒙上“無知之幕”的原初狀態(tài)中,他也強調(diào)“我始終假設(shè)處在原初狀態(tài)中的人們是有理性的,在選擇原則時他們每個人都試圖盡可能好地推進他的利益?!?/p>
我們?nèi)匀挥浀?,羅爾斯在批判功利主義時認為調(diào)節(jié)事物的正確原則應(yīng)當是基于“事物本身的性質(zhì)”,他認為功利主義“是一種目的論的理論”,在利益分配的主題中,功利主義會把群體的最大利益放在首位,這對于受到利益損害的小群體或個人是不公平的。羅爾斯認為正義原則必須是這樣一種原則:“是那些關(guān)心自己利益的有理性的人們,在作為誰也不知道自己在社會和自然的偶然因素方面的利害情形的平等者的情況下都會同意的原則?!碑斒氯说摹巴狻痹诹_爾斯的眼中非常重要,這是他之所以同意契約論的原因,他認為“‘契約’一詞暗示著這種個人或團體的復(fù)數(shù),暗示必須按照各方都能接受的原則來劃分利益才算恰當?!跫s’的用語也表現(xiàn)了正義原則的公開性?!倍砸o“情況”加上限制性的定語,是因為人們只要“在社會中處于不同地位,他們的判斷就肯定不會一致”。這樣,羅爾斯就正式引入了“原初狀態(tài)”,并強調(diào)其中“公平”的重要性,“如果原初狀態(tài)要產(chǎn)生正義的契約,各方必須是地位公平的,被作為道德的人同等地對待。世界的偶然性必須通過調(diào)整最初契約的狀態(tài)的環(huán)境來糾正?!迸c傳統(tǒng)契約論對于“自然狀態(tài)”是否真實存在的語焉不詳不同,羅爾斯明確坦白“我強調(diào)這種原初狀態(tài)是純粹假設(shè)的”,因為“體現(xiàn)在這種原初狀態(tài)的描述中的條件正是我們實際上接受的條件?!边@些條件是什么呢?那就是羅爾斯精心篩選的原初狀態(tài)中的人們一系列的“無知”:社會地位、階級出身、天生資質(zhì)、自然能力、善的觀念、心理特征、所處時代等。之所以會如此嚴苛,是因為這些因素正是在現(xiàn)實中影響人的判斷,從而無法達成正義原則的因素。尤其考慮周全的是,羅爾斯關(guān)注到了代際公平的問題,如果坐在“圓桌會議”上的人們知道自己所處的時代,那么在自然資源、資金儲蓄率等方面可能會有所偏好,而這對于后代可能是不公平的,羅爾斯希望“他們必須選擇這樣一些原則:即無論他們最終屬于哪個時代,他們都準備在這些原則所導(dǎo)致的結(jié)果下生活。”假設(shè)有一個非常明顯的優(yōu)勢,那就是成本低,而且不真實但成功的假設(shè)可能得出的結(jié)論完全變得“真實”。實際上,法律的制定非常類似于羅爾斯的情境的假設(shè),一個人未必必須親身體驗就能認同殺人償命欠債還錢是合理的,盡管他也可能成為“殺人者”或“欠錢者”。羅爾斯的假設(shè)如果為人所認可,那么模擬得出的正義原則完全可以指導(dǎo)甚至搬到現(xiàn)實世界。
(三)正義原則的非自明性和可反復(fù)性
我們也仍舊記得行為主義對于傳統(tǒng)政治學的批判,皆是自說自話地論證自己所認可的“意識形態(tài)”。羅爾斯所構(gòu)建的無知之幕下的原初狀態(tài)有力地反擊了行為主義的這一批判,因為“討論”結(jié)束后得出的正義原則是“非自明性”的,換言之,不是寫作《正義論》的羅爾斯得出的正義原則,而是羅爾斯所構(gòu)建的場景中盡管現(xiàn)實中不存在但是卻能被現(xiàn)實中的人們所認可的“那些人”“討論”得出的正義原則?!霸谧龀鲈鯛顟B(tài)的這一可取解釋的過程中,無論對一般觀念還是特殊觀念,我并沒有訴諸傳統(tǒng)意義上的自明性。我并不要求提出的正義原則一定要是必然真理或來自這種真理?!眰鹘y(tǒng)的政治哲學家努力證明自己所言是真理,而羅爾斯則先退避三舍,說明自己提出的未必是真理,但卻是為大家所共同接受的,這就是正義原則說服力如此之強的原因,也是程序正義的迷人之處,“由于在作為公平的正義中,正義的原則并不被認為是自明的,而是在它們將被選擇的事實中得到證明,我們就可以在接受它們的理由中發(fā)現(xiàn)某種有關(guān)它們是怎樣被衡量的指導(dǎo)或限制?!痹鯛顟B(tài)的設(shè)計類似于行為主義的“實驗”,實驗結(jié)果不受實驗者的主觀意志影響,其結(jié)果具有客觀性,因而為人所認可。羅爾斯的實驗不是一種自然科學中的實驗,卻又有著相同的效果,其方法是“通過仔細地追尋它表示的限制條件來模擬各方的思考”,而正義原則不是“作為一種心理學的定律或者或然性被推測出來的”,而是“嚴格演繹”之后的“唯一選擇”。結(jié)果的唯一性使得實驗具有可反復(fù)性,羅爾斯設(shè)置的限制條件使得“同樣的原則總是被選擇”,“由于各方的差別不為他們所知,每個人都是同等理智和境況相似的,每個人都是被同樣的論證說服的。所以,我們可以從隨意選擇一個人的立場來觀察原初狀態(tài)中的選擇?!?/p>
(四)正義原則內(nèi)容的推演
羅爾斯的正義原則有兩條,分別對應(yīng)著社會結(jié)構(gòu)的兩個部分。其中第一個原則對應(yīng)的是“公民平等自由的方面”,包括政治自由、言論和集會自由;良心的自由和思想的自由;個人的自由和保障個人財產(chǎn)的權(quán)利;依法不受任意逮捕和剝奪財產(chǎn)的自由,第一個正義原則要求在這些自由面前人人平等。筆者認為現(xiàn)實世界中,至少在法律條文上已經(jīng)保障了這些權(quán)利的平等享有(盡管在實際中很難完全做到,特權(quán)無法消滅,人的“動態(tài)性”與法律條文的“靜態(tài)性”是永恒的矛盾)。第二個正義原則對應(yīng)的部分才是以往學者爭議較大的地方,那就是財富和收入的分配。在這個問題上,以往的學者,其中不乏大家見解不一,主要分為新自由主義和保守自由主義兩大陣營(由于新自由主義概念在政治學和經(jīng)濟學語境下有不同的稱謂,因此需要指出這里的兩個概念均是在政治學語境下),前者代表人物為凱恩斯,后者代表人物為哈耶克和弗里德曼等。羅爾斯拋開這些學者及其論證理由的影響,而是模擬原初狀態(tài)下各方的思考得出第二個正義原則:“雖然財富和收入的分配無法做到平等,但它必須合乎每個人的利益,同時,權(quán)力地位和領(lǐng)導(dǎo)性職務(wù)也必須是所有人都能進入的?!边@里必須提到最為直接的一種反應(yīng),即平均分配。前面提到的權(quán)利和自由平均分配是沒有問題的,權(quán)利的分配更多地代表一種資格的認可,而收入和財富的平均分配卻是要仔細斟酌的。如果沒有無知之幕的“遮蔽”,人們很難達成一致意見,因為那些資源多、社會資本豐富的人不會同意,但是在無知之幕下,任何人在走出“大幕”之后都可能是一個“皇帝”,也可能是一個“乞丐”,平均分配至少能保證一個還能接受的基點,因而能夠為理性人所同意。但是羅爾斯向無知之幕下人們(羅爾斯或許也是其中的一個“與會者”)拋出一個建議:能不能找到一種分配方法,這種分配雖然不平等但是“將有利于每一個人”,即比作為基點的平均分配下的狀況要好,“與會者”自然會認為這種不平等又有何不可呢?這里就牽扯到了兩個概念:絕對收益和相對收益,絕對收益是自我的比較,后一個時間段的自我比前一個時間段的自我狀況要好,而相對收益是與他者的對比。舉個例子,如果一個人工資增加了500,而其同事增加了1000,那么此人的絕對收益增加了,但是相對收益卻是減少了。為了避免為其他學者指出這一漏洞,羅爾斯謹慎地指出無知之幕下的人們是不含嫉妒心的。在這些限制之下,很明顯羅爾斯的提議是能得到一致認可的。這也就得出了正義論的第二個原則,即“差別原則”,財富和收入的分配符合“最小受惠者的最大利益”。
《正義論》的出版引起了巨大反響,它被認為是政治哲學復(fù)興的里程碑式經(jīng)典作品。這種反響包括支持和評判兩種聲音,這是任何一部經(jīng)典都會面臨的境遇。不同學科背景的學者紛紛撰書寫文,“聲援”或“聲討”《正義論》,其中包括諾齊克、德沃金、哈貝馬斯、哈耶克、內(nèi)格爾等著名學者,這些著作和《正義論》一道掀動了政治哲學復(fù)興的浪潮。對于《正義論》的支持自不必說,羅爾斯二十年的嚴肅準備使其作品能夠經(jīng)受得起相當考驗。對《正義論》的批判和質(zhì)疑在筆者看來可以分為兩個方面,一是在正義原則論證邏輯的內(nèi)部,二是在正義原則論證邏輯外部。正如本文的核心思想認為《正義論》的核心創(chuàng)新成就在于其論證邏輯,其正義原則所展示的結(jié)果并不具有非常大的創(chuàng)新性,但是其“思維實驗”的論證邏輯卻超越了傳統(tǒng)政治哲學的說理方法,這種邏輯所具有的非自明性、可反復(fù)性、結(jié)論唯一性特征使得其具有強大的說服力。而學者對于正義論的批評主要集中于第二個方面,即在正義原則的論證邏輯之外,主要在正義原則的結(jié)論方面對于《正義論》提出批評。而對于羅爾斯正義原則論證邏輯的批評概括而言主要有以下兩種觀點:第一,認為羅爾斯的論證是一種循環(huán)論證,原初狀態(tài)中自由的人得出了平等自由的正義原則;第二,原初狀態(tài)中的設(shè)置是有問題的。比如,內(nèi)格爾認為:“原初狀態(tài)”對待善的態(tài)度并不是中立的,而是自由主義的和個人主義的;用“基本善”取代個人的善觀念也不是公平的,因為在每個人追求自己的特殊善的過程中,“基本善”的價值是不一樣的[8]。筆者認為,現(xiàn)代國家的法律的內(nèi)容其實就是第一個正義原則的內(nèi)容,所以即使是循環(huán)論證,也無傷大雅,而第二種批評有其道理,可以理解為對于無知之幕的補充性完善,但是羅爾斯一開始就指出其原初狀態(tài)的假設(shè)前提,因此可以認為與其說這是一種批評,不如說這是對其假設(shè)的否定,而這已經(jīng)是作者一開始的“退避三舍”就已經(jīng)避免開的了。第二個方面在正義原則論證邏輯外部的批判即是對于羅爾斯結(jié)論的批判,比如諾齊克以“持有正義”[9]對抗羅爾斯的“分配正義”;德沃金以平等價值的第一性[10],對抗羅爾斯自由價值的第一性等。筆者認為這種批判是一種觀念的交鋒,是傳統(tǒng)政治哲學意義上的交鋒(其實正是行為主義認為政治哲學無意義的地方),而非對于羅爾斯論證邏輯的根本挑戰(zhàn)。因此,從上述分析可以看出,羅爾斯正義原則“思維實驗”的論證邏輯并沒有受到根本性的挑戰(zhàn)或受到的挑戰(zhàn)性較小,這種顛覆傳統(tǒng)政治哲學的論證方式和論證邏輯奠定了其在政治哲學復(fù)興史中的重要地位。
[1]艾倫·C·艾薩克.政治學:范圍與方法[M].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1987.692-697.
[2]詹姆斯·A·古爾德,文森特·V·瑟斯比.現(xiàn)代政治思潮[M].北京:商務(wù)印書館,1985.63.
[3]戴維·伊斯頓.政治體系——政治學狀況研究[M].北京:商務(wù)印書館,1993.211.
[4]萬俊人.羅爾斯的政治哲學遺產(chǎn)(上)[J].馬克思主義與現(xiàn)實,200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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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姚大志.羅爾斯的契約主義與政治哲學的證明[J].江蘇社會科學,2004,(5).
[7]康德.判斷力批判[M].北京:商務(wù)印書館,1964.144.
[8]Thomas Nagel.“Rawls on Justice”,in Reading Rawls,Edited by Norman Daniels,New York:Basic Books,1975.pp.9-10.
[9]諾齊克.無政府、國家和烏托邦[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8.
[10]德沃金.至上的美德:平等的理論與實踐[M].南京:江蘇人民出版社,2003.
Thought Experiments:Logic of Rawls’Principle on Justice——Also on A Theory of Justice and the recovery of political philosophy
QIU Yu
(School of Political Science and Public Administration,Wuhan University,Wuhan 430072,China)
Political philosophy of the mid-20th century has been strongly criticized by Behaviorism and the latter one holds the view that a genuine politics should be value-neutral political science,which directly led to the decline of political philosophy.By Rawls’A Theory of Justice as the representative,political philosophy began to revival.Rawls’logical argument of the principles of justice is beyond the logic of the classical theory of contract and utilitarian.The“thought experiment”method has the features of non-self-evident,which can be repeated and the conclusion is unique,which is beyond the traditional political philosophy.Although the voice is various,most scholars admit that the logic of the argument has a strong persuasion.
A Theory of Justice;logic of argument;thought experiment
D089
A
1009-6566(2016)04-0111-05
2016-05-11
邱雨(1989—),男,山東臨沂人,武漢大學政治與公共管理學院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政治學基礎(chǔ)理論、中國政府與政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