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冬 于婷婷 王海艷
(黑龍江省中醫(yī)藥科學院·哈爾濱 150036)
張佩青運用風藥治療慢性腎臟病經驗舉隅
王冬于婷婷*王海艷
(黑龍江省中醫(yī)藥科學院·哈爾濱150036)
張佩青教授是黑龍江省名中醫(yī)專家,博士生導師,認為慢性腎臟病病機復雜,多具有本虛標實的特點,注重運用風藥治療該病。風藥氣味辛薄、藥性升浮,具有發(fā)散祛邪、開郁暢氣、辛溫通陽、燥濕化痰、通絡開竅等多種作用。張氏于臨證中從宣肺解表,治風先行;利濕化濁,振奮陽氣;活血化瘀,推陳致新;健運脾胃,升清降濁;生津潤燥,祛風止癢;行經活絡,通陽利水等方面體現(xiàn)風藥在慢性腎臟病中的作用,具有較好的療效。
名醫(yī)經驗張佩青風藥慢性腎臟病
“風藥”之名,追溯其起源,由金·張元素提出,將柴胡、升麻、羌活、防風等歸為“風升生”一類。經其弟子李東垣整理,明確提出“風藥”之名稱,認為這類藥物氣味辛薄、藥性升浮,具有升、散、行、透、動等諸多特性,后世醫(yī)家遵其意,將具有發(fā)散祛邪、開郁暢氣、辛溫通陽、燥濕化痰、通絡開竅等多種作用的一類藥物,歸為風藥。
導師張佩青教授承襲國醫(yī)大師、著名中醫(yī)腎病專家張琪教授的經驗,且經多年臨床及實驗研究,發(fā)現(xiàn)慢性腎臟病病機復雜,多具有本虛標實之象。本虛多為脾腎虧虛;標實則為風、寒、濕、熱(毒)、痰、瘀膠結。尤善用風藥治療難治性慢性腎臟病,常常收到滿意的效果。筆者隨師侍診,略有所得,茲撰其風藥應用經驗,以饗讀者。
早在《內經》中就記載了外感諸邪侵襲人體可導致腎臟疾病,如《素問?水熱穴論》中的風水病,《素問?風論》的腎風病;風為百病之長,外感風邪常兼雜寒、熱、毒等諸般邪氣為害。大多數(shù)慢性腎臟病患者在起病過程中及治療時常因外感使疾病反復加重,如慢性腎小球腎炎的急性發(fā)作;腎病綜合征待浮腫消失,尿蛋白減少或消失,病情穩(wěn)定的情況下,常因外感而遷延,反復,出現(xiàn)大量蛋白及浮腫;慢性腎炎患者慢性咽炎,慢性扁桃體炎持續(xù)不愈常導致尿蛋白及紅細胞長期不消失。因此,外邪侵襲是慢性腎臟病發(fā)生發(fā)展的重要因素,初起表現(xiàn)多以外風為主,所以解表祛風為治療慢性腎臟病的首要原則。外邪循經而入,致使肺氣閉郁,宣降失常,肺為水之上源,肺氣不宣則水氣不行而出現(xiàn)周身浮腫,尿少等癥狀,故應宣利肺氣。
導師認為風邪犯肺,或為風寒,或為風熱,以風藥可解之。以風藥發(fā)汗,取“開鬼門”之意,通過解表發(fā)汗的方法,外可散腠理之邪氣,內可恢復肺的宣降功能,表邪得解,津液周流,水氣自散。
1.1辛溫疏風類
針對風寒侵襲,肺失宣降,水氣不行之證。若風水表證顯著者,多以麻黃和桂枝,而表證不顯者,多用荊芥與防風。麻黃辛溫氣薄,中空外達,善開腠理散寒邪,開玄府以發(fā)汗;桂枝則解肌和營,二者相合,可引營分之邪達于肌表,令汗出而解,邪去則肺宣降恢復,水氣自通。荊芥以散為功,偏于發(fā)散風寒,入于血分;防風善走上焦,以治上焦之風邪,入于氣分,二藥相合,相輔相成,并走于上,發(fā)散風寒,以輕靈宣散之品透暢肺絡,統(tǒng)領全身氣機。
1.2辛涼祛風類
針對風熱內盛,氣機失宣,津行不暢之證。此類藥物較多,除祛除風熱之邪功用外,又能解毒、利咽,導師?;睘楹啠嘀T藥于一方,每獲良效。常用的藥物有金銀花、連翹、牛蒡子,蟬蛻、僵蠶,桔梗,薄荷,竹葉,荷葉等,既可用于治療急慢性腎炎蛋白尿、血尿等癥,尤其是針對慢性腎炎兼有慢性咽炎和慢性扁桃體炎患者效果頗佳。此外,此類藥還具有解毒祛風的功用,導師常以當歸拈痛湯為基礎方,借其風藥祛風、止癢、解毒等功效,配合蟬蛻、僵蠶應用于過敏性紫癜性腎炎,表現(xiàn)為皮膚紫癜、尿血等癥狀。
濕邪是腎臟病最常見的病理因素之一,水濕為病,最易郁遏氣機致陽微氣衰,且風濕之邪常相挾為害,“風能流動鼓蕩”(《臨證指南醫(yī)案?卷五?風》)。慢性腎臟病患者蛋白尿表現(xiàn)為小便中有大量泡沫,且乍現(xiàn)乍無,容易反復,是典型的風邪鼓動之象[1]。張師認為“水濕”、“濕熱”是慢性腎臟病發(fā)生、發(fā)展和變化的主要致病因素,同時也是慢性腎臟病的主要病理產物,慢性腎臟病的諸多癥狀很多都是因濕而生,因濕邪纏綿難愈,故慢性腎臟病治療效果不佳。臨床上善用風藥治療水濕之邪,指出治療慢性腎臟病當需治濕,而治濕不離風藥。
2.1風藥以勝濕
濕為陰邪,其性凝滯,最易困阻脾陽。風藥多辛香溫燥、升陽舉陷,能振奮清陽升騰,清陽升則濁陰自降,則濕邪自除。臨床上,張師喜用升陽益胃湯為基礎方,配合荊芥、防風、蟬蛻等,一則取其升浮之義,助脾胃氣機升降;二則取其走竄之力,張師曾言:“治濕當需行氣,氣行則濕自去”;三則可振奮脾陽,健運得復則濕自除。運用此法治療多種慢性腎臟病,每獲良效。
2.2風藥助腎氣化
水濕之邪停聚于機體,腎為水液代謝之主,若腎失氣化,則水濕無以代謝,潴留于體內。風藥有助腎氣化作用,風為陽,陽者主升、主動,腎氣閉藏于內,升發(fā)沉降亦為氣機出入之根本,若腎氣不能舉氣升陽,則氣化失司,水濕代謝亦無所主。張師認為風藥能助腎氣化,以桂枝、官桂溫腎陽,仙茅,巴戟天、洋火葉、仙茅助陽化氣,配合升麻、防風、川芎、柴胡等藥物助腎氣化,一則化氣利濕,復水液代謝;二則可助陰精化生、布散。臨床上此法用以治療多種難治性蛋白尿。
慢性腎臟病延至后期,病久入絡,氣滯血瘀,致腎絡瘀阻,難以復通,常為慢性腎臟病難以逆轉的主要病理因素。且瘀血既作為致病因素,又作為病理產物,既能使腎脈不通而致腎臟缺血;又能妨礙潴留之尿毒排除,客于諸臟,主病與客邪相激,導致變證叢生,是慢性腎臟病惡化的主要因素。
導師認為風藥具有的升、散、行、竄、動等多種特性,尤其是蟲類風藥更以行走攻竄見長,具有良好的活血化瘀,通竅活絡功效。臨床上,若血瘀輕證,常以桂枝、威靈仙、細辛、葛根、白蒺藜等配合赤芍、丹參、桃仁、紅花等活血化瘀之品,不僅善于宣暢氣機,通達氣血,加強了活血效果,并且善于疏通血絡,消除瘀滯,令舊血去新血得生,以達去瘀生新之真諦。若逢血瘀重癥,則大膽應用蟲類藥,如全蝎,地龍、水蛭,土鱉蟲等。取其“蟲蟻迅速飛走之靈”,以動藥使血無凝著,氣可宣通,血可周流,往往在瀕頹之際,起沉疴如桴鼓。
風藥升散行竄,除能振奮人體氣機,間接促進血液運行外,還能直接作用于血分,疏通血絡,消瘀逐滯?,F(xiàn)代研究也證實,多數(shù)的風藥具有擴張血管,改善微循環(huán),減輕血液粘滯的作用[2]。
慢性腎臟病為本虛標實之癥,已為同道之共識。脾胃不足,幾乎貫穿慢性腎臟病整個病程。然而脾虛則水濕內生,濕邪困囿脾胃,致補益藥物難以吸收,且補益藥物多味厚滋膩,故許多慢性腎臟病患者久服藥石無靈。李東垣在《脾胃論》指出:“脾胃不足之證,須用升麻、柴胡苦平,味之薄者,陰中之陽,引脾胃中清氣行于陽道及諸經,升發(fā)陰陽之氣,以滋春生之和也”,所言味薄之品即為風藥特性?!端貑?經脈別論》中提到:“飲入于胃,游溢精氣,上輸于脾,脾氣散精,上歸于肺,通調水道,下輸膀胱,水精四布,五經并行?!笨梢娝染敺智鍧?,清走于上,濁走于下,若清濁不分則精氣無力游溢,精微不能布散,水道不行。
張師認為,慢性腎臟病日久遷延,腎之陰陽俱虛,但久病胃氣虛少,妄投補益之品多虛不受補,反為進補所累,加重病情。她十分重視調理脾胃,認為“慢性腎臟病有胃氣則生,無胃氣則死”。擅長以風藥配合調理脾胃,復其升降,如砂仁、白蔻、佩蘭、柴胡、升麻等。使患者漸進水谷,復其正氣,以后天之本補益先天。慢性腎臟病濁陰不得外泄,而濁陰全賴胃氣降而排出,脾胃為升降之樞紐,若脾胃失其健運,直接關乎于升降。風藥性薄,善飛升走竄,適量配伍可令清陽得升,清陽升則濁陰自降。故張氏在慢性腎臟病長期蛋白尿,潛血難以轉陰,或肌酐升高時,常在辨證的基礎上配伍羌活、荊芥、防風、紫蘇、草果等味薄性輕之品,健運脾胃,復其升降之職。
慢性腎臟病日久耗損真陰,致陰血虧虛,燥熱內盛,血虛則生風,風盛則癢甚,證見口舌干燥,舌苔干糙,皮膚瘙癢,脫屑,小便短赤,大便秘結等。張師辨此證喜用加味甘露飲、白虎加參湯配伍風藥治療,如升麻、柴胡、羌活、白芷等。風藥因其性薄升散,能升清陽布散津液。正如《東垣試效方·卷第三·消渴門》提到:“此藥生津液,除干燥,生肌肉”。慢性腎臟病特別是終末期腎病,因鈣磷代謝紊亂,尿毒證毒素潴留,病人表現(xiàn)為皮膚干燥瘙癢、脫屑,此為津虧血虛生風之證,張師在臨床上,在滋陰補血生津基礎上,常配伍白蒺藜,地膚子、荊芥、防風等祛風藥治療。
慢性腎臟病病勢纏綿難愈,每因失治誤治而入絡至血脈失和,經絡痹阻。風藥具辛香,走竄,通利之性,能開通經穴竅道、疏通郁結閉塞之經絡,使脈道通利暢行,李東垣稱風藥可“行經”。導師認為風藥可行經活絡,臨床上多以風藥中的藤枝類藥物,如海風藤、雷公藤、青風藤、忍冬藤、桑枝等,治療以蛋白尿為主的慢性腎臟病。
風藥因其辛溫走竄之性,臨床上不僅能利濕化濁,且能通達陽氣,張師認為臨床上多種水濕腫滿之慢性腎臟病皆可配伍風藥增強療效。如水濕彌散,飲聚于內,以五苓散、苓桂術甘湯為基礎方,取桂枝通陽化氣之功。若腫在皮下,以五皮飲,取生姜皮辛溫助陽化氣。在以上基礎方中,張師常配合厚樸、蒼術、枳實,增強行氣通陽之效。
[1]王強等.于俊生教授運用風藥治療腎病的經驗[J].中華中醫(yī)藥學刊,2009;11(27):2261-2262.
[2]孫孝洪.中醫(yī)治療學原理[M].成都:四川科技出版社,1990.86-494.
(2015-12-23收稿)
* 黑龍江中醫(yī)藥大學·哈爾濱15004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