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生子》中白貓的意象分析

張玄　王影君

【摘 要】理查德·賴特被譽為“現(xiàn)代美國黑人小說之父”，其代表作《土生子》開創(chuàng)了美國“抗議小說”的先河。不同于以往傳統(tǒng)黑人文學中逆來順受的人物形象，《土生子》塑造了一個嶄新的充滿暴力和仇恨的新黑人形象。本文通過分析文中白貓這一意象，分別揭露在種族歧視下黑人殘酷的生存環(huán)境、受壓迫的社會地位、黑人對白人尖銳的恐懼心理以及黑人身份認同的危機，展現(xiàn)了小說重要的社會和政治意義。

【關鍵詞】白貓；意象；種族歧視

中圖分類號：I106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7-0125（2016）04-0290-02

一、引言

《土生子》講述了一個充滿恐懼和仇恨的黑人青年別格·托馬斯在失手殺死一個白人雇主家的女兒并且嫁禍他人未遂之后設法逃跑，最后被繩之以法的故事。別格作為黑人的代表，是表現(xiàn)黑人憤怒的最有影響力的象征性人物，正如小說名字“土生子”一樣，別格不僅代表著充滿恐懼與仇恨的獨立個體，更代表著整個黑人群體的潛藏或表露的心理狀態(tài)。仇恨與恐懼潛伏在受壓迫的黑人群體之中，最后斥諸于暴力，賴特通過別格的憤怒警示著：如果這個社會不加以改變，黑人將奮起反抗。正如賴特在《別格是怎樣出生的》中所言：“如果我只認識一個別格·托馬斯，我是不會寫《土生子》的?！?/p>

二、養(yǎng)尊處優(yōu)的白貓與藏匿的黑鼠

文章伊始就描述了戲劇性的一幕，別格殘忍地圍堵并砸死了房間里的黑色老鼠。老鼠通常被人類認為是房子的入侵者，理應被殺死，這如同黑人在美國城市領土上被白人認為是異物一樣。老鼠所處的境遇就是黑人真實生存境況的投射，它也代表著別格乃至黑人在社會大環(huán)境下殘暴的心理狀態(tài)與最終命運。老鼠只能被迫躲在洞里，靠著吃公寓里的垃圾生存，一出洞就要冒著生命危險，正如黑人被困在狹小的公寓中吃著白人社會吃剩下來的垃圾生存一樣，毫無出路，而最終結局都是走向死亡。

別格的母親警告他，如果不殺死這只邪惡的老鼠，那么老鼠就會在他們的睡夢中咬破他們的動脈。老鼠和別格一家，不是你死，便是我亡。這種關系從一開始就反映了賴特所了解的當時社會的現(xiàn)狀：別格與白人不能共存。別格對老鼠的恐懼，也就是他內心對被捉和被殺害的恐懼，控制著他的意識，而老鼠的逃竄與反抗又進一步激發(fā)了他保護自己的本能，換而言之，別格對老鼠的殘忍殺害就是他對死亡威脅的抗拒。

在整篇小說中，別格時常在兇手和被害者這兩個角色間相互轉換。在與老鼠的對峙中，他殺死了老鼠；在面對雇主達爾頓家的女兒瑪麗時，他像在睡夢中試圖咬死別格一家的老鼠一樣，悶死了還在睡夢中的瑪麗；在逃亡的途中，他殺死認為可能會向白人出賣自己的女友蓓西；最后又像老鼠一樣被白人層層圍住。在別格被圍追堵截的時候，老鼠作為別格的象征更加突出。別格用盡心機也逃不出白人的手掌，就像那只老鼠怎么也逃脫不了他的手心一樣；別格的頭在地上拖著像有個錐子在腦袋上擊打一樣，就如別格用鐵鍋毆打老鼠頭部一般，而他被捉住時被罵的那聲“婊子養(yǎng)的”與他罵老鼠時的情景如出一轍。

榮格認為，只有在健康的環(huán)境和教育下，人格才能得到健康發(fā)展，否則，不健康的環(huán)境和教育影響必定造成畸形的人格（榮格，292）。別格在種族歧視和種族隔離的環(huán)境下成長，種族主義在他身上留下了無法愈合的創(chuàng)傷，別格對外部世界充滿了恐懼，而他又以暴力的方式來掩飾和轉移自己的恐懼。別格就像黑老鼠一樣，為了生存，在白人目光的圍追堵截下抑制住恐懼，呲著牙戰(zhàn)斗，以暴力來獲取生存所需的安全感。如果說這些恐懼都是別格在日常生活中累積的一部分，那么當他送白人小姐瑪麗上樓被道格夫人撞到時，他的恐懼就完全爆發(fā)了，而延續(xù)著這一恐懼、暴力反抗的生存模式，從殺人到被處死是別格不可避免的宿命。

三、白貓的象征意義

別格通過老鼠這一意象揭露了黑人所遭受的殘酷境遇，同時又通過白貓進一步挖掘了黑人對白人的恐懼心理以及對自身黑人身份的思考。在西方的傳統(tǒng)文化中，黑貓是邪惡女巫的象征，代表著神秘與不幸，而白貓則是純潔與真相的象征，這是對于以白人為主導的社會而言的。在黑人眼中，黑貓就如同白人眼中的白貓一樣是純潔的，而白貓就如同白人眼中的黑貓一樣，是神秘與邪惡的存在。這或許就解釋了為什么一開始別格在接受道爾頓夫人幫助時第一次遇見白貓就充滿了仇恨。

道爾頓家的白貓，儼然就是道爾頓夫人的化身。道爾頓夫人出現(xiàn)的時候，身邊總是跟著這只白貓。白貓作為見證者，目睹了別格殺害瑪麗的全過程，但是貓不會說話，不能也不會告訴人們別格是出于對白人的害怕，失手將瑪麗悶死，就像是道爾頓夫人一樣，她可以觸碰、可以說話，但是卻看不見。

《土生子》里，道爾頓夫人的白貓，區(qū)別于美國傳統(tǒng)的文化作為真相的化身這一形象，轉而變成對真相的漠視者。在人們尋找瑪麗時，白貓只是試圖揭發(fā)了別格的罪行，它從樓上竄下來跳到別格的肩上，直挺挺地坐在那兒，仿佛告訴人們：別格就是殺害瑪麗的兇手。作為動物，它不會了解別格殺死瑪麗是出于對道爾頓夫人所代表的白人世界的害怕。而道爾頓夫人憑借著白人與生俱來的優(yōu)越感盲目地認為自己了解黑人，確信黑人不會反抗。但她并不真正了解過黑人內心，看不到黑人內心的真實需求，她對黑人的善舉只不過是為了減輕自己剝削黑人造成的良心上的不安與痛苦，為了緩和黑人對白人的仇恨和不滿情緒，在黑人面前塑造出一個有素質的、區(qū)別于黑人的、高高在上的白人形象。標榜著對黑人慈善的白人，對于種族歧視卻視而不見，揭示了美國社會體制的內在矛盾。

貓有好動的天性，它不受時間地點的約束，任意地出入任何一個地方都不唐突。在《土生子》中，白貓是來去自如的，它時刻悄無聲息地監(jiān)視著別格的一舉一動，這就給別格帶來了強大的恐懼感和壓迫感，讓別格在道爾頓家失去了自由，使他無法融入到工作和道爾頓的家庭中。從一開始，也就注定了別格不能與白人正常相處，無法融入白人群體。出于對白人的恐懼，黑人面對不公時只能內化而形成敏感的自我防御，以至于在別格看來少數(shù)白人的友好也是不懷好意的。恐懼使人都成了盲人，看不見他人真實的樣子，最后只能從反抗與暴力中得到力量和自由。

別格無法與白人群體相處，更談不上在主流文化的身份認同，那只白貓，它的兩只烏黑的大眼睛正盯著他看，光是看見那只白貓就使他心里不安，仿佛它能隨時撕毀自己黑色的面具，它是種族主義的幫兇。顯然，賴特借用“白貓”的意象來暗示在美國白人主流文化的強勢下，黑人無法尋求到自己的身份認同，面臨著嚴酷的生存危機。在這種環(huán)境的迫使下，為了尋求社會的目光，別人只能通過暴力和兇殺作為反抗種族壓迫的手段，一步步尋回自身獨立的人格。

別格作為老鼠，是懼怕貓的。貓與老鼠是死對頭，別格所代表的黑人群體與道爾頓夫人所代表的白人群體之間是互相不了解、充滿敵意的。別格的一生都生活在對恐怖的白貓的躲避中，但他還是逃不出貓吃老鼠的宿命。

四、結束語

本文通過對老鼠和貓的意象分析，將黑人所處的生存危機和與白人尖銳的矛盾披露出來。從描寫被壓迫黑人的痛苦生活，進而理解被壓迫的黑人群體的痛苦與斗爭，證明了黑人的命運并不是他個人行為意志的結果，而是被充滿了種族歧視和種族優(yōu)越感的社會大環(huán)境所迫。正像歐文·豪爾所說：“土生子是對白人的迎頭一擊，它迫使每個白人認識到自己就是壓迫者，它也是對黑人的迎頭一擊，它使每位黑人認識到順從的代價?！保ㄖ靹?，173）這也讓讀者思考黑人在種族歧視下的心理和身份認同危機。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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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朱剛.新編美國文學史[M].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2002.

作者簡介：

張 玄（1993-），女，安徽宿州人，上海理工大學外語學院研究生，碩士，主要從事英美文學研究；

王影君，女，上海理工大學教授，碩士生導師，主要從事英美文學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