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娟
【摘要】:中日兩國是一衣帶水的國家,在文學上也有許多相似的地方。在明治維新之前,中國文學處于一種高勢地位,而日本處于弱勢,因此,日本文學的發(fā)展在很大程度上都是借鑒、吸收中國文學的特點,加以改造,從而促進文學的“日本化”。《源氏物語》、《太平記》就是從中國古典文學中汲取養(yǎng)分,并且以本民族固有的世界觀、傳統(tǒng)的文學思想為根基,在彼此并存與融合的過程中促其變形變質(zhì)。
【關(guān)鍵詞】:明治之前;中國文學;日本文學;影響
日本文學如果以《古事記》《萬葉集》等書面文學為代表,其出現(xiàn)是在公元八世紀左右。在此期間,中國文學正處于唐代極其繁榮昌盛的時代。因此,中國文學上獲得的成果與經(jīng)驗,是日本古代文學實行自身發(fā)展的主要材料。在日本文學發(fā)展史上,每一種新的文學樣式的產(chǎn)生,以及在每一個發(fā)展階段上的各種文學樣式的相互聯(lián)系中,幾乎都與中國文學密切相關(guān)。本文主要以源氏物語》和《太平記》為例,探討明治之前中國文學對日本文學的影響。
一、《源氏物語》與中國文學的聯(lián)系
《源氏物語》,是11世紀初問世的一部日本古典文學名著。紫式部以平安時期的社會政治生活為背景,寫出了一部反映當時的社會歷史及平安朝貴族的榮華與衰落的歷史畫卷?!对词衔镎Z》中表現(xiàn)出的中國文化內(nèi)容十分豐富,深受中國文學的影響,從宏觀來說,不僅活用了白居易的《長恨歌》,借用《禮記》、《戰(zhàn)國策》、《史記》、《漢書》等中國古籍中的史實和典故,并把它們結(jié)合在故事情節(jié)之中,而且首先接受了中國的儒佛文學思想的滲透,并以日本本上的文化思想作為根基加以吸收、消化與融合,從而創(chuàng)造了日本民族文學的輝煌。
《源氏物語》廣泛活用了《禮記》、《戰(zhàn)國策》、《史記》、《漢書》、《文選》6等古典中的史實和典故,引用了它們的原文。將《白氏文集》、《詩經(jīng)》、《游仙窟》等二十余種中國古典文學的精神融貫其中。據(jù)統(tǒng)計,《源氏物語》引用了中國典籍的史實,典故、成語共185處,涉及典籍20余種。[1]如在第34回(下)《新葉續(xù)》中,作者在描寫射箭比賽時,就以“百步穿柳葉”來形容射箭能手。此典出自于《史記,周本紀》。
根據(jù)日本學者丸山清子的統(tǒng)計,小說中涉及白居易詩47篇,引用次數(shù)106次,并在文學觀念、作品結(jié)構(gòu)等方面接受《白氏文集》的影響。[ 2]紫氏部在創(chuàng)作中善于借用《長恨歌》的藝術(shù)形象、典故來描寫人物的愛情悲劇,有時直接引用詩句來表現(xiàn)人物的心情。在《源氏物語》中,無論寫到桐壺帝喪失更衣,還是源氏喪失最寵愛的紫姬,他們感傷得不堪孤眠時,紫式部都直接將《長恨歌》描寫唐明皇喪失楊貴妃時的感傷情感,移入自己塑造的人物的心靈世界。最明顯的一例是,《長恨歌》中用“夕殿螢飛思悄然,孤燈挑盡未成眠。遲遲鐘鼓初長夜,耿耿星河欲曙夭”這樣一句,來形容唐明皇思念楊貴妃,從黃昏到黎明,殘燈空殿,憂思無訴,挑燈聽鼓,倍感夜長,實難成眠。作者用這短短的一句,便將主人公內(nèi)心深處蕩漾的感傷情調(diào),細致入微地寫了出來。
從《源氏物語》與中國文學的比較,不難看出中日文學交流淵源流長的、不可分割的血脈聯(lián)系,又可以看到日本文學從日本土著思想汲取自己的營養(yǎng),創(chuàng)造了日本民族文學的輝煌。
二、中國文學對日本軍記文學的影響——以《太平記》為中心
《太平記》的創(chuàng)作手法接受了《史記》的諸多影響?!妒酚洝返娜宋飩饔浖捌潴w裁一般被稱為“紀傳體”。紀傳體同中國小說的發(fā)展有著密切關(guān)聯(lián),對于其特質(zhì)的形成產(chǎn)生了巨大的影響。《史記》以后,“傳”或“記”基本成為小說的標識,從魏晉南北朝時代到清朝末期的批判小說以《××傳》或《××記》為書名的小說不勝枚舉。受其影響以《× × 伝》或《× × 記》為名的日本古典小說也為數(shù)眾多。
《史記》對《太平記》的影響表現(xiàn)在兩個方面。第一,敘事方式的繼承;在敘述某一歷史事件之后,毫無例外地對其人物之善惡、事件之性質(zhì)加以評判。軍記文學本身就是具有深刻批判性的文體,這一點不僅僅在如『太平記』的序章部分及第三十五卷『北野通夜物語』等部分極為鮮明地體現(xiàn)出來,而且在各章節(jié)的敘述結(jié)束后對所敘述內(nèi)容的相關(guān)評判中都可以感受到。這種評判即有作者以第三者身份親自登場參與的,也有借作品人物之口或引證民間傳說等多種形式進行的。其實這種敘事方式在中國古典小說中可以說是司空見慣的,而其發(fā)軔則是司馬遷的《史記》。在《史記》的人物傳記的結(jié)束部分大多都會以“太史公曰”的形式對所敘述的歷史人物或事件進行評述。關(guān)于歷史評判,《左傳》以“君子曰”的形式開其先河,但將其評判部分全部移至篇末并以篇章為單位來展開的還是從司馬遷開始。這種敘事方式為之后的中國古典小說所繼承,眾多的小說都會以評述作為其章節(jié)的結(jié)局,其中特別是唐代的紀傳體小說模仿《史記》,在敘述事件的結(jié)束部分幾乎毫無例外地要逐一加以點評。關(guān)于中國古典小說的這一特征,劉開榮先生在《唐代小說研究》一書中指出這種敘事方式“在世界小說界都是罕見的”。但是這種“在世界小說界都是罕見的”敘事方式卻在『太平記』中全面地加以繼承。在敘述某一歷史事件之后,毫無例外地對其人物之善惡、事件之性質(zhì)加以評判。如在『太平記』開宗第一卷部分描寫北條高時的暴虐及其政治的昏亂之后以:衛(wèi)の懿公が鶴を乗せし楽しみ早盡き、秦の李斯が犬を牽きし恨み今に來たりなんとす。見る人眉をひそめ、聴く人唇をひるがえす。對其進行批判,同時以此形成鮮明對照的是將后醍醐天皇作為圣君明主的典型:誠に天に受ける聖主、地に奉ぜる明君なりと、その徳を稱じ、その化に誇らぬ者はなかりけり。來加以頌揚,緊接其后在介紹后醍醐天皇的種種善政之后又矛頭一轉(zhuǎn):誠に理政安民の政、もし機巧についてこれを見れば、命世亜聖の才とも稱じつべし。ただ恨むらくは、斉桓覇を行ひ、楚人弓を遺れしに、叡慮少しき似たる事を。これすなはち草創(chuàng)は一天をあはすといへども、守文は三載を超えざるゆゑんなり。開始對其執(zhí)政方略加以質(zhì)疑,直面政局,憂患天下。這種批判在其之后的各卷中也隨處可見。
第二,有關(guān)人物的描寫有特定的模式。同中國的古典小說一樣,在日本軍記文學有關(guān)人物的描寫中也可發(fā)現(xiàn)其所具有的特定的模式。譬大凡重要人物的登場,首先要簡單地通報其姓名、故里、家族及性格等。這種人物描寫方式溯其源頭也在于《史記》。在《史記》中人物傳記的開頭部分大致是從人物的介紹開始。如在《高祖本紀》中有關(guān)漢高祖的描寫首先從:高祖、沛豊邑中陽里人、姓劉氏、字季。父曰太公、母曰劉溫……仁而愛人、喜施、意豁如也。這樣的描寫開始。這種方法不僅為之后的中國古典小說所繼承,在日本的軍記小說中主要人物初次登場時一般也要按照姓名、故里、家族及性格等程序來對其加以介紹。在《太平記》中北條高時、后醍醐天皇、楠木正成等作品的主要人物登場時無一例外都是如此。
從上述的代表作品中可以看出, 明治維新之前,由于中國文學處于高勢,日本文學模仿、吸收、融合中國文學的創(chuàng)作特點、技巧以及創(chuàng)作思想,并且以本民族固有的世界觀、傳統(tǒng)的文學思想為根基,在彼此并存與融合的過程中促其變形變質(zhì),即促其“日本化”。
注釋:
[1]王玲.《源氏物語》與中國文學及文化的親緣關(guān)系.四川外國語學院學報.2008年9月第五期.
[2]葉渭渠,唐月梅. 中國文學與《源氏物語》.日語學習與研究.
參考文獻:
[1]李光澤,《日本文學史》[M],大連理工出版社,2008
[2]高漢文,《中日古代文學比較研究》[M],山東教育出版社
[3]嚴紹,《中日古代文學關(guān)系史稿》[M],中華書局湖南文藝出版社
[4]邱鳴,論《史記對日本軍記文學的影響》[J],日語學習與研究,2009年第四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