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戾軍
緬想知堂
韓戾軍
別有一番滋味
谷林寫知堂:“‘文化大革命’,他在劫難逃,帶著他的藝術(shù)品位、文化特色,消逝了。”看似平淡,讀來沉痛。
周作人先生的“佳人作賊”,不僅使他晚境困厄,更讓許多愛戴他的人失望,那是中國現(xiàn)代文壇永久的痛。誰讓他的散文寫得那么好,平淡、素樸、閑適、清俊,如一盞清茶,微苦而內(nèi)含濃香,微澀而生發(fā)滋潤,似淡而實美。又是誰讓他鬼使神差地附逆侵略者,使“佛頭著糞”,留下無法洗脫的污漬。
他終生以毛筆寫稿、謄稿,這無疑是他的藝術(shù)品位和文化特色。他謄好的稿子,明凈得一塵不染,堪稱潔雅,是“明月襟懷”,是“姑射仙姿”,是一種晶瑩發(fā)亮的意象。
二十年前,我在周昔非先生家得見《兒童雜事詩箋釋》一書,知堂先生的手澤燦然入目的一剎那,真是驚心動魄。目不轉(zhuǎn)睛地持賞近兩個小時,不忍釋手。差點兒失態(tài),奪人所愛,終于難以啟齒。因為周先生也僅存此一本,書店里又脫銷。從周先生家離開,我有些神情恍惚,一時竟悵若所失了好久。其后,此書再版,兩次于書店邂逅,每次都攜十?dāng)?shù)本回家,分贈好友,同受清福。很長一段時間,枕邊案頭都是此書為伴,至今想來,猶且溫暖。后來嫌印本懸隔,四下里搜尋真跡,先是得到一個《苦茶隨筆》的簽名本,是題贈川島(北大教授章廷謙)夫婦的,僅“月夜書屋二君共讀,苦茶庵獻(xiàn)上,廿四年十一月”十幾字,加蓋一枚“苦茶庵”朱文印章,卻令我喜出望外,朝夕摩挲了許多日子。再后來終于討得一札,雖沒有《兒童雜事詩箋釋》那么完美,但也風(fēng)姿翩翩,清麗喜人。尤其是那信封,別致古雅,姍姍可愛。此老的趣味和高致,躍然紙上。
我生也晚,只有艷羨前人苦雨齋上拜望先生的份兒了,但這種渴念與思慕,別有一番滋味,同樣美好、雋永……
(韓戾軍:吉林省美術(shù)館副館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