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宇輝［河南大學國際教育學院，河南　開封　475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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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教神秘主義在《狄康卡近鄉(xiāng)夜話》中的體現(xiàn)

⊙李宇輝［河南大學國際教育學院，河南開封475001］

摘要：文學在其發(fā)展過程中與宗教結下了不解之緣。果戈理是俄羅斯最神秘的作家，他從小就篤信基督教，宗教信仰在果戈理的家中占有重要地位，宗教神秘主義思想和情緒在他的身上深深扎根，宗教神秘主義思想也必然表現(xiàn)在他的作品中。本文作者從另一個世界、與魔鬼的斗爭、浪漫而神秘的愛情、善有善報，惡有惡報（懲惡揚善）、上帝的審判等方面解剖析了宗教神秘主義在《狄康卡近鄉(xiāng)夜話》中的體現(xiàn)。

關鍵詞：果戈理《狄康卡近鄉(xiāng)夜話》宗教神秘主義

文學與宗教在人類文明的發(fā)展史上有著密切的聯(lián)系。俄國文學在其發(fā)展過程中與宗教結下了不解之緣。尼·別爾嘉耶夫這樣說過：“19世紀偉大的俄羅斯作家進行創(chuàng)作不是由于令人喜悅的創(chuàng)造力的過剩，而是由于渴望拯救人民、人類和全世界，由于對不公正與人的奴隸地位的憂傷與痛苦……俄羅斯文學將帶有比世界全部文學更多的道德特點和潛在的宗教特點?！薄肮昀聿粌H屬于文學史，而且屬于俄羅斯宗教史和宗教——社會探索史?！笨梢哉f果戈理是最神秘的俄羅斯作家之一。

宗教信仰在果戈理的家里占有重要地位，果戈理從小就是一個虔誠的基督徒。在他所就讀的涅仁中學，宗教教育是每一個學生的必修課。維諾格拉多夫在論述宗教信仰對果戈理文學創(chuàng)作的影響時指出：“果戈理得自家庭和學校的宗教教育總是為他的文藝創(chuàng)作提供精神食糧，并且在很大程度上決定了其后來的發(fā)展?！笨梢哉f，宗教已經(jīng)滲入到作家的血液中了。著名詩人紀伯倫曾說過：“誰能把他的信仰與行動分開，把他的信奉與職業(yè)分開？”因此，果戈理的基督教世界觀和宗教情結必然會在他的作品中有所反映，宗教神秘主義思想貫穿在果戈理一生的創(chuàng)作和對生命意義的探索之中。《狄康卡近鄉(xiāng)夜話》（以下簡稱《夜話》）是果戈理得到文壇認可的第一部作品，其中的小說素材大多來源于民間傳說，輕松、浪漫的故事中充滿了神秘色彩，也貫穿著作家的宗教意識。

一、另一個世界所謂另一個世界，是與現(xiàn)實的世界相對而言的。在《夜話》中，果戈理在幾乎每一部小說中都不同程度地描繪了一個異乎尋常的另一個世界。在這些小說中，讀者或者會找到某種冥冥之中不可抗拒的、具有魔力的、能夠控制人類的神奇力量。如《索羅慶采市集》中的紅褂子；《圣約翰節(jié)前夜》中的鳳尾草；或者有妖精、巫婆、魔鬼以及一個類似魔鬼的人物：《索羅慶采市集》中有一個長著魔鬼面容的茨岡人，《圣約翰節(jié)前夜》中的巴沙甫留克是個“變成人形的魔鬼”，《五月的夜》中有女落水鬼，《失落的國書》和《圣誕節(jié)前夜》中有妖精、魔鬼等等。

在《夜話》中，人們的生活在現(xiàn)實世界與另一個世界之間穿梭。在《索羅慶采市集》中，紅褂子本來只是一個傳言，但是每一個做過壞事或不守信用的人都見過紅褂子的碎片；《圣約翰節(jié)前夜》中村子里發(fā)生著種種怪事，彼特羅在巴沙甫留克的幫助下到了一個“地獄”，他的金幣在他失蹤后都變成了破磚碎瓦；《五月的夜》中列夫柯是在夢中幫助了女落水鬼，但是當他醒來，手里真的有一張紙條，他拿著這張紙條達成了自己的愿望；在《失落的國書》中，爺爺是在路上弄丟了國書，第二天夜里他同妖精們斗智斗勇拿回了國書，天亮時他卻發(fā)現(xiàn)自己睡在自家的屋頂上；在《圣誕節(jié)前夜》中有伐庫拉騎著魔鬼去皇宮；《魔地》中爺爺在瓜田邊遇見了老朋友，正玩得高興時，一回頭卻一個人影也看不見了。他在夜晚找到的金子，天亮后卻變成了垃圾。在《夜話》中，人、巫婆、巫師、妖精、魔鬼等一起生活。人們的生活、神秘的傳說、奇怪的夢境交織在一起，真真假假，虛虛實實，讓人無法分辨哪里是現(xiàn)實的世界，哪里是另一個世界。狄康卡人們的日常生活就這樣被果戈理賦予了神秘的色彩。

二、與魔鬼的斗爭關于人與魔鬼、魔鬼與上帝、上帝與人的思考一直是果戈理創(chuàng)作中揮之不去的主題。梅烈日科夫斯基甚至把果戈理的全部創(chuàng)作看成是果戈理與魔鬼的斗爭史。在《果戈理與魔鬼》一書中，他寫到：“在果戈理的宗教認識中，魔鬼既是神秘主義的本質(zhì)，又是現(xiàn)實的活人，其中積聚了對上帝的否定，永恒的邪惡。作為一個藝術家，果戈理借助笑來研究這個神秘主義實質(zhì)的特性；作為一個人，他以笑為武器來同這個現(xiàn)實的活人進行斗爭：果戈理的笑實際上是人同魔鬼的斗爭?！?/p>

果戈理作品中的妖精、魔鬼和巫婆并沒有帶著假面具降臨人世，它們露出了本來的面目?！皩δЧ砭椭焙羝錇槟Ч?，決不仿效拜倫給它穿上華麗衣著。”在小說集中，魔鬼和妖精并不是虛無縹緲的幻象，果戈理對他們進行了細致的描繪?！端髁_慶采市集》中的小鬼穿著紅袍，頭上長角，整天帶著帽子手套。巴沙甫留克長著兩條毛茸茸的粗眉毛，目光陰森，常常尋歡作樂，揮金如土；女落水鬼有一雙玉臂，和顏悅色的小臉，明亮的眸子，亞麻色的頭發(fā)，很是動人；《失落的國書》中的妖魔鬼怪一個比一個丑：妖精們打扮得花枝招展，魔鬼們長著狗臉和德國式的細腿?！妒フQ節(jié)前夜》中的魔鬼“是個十足地道的德國人，一張狹長的瘦臉……像個豬臉似的，頂上拱起一個圓圓的鼻尖；腿細而長……屁股上翹起一條又尖又長的尾巴”，長著山羊胡子，頭上長角?！犊膳碌膹统稹分形讕煹拈L鼻子歪到一邊，眼睛是綠色的，嘴唇發(fā)青，嘴里吐出獠牙，下巴是尖的，腦袋后面腫起駝峰。

巴甫利諾夫指出：“果戈理在小說集中的幾乎所有小說里所運用的主要的情節(jié)構成主題是世界文學中最古老的‘永恒’神話情節(jié)——是有關人與魔鬼之間的契約的情節(jié)，確切地說，是關于人擺脫魔鬼的引誘的奇跡。”

在《索羅慶采市集》中，這一神話情節(jié)表現(xiàn)為：為了心愛的姑娘，格利茨柯求助于茨岡人，和他達成了協(xié)議，只要茨岡人幫他如愿以償，他就把牛以非常便宜的價格賣給他。很快，集市上就出現(xiàn)一個關于紅褂子的傳言，這也是一個人與魔鬼訂立契約的故事：一個欠了酒錢的魔鬼把自己的紅褂子押給一個猶太人。《圣約翰節(jié)前夜》中巴沙甫留克對彼特羅說：“只要你答應我一件事，你就可以得到一大堆這樣的東西?！薄妒フQ節(jié)前夜》的魔鬼對鐵匠說：“不訂合同，那就什么事也辦不成?！薄段逶碌囊埂分械呐渌韺α蟹蚩抡f：“把我的后媽找來！我毫不吝嗇地把什么東西都給你，我要酬謝你?！薄妒涞膰鴷分醒珎円鬆敔斉闼齻兿韧嫒丶埮?，才能把國書還給他，等等。

這些妖魔鬼怪是邪惡勢力的化身，是令人恐懼、令人害怕的。有時它們可以操縱人類，迫使他們做出一些不可控制的事情?！妒ゼs翰節(jié)前夜》中的巴沙甫留克，他的眼睛具有一種說不清的魔力，在他和老妖婆的誘惑下彼特羅殺死了只有六歲的孩子，《圣誕節(jié)前夜》中的小鬼在最后的時刻還想要報復鐵匠，就連《五月的夜》中可憐的女落水鬼也以拖別人下水來威脅，《可怕的復仇》中的巫師親手殺死了自己的親人以及拒絕為他祈禱的苦修士。

但是，這些魔鬼的力量雖然強大，卻是可以戰(zhàn)勝的。在《夜話》中，這種令人恐懼的力量往往呈現(xiàn)在丑陋可笑的形式中，這些魔鬼大多數(shù)并不意味著可怕或是恐怖，而是更多地讓人感覺到他們的愚蠢及可笑。盡管魔鬼一心想要作惡，但更多的時候卻幫助善良的人們實現(xiàn)了自己的愿望。因為魔鬼最終還是要遵照上帝的旨意行事，這些魔鬼也受到了應有的制裁。

1847年4月27日果戈理在寫給舍維廖夫的信中說：“將魔鬼展現(xiàn)為傻瓜。很久以來，我孜孜以求的就是希望人們讀了我的作品以后，對魔鬼縱情嘲笑?！蹦Ч砜偸窍氡M各種辦法誘惑人墮落：“它的花招誰都清楚：看到無法誘使人去干某種壞事，它就逃之夭夭，然后從另一方面、以另一種面目靠近，試試能否讓人垂頭喪氣……總之，恐嚇、欺騙、使人沮喪——這就是它干的事。它很清楚，上帝不喜歡沮喪的、害怕的人，一句話，梅列日科夫斯基說：“果戈理第一個懂得了：魔鬼最渺小，只是因為我們自身渺小，它才顯得偉大；魔鬼最虛弱，只是因為我們自身虛弱，它才顯得強大?！?/p>

三、浪漫而神秘的愛情果戈理最初是以浪漫主義作家的身份登上文壇的。愛情主題是浪漫主義作品中必不可少的，愛情主題通常被看作是宗教神秘主義主題和思想傾向的綜合。

在《夜話》中，果戈理筆下的愛情故事和家庭生活深受民間傳說、神奇故事的影響，充滿了神秘色彩。愛情應該是甜蜜的，家庭應該是幸福的。但在《夜話》中，大多數(shù)家庭是殘缺的或是不完美的。

《索羅慶采市集》中的家庭成員是父親、女兒和繼母；《圣約翰節(jié)前夜》的家中只有父親和女兒，柯爾日本來有一個兒子，但被殺死了；《五月的夜》中，列夫柯一家是由父親、兒子和姨媽組成；《圣誕節(jié)前夜》中，伐庫拉和母親一起生活，他的母親是個妖精；《可怕的復仇》中卡吉林娜的父親是個巫師和異教徒，二十一年不知所蹤，等等。

在這種不同尋常的家庭中，父親、母親（或者說是繼母）對待自己的子女是嚴厲的，甚至是嚴酷的，帕拉斯卡的繼母不同意她的婚事，碧多爾卡說：“親生的爸爸是我的仇人?！迸渌碛捎诶^母的折磨投河自盡，甘娜的媽媽對她嚴加監(jiān)視；伐庫拉的母親對兒子的婚事百般阻撓，列夫柯的父親則看上了他的心上人，卡吉林娜的父親親手殺死了她的丈夫，希幫卡的姨媽為他安排好了一切，一切都必須按照她的意愿辦事……

這些父母似乎不是真正的雙親，于是孩子們就希望獲得愛情，希望從愛人那里獲得安慰。對于熱戀中的情人來說，愛人就是自己的父母：伐庫拉告訴奧克桑娜：“你就是我的爹，我的媽！”卡吉林娜對丹尼洛說：“他不是我的父親，老天爺在上，我不認識他，不認識這個父親……你就是我的父親！”

在這樣的愛情中，男人們積極主動地、不顧一切地追求著愛情，愛情就是他們的一切，是他們生命中的唯一。在《索羅慶采市集》中，格利茨柯毫不猶豫地答應了茨岡人的條件；在《圣約翰節(jié)前夜》中，彼特羅為了心愛的姑娘“什么事情都肯干”！列夫柯為了心上人，敢于和自己的父親作對；對于鐵匠伐庫拉來說，奧克桑娜是他最珍貴的一切，連皇宮也敢闖。而女人們則是在等待，總是處于被動地位，直接或間接地受可惡的繼母管制，比如帕拉斯卡、甘娜；或者是嚴厲的、冷酷的、不近人情的父親不給她們戀愛的自由，比如碧多爾卡?？傊?，是家長的權利讓她們像俘虜一樣，不能自主地決定自己的事情，好像是在地獄中受苦受難。家長們總是給年輕人設置各種各樣的障礙，甚至親自參與到他們的中間。正是由于父母與子女間的這種不正常的關系，使得年輕人為了愛情總要和自己的雙親進行一番斗爭。這種父子間斗爭的背后隱藏的或是貪財和利益的誘惑：彼特羅用兩袋金子博得了柯爾日的歡心；或是競爭：列夫柯的父親和他看上了同一個姑娘；或是某種敵對關系：卡吉林娜的父親和丈夫就是敵人。為了得到愛人的心，男人們總是想盡辦法，總是要借助某種神秘的力量進入到另一個世界去漫游，他們在另一個世界經(jīng)歷著某種奇特的遭遇，做出一些意想不到的行為。從那個世界回到現(xiàn)實的世界后，原本看起來不合理的事情都變得順理成章了，問題都可以解決了，愛情也有了結果。

例如，彼特羅在巴沙甫留克的幫助下到了一個從未去過的地方：這里有珍奇的鮮花，有一朵奇異的鳳尾草，有一個令人恐怖的老巫婆，還有成群的魔鬼……簡直就是一個地獄。當彼特羅在魔鬼和巫婆的驅(qū)使下喪失了理智，做出了殘忍的事情，得到了想要的東西，成就了他和碧多爾卡的婚姻。伐庫拉在睡夢中幫助了女落水鬼，從她那里得到一張紙條，等他醒來，紙條卻真的在他手上，拿著紙條伐庫拉達成了自己的心愿。

果戈理早期作品中的愛情故事，符合弗·普羅普的民間故事結構。在這種民間故事結構中，總有一個人要去尋找什么，在尋找的過程中總會經(jīng)歷一些艱難險阻，也總會有一種神秘的力量在左右他——或者是阻礙他，或者是幫助他，在經(jīng)歷了一番考驗之后，就像是完成了“成人儀式”，在最后他們一定會達到自己的目的——尋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四、善有善報，惡有惡報（懲惡揚善）善惡觀是果戈理宗教道德的重要內(nèi)容。在《夜話》中，在塑造人物時就可以看出作家懲惡揚善的思想。對于正面人物，作家極盡贊美之詞，這些人或外貌出眾，如格利茨柯，或是能歌善舞；如列夫柯，或是手藝精湛，如伐庫拉或是英勇無畏，如丹尼洛。而對于反面人物的描寫，讀者也是一目了然，他們的外貌是丑陋的、言行是可怕的。例如：《索羅慶采市集》中的赫芙拉，又胖又老，她的臉上“透露出一種陰沉殘暴的神色”，罵起人來毫不留情，毒罵像雨點一樣，經(jīng)常把怒氣發(fā)泄在無辜的繼女和丈夫身上，格利茨柯對她的評價：她是一個魔鬼，是百年不死的老巫婆；柯爾日見錢眼開；列夫柯的父親是個獨眼龍，伐庫拉的母親是個妖精，到處勾引哥薩克們……

作家通過主人公的遭遇，也揭示著“善有善報，惡有惡報”的思想，宣揚著簡單樸素的真理。那些做了善事，或者沒有傷害到其他人的年輕人，在付出了努力之后最終達成了心愿。格利茨柯、列夫柯和伐庫拉最后都過上了幸福的生活。而做過壞事的人就會受到懲罰，得到應有的報應：失信的猶太人被一群豬臉妖怪痛打一頓，做過壞事的人都見過紅褂子的碎片；柯爾日嫌貧愛富，導致兒子被殺；彼特羅殺死妻弟換來了美滿的婚姻，卻終日生活在痛苦中，最后不知所蹤；女落水鬼兇狠惡毒的后媽被捉住了，道貌岸然的獨眼龍村長被年輕人捉弄；可怕的巫師受到了最后的審判，而邪惡勢力的代表——魔鬼，在《夜話》中大多數(shù)是愚蠢可笑的，因此終究逃不過上帝的懲罰。

在果戈理的作品中，讀者可以看到，無論他所喜愛的主人公經(jīng)歷了多少痛苦、磨難和考驗，作品中的笑依然是歡樂的。因為他們（或者說作家）堅信善良最終會戰(zhàn)勝邪惡，光明終將驅(qū)走黑暗，愉快會戰(zhàn)勝痛苦，歡樂會壓倒沮喪。只要人的心中沒有邪惡，總會得到所追求的幸福。

五、上帝的審判果戈理是篤信基督教的，在《夜話》中讀者可以感受到作家信仰的力量：虔誠的基督徒每天都要祈禱，犯錯后要懺悔；基督徒只要劃個十字，魔鬼妖精就乖乖聽話；樸素的圣像就可以讓邪惡的巫師現(xiàn)出丑陋的原形。

在歐洲的文化傳統(tǒng)中，基督教宣稱，只要信仰上帝，人就可以獲得永生。神秘主義的基本信念之一也是認為上天明察秋毫，洞悉一切，天道可以保持公正和最高的判斷力?！妒ソ?jīng)啟示錄》中說：在世界末日時，上帝要對人類的是非善惡進行審判，善者上天堂，惡者下地獄。果戈理是篤信上帝的，也相信上帝的審判。

在《夜話》中作家寫道：“叫他走在冰上滑一跤，天殺的不信基督的人！叫他死了到陰間去，鬼燒掉他的胡子！”這是老天爺?shù)闹家猓心銣缤?，你就得滅亡！”“上帝剛跨下第一級梯子，所有的邪魔鬼怪就都一個倒栽蔥翻下去，紛紛跌下地獄，因此在復活節(jié)這一天，一個惡靈也不會殘留在人間?！薄白Ｄ阍绲翘靽?，善良而美麗的小姐！祝你在那個世界里永遠和圣天使們一起微笑吧！”“上帝會裁判他這些罪過的?！薄澳阋潜硹壛怂?，那么，不管你活在陽世或是死了到陰曹地府，上帝都不會降福給你的?！?/p>

在《圣誕節(jié)前夜》中，鐵匠畫了一幅畫：圣彼得在“末日審判”的那一天，拿著鑰匙，把惡靈們從地獄里趕出去；魔鬼們預感到最后的滅亡，四處逃竄。因為這幅畫魔鬼恨上了鐵匠，發(fā)誓要報復他。這印證了末日審判的力量。

果戈理的宗教思想在《可怕的復仇》中表現(xiàn)得最為突出。巫師是個異教徒，他背神棄教，殺妻棄女，出賣自己的同胞，焚燒基督教堂，因此他被關在一間禪室里。他惶恐不安，利用女兒的善良與虔誠，用盡花言巧語：“瞧在基督的份兒上吧！”“你可以救我的靈魂呀。你還不知道上帝是多么善良而慈悲?！薄拔抑灰軓倪@兒出去，我一定要拋棄一切。我要懺悔：我要到巖窟里去，身披毛衣，日夜向上帝祈禱……永遠祈禱，祈禱！”這些話終于打動了卡吉林娜，把他放走了，卡吉林娜自以為挽救了一個靈魂，可是作惡多端的巫師勾結了敵人與哥薩克開戰(zhàn)，殺死了勇敢的丹尼洛，最后也殺死了卡吉林娜和她的兒子。罪孽深重的巫師知道自己所犯的罪行是上帝都不能寬恕的。他害怕死了到陰間去受罪，他的靈魂將在永劫之火中燃燒，他“渾身發(fā)抖，像白楊樹葉一樣”，絕望的巫師找到苦行僧替他祈禱。但是他的罪行讓苦行僧都感到恐懼：“不行，空前未有的罪人！對你沒有寬?。∽唛_！我不能為你祈禱！”“瞧，圣書上神圣的文字染滿了鮮血。世界上還從來沒有過這樣的罪人！”“我心里充滿了恐懼。跟你這樣的人待在一起不是一件好事情！”巫師殺死了拒絕為他祈禱的苦行僧，最后被騎士將他的尸體扔進深淵，所有的死尸聚集在他的周圍啃咬。在這里我們可以把深淵看成是地獄，巫師受到了最可怕的懲罰。

在小說的最后，果戈理特意寫了一個故事來講述這種可怕的懲罰的來歷：伊凡和彼特羅情同手足，后來彼特羅記恨受到國王寵幸的伊凡，殺死了伊凡和他的兒子。彼特羅死后，由于彼特羅罪孽深重，上帝都想不出適當?shù)男塘P，就問伊凡該怎么處置他。伊凡說出自己的想法后，上帝說：你設想的刑罰真是可怕，一切照你說的做，但是你也永遠不能升入天國。這就說明，上帝是仁慈的，上帝想拯救每個靈魂，但是伊凡沒有這種仁愛之心，盡管他以前做的是善事，由于他不能寬恕彼特羅的靈魂，他的復仇方式很惡毒，因此他也是惡者，他的靈魂也無法安息。上帝是公平的，任何有悖于良知的做法都無法得到原諒。這也正是果戈理一貫想要“救贖”的宗教神秘主義思想在其早期作品中的萌芽。

信仰基督的人們“在耶穌形象中尋求世界史的核心……善與惡的斗爭、光明與黑暗的斗爭，由耶穌定奪……釘死在十字架上的人重返塵世，審判世界，完成光明戰(zhàn)勝黑暗的勝利”。對世界、對他人、對自己的憐憫，是基督教深刻的宗教感情的心理基礎。神秘主義的目標在于給人一個精神上的滿意答復，要把一個短暫的人世改造成一個永恒的美的世界。

羅丹認為“藝術是一種宗教”。果戈理是個偉大的藝術家和作家。他從少年時代起，就有拯救別人靈魂的雄心大志，他一直在追求宗教的博愛精神，宗教神秘主義是他用來凈化世界、拯救大眾靈魂的武器，是作家一生都沒有丟棄的精神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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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李宇輝，碩士，河南大學國際教育學院副教授，研究方向：俄羅斯文學。

編輯：曹曉花E-mail:erbantou2008@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