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忠民/著
或許,清晨是這座小城最美的時候。經(jīng)過一夜的沉淀,小城褪去浮躁和塵囂,淡淡的晨霧中氤氳著城中的高樓,城中的山,似乎本來就是這樣和諧地相處在一起的,顯得安詳而寧靜。
清澈的河流穿城而過。以前這條河流是繞城而過的,隨著城市不斷地膨脹,河流兩側(cè)不斷地聳立起新的樓房,繞城的河流成為穿城的河流。西側(cè)高高的防洪大堤,有花,有樹,有草,好些市民到堤上散步,呼吸帶著河水味的清新的空氣,有的則跑步,跑得汗流浹背。稍微寬闊一點的地方開辟出小坪,坪中有小涼亭,成了大媽們跳廣場舞的好去處。
一艘小漁船上,漁民老黃一個人蹲在船艙外收釣。攔江放夜釣,是這條河流上漁家捕魚的一種方式。只不過,隨著城市的成長,這種方式正在消退。魚少了,漁船也少了,不少漁家洗手上岸,做起了別的營生,堅持下來的,鳳毛麟角。像之前無數(shù)個清晨一樣,這個清晨,老黃的收獲依然慘淡。
河中的流水不是很湍急,清淺、清澈、清爽。有晨泳者在水中順流而下,或奮力揮臂,或水面蛙行,裝有衣物的浮箱系在身上,漂浮在身后。有老的,有少的,有男的,有女的,或三五人一群,或七八人一起,偶爾也有獨自下河的,但不多久便融入其他團隊。他們像河水里那些自由的魚兒一樣,盡情享受著清晨清爽的空氣和清爽的河水帶來的快感。只要不是下大雨發(fā)大水,這條河流上,總能見到晨泳者瀟灑的身影,成為一道獨特的風景。
河流東面,幾座連在一起儼如北斗七星的山,是一個偌大的公園。公園里,有各種喜歡小城且有時間喜歡的人們,做各種晨練。登山、漫步、健走、打羽毛球,應有盡有。林蔭覆蓋的石板路,有愛好書法者拿著特制的海綿制作的筆,蘸了清水,在石板上書寫。這是一種很好的環(huán)保的健身方式,同時享受了切磋書法的樂趣。從這條路上走過,時??陕牭剿麄冋務撛娫~或者書法之道,有時甚至爭得面紅耳赤,為了一種寫法或者為了古詩詞中的不同理解。
公園里自然不乏坐在樹下的石桌前打牌的老人們。牌友基本上是固定的,每天都在差不多的時間陸續(xù)來到。石桌四周,不斷地有人走過,有人停下來,看他們打牌,有人忍不住指點議論一二,于是,就有笑聲和爭論聲出現(xiàn)。突然有一天,一個牌友不來了,大家說或許家中有事吧,或許身體有點毛病吧,盡可能地往好處想。直到過了好些日子也不見這個缺席的牌友出現(xiàn),大家才會想,也許他再也來不了啦。于是,新的牌友頂替了缺席的牌友,清晨的牌局繼續(xù)下去。
行走在穿城而過的這條有名的河流的身邊,有時,腦海里會出現(xiàn)另一個國度的清晨的畫面:忙碌地行走在前往地鐵和公交站的人們,行色匆匆;超市開門前做準備的人們,搬運貨物,大汗淋漓;在居民住宅區(qū)里的攤點上忙碌的老人,他們當中,有的應該年紀挺大了,走路都有點顫顫巍巍的,可還是在供應早餐的攤點上忙碌著,為食客盛食品,收拾碗筷。曾在一個早餐攤點吃早餐,那是一對老年夫妻開的夫妻檔,生意挺好,一直排著十幾個人的隊伍等待。這對老年夫妻從早晨一直忙碌到中午,站在灶臺前,幾乎連坐下來歇口氣的時間都沒有。而在他們的臉上,看不到疲憊和厭倦,一直是平和的面容和親切的語調(diào)。
山水小城的清晨,是一天中最美的時光。呼吸著小城的清新的空氣,看著清澈的河水流向遠方,整個人的心境,變得平和而開闊。
正午,陽光當頂,一天最熱的時候。天上慵懶的云朵,緩慢地移來移去,使得池塘上方的陽光不能朗照,有一團厚一點的云朵停住不動,從縫隙中擠下一縷一縷光線,人們叫作日腳的那種。微風過來,池塘水面蕩漾起千萬個網(wǎng)眼,日腳則將其中的一些網(wǎng)眼照得明晃晃的,白光閃爍,刺眼。這時候池塘里的魚兒也慵懶,潛在水底,不太動。覓食是不需要的,因為早晚,池塘的主人會在搭有固定的投餌架的地方,將魚飼料倒入投餌機,打開開關,隨著嗡嗡聲,細小的飼料顆粒雨點般灑在水面上。大大小小的魚便在投餌架四周爭食,攪起大大小小的漣漪。傍晚,池塘的主人還會將割回來的水草撒在固定的地方,讓池塘里的魚兒換換口味,特別是草魚,那些水草是它們的最愛。
而這時候偏偏投餌機響起了嗡嗡聲,有飼料顆粒灑向水面。亦偏偏有禁不起誘惑的魚兒朝著魚餌游來,漣漪不多也不大,一陣一陣,但畢竟有魚兒游進了投餌架。池塘主人趕緊將固定在投餌架上的網(wǎng)繩拉進,漸拉漸高,終于離開水面,于是有大大小小的魚兒在網(wǎng)里跳躍。這是因為我們的到來,池塘主人熱情地要請我們吃新鮮的魚,池塘很大,塘水很深,池塘外的小水塘和水溝里一片渾濁,昨夜下的魚籠空空,無奈之下,才在中午以投餌的方式,騙得幾尾新鮮的鯉魚鯽魚上當。
池塘四周的堤埂上,各色雜草生機正旺,其間有一種像高粱苗的,顯然是主人栽種的,他說叫蘇格蘭草,是喂牛的好飼料。牛棚建在池塘西側(cè)一片杉樹林邊,眼下養(yǎng)的十頭牛關在里面空蕩蕩的。主人說可以關養(yǎng)八十頭牛,資金緊張,只能暫時養(yǎng)十頭牛,喂飼料,喂草,連同喂魚,他和自家一位兄弟兩人親力親為,晚上就住在池塘邊。等資金寬裕一點,多養(yǎng)幾十頭牛,就請兩個工人。池塘主人嘴里嚼著一根狗尾巴草,指點著說。他坐在池塘邊的小屋前,陽光透過絲瓜葉縫隙,照在他黑瘦的臉上,顯出幾分怡然自得,亦有幾分不甘與落寞。
我知道他。大學畢業(yè),寫得一手好文章,幾經(jīng)周折,還是毅然決然回到家鄉(xiāng),承包了眼前這兩個大池塘,連同池塘周圍的水道,養(yǎng)魚,也養(yǎng)性。本來話語不多的人,如今話更少。與自然為伍,與魚兒為伴,對忍受不了各類職場的爾虞我詐鉤心斗角的人來說,或許是一個不錯的選擇。文章自然也寫,比以前多了幾分生活的思索和人生的感悟,讀起來更舒服。都說條條大路通羅馬,但不知是誰的羅馬,抑或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羅馬。不過要尋求到自在,卻是各人有各人的途徑,各有各的活法。好多年前,在大學聽老師講現(xiàn)代文學,講每天夾著個皮包好像很忙的華威先生,當時不理解作者的良苦用心,只是跟著老師淺表地人云亦云說這是對一種不務實業(yè)嘩眾取寵者的諷刺,如今,看看自身無官職無級別但并不覺得低下,看看池塘主人幾經(jīng)周折轉(zhuǎn)了一個圈回到家鄉(xiāng)養(yǎng)魚之后的怡然自得和不甘落寞,突然對華威先生有了新的認識。其實,華威先生的行徑,未嘗不是自身樂意所致,未嘗沒有怡然自得在其中。我們每個人,從特定角度看,未嘗不是華威先生。
趙大剛說:“昨天秦隊讓我去查那個標識的事,我跑了很多地方,發(fā)現(xiàn)這東西雖然不是很普遍,但是市場上還是有的,我在漢正街專賣一些流行飾品的小商店看到一些類似的,買了幾個回來?!彼统鲆淮蟀扬椢锓旁谧郎?。都與死者身上發(fā)現(xiàn)的那個類似,但都又不完全是,一是材質(zhì)多數(shù)為鐵制和塑料制品,二是標識上的紋路也不符合。秦明月想想說,這條線還要跟下去,建議送到省廳去檢驗一下再說。
幾聲知了的嘶鳴,仿佛要加劇正午的燥熱。風突然大起來,要跟知了唱對臺戲,池塘堤埂上栽種的桂花樹、桃子樹輕輕晃動身軀,間雜其間的紫薇身軀相對瘦弱,將枝頭錦簇的紅花,晃動成火紅的舞蹈。池塘主人的兄弟在搖水井邊剖魚,剖出來的魚腸魚鱗被幾只看家狗吃得干干凈凈,就連魚血也被舔得不見痕跡。兩只白蝴蝶在草叢中翻飛,一只調(diào)皮的狗去追,一直追到堤埂的另一頭。
有風,池塘邊涼快了許多,暑熱不再逼人。新鮮的魚大塊下鍋,清水,沒有什么調(diào)料。柴火旺燒,不一會,魚香滿屋,我們大快朵頤。大口喝酒,大口吃魚,愜意之極,知了聲中,微風輕拂,面對著跳躍著萬點金光的池塘,我們醉了。
斜陽將這條河流分成兩種顏色。東邊是鮮明的熱烈的,不時有金光在波紋間跳躍;西面則是灰暗的沉靜的,又窄又短的老街拉長了身影投在這段河面上。
古渡躲在老街的陰影里,河水靜靜地流過,岸邊原先的碼頭,青石臺階一級一級,連接河流與老街。此刻,部分臺階隱沒在水下,偶或有幾只細小的魚兒,在水下石階的縫隙中覓食。通向老街的臺階,如同人跡稀少的老街一樣,難得有人上上下下,于是兩側(cè)生長出野草,漸漸遮住了曾被踩得光滑而有不規(guī)則印痕的石階。
這里曾經(jīng)是湘桂古航道重要的轉(zhuǎn)運碼頭,南來北往的貨船大多在這里裝卸貨物。古街也曾經(jīng)一度熱鬧非凡,古渡也曾經(jīng)風光一時。而今,湘桂古航道早已走進歷史,古街、古渡則掙扎著,衰退著,看著自己一步一步走進歷史。
撐船的老人坐在碼頭邊一塊突出的青石上抽煙,一根大約伴隨了他大半輩子的旱煙桿子被摩挲得油亮油亮。拇指大的煙鍋里,填滿自家種的旱煙,很沖,有股辛辣的味道,不習慣者猛抽一口,準會嗆得咳嗽老久。
當斜陽柔和的光逐漸靠近東岸,撐船的老人將煙鍋在青石邊輕輕叩一下,叩凈里面的煙灰,狠勁將一口痰吐向青石臺階旁的草叢,看了下游不遠處正在修建的大橋一眼,走上停泊在碼頭邊的渡船。
人們在渡船上等待著,有性急者催促撐船的老人開船,對面河岸也有人在吆喝。老人手把插在船頭的竹篙,面無表情,不吭聲,自覺有幾分大將軍的味道,當然,老人心中的大將軍,都是在影視上看來的,古渡從來沒有大將軍來過。等待的人們在渡船里大聲談論進城的各種趣事,調(diào)皮的學生則將手伸進水中,試圖引誘那些在青石縫隙中覓食的細小的魚兒……
終于,姍姍來遲者亦上了渡船,老人拔出船頭竹篙,在青石上一頂,渡船斜對著上游向河對岸移動。渡船上的人一個個規(guī)規(guī)矩矩坐著,靜靜地看著河水從渡船下流過,看著渡船將兩岸房屋樹木的倒影攪動得亂晃,就連那些調(diào)皮的學生,也規(guī)規(guī)矩矩,不再俯身將手放入河水中。
河流不急,但是河流中間有一條很深的石縫,只有熟悉這段河床的撐船者,才知道該在哪里下篙,否則,竹篙被卡在石縫里,一船人的性命可就不好說了。古渡開船,不擠,不鬧,不俯身玩水,似乎成為大家墨守的成規(guī),多少年來,沒有人違背。也正因如此,多少年來,古渡的渡船從來沒翻過,也沒人落水。
渡船終于靠岸,船上的人們依次下船,等待在河對岸的人們急不可待卻又有序地上船,渡船從河對岸回到老街下面的碼頭。人去船空,撐船的老人將竹篙插到船頭,將一根粗大的纜繩捆在碼頭邊一塊中間穿透的青石上,蹲在碼頭邊的青石臺階,洗把手,抹把臉,點一鍋旱煙,佝僂著身軀,走向老街。
老街如今極少人住,年輕人都到老街對面的公路邊修了新房子居住,頗有頹相的一間間破舊的鋪面大門緊鎖著,從門里擠出一絲絲缺少人氣的霉味。撐船老人走在古街上,腳步聲顯得有些響亮,濃烈的旱煙味,在暮色愈濃的老街飄蕩,久久不散。
第一次見到如此簡陋狹窄的舞臺。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任誰描述我也不會相信。就在全州縣火車南站不遠的鐵路邊,一座低矮的破舊房子里,外墻斑駁,記錄著歲月風雨的侵蝕;里面的白粉墻亦因時日之久而積了一層灰,顯現(xiàn)出一種無奈。屋子靠路邊一頭,用磚塊為腳,支撐起不到三十平米的小小的舞臺,離地尺許,木板上鋪設著破舊的看不出原來色彩的地毯。上方的屋梁掛著一條褪色的橫幅,其內(nèi)容是歡迎桂林市桂劇團三下鄉(xiāng)文藝演出,這不知是哪年哪月的事了。除此之外,沒有任何稍微能體現(xiàn)文藝氣息能與舞臺聯(lián)系起來的裝飾。所謂的本土本色,不過如此吧。
簡陋的屋舍,還是全州縣桂劇團一位退休老藝人砍掉自己的柑橘園修建的,不寬,總共或許兩百來平米,單層,桁條上蓋著小青瓦,一大半是觀眾看戲的地方。舞臺矮小,自然看戲坐的凳子也就是桂北農(nóng)村常見的那種矮凳子了。有工人正在屋面上檢修,換掉壞朽的桁條和瓦片??h文化局的陶啟雄說,經(jīng)過爭取,縣里撥付兩萬元,一部分整修房屋,一部分用作培訓費用,不久,這里將舉辦一起地方戲傳承培訓班。培訓班的教師,除了幾位熱心地方戲的退休老藝人,主力就是現(xiàn)在舞臺的主人蔣金柏夫婦。
陶啟雄說,別看這舞臺狹小簡陋,桂林市桂劇團三下鄉(xiāng)到全州,沒有選擇縣城寬敞的禮堂,而是選擇了這里,無他,這里有一大批地方戲劇的忠實觀眾。前些年,蔣金柏夫婦創(chuàng)辦的紅州劇團,最紅火的時候,每天要在這里演出至少四場,每場都是爆滿。當然要賣門票,不然,何以生活,何以傳承地方戲???
蔣金柏夫婦為我們表演了兩個小折子《四門摘花》和《劉海砍樵》?!按蜷_東門送呀子送花來嘛喲!”“叫聲你那個哥哥喲請呀嘛請進來”,多年的磨煉,心靈的契合,蔣金柏與妻子白小小的一招一式十分到位。盡管沒有布景,沒有樂隊,就是一個簡單的音響配合,他們將兩個人的舞臺演繹得淋漓盡致。雖然我的眼界不寬,但也到過不少高檔演出場所,欣賞過不少國家級別的演員乃至歌星的演唱,都沒有這對民間戲劇夫妻在今天這個狹小而簡陋的舞臺上的演出給我?guī)淼母袆又蟆?/p>
我為兩個人的舞臺感動。都說舞臺小世界,世界大舞臺。蔣金柏六歲開始在叔父的影響下學戲,并且一直對地方戲的傳統(tǒng)曲目排練演出孜孜以求,多次在桂林市的賽事中獲獎。同樣熱愛地方戲劇表演的白小小對蔣金柏因戲生愛,他們倆因戲結(jié)緣。無論生活有多苦,無論道路多坎坷,他們對戲劇的熱愛始終不渝。他們對地方傳統(tǒng)戲劇的精彩片段精心揣摩,將生活的酸甜苦辣麻咀嚼再咀嚼,融入這些優(yōu)秀傳統(tǒng)折子戲的唱腔和身段表演中。因而,他們和他們的紅州劇團,受到了廣泛的喜愛。在好多專業(yè)劇團無米下鍋門前冷落鞍馬稀的時候,他們接到的演出邀請不斷,甚至有時多得應付不過來。這些年,每年演出都在五百場以上。有時候接到的演出任務多,自有的演員忙不過來,干脆到桂林到柳州的專業(yè)團隊去臨時聘請演員,經(jīng)常一請就是幾十個。蔣金柏夫婦的名聲,從這個小小的舞臺起步,在湖南的永州市、衡陽市一帶唱響。全州桂劇團退休老團長唐義武說,白小小在衡陽的一場演出中,技壓群芳,博得滿堂彩,當時的市委宣傳部部長專門接見了她。
我為這對夫妻對地方戲劇的傳承與傳播的執(zhí)著而感動。當下,不少地方都在申報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都說要保護傳承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可是,真正沉下心來放下身段,從一點一滴的小事來傳承保護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的文化文藝工作者有多少。即便有,好多人的眼光都向上,都放在極小的狹隘的圈子里,放在幾個人身上。蔣金柏、白小小夫妻,他們從來沒有奢望有多少專家領導來眷顧他們,當然,他們從來不會忘記桂林市彩調(diào)界的前輩對他們的教育培訓與輔導,他們只把深入到骨子里的對地方戲劇對舞臺表演的熱愛,融入每一天每一場的演出之中。為了生活,他們必須四處奔波演出,而就在這為了生活而奔波四處演出之中,他們將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的傳承,做到了扎實而精致;他們將狹小簡陋的舞臺的效應,發(fā)揮到了極致。我們是否可以這樣說,其實,傳承作為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的地方戲劇,眼光向上固然必要,但是眼光向下同樣必要。都說高手在民間,我們的相關部門是否可以考慮認真地將蔣金柏夫婦這樣的民間高手納入保護扶持的視野呢,如果是,那地方戲劇的傳承有福,喜歡地方戲劇的百姓有福。
常聽到關于地方傳統(tǒng)戲劇的一種議論和嘆息,說如今快節(jié)奏的生活以及影視和現(xiàn)代歌舞的沖擊,地方戲劇的市場越來越狹窄,喜歡看地方戲劇的人越來越少。如果單純從都市的現(xiàn)狀看似乎有一定道理,但是一些優(yōu)秀的舞臺喜劇在大都市受歡迎的現(xiàn)象,又使我們對戲劇的魅力繼續(xù)充滿著期待。不過,從眼前這個簡陋的狹小的舞臺所帶來的效應看,我們的期待更多的應該是在農(nóng)村這個廣闊的天地,就像毛澤東說的,農(nóng)村是一個廣闊的天地,在那里是可以大有作為的。唐義武退休后,致力于地方文藝隊伍的培養(yǎng),全州縣的村村寨寨都留下了他傳藝的身影,幾乎每到一地,村子里的文藝隊愛好者都尊稱他為師傅。陶啟雄介紹,僅全州縣獨特的彩調(diào)曲目,唐義武就整理出六十五種。這些曲目,農(nóng)村文藝隊員都喜歡學習。唐義武說,就以彩調(diào)演出必不可少的嗩吶來說,全州就有一萬三千多人在吹,嗩吶隊有一千二百支。
似乎扯遠了。仔細琢磨蔣金柏夫婦的小舞臺現(xiàn)象和效應,我們可以發(fā)現(xiàn)。他們這樣的精益求精的琢磨和日復一日演出這些傳統(tǒng)優(yōu)秀劇目中的精彩折子,真的大受歡迎。隨便走進桂北農(nóng)村,我們都能聽到有人在哼唱《四門摘花》這樣的折子曲調(diào)。蔣金柏夫婦這樣的二人折子表演組合,頗有點菲律賓當年對外輸出的南太平洋演唱二人組。曾經(jīng)在不少高端酒店,在夕陽西下的晚餐場所,聽過菲律賓的二人組合演唱。蔣金柏夫婦的二人折子表演組合,亦類似于東北二人轉(zhuǎn)的組合。東北二人轉(zhuǎn)一度風靡大江南北,靠的就是優(yōu)秀的傳統(tǒng)二人轉(zhuǎn)段子和通俗的表演。而這種表演形式和風格,具有了田野的泥土氣息,農(nóng)村百姓非常喜歡。尤其是其親和力和現(xiàn)場熱鬧性,那是影視作品所不可企及的,也是那些專業(yè)的大型演出團隊和所謂的明星們所不屑也所不能為的。這,應該就是這個簡陋而狹小的舞臺帶給我們的啟迪。
很難得,在2014年8月末的一個上午,在全州火車南站不遠處鐵路邊的簡陋狹小的舞臺上,看到了一對農(nóng)村戲劇夫妻,用對生活的熱愛,用心的演繹,展現(xiàn)的優(yōu)秀的彩調(diào)傳統(tǒng)折子。當時我就說,雖然我看戲不多,但是,這是我近年來看過的最精彩最動人的演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