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懂孩子的老師

“在很久很久以前，學校里有一位公主，月亮般彎彎的眉毛，北極星般明亮的眼睛，皮膚是那么好，就像剛洗過的水蜜桃。公主不僅善良溫柔，而且聰慧過人，她總會給小矮人們帶來鮮活的知識。這位公主擁有一個動聽的名字——曉奕。曉奕公主總是和小矮人們幸?？鞓返厣钤谝黄稹边@是王曉奕老師的學生吳辰琦的日記，也是王曉奕老師永遠珍藏的幸福文字。王曉奕說當老師“只為心中那個傻傻、甜甜的夢想——做一個永遠長不大的孩子，做一個單純、快樂的“孩子王”。明·李贄《童心說》：“夫童心者，絕假純真，最初一念之本心也?！庇眉冋娴耐挠绊懨恳粋€學生，用透明的童真浸潤語文教學，是王曉奕老師從骨子里透露出來的人生態(tài)度，也是她執(zhí)著追求的最佳境界。也許就是那顆永遠長不大的童心，使得王曉奕老師成了最懂得孩子的老師。

洞察孩子需要怎樣的語文

王曉奕老師和其他名師一樣，都是在無數(shù)次磨課賽課、觀課論課中成長起來的。在一次次成功與失敗、總結與反思中，她漸漸發(fā)現(xiàn)小學語文教學往往因為成人的喜好和所謂的責任，無視兒童生命成長的節(jié)律，其結果讓孩子要么在暖房中早熟，要么錯過了“自然開花”的季節(jié)。王老師認為，化解語文教育成人化難題的首要任務是解決如何立足文本、研制適切童心的語文教學內容。

在磨《大自然的文字》一課時，王老師煞費苦心，著實折騰了好一陣子。師傅只告訴她《大自然的文字》是一篇文藝性的說明文，其教學價值核心是：引導學生對文藝性說明文的說明方法與語言表達特征的理解和運用。憑借王老師的語文基本功，解讀出課文作者運用敘述、描寫、對比、設問四種不同說明方法的語文知識沒有任何懸念，問題是用什么去教學這些語文知識，才能切合學生語文學習的需要。王老師想了很多辦法，通過試上一一自我否定了，總覺得自己研制的教學內容與孩子生命節(jié)律不能合拍，教學效果要么的浮于知識的灌輸，要么缺少思維的深度。

幾乎用盡洪荒之力后，王老師終于成功地解決了這個“世紀難題”。她在引導孩子發(fā)現(xiàn)這些說明方法后，沒有糾結如何去講解這些說明方法的“文藝性”功能，而是給孩子提供了一段關于“年輪”這一大自然文字的科學性說明文資料，讓學生互文比較，在朗讀中感受課文的文藝性表達特色，明白了兩種文本的閱讀對象是不同的。課文是寫給我們小學生讀的，所以要形象生動；“資料”是寫給成人看的，追求的是信息的精準、嚴謹，但對我們小學生來說過于抽象乏味，容易產生閱讀疲勞。王老師的教學并沒有到此為止，而是繼續(xù)往前推進一步——仿照課文中的段落寫法，選擇課文中的一種或幾種說明方法，把“年輪”這個“大自然的文字”介紹給我們同齡人，看誰像課文作者那樣介紹得特具“文藝”范兒。一石激起千層浪，學生躍躍欲試，深度學習活動真實地發(fā)生了。我們來看兩位學生的分享：

“年輪為什么會有寬有窄呢？這寬與窄里藏著什么故事嗎？認識大自然文字的人，就會告訴你，樹木每增加一圈年輪就是長了一歲，長得快的那年，年輪顯得寬；長得慢的那年，年輪就會變窄。年輪寬，告訴我們那年風調雨順，氣候溫暖，樹木生長得非?？?；年輪窄，則告訴我們那年干旱缺雨，氣候寒冷，樹木生長緩慢。”

“看到樹林里那一個個的樹墩，也許你只知道它們是普通的樹墩，可在研究森林的科學家看來，它們是大自然的文字。樹墩上那一圈又一圈環(huán)就是年輪，一環(huán)代表一歲，數(shù)了數(shù)年輪，便可知道樹的年紀。而年輪的寬窄更是深奧的文字。如果年輪的距離較寬，說明樹木的生長速度快，當年的雨量充沛、氣候溫暖；如果年輪的距離較窄，說明樹木生長緩慢，當年比較干旱、天氣寒冷?！?/p>

聽課老師都驚呆了，這樣的文字似乎就出于課文作者的手筆，說明方法運用準確，言語風格和課文和諧統(tǒng)一。王老師似乎沒有教，為什么會出現(xiàn)這樣的教學效果？為什么學生言語能力生長顯現(xiàn)了看得見的力量？方法無所謂好壞，關鍵是教學內容的適切。在適切的時機呈現(xiàn)適切的教學內容，本身就是最好的教學方法。一是王老師推出仿寫教學任務的時機適切，當孩子們真切感受到了文本語言的魅力時，學生內心已經滋生了自己也沒有感覺到的“仿寫”沖動，只需要教師輕輕一撥，或者創(chuàng)造相應的語境，學生就會產生更深次的言語活動；二是王老師選擇的材料貼近兒童的知識背景，是學生生活中常見到的又“似懂非懂”的現(xiàn)象，粗看是知道的，細究是未知的，于是就有了學習的欲望和興趣。這就是孩子此時此刻的生命節(jié)律，是王老師精心創(chuàng)造的，也是王老師敏銳捕捉到的。只有當課堂的教學內容踏準了孩子的生命節(jié)律，語文知識就會顯現(xiàn)推動學生語文學習的力量。知識就是力量，大抵就是這樣的境界。

通過長期的實踐和深入的研究，王老師練就了一雙善于發(fā)現(xiàn)課文教學內容的火眼金睛，能敏銳地洞察孩子需要怎樣的語文教學。她撰寫的《遵循兒童的生命節(jié)律，研制適切的教學內容》一文，獲得了江蘇省“教海探航”征文比賽一等獎，并發(fā)表在《江蘇教育》2011年04期。文章總結了語文老師研制適切的教學內容的四個角度：從兒童的天性看雅俗；以兒童的悟性定深淺；視兒童的耐性取多少；就兒童的知性分先后。這些見解得到了專家和同行的高度認可。

深喻需要給孩子怎樣的語文

教育的力量就是促進兒童基于自然又高于自然的生命成長；語文教學亦然，如果教學內容和它的呈現(xiàn)形式、教學方法一味地迎合學生語文學習的需要，那么到頭來還是難于治愈“高耗低效”的頑癥。王曉奕老師在教學實踐中很快意識到了這點，教學內容學生喜歡了，課堂氛圍活躍了，可是語文學習活動缺乏深度，極易滑入“蕩秋千”的尷尬境地。問題出在哪里呢？如何破解呢？王老師重新打開師傅薛法根的一堂堂經典課例，從《我應該感到自豪才對》《真理誕生于一百個問號之后》《螳螂捕蟬》到《愛如茉莉》《我和祖父的園子》《哪咤鬧海》，她猛然發(fā)現(xiàn)師傅每個版塊的教學內容都隱藏著一個核心的語文教學價值取向，師傅謂之“言語智能”，即作者運用言語文字精確妥帖地表達信息、知識、情意的智慧能量。于是，王老師明白了，聰明的語文老師不僅要洞察學生需要怎樣的語文學習，更要深喻作為專業(yè)老師需要給孩子怎樣的語文引領，在兩者落差之間尋找到合宜的教學點，才能真正促進兒童的語文能力和素養(yǎng)的生長。名師出高徒，王老師覺得自己體察到了師傅“指向言語智能”的教學主張的智慧所在，但是自己功力有限，還是處于說不清道不明的境地?！把哉Z智能”教學對自己來說總歸需要有一個具體抓手——那么抓手是什么？在哪里？王曉奕老師又一次陷入了迷?！?/p>

王老師是楊絳先生的粉絲，對楊先生翻譯的詩句：“我和誰都不爭，和誰爭我都不屑”最為欣賞和欽佩，甚至把它作為自己的座右銘。在不經意間，王老師發(fā)現(xiàn)同樣是蘭德的原文“I strove with none，for none was worth my strife.”李霽野先生則譯作“我不和人爭斗，因為沒有人值得我爭斗?！痹娙司G原又譯作“我不與人爭，勝負均不值?！薄安恍肌迸c“不值”折射的是不同的生活姿態(tài)和情懷境界……原來，言語是有“品”的。王老師拍案而起，驚呼：“找到了，找到了，找到了！”遣詞造句的正誤、雅俗，謀篇布局的巧拙、優(yōu)劣，是一個人言語能力及內在品格的整體反映，王老師稱之為“言語品質”。言語品質就是作者（說者）言語智能的外化結果，它可以作為‘為言語智能而教的抓手。于是，王老師大膽地提出了源于師傅又屬于自己的語文教學主張：言語品質，語文教學的價值取向。

教學主張需要深刻的理性思考和言說，但是作為一線教師更重要的是要用自己的教學實踐來驗證，用自己一堂堂生動的課例來演繹。2015年10月，“全國小學創(chuàng)新發(fā)展論壇暨上海·江蘇最具影響力小學內涵發(fā)展深度解讀現(xiàn)場學習”活動上，王曉奕老師執(zhí)教示范課《和時間賽跑》獲得了成功，這節(jié)課生動地詮釋了她的教學主張，得到了專家的肯定和贊許。隨著實踐的不斷豐富，思考的不斷深入，王曉奕老師提出的“指向言語品質教學”的語文教學主張逐漸豐滿起來，走向成熟。

如今，王曉奕老師憑借自己那顆永遠長不大的童心，憑借對孩子成長的生命節(jié)律的洞察和呵護，憑借對教育夢想的執(zhí)著追求，她的研究領域已經突破語文教學的范疇，向更深更廣的天地衍生。她正帶領盛澤實驗小學的德育團隊創(chuàng)造性實施“伙伴德育”研究，致力于建構屬于兒童自己的道德成長范式。

她要做的，是一個“最懂孩子”的老師。

（徐國榮，蘇州市吳江區(qū)盛澤實驗小學，215200）

責任編輯：顏瑩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