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婷婷(四川外國語大學,重慶 4000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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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沖突下的身份認同危機
——《向北遷徙的季節(jié)》主人公悲劇命運的根源
黃婷婷
(四川外國語大學,重慶 400031)
摘要:本文從身份認同角度解析蘇丹著名作家塔依布·薩利赫代表作《向北遷徙的季節(jié)》,指出小說主人公穆斯塔法·賽義德悲劇命運的根源正是他在本土文化與西方文化沖突下應對身份認同危機的失敗。
關鍵詞:身份認同危機;文化沖突;《向北遷徙的季節(jié)》
所謂身份認同主要是指“某一文化主體在強勢與弱勢文化之間進行的集體身份選擇, 由此產生了強烈的思想震蕩和巨大的精神磨難。其顯著特征可以概括為一種焦慮與希冀、痛苦與欣悅并存的主體體驗?!碧K丹著名作家塔依布·薩利赫在其代表作《向北遷徙的季節(jié)》中深刻揭露了東西方文化沖突,成功塑造了主人公穆斯塔法·賽義德豐滿而深刻的人物形象。穆斯塔法·賽義德出生于英國殖民期間的蘇丹,長期在歐洲留學、生活,在歐洲強勢文化的沖擊下,飽受東西方文化沖突的煎熬,他奮力在身份認同危機中掙扎,但是終究無法逃脫悲劇的命運,成為了文化沖突的犧牲品。
穆斯塔法的這種身份認同危機決定了他的悲劇命運,危機的產生與他的成長環(huán)境、人生經歷以及時代背景等各方面因素相關,總的說來主要源于兩個方面:
首先,源于他本土文化根基的缺失。穆斯塔法從小便與眾不同,他父親早逝,母親疏于管束,成長環(huán)境并不健全,也未得到充足的文化傳統(tǒng)熏陶。他天資聰穎,5年便在喀土穆念完小學和初中,3年在開羅念完高中,年僅15歲就遠赴歐洲留學。他在知識學習方面稱得上天才,但他的心智卻不成熟,內心冷漠,毫無歡樂。盡管他是一個蘇丹人,一個阿拉伯人,但他對本土文化卻沒有特別的眷念,“我略微思索了一下我已離別的家鄉(xiāng),感到它好比一座山頭,我曾在它腳下支起帳篷過夜,翌晨便拔出樁子,備好駝鞍,繼續(xù)我的旅行……”“我想到開羅,在我腦海里它又是一座山,一個更大的山頭,我將在那兒過上一兩夜,然后繼續(xù)趕路,走向另一個目標?!彼]有扎根于本民族文化,他向往的是北方,循著陌生的呼喚,一路向北。一個本來就屬于弱勢文化群體的青年,缺失了文化根基,在北方那個強勢文化的國度迷失自我,也就有理可循了。
其次,源于他融入歐洲文化的失敗。盡管穆斯塔法憑借聰明的頭腦,24歲就獲得了牛津大學經濟學博士并留校任經濟學講師,擁有很多英國上層社會的朋友,受到很多歐洲女性的青睞,但這些都不能改變他是一個黑皮膚的阿拉伯人的事實。他在歐洲遭受的仍是歧視,是對東方文化的神秘化和野蠻化的誤解。并且,在他生活的時代,歐洲殖民者正需要豢養(yǎng)一批蘇丹本國人作為其殖民統(tǒng)治的工具,并以此炮制出他們寬厚、開明的假象,“看來他只是一個櫥窗,是那些20年代末和30年代初期標榜自我解放的貴族老爺們亮出來的?!薄胺路鹚麄兿敫嬖V人們:瞧我們多么寬厚!我們多么開明!這個非洲人不是和我們平等相處、共同工作嘛!甚至還娶了我們的姑娘,和我們情同手足,親如一家。”他不過是一種殖民主義的產物。就算成為了“黑皮膚的英國人”,他也無法被真正地接納,真正融入歐洲文化。
既丟失了自己本土文化的根基,又無法融入歐洲文化,穆斯塔法成為了一個“虛幻”,強烈的身份認同危機讓他經受了巨大的精神磨難。
面對這種身份認同危機,穆斯塔法采取了不同的應對策略,主要分兩個階段:
第一個階段是在歐洲生活期間:他既不能守住自己的根基做個非洲阿拉伯人,又不能擺脫自己的出生完全成為歐洲人,他成為了無源之水無本之木。身份的模糊造就了他靈魂的空虛,靈魂的空虛致使他風流不羈、欲壑難填、幾近瘋狂。他以特有的方式來報復造就了他虛妄人生的歐洲文明,反過來利用歐洲人對東方文明神秘化、原始化的誤讀,用自己刻意渲染的東方風情來引誘歐洲女人,最終導致三位女士的自殺,唯一一位他無法駕馭、讓他受盡侮辱和折磨的英國妻子也死在了他的匕首之下。這一階段,他應對身份認同危機的方式是激烈的、暴力的,他以殖民式的暴力來進行破壞,以入侵者的身份來進行復仇。他本來希望在法庭上尋求毀滅,卻在法庭各色人等道貌岸然的博弈下,未能達成希冀的結局,這一階段也以他被判入獄七年而告終。
第二階段是在蘇丹小村鎮(zhèn)隱居期間:穆斯塔法刑滿釋放后到世界各地漂泊,最終來到尼羅河拐彎處的無名村鎮(zhèn),他隱藏了過去,買田置業(yè),娶妻生子,過上了普通的農夫生活。表面上他回歸了本土文化,過上了安適的日子,似乎找到了自己的文化身份定位。但“那遙遠的呼喊仍然在我耳邊縈繞”,“我的靈魂和我的血液中有許多模糊不清的東西促使我走向那遙遠的地方?!彼胩颖?,想重新開始,但卻逃不出過去的夢魘。在這樣一個無名的鄉(xiāng)間他獨享著一間純英式的私室,里面滿是各種英文書籍,“沒有一本是阿文版的”,這充分表明他對北方的懷念和向往。當故事的講述者“我”從歐洲留學歸來,穆斯塔法似乎看見了過去的自己,當“我”感覺到穆斯塔法的與眾不同,開始一步步探索他撲朔迷離的人生經歷,他意識到這種生活再也維持不下去了,于是決意走向必然的命運,“我不知道茍延殘喘與一走了之這兩種行為究竟哪一種更自私自利。無論如何,我是無計可施了。”
穆斯塔法在歐洲時住在精心布置的充滿東方風情的寓所,在蘇丹農村卻喜愛待在英式的滿裝歐洲文化的私室,他在任何地方以任何方式都擺脫不了身份認同危機,靈魂和血液中的矛盾致使他融入不了兩種文化中的任何一種,他也無法將二者的沖突調和。毋庸置疑,他自己對身份認同危機的應對均以失敗告終。于是,他只有寄希望于自己的兩個兒子,希望他們不要染上“這種漂泊他鄉(xiāng)的游子病毒菌”,“如果他們能夠飽吸本鎮(zhèn)的空氣,深受著鄉(xiāng)村氣息的感染和人情世故的滋養(yǎng),而伴隨著關于尼羅河泛濫和收割、耕作那周而復始的記憶長大成人的話,那我的生命就像某種具有多層含義的事物又增添了更深一層的含義一樣,算是有了真正的落腳點了?!?/p>
東西文化的沖突使穆斯塔法深陷嚴重的身份認同危機,導致了他無法抗拒無法逃離的悲劇命運。這場悲劇最終以他的覆滅而告終,他不明不白地消失在尼羅河三十年難得一遇的特大洪水中,或許這是他戲劇人生極富戲劇性的大手筆,或許這是大自然恩賜給他的期望已久的結局?!皶r值七月溽暑正盛,洪水目空一切,30年見所未見。黑暗把世間萬物都融成一片混沌,遠比大河本身更古老、更傲慢。這便是這位主人公應有的結局?!?/p>
在某種程度上,穆斯塔法代表的不僅是他個人,更是蘇丹的、阿拉伯的、非洲的、第三世界國家的在文化沖突中面臨身份認同危機的知識青年,甚至代表這些民族和國家,它們在本土文化和西方文化的沖突中,也面臨著文化的定位與重建,如何應對這種身份認同危機影響著民族和國家的未來。穆斯塔法抗拒不了悲劇的命運走向覆滅,小說中的“我”卻毅然選擇活下去。一代代的人在摸索,生活在前進,歷史在發(fā)展,正如穆斯塔法寄希望于他的兒子一樣,成功應對身份認同危機、逃離悲劇命運的希望仍然在未來閃耀。
參考文獻:
[1]陶家俊,身份認同導論,外國文學,2004年第2期。
[2]時延春:《阿拉伯小說選集》第二卷,北京,世界知識出版社,2004年版。
中圖分類號:I41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1-864X(2016)04-0008-02
作者簡介:黃婷婷,女,四川人,碩士,助教,研究方向阿拉伯文學和中東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