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 思 姜漢西
(河南大學文學院 河南 開封 475000)
作為讀者的歐陽子
——評《王謝堂前的燕子——<臺北人>的研析與索隱》
陳 思 姜漢西
(河南大學文學院 河南 開封 475000)
研讀白先勇《臺北人》的作品可謂多矣,而作家歐陽子的《王謝堂前的燕子——<臺北人>的研析與索隱》以其獨特的條件在其中格外引人注目。本文試從歐陽子對《臺北人》之主題命意的整體觀照與美學力量的局部分析來看《王謝堂前的燕子》之為一部經典批評作品的風貌,從而對其進行評價。
歐陽子;《王謝堂前的燕子》;白先勇;《臺北人》
歐陽子對白先勇的短篇小說集《臺北人》情有獨鐘,其反復研讀琢磨,成果集而成書,便是《王謝堂前的燕子——<臺北人>的研析與索隱》。歐陽子曾與白先勇創(chuàng)辦《現(xiàn)代文學》雜志,并共同赴美留學,且不說這同仁同齡又同窗的緣分,歐陽子本人的文學素養(yǎng)也成為其作為白先勇之至佳讀者的重要條件。本文試從歐陽子對《臺北人》之主題命意的整體觀照與美學力量的局部分析來看《王謝堂前的燕子》之為一部經典批評作品的風貌,從而對其進行評價。
歐陽子解讀《臺北人》的方法是:整體觀照,亦即將諸短篇小說視為整體,探看其一再重復之主題命意以求窺測作者之人生觀與宇宙觀。歐陽子將《臺北人》中的主題命意分成三個部分:“今昔之比”、“靈肉之爭”、“生死之謎”——顯然,歐陽子的思路是“二元對立”,粗糙地說,三者分別對應歷史(時代歷史與個體人生)、人性、生命。
就“今昔對比”而言,歐陽子認為《臺北人》中只有“過去”和“現(xiàn)在”兩個角色:“過去”代表著青春、純潔等正面之詞,而“現(xiàn)在”則代表著年衰、腐朽等負面之詞。在歐陽子看來,白先勇留戀于過去,而生于“現(xiàn)在”卻懷念“過去”則是一種“反諷”。如《臺北人》中的一篇《梁父吟》,寫當年叱咤風云而如今已入垂暮之年的樸公,歐陽子認為小說之命意在于表現(xiàn)“樸公擇善固執(zhí)、堅持傳統(tǒng)的孤傲與尊嚴”①。
就“靈肉之爭”而言,歐陽子認為,這其實也就是“今昔對比”,因為“靈”與“肉”分別對應著“昔”與“今”?!痘驑s記》中的盧先生、《那片血一般紅的杜鵑花》中的王雄、《滿天里亮晶晶的星星》中的“教主”等,均掙扎于“靈肉之爭”中,而這歸根到底源于時間的流動性,時間變動不居,不曾在某一刻停留。較之“今”,白先勇偏向于“昔”,同樣的,較之“肉”,他偏向于“靈”,并認為,“對過去愛情或‘靈’的記憶,代表一種對‘墮落’,對‘肉性現(xiàn)實’之贖救”②。
“今昔對比”與“靈肉之爭”到了“生死之謎”這一層,則變成了一種“虛無”。歐陽子認為,《臺北人》之中“潛流著‘一切皆空’的遁世思想”③。以《永遠的尹雪艷》(尹雪艷信奉“人無千日好,花無百日紅”)始,以《國葬》終,似乎就是某種暗示。
歐陽子立足文本對《臺北人》進行的整體觀照頗有結構主義批評的風格,結構的二元性、整體的有機性是其特征,但不可否認,歐陽子對《臺北人》之主題命意的分析是有力量的。從“今昔對比”到“靈肉之爭”,再到“生死之謎”,逐步逼近白先勇的思想世界。雖最后達至宗教情懷,但很可理解,向來不可以對錯衡量文藝作品,如歐陽子所說:“沒有固定標準——這就是當我們嘗試以作品題材之‘對’‘錯’或作家表諸作品的人生觀‘對’‘錯’來評價文學作品時,必遭遇的頭一個大困難?!雹?/p>
在具體勘探文本之時,可以看出歐陽子吸收了西方現(xiàn)代批評的方法,尤以英美“新批評”與敘事學為甚——歐陽子經常用到“反諷”、“張力”、“暗喻”等術語,如“這種‘外表’與‘實質’之間的差異,是《臺北人》一書中最主要的反諷(irony),卻也是白先勇最寄予同情,而使讀者油然生起惻憐之心的所在”⑤,再如“靈是愛情,理想,精神。肉是性欲,現(xiàn)實,肉體。而在白先勇的小說世界中,靈與肉之間的張力與扯力,極端強烈,兩方彼此撕斗,全然沒有妥協(xié)的余地”⑥,又如“曹雪芹的‘預言’是‘明說’,白先勇的‘預言’是采用現(xiàn)代文學技巧的‘暗喻’”⑦;而敘事學的影響在其分析《臺北人》第一篇《永遠的尹雪艷》時即可看見。
在一些偏重形式層面的分析中,歐陽子仍然關注局部與整體的關系。在《<永遠的伊雪艷>之語言與語調》中,歐陽子看似把視點投向小說中形式層面的表現(xiàn)技巧,其實她仍感關注著整體效果,如對小說語調亦即小說敘述者的口吻的分析,其出發(fā)點與落腳點仍然在整體的基礎上——關注敘述語調如何滲透在小說的各個元素而使之具有某種嘲諷色彩。
研讀白先勇《臺北人》的作品可謂多矣,作家歐陽子的《王謝堂前的燕子——<臺北人>的研析與索隱》固以作者獨特的條件在其中格外引人注目,但真正使其有“經典”之稱的恐怕還是這本書整體與局部兼重的獨到而細膩的批評風范。這種細膩不僅體現(xiàn)在現(xiàn)代文文本批評方式的細致入微,還體現(xiàn)在印象式批評的精彩領悟。如上文提到的《<漫天里亮晶晶的星星>之語言語調與其他》一文中,歐陽子說,發(fā)出那種語調的敘述者“好像沒有面孔、沒有形體,只有聲音——一種縈回的、奇怪的,仿佛發(fā)自黑暗古墓或幽冥谷壑的空洞回音”。這種典型的印象式批評話語不僅文采斐然,還十分貼切,更需注意的是,歐陽子是在與現(xiàn)代文本批評結合中使用這種批評話語的。
在對《臺北人》主題命意的整體觀照中,歐陽子以“今昔之比”、“靈肉之爭”、“生死之謎”概括之;在對其美學力量的局部分析中,歐陽子兼重現(xiàn)代文本批評與印象式批評,并將之聯(lián)系整體觀照,使其批評獨具個性。當然,也許有人會說歐陽子這種分析切斷了《臺北人》與其時代社會的聯(lián)系,而僅立足文本進行美學暢想。然而,這恰恰是本書的一個特色:歐陽子將《臺北人》視作一個自成體系的藝術世界,對其進行藝術觀照而不過多旁逸至時代社會方面,得以集中精力深入分析,遂使《王謝堂前的燕子》成為一部純粹而精彩文藝評論佳作。
注釋:
① 《王謝堂前的燕子——<臺北人>的研析與索隱》,第9頁
② 同上,第20頁
③ 同上,第22頁
④ 同上,第341頁
⑤ 同上,第7頁
⑥ 同上,第15頁
⑦ 同上,第23頁
本文獲“河南大學大學生創(chuàng)新性實驗計劃資助”(項目編號為15CB040)。
陳思,女,河南大學文學院,研究方向:中國語言文學。姜漢西,男,河南大學文學院,研究方向:中國語言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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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2-5832(2016)04-0053-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