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廣海
在我們魯南的農(nóng)村老家,鄉(xiāng)下田間的野菜有許多種。每年早春時節(jié),當春風(fēng)拂面,地上就會冒出一朵朵、一簇簇嫩黃的小芽來。沒幾天,這些小芽就變成綠油油的嫩葉了。我們北方人在經(jīng)歷了一個冬季的嚴寒,吃膩了大白菜后,看到這些可人的野菜往往欣喜無比——或涼拌、或清炒、或包餃子,反正是變著法兒吃。那些野菜,一嗅,是田野的氣息;一吃,是田野的味道。
樹上還有不少更好吃的呢。稍晚一些日子,一串一串的榆錢兒、胖嘟嘟的槐花就會登場了。等榆錢兒、槐花都被人摘干凈了,紫藤花靜悄悄地開放了。
紫藤,別名藤蘿、朱藤、黃環(huán)。李白在《紫藤樹》一詩中說:“紫藤掛云木,花蔓宜陽春。密葉隱歌鳥,香風(fēng)留美人?!痹娋滟澝懒俗咸倩ㄖ溃︻^掛滿大串大串的花朵,野逸、火爆、瘋狂。如此張揚的美麗恐怕只有李白那支揮灑自如的生花妙筆才能寫出它的神韻?!白咸賿煸颇尽?,串串紫花不僅是大地上開出的美麗花朵,那更是紫藤遒勁的藤蔓挽留的云霞呵!
民間吃紫藤花,多是把紫色花朵摘下來水焯涼拌,或裹面油炸。金朝學(xué)者馮延登稱贊,在齋宴之中,紫藤花是堪比素八珍的美味。
小時候吃紫藤花,母親要先率領(lǐng)我們摘花。父親找一根長長的細竹竿,上面綁一個鐵絲鉤。母親負責(zé)把那些含苞欲放的串串花蕾鉤下來,我則跟在母親后面撿。因為別人不曉得怎么吃,也就沒人與我們爭搶這些花。因此,母親摘花時十分悠閑從容,專揀開得合適的花苞鉤下來,留著那些小的長幾天再摘。母親告訴我,“摘這些花,要找合適的。沒有生長成個頭的花不可去摘。它們也是一個生命呢,過早的去摘,就白白糟蹋了?!?/p>
曾經(jīng)在美食專家王敦煌先生的一篇文章里讀到關(guān)于紫藤餅的做法,那是北京的一些老糕點店鋪比較傳統(tǒng)的工藝:用紫藤花拌以白糖、豬油調(diào)制成餡,烤制成餅。剛烘制出來的餅,吃一口皮酥餡嫩,彌漫著紫藤花的清香。
母親做紫藤餅,純粹就是鄉(xiāng)野民間最樸素、最簡單的做法。母親把那些花蕾輕輕提起來,把花朵一揪,花兒就從花蒂上掉下來。然后,母親叫我端來清水,把摘下來的花朵泡入清水浸上十多分鐘,輕輕撈上來,找干凈的籮筐晾曬。
等把花朵上的水晾干后,母親把面也和好了。在晾曬好的花朵上撒一遍細鹽,等花朵蔫了,便拌在和好的面中。母親用手輕輕地把摻有紫藤花的面拍成圓餅,放在事先準備好的箅子上,然后就開始燒鍋蒸制了。
大約半小時后,暄軟的藤蘿餅就出鍋了。等掀開鍋蓋的那一刻,氤氳的熱氣滿是紫藤的清香。真是妙不可言,讓人難忘。
可惜的是,后來社區(qū)改造,把家門口那十幾棵紫藤也鏟掉了。此后,再也沒有機會吃到母親做的藤蘿餅,只好永遠將那香味留在回憶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