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莉
本尼特“文化治理性”的理論邏輯與價值意蘊
——從“葛蘭西方法”到“??滤枷搿?/p>
○金莉
斯圖亞特·霍爾在其經典之作《文化研究:兩種范式》中,將文化研究的起點定位在20世紀50年代。1964年,英國“伯明翰文化研究中心”的成立則促使文化研究向學科化、建制化方向發(fā)展,并主要采用文化主義研究范式。20世紀60年代末,法國阿爾都塞的結構主義傳入英國大陸,成為文化主義的競爭對手。20世紀70年代后期,這兩種研究范式之爭異常激烈,但是客觀地講,二者都有“阿喀琉斯之踵”:文化主義過于重視“經驗”和主體能動性,有盲目的英雄主義傾向;而結構主義雖然部分地克服了文化主義的“無理性”卻又陷入了“結構決定論”,使主體都成了“意識形態(tài)”生產的被動產物。面對文化主義與結構主義范式之爭,霍爾和托尼·本尼特,作為當代文化研究的重要領軍人物,共同推動了文化研究的“葛蘭西轉向”——借助文化霸權理論進行研究。不同的是,“葛蘭西轉向”后,霍爾繼續(xù)秉承葛蘭西思想進行文化研究,而本尼特卻敏銳地感覺到了葛蘭西霸權理論的不足,很快將研究視角轉到了??碌乃枷耄⒁源藶榛A開啟了另一種文化研究的新范式——文化治理性理論。
在文化研究中,“葛蘭西方法”意指以葛蘭西“道德國家”(或倫理國家)理論為基礎的文化霸權思想。葛蘭西認為18世紀晚期到19世紀中期是西歐現(xiàn)代化的初期,也是組織文化與權力的重要變革期。在現(xiàn)代資本主義統(tǒng)治中,資產階級不僅要靠強制性的“統(tǒng)治”,更要靠市民社會中各個團體在文化和思想道德上對其統(tǒng)治的“認同”。國家的強權政治功能在現(xiàn)代社會已經逐漸弱化,它必須有被民眾認同的道德基礎,即葛蘭西所說的“道德國家”“文化國家”。葛蘭西指出:“每個國家都是倫理的,因為它的最重要的職能之一是把廣大居民群眾提高到符合生產力發(fā)展需要從而符合統(tǒng)治階級利益的一定的文化和道德水平(或型式)。”①因此,資產階級為了獲得被統(tǒng)治者對其領導的“認同”,就需要采用積極的、非強制的統(tǒng)治方式,即統(tǒng)治階級在市民社會實現(xiàn)統(tǒng)治是通過協(xié)商、讓步,在本階級的文化因素中容納一定被統(tǒng)治階級的文化成分,動態(tài)地、暫時地聯(lián)合“被統(tǒng)治階級”的不同文化和意識形態(tài),從而獲得大眾對自己統(tǒng)治的“認同”。在道德國家理論中,哪個階級掌握了知識和道德的領導權,即文化霸權,誰就可能上升為統(tǒng)治階級。
值得一提的是,從權力在社會中的運作方式來看,葛蘭西的“市民社會”在道德國家中起著基礎性、關鍵性的作用。在葛蘭西的視域中,市民社會不再僅僅是經濟基礎而是滲透在上層建筑中,這就從內涵上擴大了“市民社會”的理論邊界,以非常靈活的關系概念——經濟、政治、意識形態(tài)和文化的關系,代替了嚴格的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筑的經典馬克思主義理論。其有關國家、市民社會和霸權的作品依然包含了重要的有關文化作用的大擴展,文化不再是分開的領域(上層建筑),而是組成了每一個領域(國家、市民社會、經濟)。在葛蘭西看來,現(xiàn)代西方統(tǒng)治中權力來源于高度集中和統(tǒng)一的上層社會中,重視分析文化和意識形態(tài)的從“上”往“下”的流動,同時也要重視那些來自下部的大眾階級的反抗和抵制。因此,在葛蘭西道德國家理論的視野中,市民社會所產出的文化領域是兩極斗爭的場所。兩極意識形態(tài)在市民社會中的傳播,獲得大眾的“贊同”的方式是心理層面的——贏得心靈和思維,即思想的戰(zhàn)場。
“福柯思想”則是特指以自由主義政府理論為基礎的“政府治理性”思想。本尼特發(fā)現(xiàn)??屡c葛蘭西很相似,也把18世紀末期至19世紀中期看作是西歐國家權力形式的變革期,認為西歐國家經歷的是從司法國家轉向規(guī)訓進而轉向權力的治理形式的過程。不過,“福柯并不是要將其固定或主題化,而是要使其形成疊層或皺褶,從而不斷越界”②。恰恰基于此,??绿岢隽俗杂芍髁x政府理論,在福柯的視域中,自由主義政府中的“政府”不僅要理解為國家的政府,更是指一整套寬泛得多的實踐,在其中,個體可以在生活中各個領域各個方面對自己負責任并對自己進行調控。自由主義政府的權力行使方式就是“政府治理性”,即特定的管理組織和過程,通過特定的政治制度和敘述事實的策略,它的目標是使我們更積極地參與到對我們自身的管理和監(jiān)督之中,并促進我們自身的發(fā)展,包括“他人治理”和“自我治理”。
??抡J為“治理”就是資產階級自由主義的統(tǒng)治方式,主體的身體和文化知識都是其管理的目標。在他看來,“在社會整體的每兩個點之間,在男性和女性之間,在家庭成員之間,在教師和學生之間,在每一個認識的人和不認識的人之間,都存在著權力”③??梢姡谥贫鹊幕蚪洕幕蛏畹年P系中,總有一方想方設法操控另一方的行為,這樣權力就始終在場,不過,??赂P注生命權力機制的技術方面,在其研究的后期,治理性就和生存美學的“自我技術”聯(lián)系起來。在《自我技術》一文中,??抡J為“支配技術”涉及“決定個體行為并且使他們服從于某種目標或者控制”,即“他人的治理”(簡稱“他治”);還涉及“自我的技術”意為允許“個人通過自己的方式或者他人的幫助下作用于自己的身體和靈魂、思想、行為和存在的狀態(tài),以便將自己轉變?yōu)橛心撤N幸福、凈化、智慧、完美或永恒的狀態(tài)”④,即“自我的治理”(簡稱“自治”)。不僅是人的外部形態(tài),而且人的心智、思維和行為都可以借助規(guī)訓和調節(jié)的知識而得到改造和完善。于是,知識借助一定的社會的制度、機構和組織引導個人進入自我管理的項目之中,特定的治理目標就會實現(xiàn)或被個人的自愿的活動所實施、執(zhí)行,因而個人就被征召為自我執(zhí)行權力的能動者。
??碌乃枷氤跞胗畷r并不受歡迎,首先是因為英國的學者認為該思想與馬克思主義思想有很多地方是相悖的;其次是當時的英國文化研究正處于兩種范式之爭并想借助葛蘭西的霸權理論構建新的文化研究范式之時,故而,很多學者對??乱搓P注不夠,要么擔心“??滤枷搿睍{到新理論的建構,自然就會對其存有一定程度的排斥。比如霍爾就以馬克思主義文化研究者的身份批評了福柯的觀點,認為??聦v史的真實客觀性、連續(xù)性的否認違背了資本主義發(fā)展是社會變遷的一系列過程的一部分這一馬克思主義觀點,同時,??聶嗔Ψ稚ⅰ浡挠^點也與馬克思主義集中、統(tǒng)一于資產階級權力整體性的觀點不相融。但是本尼特卻認為霍爾等人對??碌呐惺清e誤的,因為??卤救藦臎]有說過自己是馬克思主義者,而且??虏皇欠磳︸R克思主義,僅僅是指出了馬克思主義理論的一些困境。⑤不過,福柯也曾公開表示,自己雖然不是馬克思主義者,但“馬克思主義思想已經滲透到其全部研究中,就像是物理學家在研究物理時感到沒有必要說明引用牛頓或愛因斯坦那樣”⑥。
本尼特認為,與以前的任何統(tǒng)治形式相比,“葛蘭西方法”與“??滤枷搿倍甲⒁獾搅宋鞣浆F(xiàn)代統(tǒng)治系統(tǒng)對人口問題很關心、對從屬階級的個人生活更加關注,他們都強調治理目標的實現(xiàn)需要靠民眾或從屬階級的自我行為的規(guī)則形式,這就是個人自愿地追求其發(fā)展的目標而不是通過君主社會中強制的邏輯;兩人都給予文化知識以很高的地位,葛蘭西強調資產階級與無產階級之間微妙地奪取文化領導權的斗爭,福柯強調對知識的生產和運用在大眾的思想、情感和行為中引起他們自愿的轉變。因此,無論是葛蘭西的道德國家還是福柯的自由主義政府理論,文化在社會的運行中都起著舉足輕重的作用。
但與此同時,本尼特也進一步指出,“葛蘭西方法”與“??滤枷搿钡牟町愡h大于其相似點。在《文化:改革者的科學》中,本尼特深入分析了葛蘭西道德國家理論和??碌淖杂芍髁x政府思想間的主要差異:首先,葛蘭西對國家的解釋依然體現(xiàn)著權力的單一原則,所有的國家活動和市民社會分支機構的活動都被看作是再生產和擴展那種單一權力。而自由主義政府理論中,治理性的權力是分散的、彌漫于生活中,并且它所追求的目標多樣且來自于不同的社會管理領域。第二,葛蘭西依靠集權的統(tǒng)一原則,認為權力運作方式是在市民社會中爭奪文化霸權,而??碌呐d趣更在于權力機制的技術方面。第三,??碌淖杂芍髁x政府機制不像葛蘭西道德國家那樣依靠普遍的“認同”形式的產生,這種“認同”形式產生的機制是意識形態(tài)的“結合”機制。第四,葛蘭西理論注重文化知識在大眾心靈上的作用,目的在于獲得他們的“認同”,而??滤枷敫幼⒅貙€體行為的塑造。第五,葛蘭西認為文化可以調節(jié)市民社會和國家的關系或連接社會構形的不同層級,而??聞t認為文化可以被看作是組成各種項目的文化資源,在這些項目中為不同目標、以不同形式引導個人的行為,即文化一方面可以作為一系列治理的資源,另一方面是可以為了改變個體的行為而成為那些資源所應用的范圍。最后,葛蘭西一直支持而??乱恢狈磳Φ氖窃噲D組織一個統(tǒng)一的對抗資源去反對普遍的權力概念。
在深入分析“葛蘭西方法”與“福柯思想”兩種范式異同的基礎上、在反復重申二者差異的討論中,本尼特將文化研究的理論基礎的重心落在了“福柯思想”上。本尼特說,“盡管葛蘭西式的分析對于文化研究無疑是極為重要和富有成效的——我們不得不承認,按照葛蘭西傳統(tǒng)所能進行的文化研究確實存在局限”⑦。雖然葛蘭西的霸權理論后來被應用到階級以外的如性別和民族等更廣泛的研究領域,但其理論運用和實踐的結果并不是特別令人滿意,因為它依然把權力問題簡單化了。換句話說,葛蘭西的霸權理論對宏大的階級與權力問題的討論有較好的指導意義,但就當前復雜的資本主義社會的權力的運作所產生的問題而言,更加關注微觀權力運作的??率嚼碚摼透兄笇r值。因此,本尼特在文化的研究中,最終從葛蘭西轉向了???,提出了“文化治理性”理論。
本尼特利用??玛P于文化與政府間關系的一整套視點,尤其是關于民主自由政府的策略以及文化作為管制人口的一種資源的用途的視點,歷史地、理論地、現(xiàn)實地將之應用于文化研究,提出了其“文化治理性”思想,從而在對福柯思想承繼與超越的基礎上,實現(xiàn)了從“政府治理”向“文化治理性”的現(xiàn)實轉換。本尼特指出,“??滤枷搿边\用在文化研究中就是要重視具體的路徑和文化機構所運作的過程,有助于審視文化的資源是怎樣沉溺在文化的技術中并作為文化技術的一部分發(fā)揮作用,文化技術通過影響社會關系的排列和塑造而組織不同領域的人類行為。
簡言之,文化治理性理論就是利用隨著“現(xiàn)代”階段產生的知識和專門技術等具體文化形式的發(fā)展而產生的各種文化手段作用于塑造人類總體。本尼特在文化治理性理論中強調,“文化是一套系統(tǒng)的知識、技術和組織,它通過與權力技術相關的符號技術系統(tǒng)所發(fā)揮的作用以及通過自我技術的機制的運作——以一種獨特的方式對社會交往起作用,并在這種關系中與其結合”⑧。因此,文化的治理性就應該成為文化研究的關注重點,文化與哪些權力技術系統(tǒng)和機制相結合以及怎樣結合、文化技術對社會產生什么樣的影響以及產生影響的具體方式和效果等問題都應該展開分析。這樣,文化政策、文化機構和知識分子在文化治理性當中的功能和作用就理所當然地被納入文化研究的視線并獲得更為核心的地位。
對文化政策的研究并不是以政策研究代替文化研究或以文化研究等同于政策研究,而是將政策問題“適度”地置于文化研究,從政策視域來闡釋文化與權力的關系,以便促使政府機構的知識分子和文化機構的知識分子更加有效地聯(lián)結與合作,以實現(xiàn)促進文化發(fā)展和改善人們生活狀況的目的。文化機構作為文化知識和技能的孵化器、文化傳播和主體塑造的主要物質機制更是文化治理性理論研究范式的核心成員,本尼特極其重視對文化機構的研究。不管是文化政策問題還是文化機構問題,知識分子在其中的作用事關文化治理性發(fā)揮作用的成敗。本尼特認為,不管知識分子愿意與否,都必須利用當前政府所能提供的自由空間來謀求為底層人民謀利、促進文化向社會主義文化轉型的目的。
顯然,本尼特通過研究文化治理性而將文化研究轉向了更加實用主義的方向,這是有別于以往傳統(tǒng)的文化研究范式的,因為傳統(tǒng)的以威廉斯為首的文化主義、阿爾都塞的結構主義以及“葛蘭西轉向”都側重理論分析和文化批評,而文化研究的實用功能和文化機制的運作機制都別忽視了。正如吉姆·麥克蓋根所說,“文化研究的愿望是培育能夠爭奪主要權力關系的對抗的知識分子:能夠以某種方式有組織地使激進集體成員活躍起來的讀者”⑨。葛蘭西式的文化研究傳統(tǒng)遭到本尼特的嚴厲批評,因為它沒有充分關注調節(jié)文化的不同領域的制度條件,而依據(jù)??碌臋嗔τ^點,文化與權力的關系不能都看成是天然壓制性的,“權力是生產性的,它生產現(xiàn)實,生產對象的范圍和真理的固定方式”⑩。在大多數(shù)國家,對意圖改革生活方式的文化資源的管理成了當代社會政治和文化政策的非常重要的組成部分。文化制度、政策、政府狀況和實施過程都是文化的不同形式和領域的構成因素。文化研究與文化實踐、文化機構和等級制度還密切相關,通過這些機構及制度向人們傳播文化價值、理念、生活方式和生活習性等等;文化研究的問題不能僅僅是學院式的,文化研究者還要與特定文化和機構及文化管理人員建立恰當?shù)年P系。
或許因為時代、知識基礎和學術研究環(huán)境的不同,以社會學出身的本尼特與英國文化馬克思主義者以及歐洲大陸西方馬克思主義者的學術研究存在著顯著不同,他堅持立足現(xiàn)實實踐和歷史唯物主義原則,采眾家之長,樹一家之言,其“文化治理性”理論集理論性、實踐性、治理性和政治性于一身,為文化研究的發(fā)展開辟了新的理論范式。當前,我國正處于社會轉型的特殊時期,各種文明沖突和文化碰撞十分激烈,上至知識精英,下至普羅大眾都面臨著文化現(xiàn)代性的危機,顯得無所適從和徘徊迷惘。因此,以“文化治理性”理論為核心的本尼特文化思想,對解決我國當前的文化沖突和促進我國的文化建設,都有很大的借鑒價值。
第一,要不斷推進文化政策的研究。文化政策對于推動一個社會的文化產業(yè)乃至整個社會的發(fā)展而言,既是重要的手段,也是重要的保障。本尼特一個獨特之處就在于他摒棄了西方傳統(tǒng)文化研究者對政府的抵制和批判態(tài)度,他積極倡導參與和合作,關注政府治理下的制度創(chuàng)新和政策改造。這就給了我們深刻的啟迪,從政策應納入文化研究的角度看,我國政府不僅要發(fā)揮政府機構知識分子的作用,還要廣泛聯(lián)合非政府文化機構的知識分子,根據(jù)管理的目標、對象和所擁有的不同文化技術形式,采用最優(yōu)的文化配置,實現(xiàn)文化資源利用的最大化、最優(yōu)化,在滿足人民各個層次精神文化需求的同時,實現(xiàn)人民精神道德和行為方面的發(fā)展和提高。
第二,要高度重視文化機構的作用。文化機構在本尼特文化治理性理論中占據(jù)著非常重要的位置,它們是審美智性文化的物質載體,是科學知識的孵化器,具有引導塑造公民行為的功能。在經過數(shù)十年的發(fā)展和建設之后,我國當前的博物館、圖書館、美術館、音樂廳、文化遺址、歷史遺址和革命遺址等文化機構,在數(shù)量和質量上都已比較可觀,但囿于時間、經費和服務質量,這些文化機構的作用并未得到充分的發(fā)揮,廣大民眾更多的閑余時間被網絡和電視等媒介所占據(jù)。因此,我們要盡可能地免費或降低參觀費用,提供良好的服務,吸引廣大民眾走出自己的狹小空間,感受和欣賞我國豐富的文化資源和文化遺產?;厥字腥A民族的燦爛文明可以增強他們的民族自尊心和自豪感;身處高雅的美術館和音樂廳可以陶冶他們的身心并促使他們的行為更優(yōu)雅;歷史遺址和革命遺址讓他們深悟如今的和平幸福之難能可貴。當然,我國的文化機構除了上述作用之外,也擔負著知識生產、對外展示和宣傳我國優(yōu)秀文化傳統(tǒng)的重任。因此,重視文化機構的作用是推動我國文化建設與發(fā)展的重要舉措。
第三,要充分彰顯知識分子的價值。本尼特不贊成“為批判而批判”,亦即對現(xiàn)代性進行揭露和批判而自身卻置身于實踐之外。恰恰相反,他倡導知識分子既要保持獨立人格和批判精神,也要憑借自己的卓越知識積極參與公眾生活和影響政府的文化政策,成為與政府有一定程度的“共謀”又保持一定“距離”的“實踐型知識分子”。當前,我國正處于社會轉型期,各種文化交鋒、社會矛盾和社會不公現(xiàn)象還廣泛存在。知識分子不可為個人名利投靠政治或商業(yè)集團,為集團利益和追求利潤失去公知的社會良心,當然亦不能獨善其身,只專心于學術研究和知識生產,而是要擔負起啟蒙大眾和推進社會發(fā)展的重任。面對分配不公、司法不公、醫(yī)療不公、地位不公等社會非正義現(xiàn)象,不能一味地批判和譴責,而要用專業(yè)知識加以分析闡明,引導輿論,緩解民眾的負面情緒。更為重要的是,要利用各種合法渠道參與政府管理、提出合理而又專業(yè)的解決方法,幫助政府更好地化解社會矛盾,促進社會的和諧發(fā)展,做既有“批判”精神,又有“公共關懷”,還有“切實行動”的知識分子,為促進社會公平、提升人民智識、推動社會發(fā)展貢獻自己的力量。
文化研究作為一種跨學科的研究思維方式與理論,在人類認識文化生活、探究知識和真理、推動社會變革與發(fā)展的進程中都發(fā)揮著至關重要的作用。在過去的半個世紀中,主導文化研究的傳統(tǒng)范式有文化主義、結構主義和葛蘭西文化霸權理論,雖然它們產生和應用的具體環(huán)境不同,但都是站在英國新左派激進的立場上,竭力對資本主義文化進行剖析、對資產階級意識形態(tài)進行揭露、批判和抵抗卻忽視文化研究對改變社會的實用性和有效性。受“??滤枷搿钡挠绊?,本尼特開啟了文化實用主義路徑,提出文化研究的“文化治理性”理論,從傳統(tǒng)的注重文化社會的單純批判轉向文化技術的實踐;強調文化既是治理的工具又是治理的對象,在治理性理論視域下既要實現(xiàn)對主體的塑造和建構,也要實現(xiàn)對社會的改革和建構,繼而實現(xiàn)文化與社會的雙向繁榮與發(fā)展的目的,這種文化研究的新范式必定會對未來的研究產生深遠的影響。
(作者單位:新鄉(xiāng)學院外國語學院)
①[意]葛蘭西《獄中札記》[M],葆煦譯,北京:人民出版社,1983年版,第217頁。
②張中《外部的思想,或外邊邏輯——論??屡c德勒茲》[J],《文藝評論》,2013年第7期,第15頁。
③[澳]馬克·吉布森《文化與權力:文化研究史》[M],王加為譯,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12年版,第26頁。
④Foucault,Michel:‘Technologies of the self’in Luther Martin,Huck Gutman and Patrick Hutton(eds)Technologies of the self:A Seminar with Michel Foucault, London:Tavistock Publications,1998.P18.
⑤[英]托尼·本尼特《修正文化研究政策——托尼·本內特訪談錄》[J],金惠敏、朱喆譯,曾軍校,《學術界》,2010年第4期,第50頁。
⑥[英]萊姆克等《馬克思與??隆穂M],陳元等譯,上海: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2007年版,第14頁。
⑦Bennett,Tony:“Putting Policy into Cultural Studies”, In Cultural Studies,ed.by Lawrence Grossberg,Gary Nelson,Paula A.Treichler,New York and London: Routledge,1992.P128.
⑧[英]托尼·本尼特《文化與社會》[M],王杰等譯,桂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7年版,第214頁。
⑨[英]吉姆·麥克蓋根《文化政策研究》[M],轉引自王瑾譯,陶東風主編《文化研究讀本》[M],南京:南京大學出版社,2013年版,第247-248頁。
⑩[英]約翰·斯托里《英國的文化研究》[M],轉引自王曉路譯,陶東風、周憲主編《文化研究》(第7輯)[M],桂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7年版,第224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