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絲
看清宮劇,對劇中女性梳的發(fā)髻總是很感興趣,想知道那些樣式繁瑣、層層堆疊的發(fā)髻是怎樣梳成的。梳妝這種“旗頭”離不開扁方,一種長尺狀的發(fā)簪,用來綰發(fā)或固定頭冠。而這種滿族頭飾,是清代服飾文化的標志之一,有著鮮明的時代特征,并只是在貴族女性中流行,多選用玉料或翡翠制作,工藝精美,是小件器玩中的精品。
清代滿族服飾保留了自己的民族特色。旗人婦女的常見發(fā)式,是把頭發(fā)束于頭頂,用一支扁長形的發(fā)簪固定,再往兩側(cè)分梳成發(fā)髻,名為“二把頭”,然后加戴一個屏狀頭冠,名為“大拉翅”。扁方又稱扁簪,是連接頭發(fā)、梳成發(fā)髻的橋梁,在吸納了漢人服飾文化精髓的同時,又帶有濃郁的少數(shù)民族情調(diào)。從功能設(shè)計上,扁方參照了唐代流行的插梳,以及宋明時期的長簪,是滿漢文化融合的載體。
扁方一面扁平,另一面呈半圓形,其作用,猶如過去把布料卷成一匹匹的木板。女性梳兩把頭或大拉翅,把扁方別在頭發(fā)里,就能起到連接和固定的效果,令發(fā)髻成型。除了輔助梳理頭發(fā),固定發(fā)髻,扁方橫插在頭上也是一件華美的裝飾,可襯托高聳的云鬢,令秀頸顯得修長,加上扁方的長度,也限定了頸項的扭動幅度,在旗袍與高底旗鞋的搭配下,營造出一種女性身材筆直挺立的形象,為美色添彩,洋溢著婉約柔美的情調(diào)。
扁方的用戶群體,僅限于旗人婦女。其長度大小不一,有長達一尺、寬若兩指的,也有僅為三四寸長的。扁方的一端有轉(zhuǎn)折狀的柄,另一端是弧狀的尖頭,便于插放到長發(fā)上和抽取下來。部分扁方素面無紋,以其簡約、質(zhì)樸的韻味,與玉器家族的氣質(zhì)遙相呼應(yīng)。但大多數(shù)扁方雕有花紋,或浮雕,或鏤空雕,紋飾及雕琢技法復(fù)雜多變,其中又以兩聯(lián)的連續(xù)圖案最為常見,很有特色。
尤其是宮廷女子佩戴的扁方,不僅將玉料原有的美感,淋漓盡致地展現(xiàn)出來,還在方寸空隙上飾以各色花紋圖案,或者鑲嵌金銀寶石,使之成為出神入化的藝術(shù)品。一些女子戴扁方,會故意把花紋或精心加工的部分露出,兩頭又綴飾各色絲線纓絡(luò),隨著腳步移動搖曳擺蕩,顯得步態(tài)婀娜多姿,同時又與腳上穿的花鞋首尾呼應(yīng),更顯端莊從容,倍增女性的魅力。作為清代上層婦女特有的頭飾,扁方演繹著宮廷貴族的審美趣味,也悄然展示著她們的財富與激情。
清代的旗人婦女生活半徑很小,又面臨著眾多的競爭者,所以要極力打扮自己,作為邀寵求恩幸的方式。發(fā)式和頭飾是醒目的部位,扁方由是成為展示女性風采的最佳飾品之一,是身份代償?shù)纳莩奁?。貴族女性常藉此爭奇斗勝、夸豪顯富,各式精美珍貴的扁方層出不窮。尤其是清代中期,和田白玉和翡翠大量流入市場,成為制作扁方的主要材質(zhì),展示著上層體系的器物美學(xué)?!肚灏揞愨n·禮制類·大婚禮節(jié)》:“仍戴雙喜如意,加添扁簪富貴絨花,戴朝珠,乃就合巹宴?!北夥阶鳛槠烊说亩Y制文化載體,見證了整個清代的興衰歷史。
另外,扁方還有一個作用,于宮廷“洗三”儀式上作為攪盆的器皿。依例舊俗,嬰兒出生后第三天,要舉行沐浴儀式,名為“洗三”,以祈嬰兒健康成長。宮廷里,妃嬪們都是母憑子貴,故對于“洗三”也特別重視。洗兒儀式所用的器物,是由妃嬪的娘家置辦,其中最主要的器物就是攪盆用的扁方和圍盆的絲巾。由于娘家人也期望小孩日后能夠繼承大統(tǒng),分享榮光,故訂制的扁方都是采用上等玉料,延請名匠精心雕琢,并在扁方的簪頭上鐫刻“福祿禎祥”“光明昌盛”之類的吉祥祝詞,將其制造工藝推高到了一個全新的境界。
“洗三”儀式是用盆子,盛以用雄黃、犀角、艾絨調(diào)制的香湯,里面放滿了染色的紅蛋、板栗、花生、紅棗,名曰添盆。這時候,用扁方把香湯慢慢攪勻,同時嘴里說一些祝福的吉利話語,然后由仆人把嬰兒抱出來,正式舉行儀式。受邀參加觀禮的其他宮眷命婦,也一起圍在湯盆四周,把自己頭上戴的玉扁方,或者各種金銀小錠子、手鐲、鎖片、頸圈,丟放到湯盆里添盆。據(jù)說添盆用的東西越多,小孩的前程就越榮耀吉祥。所以參與道賀的人,也大都是不吝工本,扁方也因此被賦予了一種神秘的力量,成為了一種民俗符號和文化認知的范本。
扁方在清代,就是廣受收藏家追捧的玉雕制品。過去宮廷和大戶人家的女眷,對民俗禮儀并不熟悉,凡舉辦“洗三”,都是聘請民間有經(jīng)驗的穩(wěn)婆擔綱,主持整個過程。根據(jù)舊俗,洗兒儀式結(jié)束后,攪盆和添盆用的扁方,都會賜給穩(wěn)婆,作為酬勞。所以,很多玉料精美,紋飾題材新穎雅致的扁方,都是經(jīng)這些穩(wěn)婆之手,流入到古玩市場的。由此帶動興盛的民間觀玉賞玉之風,既是資本主義萌芽、城市商品經(jīng)濟繁榮的結(jié)果,也是玉器生產(chǎn)商品化的時代見證。
編輯:劉亞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