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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夏黑水名義考

      2018-11-17 08:10:08木仕華
      西藏民族大學學報 2018年5期
      關(guān)鍵詞:弱水蒙古語黑山

      木仕華

      (中國社會科學院民族學與人類學研究所 北京 100081)

      一、西夏語的黑水名義解析

      黑河來源于祁連山的雪水。祁連山上融化的雪水匯成河流,向北流向內(nèi)蒙古阿拉善盟的額濟納草原,最后注入最北端的居延海中。這條由雪水匯成的河流,就是古代人稱為“黑水”的額濟納河。據(jù)史載,早在四千多年前就有人類在黑河流域繁衍生息,因此,不同歷史時期留下了諸多傳說和史實,如大禹導(dǎo)弱水于合黎;周穆王西巡;隋煬帝西巡張掖,會見西域27國使臣;唐玄奘西天取經(jīng)時在張掖叩拜各寺院、民間留下諸多歷史故事和神奇?zhèn)髡f,等。

      “黑水”一名見于《尚書·禹貢》《山海經(jīng)》《水經(jīng)注》《括地志》等典籍。其中以《山海經(jīng)》所記最多,而其中又以對《禹貢》所記載的“黑水”的探討最為集中。

      《禹貢》所載的“黑水”有三處:(1)“華陽黑水惟梁州”,(2)“黑水西河惟雍州”,(3)“導(dǎo)黑水至于三危,入于南?!?。

      《尚書·禹貢》中已見記錄:“弱水既西,涇屬渭汭?!庇帧皩?dǎo)弱水,至于合黎?!?/p>

      《山海經(jīng)·大荒西經(jīng)》:“流沙之濱,赤水之后,黑水之前,有大山名曰:昆侖之丘,其下有弱水之淵環(huán)之?!?/p>

      《水經(jīng)注》:“黑水出張掖雞山,南流至敦煌,過三危山,南流入于南海?!?/p>

      《括地志》:“黑水出伊州伊吾縣北,東南流至鄯州,又東南至河州入黃河?!?/p>

      《淮南子·地形》:“河水出昆侖東北隅,貫勃海,入禹所導(dǎo)積石山?!跛龈F石,至于合黎,余波入于流沙,絕流沙,南至南海?!?/p>

      《尚書正義》:“水經(jīng),黑水出張掖雞山,南流至敦煌,過三危山,南流入于南海,然張掖敦煌并在河北,所以黑水得越河入南海者,河自積石以西皆多伏流,故黑水得越而南也。”

      宋《太平御覽》引《張掖記》:“黑水出縣界雞山,昔有娀女簡狄,浴于玄丘之水,即黑水也?!?/p>

      對“黑水”或“弱水”地望的考證亦莫衷一是。黑水的具體所指主要有蘇賴河(黨河)說[2];額濟納河(弱水)說[3];大通河“黑水”說[4];金沙江“黑水”(又作瀘水)說;[5]雅魯藏布江“黑水”說;[6]怒江(潞江、喀喇烏蘇)說;[7]瀾滄江“黑水”說;[8]黑龍江“黑水”說等等。

      “弱水”始見于《尚書·禹貢》:“導(dǎo)弱水,至于合黎。余波入于流沙。”亦見于《史記·大宛傳》《漢書·地理志》《后漢書·東夷傳》與畢沅注《山海經(jīng)》等。孔穎達疏:“弱水得入合黎,知合黎是水名?!鼻孱欁嬗怼蹲x史方輿紀要·川瀆·禹貢山川》:“《地說書》:合黎,山名,但此水出合黎,因山為名。蔡氏曰:此導(dǎo)西流之川也。弱水今見陜西甘州衛(wèi),合黎山亦在焉。流沙,今衛(wèi)西北境居延海。漢志注云:古文以為流沙也?!比跛?,古人認為是由于河水羸弱而不能載舟,因此,把這樣的河流稱之為弱水,這是望文生義之舉,似有牽強之嫌。

      清代杰出的西北史地學者徐松《西域水道記》說:“弱水,今謂之黑河?!薄叭跛?,……又曰張掖河。”可見“弱”有黑的意思。又唐代李泰《括地志》說:“羌谷水……亦名張掖河。”這些記載足以證明張掖河就是弱水,也叫羌谷水。孫星衍《尚書今古文注疏》:“張掖郡,今甘州府治,說文,磯山,弱水所出,即雞山,黑水亦出于此,山丹縣西南窮石山,即磯山也,三危山在墩煌,黑水經(jīng)此入南海,即居延海之屬?!笨芍昂谒庇卸鄠€名稱且因上下游而異,有“弱水”“黑河”“張掖河”“羌谷水”等。

      西夏文“黑水”見于西夏法典《天盛改舊新定律令》卷十《司序行文門》,[9]依《番漢合時掌中珠》的漢字注音,第一個西夏字讀若“則”(*zi),第二個西夏字讀若“嘿”(*na),合起來讀作*Zina(≈Edzina)。[10]這種解釋如果不考慮《番漢合時掌中珠》水”字的漢字注音的實際,則可以確立,但我們將這一說法與注音事實一對照,解釋似乎還未圓滿?!邦~濟納”(亦集乃)在蒙古語作Edzina,蒙古語是用三個音節(jié)來對譯西夏語的“黑水”“則嘿”,因此,如果按聶鴻音先生的擬音形式無法說明這三個音節(jié)在蒙古語和西夏語中的整齊對應(yīng)。尤其是無法解釋西夏語的“水”“則”字的第一個音節(jié)。這就要求我們核實漢字注音的準確形式,分析“則嘿”與蒙古語的“額濟納”(Edzina)的勘同形式。

      為了圓其說,聶鴻音先生接著指出:而后起的西夏語*Zina則是漢語“黑水”的意譯,它在衍生出了詞首的e之后成了蒙古語的“額濟納”(亦集乃)。[11]從蒙古語的角度入手,理當是一個全新的視角。通常蒙古語中譯寫外來借詞時,為了發(fā)音便利人為增加前加綴音e的結(jié)果。猶如Russian一詞在漢語中本應(yīng)譯寫為“羅斯”,卻譯寫為“俄羅斯”,追加了前加音素e。一般的解釋是漢語從蒙古語oros中轉(zhuǎn)借的結(jié)果,即以蒙古語為中介借入“俄羅斯”,保留了蒙古語的語音特征。因為蒙古語語詞中,當音節(jié)的開首音素為輔音音素r或s時,需要增加元音i、u、e、o、a等音素來充當開首音素,以符合蒙古語的發(fā)音習慣。而且這一追加元音音素的規(guī)律也是有條件的,即:主要是用來音譯或轉(zhuǎn)寫蒙古語中的外來語借詞;文字上可以寫r開首,而在口語和一般文獻中,語詞的開首音素必須為輔音音素r或s時才可以追加元音音素,而不是在所有輔音音素之前均可以追加,具體例子如:

      ros→oros羅斯→俄羅斯;sports→i(e)sports體育

      rinchin→erinchin,亦鄰真(人名,藏語借詞寶貝、珍寶)

      randna→erdeni寶物; radiao→aradio 收音機[12]

      因此,“它在衍生出了詞首的e之后成了蒙古語的“額濟納”(亦集乃)?!币徽f就難以令人信服。需要尋找新的音理和詞源方面的證據(jù)。

      西田龍雄先生在論及西夏語的“從位結(jié)構(gòu)”時指出,西夏語形容詞修飾名詞時有兩種語序:

      i、N←Adj=N形容詞作修飾語:

      ?zur(上76)l?n(上55)(露←甘的)“甘露”;

      khǐě(上8)phǐon(平55)(米←白)“白米”;

      sǐa(平19)nǐa?(平 21)(香←黑的)“安息香”。

      ii、Adj→N=N

      l?n(上 59)l?(上 61)(大的→地)“大地”;

      s?(上 54) ndzWǐ??(上 44)(智慧的→人)“賢人”;

      fW?(平 65)ndzWǐ??(上 44)(愚蠢的→人)“愚人”。[13]

      史金波先生也指出,西夏語的形容詞修飾名詞時,在名詞之后,如“紅花”在西夏語中的詞序為“花-紅”??赡苡捎谑艿綕h語的影響,也有了形容詞在前、名詞在后的使用方法,如“瑞雪”在《掌中珠》中為“瑞-雪”。形容詞在被修飾的名詞之后,是藏緬語族語言的重要特征。[14]目前的藏緬語族語言類型特征的調(diào)查研究成果足以支持這些觀點。藏緬語語序類型除了克倫語和白語而外,都是SOV型語序,而且可以得到吐蕃時期的藏文文獻的佐證。從吐蕃時期到現(xiàn)代口語,語序類型并未發(fā)生改變。因此,可以證明藏緬語中形容詞修飾名詞時,形容詞居于名詞之后的構(gòu)式是藏緬語的強勢語序之一。

      西田龍雄先生的擬音較充分地考慮了《番漢合時掌中珠》的漢字注音的語音形式,并有足夠的文獻證據(jù)證明西夏文“水”字的擬音形式*?z?r的合理性,而且可以得到藏緬語族諸親屬語言材料的旁證。聶利山(Nevskij)在他的專論《關(guān)于西夏國名》中也認為Ezina、亦集乃都是西夏語“黑河”rzie-n~ia的譯音。[18]

      王堯先生對乾祐七年的“西夏黑水建橋敕碑”的藏文銘文及其中注音的研究也表明“:黑水河”,碑上藏文作Vjinavi,大致與“額濟納,亦集乃”相當。按:黑水城,蒙古語稱之為“哈喇和屯”(harahojtun),意思是“黑城子”,是因為黑城依黑水而得名。這顯然是蒙古人占領(lǐng)了西夏故地以后才產(chǎn)生的稱呼,也是蒙古人依據(jù)西夏人稱呼黑水的意思而譯為蒙古語的?,F(xiàn)在,據(jù)碑文藏文譯作Vjinavi來看,似乎是西夏語vzie-n ~ia的對音”。[19]藏文前加字Va(?a)對應(yīng)于西夏語的漢字注音“則”的“”字,這是十分明顯的,相當于聶利山的*r-和西田龍雄擬音的*?-。

      鑒于目前對夏藏對音的結(jié)論尚無公認的定說,1981年龔煌城先生認為《掌中珠》里的“X”“”的西夏字表示邪母(z-)。但他對《掌中珠》的作者為什么要用“”來表示邪母,是反切注音,還是同“尼卒”類型的注音一樣,未作解釋。反而提出“《掌中珠》里“”字左邊的口號疑為誤加”的質(zhì)疑,此說依舊有待證實與證偽。李范文則提出《掌中珠》里注“則”的西夏字共11個,注“足”的二個,注“責”“作”“全”的各一個,共17個字。以上“則”“責”之“”是否同“尼責”“尼責”“尼頃”之“尼”,表示“則”“責”“全”為帶濁聲的西夏字的質(zhì)疑。[21]而聶鴻音先生所謂的后起的西夏語*Zina則是漢語“黑水”的意譯,它在衍生出了詞首的e之后成了蒙古語的“額濟納”(亦集乃)亦需要重新核實。西田龍雄先生從1960年代至今依舊堅持其擬音系統(tǒng),其他諸說對其系統(tǒng)的局部有修正,但尚不足以推翻其全局。無論從西夏語的內(nèi)部擬測,還是親屬語言的同源證據(jù)足以支撐其系統(tǒng)的合理性。如藏緬語族諸語言中的“黑”與“水”的語詞的關(guān)系(見表1)。

      從上述藏緬語族諸語言的材料表明,西夏語的“黑水”*?z?r*nǐa? 一詞中的*?-相當于“一個半音節(jié)”結(jié)構(gòu)中的半個音節(jié)。Matisoff稱Sesquisyllabic(一個半音節(jié))的名稱取自拉丁語sesqui-(一個半),表明比一個多,比兩個少。泛指前置音節(jié)在語音韻律上等于一個標準音節(jié)的一半,即兩個一個半音節(jié)在語音韻律上等于三個音節(jié)。[22]從上述藏緬語諸親屬語言“水”字的語音結(jié)構(gòu)形式上也可以推定西夏語的“水”字的語音形式是雙音節(jié)的或是一個半音節(jié)的結(jié)構(gòu)。因此,《番漢合時掌中珠》中“水”字的漢字注音采用“則”兩個漢字標注,以示其詞形為雙音節(jié)(或一個半音節(jié))結(jié)構(gòu)。

      表2

      值得注意的是,西夏人在這里用的是“水星”“水泊”“洪水”“水紅花”的“水”字,而沒有用“江河”的“河”字,這說明西夏語的*Zina是從漢語的“黑水”二字“硬譯”過去的,事實上,漢語“黑水”這個河名的出現(xiàn)比西夏要早千余年。[23]這種說法自然是正確的。畢竟?jié)h語文獻中的“黑水”“弱水”一詞出現(xiàn)的相當早,而西夏的崛起是11世紀的事,蒙古人的進入則是在13世紀。但“硬譯”一說則值得商榷。

      亦鄰真先生曾正確指出:“有人認為,‘額濟納’一名即蒙古語的e en-ü或e en-e。也有人認為,該名起源于伏爾加河(I il müren)的i il。但這些說法都是誤解。‘亦集乃’一名,雖然該詞在畏兀兒體蒙古文中寫作ASIN-A.古代畏兀兒體蒙古文是以S字符來記寫[dz]、[ts]、[s]、[?]、[?]及松音[z]等輔音,…故當時‘亦集乃’的漢語讀音是izinai。Idzin-e是西夏語,意為‘黑水’西夏語稱‘水’為idzi,稱‘黑’為nhiya。由于西夏語的定語大多后置,所以idzi nhi?ya即指黑水一詞,當時漢語亦意譯為‘黑水城’。亦集乃城的廢墟一直保留至今,現(xiàn)名“哈剌浩特”(蒙古語“黑城”之意)。此地漢代稱作“居延”,有世界聞名的“居延漢簡”。西夏政權(quán)曾在此設(shè)立威福軍。元世祖時置亦集乃路于此,隸屬甘肅行省,令二百漢軍屯田九十余頃?!捎凇嗉恕幻x作Idzine,所以后來蒙古人書寫時就隨其口語發(fā)音,寫成了E iene(額濟納)”[24]

      誠如上文所述,西夏語的名詞受形容詞修飾時,通常的強勢語序是名詞在前,形容詞在后,遵循藏緬語內(nèi)部共同的類型特征。蒙古語“額濟納”(Edzina)這一地名,歷史學、語文學、地名學等多學科專家都相信是西夏語“水黑”(黑水)的音譯轉(zhuǎn)寫。可以相信西夏語的名稱早于蒙古語。西夏文獻中的“黑水”(則嘿)從字義和詞序分析,仍然遵守N←Adj的基本語序。因此,只能說是西夏人按西夏語的語法規(guī)則意譯了漢語的“黑水”“弱水”一名,恪守西夏語的語序,即*?z?r*nǐa? (≈Edzina)直譯意為“水黑”。如果是漢式的硬譯,理當是*nǐa?*?z?“r黑水”才合乎情理。

      關(guān)于張掖河的另一個古代名稱“合離水”的語源,聶鴻音先生解釋為:“合黎”又作“合離”,“離”(黎)的韻母在上古時代近似于a,例如漢代以“烏弋山離”譯Alexandria,其中“離”正相當于ri。,那么“合黎”顯然就是紀元前古突厥語*qara(黑)的轉(zhuǎn)寫,與之相當?shù)默F(xiàn)代突厥語形式即維吾爾、哈薩克、柯爾克孜、塔塔爾諸語言的qara(黑)。[25]如果此說成立,則可以推知“合離山”為突厥語的“黑山”,“合離水”即古“弱水”qara-usu等于“黑水”。但音理上似有問題,“合”字諸家的擬音為:李方桂*k?p;白一平*kup;高本漢 *k?p;王力*k?p?!袄琛弊种T家的擬音為:李方桂*lid;白一平*c-rij;高本漢 *li?r;王力*lyei。[26]以李方桂的擬音為例,漢語上古音的*k?p*lid,尤其是他們的塞音韻尾很難讓人與古突厥語的Qara牽上關(guān)系,可知這種說法尚不足以據(jù)信,有待尋找新的解釋。

      綜上所述,可以得知蒙古語的“額濟納”(亦集乃)(Edzina)一詞是直接從西夏語譯寫而來,語詞的語音結(jié)構(gòu)以保留了11世紀至13世紀時西夏語的語音特征和語序格局,是個地道的西夏語詞的遺留,其語音和意義都符合西夏人指稱黑水的所指。

      二、藏緬語族諸語言中的黑水

      在橫斷山脈的大山叢中,自西向東依山并排列著6條大江:怒江、瀾滄江、金沙江、雅礱江、大渡河、岷江,民族學界稱之為“六江流域”。這些山河并列的地理區(qū)域古來為藏緬語民族南下的重要通道,形成藏羌語集團在北方,緬彝語集團在南方的分布格局。費孝通先生稱之為“藏彝走廊”。因此,諸條河流的名稱大都源于藏緬語。有趣的是上述諸條河流以及西洱河在歷史文獻中又被不約而同地稱為“黑水”??芍糯叭跛被颉叭羲钡暮恿鲀H在西南區(qū)域不僅僅指其中的一條。僅青藏高原就有雅礱江、瀾滄江及大渡河諸說。故有“塹弱水為蕃漢之界”的說法。

      唐顏真卿《鮮于(仲通)公神道碑》[27]載曰:“天寶六載,……郭公(虛己)將圖弱水西〔山〕(之)八國,奏公入覲?!?/p>

      唐樊綽《蠻書》卷二說:“孫水,……與東瀘水合。東瀘水,古諾水也,源出吐蕃中節(jié)度北,謂之諾矣江?!?/p>

      北宋《太平寰宇記》卷八○說:“瀘水,一名若水,出牦牛徼外?!?/p>

      《資治通鑒》卷一九八載:“貞觀十九年,右親衛(wèi)中郎將裴行方討茂州叛蠻,大破之,窮其部落,西至乞習山,臨弱水而還?!焙∽ⅲ骸笆裰魃接腥跛!?/p>

      明楊慎《升庵集》卷七七《渡瀘辨》解釋道:“孔明出師,五月渡瀘,……即黑水也。其水黑,故以瀘名之耳?!?/p>

      清陳登龍《蜀水考》卷二說:“黑惠江,或名納夷江,即古若水也?!?/p>

      據(jù)鄧少琴先生考證,黑水即今金沙江,赤水即今之雅礱江,弱水即西南大川瀾滄江[28]。雅礱江、大渡河、岷江、沱江、嘉陵江等為長江上游主要支流。均為長江水系的成員。諸條支流水系匯入橫貫華南的長江,難免都會被認為是長江的上源,理解為黑水也就合理。李元陽《黑水辨》“禹貢導(dǎo)黑水至于三危,入于南海,隴蜀之水,無入于南海,惟滇之瀾滄江,由西北迤邐向東南,徘徊云南郡縣之界,至交趾入海,今水內(nèi)皆為漢人,水外即為夷緬,則禹之所導(dǎo),于以分別梁州界者,惟瀾滄之水,足以當之,元史至元八年,大理勸農(nóng)官張立道使交趾,并黑水跨云南,以至其國,此亦一證,隴蜀滇三分鼎立,雍以黑水為西界,對西河而言也,梁以黑水為南界,又對華陽而言也,惟三危之山,不可考耳?!盵29]

      向達則指出:“諾水亦即《山海經(jīng)》里的若水,麗江拿喜族稱黑為na,稱大水為ibi,涼山彝族稱黑為no,稱大水或河為yee,故所謂若水、諾水以及諾矣江,是古代彝族對于今金沙江的一種稱呼,‘若’、‘諾’以及諾矣江,即no-yee的對音。……古代金沙江流經(jīng)摩些族境內(nèi)稱為摩些江,流經(jīng)彝族境內(nèi)又稱為若水、諾水,或諾矣江,譯義即是黑水?!簟?、‘諾’以及‘瀘’字,俱是一聲之轉(zhuǎn),俱是指的一條水。古今來對于梁州黑水的考訂聚訟紛紜,如其能從氐族和羌族的語言中去求解釋,也許不至于如此分歧?!盵30]向達先生所言甚是,可謂高明之論。

      “若水”“弱水”與“黑水”在語義和語音上有著十分密切的關(guān)聯(lián)的,這可以從“若水”“弱水”的上古音擬音得到啟示:

      “弱”字的上古音諸家的擬音為:李方桂*njakw;白 一 平 *njewk;高 本 漢 *?iok;王 力*?i?k。

      “若”字的上古音諸家的擬音為:李方桂*njiag;白一平*njA;高本漢 *??;王力*?ya

      兩個字與藏語的nɑɡ音近可視為音近字的音譯關(guān)系。

      藏緬語專家為原始藏緬語“黑”一詞擬音大都為*nak,如Matisoff為原始藏緬和原始緬彝語詞“黑”重建的語音形式分別為*s-nak和*s-mak[31],可備一說。

      按藏緬語的強勢語序而言,只有是“名詞+形容詞”的“水+黑”的構(gòu)式中,才可以理解為“黑水”或“黑河”。而作為族稱或地名等術(shù)語專名的“黑+水”“黑+人”的“形容詞+名詞”的特殊構(gòu)式中則不能理解為“黑水”或“黑人”。黑水者,大水也。西夏語“洪水”(則那)一詞中的“那”可能就有“黑”和“大”的語義。幾乎與納西語的“洪水”(d?i33(水)+nɑ3(1黑))的構(gòu)式等同。而藏語中的nag-chu一名,為“黑+水”的“形容詞+名詞”的特殊構(gòu)式,其意義不能簡單理解為“黑水”,而當是指大水、大江。同理,彝語稱金沙江為“諾矣江”當是n?33?i33一詞的漢語譯寫。也不能理解為“黑水”,而當是指大水、大江,典型例證如彝語他留話指稱“金沙江、大江、大水”時用nɑ33(黑)zi55(水),堪為旁證。藏語的nag-po;納西語的nɑ31;彝語(諾蘇)的n?33用在江河名稱或族稱中時,都不能譯為“黑”,而應(yīng)是:黑者,大也;黑水(黑河)者,大水也;若水(弱水),者,亦大水也。綜上所述,既然山河并列的六江流域,大河奔流,其間的各族先民均以“黑水”命名指稱這些大江,當是類推命名的結(jié)果,亦是古藏緬語先民以黑為“大”和“尊貴”觀念的體現(xiàn)。

      三、阿爾泰語系諸語族語言中的黑水

      古史上被冠以“弱水”命名的河流在中國北方也很多?!逗鬂h書·夫余國傳》說“夫余國在玄莵北千里,南與高句驪,東與挹婁,西與鮮卑接,北有弱水?!庇帧稌x書·四夷傳》記載:肅慎“東濱大海,西接寇漫汗國,北極弱水”,此處“寇漫”一般認為指扶余,故弱水可能是黑龍江。在中古文獻中,黑龍江有黑水、弱水、烏桓河等諸多別稱,如“黑水”之名在《隋書》卷81說靺鞨七部中有“黑水部”?!缎绿茣肪?20有“他漏河,東北流入黑水”的記載。公元13世紀成書的《遼史》第一次以“黑龍江”來稱呼這條河流。唐朝在此間設(shè)“黑水都督府”的黑水一名亦是“弱水”的意譯。

      表3

      在中國西北突厥語民族分布的地域,亦有眾多用“黑水”或“黑”命名的地名、河流名。在阿爾泰諸語中,“黑”一詞是十分明顯的同源詞;同樣地“水”也是同源詞?!昂凇焙汀八倍际前柼┱Z系語言中共同基本詞匯,詳見表3。因此阿爾泰語作為黏著型語言,雖然與藏緬語一樣同屬SOV的語序類型,但形容詞與名詞的修飾關(guān)系則遵循了“形修名”的語序。

      Qara音譯為“哈剌”或“喀喇”一詞被認定為阿爾泰語系的同源詞,似乎沒有疑問。唐代《闕特勤》碑中的“喀喇湖”(Qarak?l);《暾欲谷碑》中的“喀啦庫姆”(Qaraqum?)[32]中的qara不是指黑,實喻指強大;偉大。因此,Qarak?l當理解為大湖;Qaraqum?指大沙漠,而不是黑沙漠。

      9世紀末至11世紀的喀喇汗王朝(Qara Khan,910-1212),Qara Khan在以往的漢譯中通常被譯為“黑汗王朝”(Ilek Khans or Qarakhanids);實際也當理解為強大的王朝。類似的如中亞卡拉曼王朝(Karaman,1256-1483)亦當作如是解。

      新疆的石油城市克拉瑪依Qaramay也是維吾爾語“黑油”之意,在維吾爾語中Qara字面意思為‘黑’外,還有高大、神圣、寬廣、遼闊[33]“Qara字面意思為‘黑’,但在早期突厥語里也指方向的原初點即北方,從而延伸出‘首要的’、‘主要的’等含義?!盵34]

      在蒙古語中qar-a是常用形容詞,本意是“黑”。以qar-a為基礎(chǔ)或以qar-a一個成分可以構(gòu)成下列各種復(fù)合詞:

      蒙古語的qar-a有“苦”“惡”等語義的語詞如:

      qar-a arur“暴躁”;qar-a ajil“粗活、苦活”;qara ariki“白酒”;Qar-a ule“壞事、惡行”。

      蒙古語的qar-a有“大”“持久”等語義的語詞,如:

      qar-a k?r?s?“大汗”;qar-a ?irurran“特大風暴”;qar-a s?s?“毅力”;qar-a salki“大風”[35]。

      在蒙古語里的qar-a既有黑的本義,但在引申義中也衍生出了“苦”“惡”等語義的同時,也有“大”“持久”等褒義的義項。因此,在突厥語民族和蒙古語族民族分布區(qū)域冠有qara su或qara/xar muren為河名的語義,理當是強調(diào)其“大水”之意,而非“黑”的本意。其他如滿通古斯諸語言中也有類似的語義。而且從這些語言的詞根分析來看,也與突厥語族和蒙古語族有同源關(guān)系。

      契丹人對黑色的觀念也是十分重要的問題之一,其文化中對黑山、黑嶺、黑水諸內(nèi)容的敬奉十分突出。黑山是契丹人游獵的地域,黑山歷來受契丹人的崇拜,視為人死后靈魂的回歸地,好人祖先靈魂居所和幽冥世界,故以黑為標志,黑山神主管人的靈魂,在契丹的地位相當于泰山之與漢族,每年舉行嚴格祭祀。在《遼史》中黑山與黑嶺有明顯的區(qū)分。其史載曰:“冬至日,國俗,屠白羊、白馬、白雁,各取血和酒,天子望拜黑山。黑山在境北,俗謂國人魂魄,其神司之,猶中國之岱宗云。每歲是日,五京進紙造人馬萬余事,祭山而焚之。俗甚嚴畏,非祭不敢近山?!盵36]

      宋人沈括曾親歷其地,對契丹人的相關(guān)風習作了令人信服的記錄。沈括的《夢溪筆談》載曰:昔人文章用北狄事,多言黑山。黑山在大幕之北,今謂之姚家族,有城在其西南,謂之慶州。余奉使,嘗帳宿其下。山長數(shù)十里,土石皆紫黑,似今之磁石。有水出其下,所謂黑水也。胡人言黑水原下委高,水曾逆流。余臨視之,無此理,亦常流耳。山在水之東。大底北方水多黑色,故有盧龍郡。北人謂水為龍,盧龍即黑水也。黑水之西有連山,謂之夜來山,極高峻。契丹墳?zāi)菇栽谏街畺|南麓,近西有遠祖射龍廟,在山之上,有龍舌藏于廟中,其形如劍。山西別是一族,尤為勁悍,唯啖生肉血,不火食,胡人謂之“山西族”,北與“黑水胡”、南與“達靼”接境。[37]契丹拜黑山,其實表達對死后魂歸祖居地的行為,黑山和黑水明顯有著高峻、崇高、浩大的意義。契丹文化中“盧龍”即“黑水”的理解當與藏緬語民族地域內(nèi)的“瀘水”等同[38]。

      鳥居龍藏曾經(jīng)實地考察過契丹黑水、黑山及其他契丹古跡,認為黑山、黑嶺[39]確實是契丹邊界的最北位置。他指出黑水源自慶州黑山,大約因為北方的水以黑色的居多,因此盧龍郡即意味黑水,黑山西面有夜來山高峻。這里記錄的黑山位于遼上京府城以北的位置,黑山的西南為慶州城。黑山與黑嶺相近但不是一座山。遼代的黑水(喀喇穆倫)就是今日的察罕穆倫和(Chagan muren,蒙古語白河)由慶州城東北流來。過慶州城東面即與潢河(shira muren)合流。慶州與黑河相近故《遼史》有“黑河州”,黑嶺(又稱夜來山,即契丹語的黑)就是今慶云山在慶州黑河西面,其下遼代帝陵三座,出土契丹文哀冊等遺物;黑山在黑河東方。黑山被視為黃泉界;而黑嶺則被視為未開化的蠻族居地,故被視為黑暗蠻昧未知的境域。[40]依舊強調(diào)黑者為大,黑者為尊的“黑”的引申義,黑山、黑嶺、黑水之外的境域則在蠻荒之區(qū)。

      契丹人之后的蒙古人把契丹時代的即遼代的黑水(喀喇穆倫Qara muren)名更改為的察罕穆倫(Chagan muren,蒙古語白河),其中的深意值得探究。此外,契丹人崇“黑”,甚至國名都用“黑”作定語亦可見契丹文化對黑山、黑水等各物的尊崇。例如契丹小字道宗哀冊的冊蓋,劉鳳翥先生對哀冊的契丹小字的最新解讀成果表明,應(yīng)為“大中央哈喇契丹仁圣大孝文皇帝哀冊文”之意。[41]“哈喇”即“黑”之意。西遼仍稱哈拉契丹是表示對遼朝正統(tǒng)的繼承。并認為“阿穆爾”一詞的淵源是:早在隋唐時期,我國既稱黑龍江為“黑水”。遼代契丹人把“黑水”意譯為契丹語,發(fā)音為“哈喇沒里”。達斡爾語因襲契丹語,稱黑龍江為har muru,仍為“黑水”之意。俄國人又把har muru音譯為俄文Amyp一詞。漢文又把Amyp音譯為“阿穆爾”。其音源于契丹語“哈喇沒里”,其義源于漢文“黑水”。[42]

      由上述例子可知,在阿爾泰語系諸語言中,Qa?ra“喀喇”普遍的意思是“黑”。但是用于專有名詞的固定構(gòu)式中Qara即“黑”字不單有表示黑色之義項,當然不可以簡單歸因于崇尚黑色的民俗;Qara作為修飾語,意在突顯語詞語義中的“首要”“強大”“遼闊”等義項,如蒙古帝國時代的哈爾(喀喇)和林亦即是Qara Qorum,其義即高大的昆侖山(雄偉的都市)、哈剌契丹也就有偉大的契丹之意、喀喇(阿)穆爾(Qara Amur)也就有大江、大河之意。

      河西走廊及其毗鄰區(qū)域古來為東西方文化交流、碰撞、融匯之所,古印歐人與古漢藏人的對壘與接觸亦在此間。其后古代突厥語民族與漢人和藏緬語族群集團之間亦有長時段的交往一直持續(xù)至現(xiàn)今。因此,“黑水”的命名和相關(guān)觀念的傳播亦自在情理中。

      四、余 論

      古語云:“理無二致”,各民族對色彩的認知自會有獨具特色的理解和分類,但是也定會有認識和分類的一致之處,亦即人類認知共性。如將紅色與火、血聯(lián)系;白色與冰雪、乳汁聯(lián)系。人類的視界中,能夠吞噬一切的顏色不是白色和光明,而是壓倒一切的黑色。因此在許多語言中,黑色一詞除了標識顏色外,其最基本的引申義往往會與巨大、尊貴、遼闊、純正、清亮等義項相關(guān)。

      除了上述西夏的黑水,中國西北和東北及西南各地不少河流以黑水命名表明此間有關(guān)聯(lián)。歷史地理研究中爭議最多的問題主要集中在黑水的地望問題。由于黑水涉及的河流眾多,加上分布范圍廣,糾纏日久而莫衷一說,故清儒有“古今山川異名,固難求其必合”[43]的感慨。在古代五行與五方五色的配對中,五行中北方屬水,玄武,尚黑;這種觀念在漢族和非漢語民族中都有不同程度接受和傳播,因此,以黑水命名的河流主要散布在西北、西南、東北三個方向也就自在情理中。

      屈原在《楚辭·天問》中發(fā)問:“黑水、玄趾,三危安在?延年不死,壽何所止?”聞一多回答:“玄趾、玄丘、員丘,異名同實,在黑水中,即所謂不死之山?!盵44]他們的意見即可理解為:黑水是一條同古人的不死觀念相聯(lián)系的河流,實際上是一條想象的河流。《山海經(jīng)》中之所以會出現(xiàn)這么多關(guān)于黑水和西北大荒的描寫,其原因便在于黑水被視為太陽復(fù)生之水,西北大荒被視為太陽再生之處——因而是生命永恒和生命復(fù)活的標志。這種情況聯(lián)系于古人關(guān)于死亡的一種特殊的理解:在他們看來,死亡是向神靈的復(fù)歸,是同神靈相結(jié)合的生命,因而是真正永恒的生命。這種跨越死亡而追求永恒的生命崇拜觀念,由于龜?shù)内ど裥愿?,由于以白晝和黑夜的交替代表生死交替的太陽觀念,結(jié)晶而為黑水神話。黑水神話便成為關(guān)于生命循環(huán)、太陽運行的一個神話系統(tǒng)。[45]

      總之,“黑水”的名稱繁多,分布廣泛,以目前的研究大致可以推斷:“合離水”可能與古突厥語有關(guān);弱水(若水)與古藏緬語,尤其是與藏語的nagchu有關(guān)聯(lián);而“額濟納河”為蒙古語音譯西夏語;“張掖河”源出公元前121年由漢武帝派霍去病西征,戰(zhàn)敗匈奴后始設(shè)張掖郡,取“斷匈奴之臂,張中國之掖(腋)”之意的史實。其他西南藏緬語諸語言中的“黑水”大多喻指山河并列的大江大河。東北和西域的阿爾泰語諸民族居地的黑水之語義也大致如此。“黑水”的名稱漢語、阿爾泰諸語言、藏緬語諸語言在表述上因語言而異,但大多數(shù)語言中“黑水”一詞,除了指河水的顏色為黑色、清亮、黝黑外,更多的是強調(diào)“黑水”的引申義,即“大江”“大河”之意。無論是五方與五色的配對而出現(xiàn)的“黑水”,還是神話學意義的生命永恒的象征“黑水”。甚至是“黑水”一詞在不同系屬的語言中,其詞源的語音形式,是觀念傳播類推使然,還是偶合之故,仍值得我們作進一步的尋繹,本文權(quán)充引玉之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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