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啟榮 張啟芮
摘 要:本文對志文作了準確的標點、斷句、釋讀,對墓志的來源,志文的結(jié)構(gòu)、內(nèi)容、文風、書風等作了比較詳細的考證。該墓志對研究唐代敦煌大姓“氾”氏及唐代烏蘭關(guān)、烏蘭縣與古絲綢之路的關(guān)系具有極其重要的作用。其書法承北碑魏楷書風,蒼拙樸茂,率意天真,方圓并施,剛?cè)嵯酀?,金石氣十足,書法碑范價值不容忽視。志文反映了初唐時期的一些文風特點,語言簡潔精煉,句式駢散結(jié)合,張弛有度,不僅是一篇重要的歷史文獻,而且是一篇不可多得的美文佳作。
關(guān)鍵詞:北城灘;唐代;氾山琮;墓志;考釋
“大唐故氾山琮墓志”為方形石刻,志蓋陰刻大篆籀文“大唐故氾山琮之銘志”,墓志文文題為“大唐故左驍衛(wèi)翊府翊衛(wèi)武部常選氾府君墓志銘并序”,志文作者為“臥疾孫履升”。據(jù)張勝成先生(下文有介)講,墓碑墓志文完整無損,墓志石材質(zhì)地為青砂巖。該墓志現(xiàn)流失于民間,現(xiàn)狀不明。
一、“大唐故氾山琮墓志”影印件的由來
2004年年初,張勝成老先生(現(xiàn)年86歲,家住靖遠縣雙龍鄉(xiāng)仁和村5社吊柳溝右側(cè)村道傍)持其“文稿”要我修改,期間來往較頻,可謂因文史情緣結(jié)為“忘年交”。他知道我一直從事書法學習、墓志研讀寫作及地方史研究,是年秋某日,持其1975年3月15日抄于“北城灘曹家”的《大唐故氾山琮之銘志·大唐故左驍衛(wèi)翊府翊衛(wèi)武部常造氾府君墓志銘·并序》手抄本(此“手抄本”原件現(xiàn)存筆者手中),要我識文斷句標注譯釋,我自然欣然應允。張老先生的“手抄本”照片附下(圖4、圖5、圖6、圖7、圖8、圖9、圖10)
緣何張勝成老先生能親睹“大唐故氾山琮公墓碑”呢?手抄此“墓志”呢?
上世紀70年代初,北城灘水利電力提灌工程開工,遂即毀墓開墾土地,安置移民。當時由靖遠縣革命委員會組織雙龍公社革委會牽頭開發(fā)北城灘。張勝成先生作為北城灘水利電力提灌工程、土地開發(fā)整理、農(nóng)田渠道村落規(guī)劃的唯一主總設計師,因其全程參與,與北城灘及北城移民結(jié)下了深厚情誼,深受北城老鄉(xiāng)的尊敬與信賴,勝成先生親睹“大唐故氾山琮墓碑”,手抄“大唐故氾山琮墓志”自然而然,順理成章!
對此,筆者經(jīng)過數(shù)年“曲折尋訪”,幸得“大唐故氾山琮墓志”電腦影印“元”件。在“開拓與守護:絲綢之路上的白銀學術(shù)研究會”上,筆者作了《〈大唐故左驍衛(wèi)翊府翊衛(wèi)武部常選氾府君墓志銘并序·臥疾孫履升撰〉粗考》一文的交流發(fā)言,并向各位專家、學者展示了“大唐故氾山琮墓志”志蓋、志文影印件“元”件,引起了高啟安教授、沙武田研究員、馮培紅教授及部分學者的極大關(guān)注!
二、“大唐故氾山琮墓志”介述
“大唐故氾山琮墓志”,志蓋呈正方形,陰刻大篆籀文“大唐故氾山琮之銘志”;志身呈正方,應該與志蓋自合,縱列橫行,墓志正文20列21行,凡416字,列均20.8字。
所惜難睹此墓志碑石“真容”!此“元”件提供者再三叮囑要為其“守密”,我們只能祈禱“山琮”公“顯靈”,盡早讓其原碑“真容”公諸于世!
三、“大唐故氾山琮墓志”楷譯稿
因筆者手頭僅為“大唐故氾山琮墓志”墓志碑石照片的電腦影印“元”件,字跡較模糊,俗體字、異體字較多,較難辨譯,又絀于手頭資料、文史知識、標點斷句能力,謹此楷譯標點,楷譯稿附下:
大唐故左驍衛(wèi)翊府翊衛(wèi)武部常選氾府君
墓誌銘並序
臥疾孫履昇撰
夫材任棟樑,木秀風折。匪遇伐柯之士,焉觀九重之顏。痛矣將終,喟然而息。則有食祿,用詐於邦。錦衣在朝,而無恥也。是以榮辱有節(jié),貴賤昌時,允茲在茲,影逐聲響。公諱山琮,肇有周族,立望西土,燉煌赫然,校業(yè)東遷,遂為會部人也。曾祖壽,皇鄆州司馬。以才就職,忝古從官。罷搖扇之榮,乃滋延齒之祐。祖慎,上柱國,杖劒出閫,奮勇德於軍前,而獲大勳,不替昭陽之美。惟 公乘資岳立,動若雲(yún)逥,植性西河,墨變?nèi)?。然則揚名後世,貽厥子孫,雖骨肉殞於黃泉,軒冕用光乎史笧。嗚呼!以開元十年孟冬旬二日,終於烏蘭縣之私第,春秋亖八,先夫人卅四載也。侯氏,名與德全,禮亦俱修,載七十八,以天(丟一字“寶”)十四載六月廿三日終,以丙申歲五月七日遷塋于墼子平原之禮也。於是乎前瞻桂首,墜蛾影而潺湲;後抗洪波,列山川而地軸。嗣子知憲,昭武校尉、左武衛(wèi)武威郡武安府折衝、賜紫金魚袋、上柱國。仲子知酂,昭武校尉、右驍衛(wèi)廣陵郡方山府折衝、賜紫金魚袋、上柱國。季子知茂,先妣廿一載之逝也。噫!二子偷生,號叫天地。恩及須彌之勢,泣血流沙,日照閻浮,何期窀穸之苦。其銘曰:
壹丘青松,三川白雪。朔風颼飂,泉聲幽咽。出入無路,蹤跡兮永絕。萬代之後,惟 我君兮泣血!
天寶十五載五月七日庚申誌銘
四、“大唐故氾山琮墓志”文獻價值析辨考釋
筆者就“大唐故氾山琮墓志”的文獻價值從以下三個方面作以辨考:
1.史料價值彌足珍貴
“大唐故氾山琮墓志”文中有“肇有周族,立望西土,燉煌赫然,校業(yè),東遷遂為會部人也”“曾祖壽皇,鄆州司馬,以才就職,忝古從官……”“祖慎,上柱國”“公乘資岳立……墨變?nèi)濉瓝P名后世,貽厥子孫”諸句,表明氾氏乃周公后裔,世代儒門望族,“山琮”公時任大唐左驍衛(wèi)翊府翊衛(wèi)武部常選之職,以“文”任武,比其祖上及同族諸公不算職高位顯。近讀蘭州大學馮培紅教授學生王晶《中古家族三調(diào):唐帝國邊境城鎮(zhèn)的三個家族》(蘭州大學碩士學位論文,2012年),文中“氾氏之先,出自皇帝之支庶,帝嚳之苗裔也,周公之子,凡伯夏之后也”“敦煌氾氏……以儒學濟世……門風不墮……精通儒學,是典型的文化高門”“終有唐一代始終保有不可忽視的勢力,是敦煌的老牌大姓”“翊衛(wèi)烏蘭縣、烏蘭關(guān)”——“遂為會部人也”諸句載記[1],這足資證明:“氾山琮”公及前——“大唐故左驍衛(wèi)翊府翊兵部常選氾府(君)”“翊衛(wèi)”唐“烏蘭縣、烏蘭關(guān)”自有祖淵!這充分說明“烏蘭關(guān)、烏蘭縣”在古絲綢之路與河西走廊與敦煌有著極為密切的聯(lián)系,顯現(xiàn)出“烏蘭縣(城)”在古絲綢之路上的極其重要性!
“大唐故氾山琮墓志”文中有“以開元年(公元722)孟冬旬二日,終于烏蘭縣之私第,春秋亖八,先夫人卅四載也。侯氏,名與德全,禮亦俱修……以天十四載(公元755)六月廿三日終,以丙申歲五月七日遷塋于墼子平原”“前瞻桂首,墜蛾影而潺湲;后抗洪波,列山川而地軸”“天寶十五載(公元756)五月七日庚申志銘”諸句,足資證明唐烏蘭縣(城)在北城灘——即今北城灘唐代古城堡遺址!
“大唐故氾山琮墓志”對氾氏家族而言,其家族史料價值自不待言,以期再考。
2.“大唐故氾山琮墓志”文體文風價值簡析
“大唐故氾山琮墓志”文體文風直承兩漢魏晉南北朝,大有漢賦遺素?!爸疚摹苯Y(jié)構(gòu)先總后分再合,語言簡潔精煉,句式駢散結(jié)合,張弛有度。對“墓主”基本世系、生平、功德等述之以要,贊而不過,堪為“墓志”典范。
3.“大唐故氾山琮墓志”書法價值簡考
“大唐故氾山琮墓志”系天寶十五載(公元756)五月七日書丹刻訖。“志蓋”“大唐故氾山琮之銘志”為大篆籀文書體,方圓并施,剛?cè)嵯酀鹗瘹馐?。志文承北碑魏楷書風,糅以少量晉體行書。諸如“岳”“江”“後”“亦”“六”“魚”“叫”“須”“流”“沙”“丘”“泉”字,行書筆法極為明顯。主體看,圓轉(zhuǎn)多于方折,似在刻意改革北碑方折多厲追求圓俗之態(tài)??傮w看,書風蒼拙樸茂,率意天真,又給人以“安史之亂”在古“烏蘭城”時代的馬蹄雜亂感、倉促感,其書法碑范價值不容忽視,亦期碑學、書學界深考、細考。
五、“大唐故氾山琮墓志”相關(guān)說明
1.疑似字辨考
①“忝古從官”之“忝”字,存疑;
②“乘之岳立”之“乘”字,存疑;
在今年7月4—7月6白銀學術(shù)研討會分組討論時,當時筆者呈交的《〈大唐故左驍衛(wèi)翊府翊衛(wèi)武部常選氾府君墓志銘并序·臥疾孫履升撰〉粗考》,有學者提出“乘”應楷譯為“稟”字,會后,筆者細作對比考辨,仍應楷譯為“乘”字。
2.斷句存疑說明
“侯氏名與德全禮亦俱修載七十八”句,筆者《〈大唐故左驍衛(wèi)翊府翊衛(wèi)武部常選氾府君墓志銘并序·臥疾孫履升撰〉粗考》稿中楷斷為“侯氏,名與德,全禮亦俱,修載七十八”。有學者提異議說,古代婦女只有姓氏沒名、字,應斷為“侯氏,名與德全,禮亦俱修,載七十八”。對此,筆者因為在彼時彼地之特殊場合,沒有據(jù)辯。在此特別說明:①古代婦女還是有名、字的,早有先例,如《元勰妃李元華墓志》載“妃諱元華……”[2]、《齊御史中丞赫連公故夫人閭氏之墓志銘》載“夫人諱炫字光暉代君平城人”[3]。還有例據(jù),此不贅舉了。②對其斷句,表示贊同,本“考釋”采用之。
肯定還有疑似欠妥之處,懇請專家、學者、同仁們據(jù)證稽榷之。
感此欣甚,拙成韻贊。
贊曰:
墓志佐證
氾公“山琮”墓志銘,
“武 德”復縣欣佐證。
“靖 邑”歷史堪悠久,
“烏 蘭”古址今北城。
參考文獻:
[1]王晶.《中古家族三調(diào):唐帝國邊境城鎮(zhèn)的三個家族》(蘭州大學碩士學位論文,2012年)
[2]《元勰妃李元華墓志》
[3]《齊御史中丞赫連公故夫人閭氏之墓志銘》
[4](清)張玉書等編纂.《康熙字典》(標點整理本).上海辭書出版社,2008年第1版
作者簡介:
張啟榮(1962--)男,甘肅省靖遠縣人,主要從事靖遠地方史及書法學研究。
張啟芮(1975--)女,甘肅省靖遠縣人,靖遠縣博物館館長,副研究館員,主要從事靖遠文物與歷史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