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這學期,嘗試讓學生提問。久而久之,問成了習慣,學生已經(jīng)不滿足于向書本提問,課上也開始相互提問,以至于發(fā)展到要向老師提問的程度了。反問自己為什么要提問,目的在于了解真實的學生,激發(fā)自然的學習,體會思維的力量。
關鍵詞:提問真實學習思維
“為什么要提問?”這個問題不是我問出來的,是一個學生在記事本上給我布置的作業(yè),還頗為貼心地留下了解答的地方。
我一邊習慣性打勾,一邊寫下“面談”二字,心想:小朱同學你厲害啊,已經(jīng)把問題提到老師這里來了,還擺出一副非答不可的架勢,牛!其實還是挺高興的,估計小朱同學這問題,就是這學期,被每天必須提若干個問題的作業(yè)給逼出來的。
說起這學期讓學生提問的事,也是從照貓畫虎開始的。上學期,老紀來我們這里上了一節(jié)QCC(Q,即question,提問;C,即conversation,對話;C,即collaboration,合作)語文課,從學生的問題出發(fā),展開語文學習,深入進行思考。這個思路讓我大受啟發(fā)。數(shù)學能不能也QQC一把?
結果,這學期開學沒多久,QQC數(shù)學創(chuàng)始人老楊就來傳經(jīng)送寶了。老楊說,她的數(shù)學課,學生能提出很多問題,而且就提在數(shù)學書上。說著,還順手展示了一位學生書上的一大串問題?!队昧拷瞧髁拷恰愤@課,學生就能問出:量角器為什么是半圓形的?為什么平均分成180份?為什么用“°”表示度?怎么量出多少度……
當時,我真是既驚訝又驚嘆。
數(shù)學書和語文書不同,研究過程、思考方法甚至最后的結論都是明明白白寫在那里的,讓學生把書都看了,還提啥問題???但事實擺在那里,老楊的學生不僅看了,還問了,問的問題還很有想法,學習中的重點和難點都讓他們問出來了。
我的學生能提出問題嗎?會提出什么樣的問題呢?心動不如行動,新的一學期,從第一單元《等式和方程》開始,提問!
一開始沒敢讓學生在書上提問,一是擔心學生看了書,就提不出什么問題,自己也覺得這單元好像沒什么好問的;二是擔心萬一學生有了問題,是解決還是不解決呢?也不知道怎么處理才好。索性,先提在研究單上。
學生的問題倒是挺多。不過,牢騷也多。那陣子,學生在我耳邊說得最多的就是:我已經(jīng)絞盡腦汁了!我真的盡力了!我已經(jīng)使出洪荒之力了!老師,您饒了我們吧,真的是再也提不出問題了!
為了鼓勵大家積極提問,其實也是為了安撫學生面對強制性提問的不適,我讓他們選擇自己覺得有意思的問題,寫在小卡片兒上,署上名字,貼在班級的板報墻上,美其名曰:問題墻。
到了第二單元《折線統(tǒng)計圖》,問題干脆就提在了書上。有了書做支撐,學生的問題好像被“開了閘”,源源不斷。
本來,我就想找兩個無關大局的小單元試試,就想看看,老楊說的那個情況,是不是不可復制的個例。但做著做著,不僅是我,就連學生都有點上癮了。于是,提問就成了學生在每個學習階段都做的常規(guī)作業(yè)了。
或者說,提問成了一種習慣。學生已經(jīng)不滿足于向書本提問,課上也開始相互提問,以至于現(xiàn)在,發(fā)展到要向老師提問的程度了。而我又沒有和學生明確地解釋過為什么要提問,有此一問,實屬正常。
那么,為什么要提問呢?我也在問自己。
一是了解真實的學生。
學生的學習,是怎么開始的呢?是從教師的問題開始的。教師的這些問題又是怎么來的呢?很多時候,靠的是經(jīng)驗,是感覺,或者說是猜。
一個是從教材的維度猜。這節(jié)課認識平行四邊形,教材需要學生認識平行四邊形邊的特點,我們就可以設計這樣一個問題:觀察圖1中的這些圖形,哪些是平行四邊形?它們的邊有怎樣的特點?
一個是站在學生的角度來猜。這節(jié)課研究除數(shù)是整十數(shù)的除法口算,學生計算60÷20,會怎么想呢?根據(jù)經(jīng)驗,要么想乘算除,通過20×3來算60÷20,要么想6÷2,推理60÷20。那就在這里設置問題:60÷20,商是幾?你是怎么想的?
但其實,學生已經(jīng)知道了什么,能繼續(xù)探索出什么,還想知道什么,有什么不清楚不明白的地方,我們真的知道嗎?
其實,我們真的不敢輕言知道。
之前,我們的團隊就一直在做大問題引領下的前置學習的研究,精心設計研究問題的時候,我就常常選擇困難:這個問題合適嗎?學生真的需要研究這個而不是那個問題嗎?什么樣的問題才是能調(diào)動學生深入思考的問題?這是因為,我缺乏途徑來了解學生,了解他們對學習內(nèi)容的真實感受和實實在在的問題。目前來說,無論教學形式如何轉變,幾乎所有發(fā)問的權利都還牢牢控制在教師的手里。
但你看,當學生開始提問后,即使他們還非常拘謹,還在試圖揣摩老師讓他提問的意圖,但他們對未知好奇的天性,對不能認同事物的疑惑,還是會驅使他們先問為快。
他們討厭煩瑣的方程格式,就會拐彎抹角地問:有了方便的算數(shù),為什么還要學方程?
他們覺得課本下面那一行小小的字,“研究因數(shù)和倍數(shù)時,所說的數(shù)一般指不是0的自然數(shù)”,硬生生取消了自然數(shù)“0”的話語權,于是討論:一個數(shù)的因數(shù)和倍數(shù),為什么不能有0?分數(shù)、小數(shù)為什么也沒有自己的因數(shù)和倍數(shù)呢?
關于質數(shù)合數(shù)、奇數(shù)偶數(shù),總覺得它們難分難解,于是會像繞口令一樣問出:奇數(shù)會是合數(shù)嗎?一定是質數(shù)嗎?偶數(shù)和合數(shù)是什么關系?有沒有偶質數(shù)?奇合數(shù)?
其他的自然數(shù)不是質數(shù)就是合數(shù),可1什么也不是,于是很不甘心:1就不能也起個名字嗎?
實話實說,閱讀這些問題的時候,我的情緒波動很大,激動有之,那是問到了教學中的關鍵處;大笑有之,那是看到了學生特別稚氣的一面;困擾有之,因為有些問題連我也不知道該怎么解決。
不過,解決問題是以后的事情。能讓學生打開心扉,提出真實的問題,這本身,就已經(jīng)讓我們離學生又近了一步,讓我們了解學生又多了一條路徑,不是嗎?讓學生提問,可能是一種最為直接、方便的“備”學生的方式了。
二是激發(fā)自然的學習。
前文說,在學習中,大部分都是老師在提問,學生在回答老師的問題。似乎學習的事情,理應如此。指望學生搞明白學習的方向,問出學習的關鍵和難點,那還要老師做什么?
但是,問題出自于誰,真的是個很嚴肅的問題。
愛因斯坦說,提出一個問題往往比解決一個問題更為重要。他后面還有一句注釋:因為解決問題,也許僅是技能而已,而提出新的問題、新的可能性,從新的角度去看舊的問題,卻需要創(chuàng)造性的想象力,而且標志著科學的真正進步。
愛因斯坦給提問定的調(diào)很高,直接上升到科學進步的高度。誰說不是呢?但我的想法可能更簡單一點,誰提出的問題,表明誰真的對這個問題感興趣,誰真的在意這些問題有沒有得到解決。
教師為什么要備課堂上的問題,那是他需要學生解決這些問題,因為這些問題就是教師所理解的教學中的重點和難點。教師是最關心這些問題是否解決的人。學生呢,只需要解決老師的問題,所以常常在教學中,有一種你拼命地問,他卻巋然不動的狀態(tài)。
如果情況翻轉過來呢?學生真的迫切想知道什么的時候,會是什么樣的情況呢?
舉個例子,兒子有天吃飯的時候問我,“黑洞和蟲洞有什么區(qū)別?”我第一反應就是,這什么問題?。〗又拖?,就算我能說明白,你能懂?還有,現(xiàn)在要知道這些干嗎?還好,我忍住了,說:“這問題,媽媽還真不知道,也從沒有想過?!闭l知道人家早就等在那里,“你查一下百度啊,誰讓你回答了。快查!”好吧,我查著百度,看著滿屏的文字,實在是沒興趣和他一起看下去,但兒子足足研究了一餐飯的時間,還點開了幾個相關的鏈接,甚至找到了幾個百科視頻,連我都覺得有點兒興趣了。最后,他滿足地說:“嗯,一個是個天體,一個是一座橋。”我感覺他說得還挺在理。
你看,同一個問題,問的人總是更有興趣知道答案。
再舉個例子,我們最近在學習質因數(shù)和分解質因數(shù)。學生對這些問題都很感興趣:有了質數(shù)和因數(shù),怎么還有個質因數(shù)?三個名稱間到底是什么關系?最后討論的結果是,整合成一個大問題:質因數(shù)是什么?自己回去研究。
學生的研究非常有意思,文字表述的,舉出例子的,還有各種圖示,一類是枝狀圖(如圖2),一類是集合圖(如圖3)。書本解釋得很到位,但因為是大家共同的問題,課前都有自己的思考,于是,交流也同樣激烈。
“第一幅圖,我覺得根本就不需要再寫上質因數(shù),這里圈起來,就能表示出什么是質因數(shù)?!薄暗诙鶊D,我覺得不對,因數(shù)是相對的,而質數(shù)是能獨立存在的,這兩個畫成集合圈不合適。這樣感覺質因數(shù)也可以獨立存在了一樣,它也應該是相對的?!?/p>
有人說,無問題不學習。雖然有點絕對,但有問題,更容易激發(fā)學生去研究、去探索、去思考。好奇心,是人類探索未知的無窮動力,正是在問題的不斷驅動下,學習才能成為一種自然而然的需要,一種來自心靈的需求。
三是體會思維的力量。
首先,學生在不斷體會思維是有力量的。他們要提出問題,就需要觀察、閱讀、思考、分析。一道例題、一張圖片、一段文字,過去學生是不讀的,有時候你讓他讀,也讀不出什么信息來。因為,沒有認真讀的需要和理由?,F(xiàn)在不同了,要提問,就得仔細讀,認真比較,拿出十二分的勁頭來分析,要不斷搞明白:什么問題問了等于沒問,答案是很容易獲得的;什么問題才能算是真問題,問了以后大家會感興趣,覺得你很厲害。這個過程,他不僅要分析,要決策,還要自我批判。
同樣,在課堂上,聽了別人的問題,要理解,要做出判斷,要給出自己的意見,這就得很認真地聽,思維活動的質量決定了一個人在交流中的位置。
為了真的能聽到、聽懂,學生會一聲不吭,站起來聽,跑一圈到跟前去聽、去看。最后討論出的問題,會成為他們共同研究的問題,這種感覺很奇妙,尤其是還有署名權(后來為了更方便記錄,改成了學號),特別有榮譽感。
其次,是教師自己也在不斷體會思維的力量??粗业膶W生,爭先恐后地要說出自己的問題、進行解釋、討論問題價值的時候,我覺得能讓一個人真的思考起來,是一件令人熱血沸騰的事情。
我看著學生自制的、密密麻麻、圖文并茂的問題研究單,覺得每一張都應該珍視,要讓這些閃亮的思維火花都有綻放的機會。
于是,在解答了小朱同學的問題后,還讓全班也花了5分鐘,即興表達對“為什么要提問”的思考。
一直相信,沒有哪一種學習方式是最完美的,我們都在追尋完美的路上……
(吳賢,江蘇省南京市北京東路小學校長助理,南京市玄武區(qū)小學數(shù)學學科帶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