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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論清代皖人宗族詩歌總集傳統(tǒng)與文學(xué)世家建構(gòu)

      2019-11-18 01:38:46史哲文
      關(guān)鍵詞:方氏總集桐城

      史哲文

      宗族研究以及家族文學(xué)研究是近來學(xué)界熱點話題,宗族在血緣基礎(chǔ)上透過宗譜、族規(guī)、家訓(xùn)、婚喪祭禮等一系列文本規(guī)范建立起穩(wěn)定持久的倫理秩序,是古代文化傳統(tǒng)中的重要概念。歷代名門碩族大都試圖或樂于將自我塑造為詩禮傳家的文學(xué)世家,以顯示優(yōu)良家風(fēng)、風(fēng)雅家脈與深厚家學(xué)。然而,文學(xué)世家之所以能夠從普通宗族范疇中凸顯出來,并非僅依靠上述族內(nèi)規(guī)章文本而成立,還在于宗族成員文學(xué)創(chuàng)作與文脈承繼的成就。宗族所纂文學(xué)總集,或稱家集,正是匯聚文學(xué)創(chuàng)作與彰顯世家傳承的典范載體,其中以族人詩作為收錄主體的宗族詩歌總集具有獨特價值。有清一代,八皖諸多宗族綿延蕃盛,是締造安徽文學(xué)乃至清代文學(xué)茂績的必要基礎(chǔ),大量皖人宗族詩歌總集有待探討。關(guān)于清代皖人文學(xué)世家的研究,前人論述不少(1)可參看徐雁平《清代世家與文學(xué)傳承》、徐道彬《清代旅外徽商家族的人文情懷與文化貢獻》、周成強《明清桐城望族詩歌研究》、宋豪飛《明清桐城桂林方氏家族及其詩歌研究》、汪孔豐《桐城麻溪姚氏家族與桐城派興衰嬗變研究》等論著。,一些論著對宗族文學(xué)總集也有一定涉及,值得欽佩的是徐雁平、張劍主編的《清代家集叢刊》《清代家集叢刊續(xù)編》,洵為典籍大觀,為研究提供了極大便利。目前來看,以宗族詩歌總集為中心,從總集刊刻、輯纂、影響,以及宗族在總集輯纂中的自我認知與跨文學(xué)性的家聲昭揚來觀照清代皖人文學(xué)世家的建構(gòu),應(yīng)還有一定論述空間。

      一、地域與堂號:清代皖人宗族詩歌總集私家刊刻傳統(tǒng)

      清代刻書業(yè)發(fā)展興盛,不但意在控制意識形態(tài)的官方刊刻發(fā)達,而且地方自發(fā)印刷更是層出不窮,較為突出的是私家刻書大量出現(xiàn)。米蓋拉(Michela Bussotti)即在《中國書籍史及閱讀史論略——以徽州為例》中認為,文學(xué)總集是家刻書籍內(nèi)容除了宗譜外一個重要來源:“事實上,文學(xué)作品才是流傳最廣的作品,尤其是‘別集’(占了總數(shù)的半數(shù)以上)和‘總集’。它們通常是私家刻本。”(2)韓琦、[意]米蓋拉:《中國與歐洲——印刷術(shù)與書籍史》,北京:商務(wù)印書館,2008年,第69頁。宗族文學(xué)總集具有一定的特殊性,一方面,刻書耗費較多,家刻文學(xué)總集體量也頗大,宗族文學(xué)總集有別于普通私刻書籍,并不以販賣盈利為主要目的,意味著宗族須擁有足夠資財、人工以及在當?shù)刈恐穆曂绊?,方能使得刊刻得以成行。另一方面,宗族注重薪火相傳,而家刻文學(xué)總集能夠真正在對家學(xué)、家風(fēng)、家脈進行長期傳承與總結(jié)中構(gòu)建起世家的文學(xué)與文化面貌。馬樹華在《桐城馬氏詩鈔》中稱:“樹華慨然懼其久而愈湮也,爰有志搜輯,自嘉慶己巳至今丙申,垂三十年,乃取所得,謹加選定,編次成帙。”(3)(清)馬樹華:《桐城馬氏詩鈔》,《清代家集叢刊》,北京:國家圖書館出版社,2015年,第14~15頁。花費三十年方告編訖,可見工程規(guī)模之大。所以,常常只有累代傳衍的文學(xué)世家才有能力與愿望進行宗族文學(xué)總集的刊刻活動,聚焦于清代皖省,以徽州府、寧國府、桐城縣等地為宗族詩歌總集的主要刊刻地域。

      徽州刻書自明代即有聲名:“宋時刻本,以杭州為上,蜀本次之,福建最下。今杭州不足稱矣,金陵、新安、吳興三地剞劂之精者,不下宋版?!?4)(明)謝肇淛:《五雜組》,北京:中華書局,1959年,第381頁。至清代徽州刻書業(yè)的傳統(tǒng)更歷久彌新。吳、程、汪、黃四家被稱為“徽刻四大家族”,在明清徽州刻書業(yè)界享有盛譽。其中,程氏宗族瓜瓞綿延,分支眾多,不僅是刻書世家,也是文學(xué)世家,清代程氏宗族有程鴻緒輯《程氏所見詩鈔》二十四卷,為嘉慶十二年(1807)浣月齋刻本,收自魏晉至清代徽州程氏族人六百五十七人,其中清代三百四十七人占一半強。程鴻緒(1756—1814),字芑堂,號石琴,休寧人。程鴻緒本人即有《浣月齋詩存》《浣月齋印譜》。

      程氏久有刻印文學(xué)總集的傳統(tǒng),早在明代,程氏宗族就有程敏政自刻匯集徽州詩文的《新安文獻志》一百卷,蔚為大觀,又輯宗族總集《程氏貽范集》三十卷,后程瞳再輯《程氏貽范集補》,“成化中,經(jīng)筵篁墩先生編輯《程氏貽范集》正續(xù)二集,嘉靖峩山先生訂《貽范集補》,吾宗文獻典章,皇然大備”(5)(清)程鴻緒:《程氏所見詩鈔》,嘉慶十二年刻本,序第1頁。。程鴻緒在《程氏所見詩鈔·凡例》中也說:“《程氏貽范集》《程氏貽范集補》所載諸宗哲題詠祖德、先業(yè)、祠墓、名跡,工拙備錄,茲特簡鈔其概,以志儀型?!?6)(清)程鴻緒:《程氏所見詩鈔》,凡例第2頁。可見清代《程氏所見詩鈔》與明代《程氏貽范集》《程氏貽范集補》一脈相承而來。程鴻緒在《程氏所見詩鈔·凡例》最后兩條中稱:

      國朝詩教極盛,吾氏名集如林。鴻緒僻處山鄉(xiāng),更無從遍采。茲憑所見古今詩,先刊初集,知不免呈一漏百,特啟征詩。尚祈諸族彥,郵示家藏珠玉,續(xù)稱完書,是所望也。

      本集開雕,原在征啟未發(fā)之前,所有同志君子因啟到隨付稿者,已謹?shù)潜炯?。至若道里遙阻,本集刊成,荷承瑤章,續(xù)贈者現(xiàn)在纂訂二集,隨到隨編,俟容卷數(shù)匯齊,即行續(xù)刻,以備大觀。(7)(清)程鴻緒:《程氏所見詩鈔》,凡例第3~4頁。

      程鴻緒在凡例中說,征啟發(fā)出之前已開始雕版,包括“俟容卷數(shù)匯齊,即行續(xù)刻”之語,也都表明了程氏宗族雕版刻印已駕輕就熟,早有刻書家法。而同樣是在徽州的屏山朱氏,也有刊刻宗族詩歌總集的傳統(tǒng),其族人朱桓在《屏山詩乘二集跋》云:“念戊辰至今僅三十年,而予族兩刊詩乘,非詩學(xué)淵源代有傳人,誠不足以臻此?!?8)(清)朱鏡蓉:《屏山詩乘二集》,《清代家集叢刊》,第564頁。三十年內(nèi)兩次刊刻宗族詩歌總集,彰顯出徽州文學(xué)世家的深厚脈系。

      不但徽州當?shù)刈谧遄钥淘姼杩偧?,徽人遷居外地后,依然抱有刻印家集的習(xí)慣,甚至屢次刻版。如遷居揚州的江氏宗族有江振鴻輯《新安二江先生集》,扉頁即有“嘉慶甲子開雕,康山草堂藏版”(9)(清)江振鴻:《新安二江先生集》,嘉慶九年刻本,扉頁。字樣。遷居嘉興的朱氏宗族有朱之榛輯《新安先集》,凡例第一條云:

      《新安先集》,道光乙未歲,先伯祖侍郎公刻于淮陰。咸豐辛亥,先君總憲公復(fù)刻于袁浦。嗣遭兵燹,先集版片散亡殆盡。之榛竊不自揆,思欲整齊廢墜,重付剞劂,將先世各集匯為一編,而作者甚眾,不敢妄為去取,乃斷自昭代為始。(10)(清)朱之榛:《新安先集》,《清代家集叢刊》,第17頁。

      《新安先集》是休寧月潭朱氏遷于浙西族人所纂詩歌總集,與屏山朱氏雖為同源,但不屬一支,朱方藹、朱為弼即為此支。此支朱氏家族初遷桐鄉(xiāng),又遷平湖,分別于道光十五年(1835)、咸豐元年(1851)、同治十三年(1874)在淮陰、袁浦、蘇州三次刻印宗族總集,正承繼了徽州刻書悠久傳統(tǒng),而且第二次重刻因“手民疏率,字畫淺剞,版易漫漶,只合重刻”(11)(清)朱之榛:《新安先集》,《清代家集叢刊》,第7頁。,從反復(fù)雕版刊刻的過程中體現(xiàn)了朱氏宗族的凝聚性與持久性。外遷徽州宗族對前賢所留下的文學(xué)遺產(chǎn)不斷追溯與總匯,也正是文學(xué)世家得以構(gòu)建的心態(tài)所在。

      前人研究清代皖省書籍刊刻常著眼于徽歙一帶,其實不唯徽州,安徽其他地域家刻亦相當可觀,寧國府即為其中翹楚。如寧國府治下青陽王肇奎輯《陳氏聯(lián)珠集》十卷,為嘉慶七年(1802)華南書屋刻本,涇縣董調(diào)輯《董氏詩系》十卷,為嘉慶二十五年(1820)東門雙桂齋湯鼎臣刻本,宣城梅清、梅沖輯《文峰梅氏詩略》二十卷,為道光五年(1825)敦睦堂刻本,涇縣王鋈輯《涇川王氏詩輯》八卷,為道光十四年(1834)一本堂刻本等,皆為私家刊刻宗族詩歌總集的優(yōu)秀范例。其中文峰梅氏較為著名,梅氏為宣州望族,又分宛陵梅氏與文峰梅氏二支,“五代時遠公始遷宣城,數(shù)傳至圣俞,族屬已繁。宋淳熙間,太七公始遷柏枧南莊,八世而漸盛,十一世而人文蔚起”(12)(清)梅壽康等:《文峰梅氏宗譜》,光緒十八年刻本,序第3頁。。自北宋梅堯臣,至清代梅庚、梅清、梅文鼎等,蔚為望族,桐城派中興名宿梅曾亮為此支又遷往金陵的后人,其著《柏枧山房全集》即指祖居之柏枧山。梅清在《文峰梅氏詩略·書詩略后》云:

      曩歲丙午,族三修家乘,屬余謬首其事,群從載筆者十人,計閱兩載,中間搜采藝文,得詩稿五十五種,維時同事群從,朝夕商酌,乃建《梅氏詩略》之議。謂七十載之譜牒不可不修,五百年之風(fēng)雅流傳亦不可不輯。蓋家譜與詩略,人物文章,世相表里,交藉為不朽盛事甚哉?!T子集分前后,先亡而后存,前集得人一百有八,分卷十二,已付剞劂,后集當于來歲成之。(13)(清)梅清:《文峰梅氏詩略》,《清代家集叢刊》,第11~13頁。

      表面上,《文峰梅氏詩略》是編修宗譜的衍生物,詩歌總集前列有世系,標明輩分、科名,梅清也將家譜的意義賦予詩歌總集。但是“蓋家譜與詩略,人物文章,世相表里”,刊刻宗譜只能展現(xiàn)宗族血緣世系,梅清直言宗譜與詩歌總集是表里關(guān)系,也就說明其更為重視宗族詩歌總集的編刻。究其原因,就在于梅氏宗族只有通過家刻詩歌總集內(nèi)化家族文脈,才能夠使得文學(xué)世家之名令人信服?!拔灏倌曛L(fēng)雅流傳亦不可不輯”,也體現(xiàn)出強烈的自覺信念,從私家刊刻可以清晰看出宣城梅氏文學(xué)世家得以構(gòu)建的內(nèi)在動力。

      長江以北的桐城家刻也很發(fā)達,《中國印刷史》特別指出清代安徽私家刊刻“以舊徽州府……六縣及桐城為盛”(14)張秀民:《中國印刷史》,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89年,第711~713頁。,桐城世家巨族不必多言,方氏、馬氏、張氏、姚氏、劉氏等綿延數(shù)百年,皆有家刻總集傳世。張氏有張曾虔輯《講筵四世詩鈔》自刻本,吳貽詠在《講筵四世詩鈔》序中即有“蠡秋將攜家集刊于江寧”(15)(清)張曾虔:《講筵四世詩鈔》,光緒十二年重刊本,序第11頁。之語,蠡秋為張曾虔號。方氏有方觀承輯《述本堂詩集》本堂刻本,又有方于榖輯《桐城方氏詩輯》飼經(jīng)堂刻本,《述本堂詩集》錄方登嶧、方式濟、方觀承一房直系祖孫三輩,與方于榖《桐城方氏詩輯》相異的特點是強調(diào)直系血緣。馬氏有馬樹華輯《桐城馬氏詩鈔》可久處齋自刻本,《桐城耆舊傳》載:“(馬樹華)輯《馬氏詩鈔》七十卷,編定……族譜、家傳共數(shù)十卷,其自為書曰《可久處齋詩文集》,各八卷,皆已刻?!?16)(清)馬其昶:《桐城耆舊傳》,彭君華校點,合肥:黃山書社,2013年,第372~373頁。宗族自刻并非一時之興,而是持續(xù)性刊刻行為。這些宗族自刻其族人詩歌總集的用意之一,即在刊刻上顯示出本宗族物力富足,不需要借助于書坊刊刻,這種對宗族實力的自信也正是文學(xué)世家在聲望地位建構(gòu)過程中的一個剪影。

      從各家刻堂號含義的角度而言,更能看出普遍意義上宗族對親緣維系的期望與文學(xué)世家的底蘊。文學(xué)世家常以堂、齋、樓、軒、館、居、山房等為家刻堂號?;罩葜祆浜笕艘浴俺绲捞谩睘榧铱烫锰?,于明清兩代反復(fù)刻印朱子著作,在明代即刊刻《五經(jīng)四書》十種一百零七卷,崇禎十四年(1641)朱氏后人刊刻《五經(jīng)四書》,“版心有‘文公祠崇道堂藏版’8字,說明是朱熹后人家刻本”(17)[意]米蓋拉、朱萬曙:《徽州:書業(yè)與地域文化》,北京:中華書局,2010年,第271頁。。家刻書籍常常被理解為顯示個人著書成績與家族淵源地位的一種行為,徽州朱氏宗族反復(fù)刊印朱熹著作,標舉對先賢的追慕與家學(xué)承遞。

      需要注意的是宗族堂號、家刻堂號、文人室號之間的差異,宗族堂號與家刻堂號概念不同,如潛山熊氏《賜墨堂家集合編》中“賜墨堂”與“性余堂”,又如劉萃和《澄響堂五世詩鈔》中“澄響堂”與“逸心山房”,前者為宗族堂號,后者為家刻堂號,有時二者又共用一個堂號,如《述本堂詩集》明言是本堂刻本。而家刻堂號與常見的文人室號、齋號亦有重合之處,如新安程氏“浣月齋”、全椒薛氏“藤香館”合家刻堂號與文人室號為一,但又有所不同,文人為自己居住、寫作空間如書房、書齋命名,具有個體性與隨意性,而家刻堂號代表一個宗族的價值取向,具有群體性與穩(wěn)定性,如上文徽州朱氏刻書所用堂號“崇道堂”延續(xù)明清兩代,桐城方氏堂號“述本堂”沿用三代,成為宗族的象征符號。

      敦睦堂、述本堂、一本堂這類堂號是宗族家法中世代修睦、忠孝念本等意蘊的凝練表達。敦睦一詞也被多個宗族立為族訓(xùn)家法。無獨有偶,徽州婺源《龍池王氏家族家法》便以敦、睦二條為家法起首,文曰:

      敦孝友。《書》稱:“君陳孝于親,友于兄弟?!狈蜃臃Q之曰:“是亦為政?!鄙w家國無二理也,況吾家本孝友信義之門,先世遺訓(xùn)具在,為子孫者,宜世守勿失。茍有故于長上,先責(zé)以理。抗而不服者,聞諸公庭,依律治之。

      睦宗族。昔張公藝九世同居,范文正公置義田以收宗族,二公高誼,至今深人向往。凡事以遜讓為是,不可因小忿傷大義:又況保守身家之道,正在慎之于始。(18)卞利:《明清徽州族規(guī)家法選編》,合肥:黃山書社,2014年,第225頁。

      《新安月潭朱氏族譜序》亦載:“用能慈孝敦睦,守廬墓,長子孫,昭穆相次,貧富相保,賢不肖相扶持,循循然,彬彬然,序別而情摯?!?19)趙華富:《徽州宗族論集》,北京:人民出版社,2011年,第186頁。而諸如“述本”“一本”意在告誡族人不可忘本之類詞語在宗族家法中就更為常見。

      而桐城方氏以“飼經(jīng)堂”為家刻堂號,馬氏以“可久處齋”為堂號,更偏重于對其儒學(xué)世家的彰顯。桐城方氏自明代便專精經(jīng)學(xué),形成獨具特色的家學(xué)風(fēng)貌,方學(xué)漸、方大鎮(zhèn)、方孔炤、方以智、方中通、方中履、方式濟、方貞觀、方苞等人影響到明清學(xué)術(shù)史走向。馬氏之“可久處齋”亦是同理,“可久處齋”之號應(yīng)出自《論語·里仁》:“不仁者不可以久處約,不可以長處樂。仁者安仁,知者利仁?!惫谥翱删锰帯倍N涵以仁治家、以儒興族之意。我們知道,儒學(xué)強調(diào)入世,重視儒學(xué)在古代傳統(tǒng)社會中也意在對科舉的重視。清代方氏、馬氏子弟科舉顯赫,單論進士,方氏進士二十二人,馬氏進士五人,人數(shù)雖不多卻不乏名士,如馬教思,字臨公,號嚴沖、檀石,康熙十八年(1679)會元,精通勾股九章。馬宗璉(?—1802),字器之,又字魯陳,嘉慶六年(1801)進士,從姚鼐學(xué)文,從邵晉涵、任大椿、王念孫等人考辨訓(xùn)詁,著《左傳補注》《周禮鄭注疏證》《谷梁傳疏證》《說文字義廣注》《戰(zhàn)國策地理考》等。馬瑞辰(1782—1853),字元伯,馬宗璉之子,嘉慶九年(1804)進士,選庶吉士,以《毛詩傳箋通釋》著稱于世,《清儒學(xué)案》載:“先生少傳父業(yè),為訓(xùn)詁之學(xué),老而不倦。……撰《毛詩傳箋通釋》三十二卷,以三家辨其異同,以全經(jīng)明其義例,以古音古義證其訛互,以雙聲疊韻別其通借。篤守家法,義據(jù)通深,同時長洲陳碩父奐著《毛詩傳疏》,亦為專門之學(xué)。由是治《毛詩》者多推此兩家之書?!?20)徐世昌等:《清儒學(xué)案》,北京:中華書局,2008年,第4448頁。據(jù)馬其昶《桐城耆舊傳》,清代二百余年間,桐城進士也僅有一百五十三人,而方氏、馬氏族人諸如舉人、諸生之類就更加數(shù)量龐大了。故以五經(jīng)四書之典命名家刻堂號,除了對家族文化的自信表達,亦呈示出對科舉世家、儒學(xué)世家的標榜。

      家刻堂號昭示文學(xué)世家的典雅,可以視作世代宗族構(gòu)建中一個象征符號。古人將家集付諸梨棗,有將國史付諸汗青的同理心態(tài),清代皖人熱衷刊刻宗族詩歌總集,此類行為不同于商業(yè)刻書,而是宗族世家血緣凝聚的體現(xiàn)。因此,從私家刊刻的視角來看清代皖人宗族詩歌總集,我們可以借以了解清代皖省文學(xué)世家不太被人關(guān)注的一面。

      二、“吾家事”到“家人言”:宗族詩歌總集的詩教訓(xùn)誡與家風(fēng)承繼

      早在唐代,杜牧即云:“第中無一物,萬卷書滿堂。家集二百編,上下馳皇王。多是撫州寫,今來五紀強??膳c爾再讀,助爾為賢良?!?21)(唐)杜牧:《杜牧集》,羅時進編選,南京:鳳凰出版社,2007年,第30頁。羅時進先生評價道:“這是一篇用詩筆寫成的‘杜氏家訓(xùn)’。作者從‘家史’‘讀書’‘文學(xué)’‘人仕’‘德行’‘財貨’各個方面勸導(dǎo)和鼓勵小侄勤勉奮發(fā),明辨篤行,青云直上?!?22)(唐)杜牧:《杜牧集》,羅時進編選,第34頁。此處“家集”指杜佑所撰《通典》,而后世的家集通常指裒輯宗族內(nèi)部成員所作詩文的集合。在家集范疇中既有文章總集又有詩歌總集,相較于收錄內(nèi)部人員駢散文、尺牘、奏議等的宗族文章總集,宗族詩歌總集獨特價值之一就在于以詩教傳遞家風(fēng)的文學(xué)倫理觀。

      宗族詩歌總集的編纂,以及在詩作中所體現(xiàn)出的向宗族內(nèi)部訓(xùn)誡的意義促進了宗族作為社會群體的建構(gòu),呈現(xiàn)一種復(fù)合的家族文學(xué)內(nèi)蘊。從內(nèi)向性的承繼詩禮傳統(tǒng)來說,方楘如《述本堂詩集》序云:

      始讀少陵“詩是吾家事”語而疑之,何大而夸若是?偶以念至則固先師遺訓(xùn)也,抑詩教也,鯉庭之趨不聞曰學(xué)詩乎?而子夏序《詩》謂先王以是成孝敬、厚人倫,人倫孝敬非家事而何?……于戲!此《述本堂三世詩》之刻不可以已也?!淇梢猿尚⒕炊袢藗?,固三代共之也,則以為是家人言,即以為是吾家事。(23)(清)方觀承:《述本堂詩集》,《清代家集叢刊》,第7~9頁。

      徐雁平《清代世家與文學(xué)傳承》也注意到這段話,他在此書導(dǎo)論中認為:“‘詩是吾家事’在世家文學(xué)傳衍過程中,近似一種神圣的信念?!?24)徐雁平:《清代世家與文學(xué)傳承》,上海:三聯(lián)書店,2012年,第6頁。但其并未說明為何神圣,其實,古人作詩論詩大凡以杜詩為正體,方楘如將杜甫“詩是吾家事”詩句與宗族詩歌總集二者合而談之,無疑從詩學(xué)正統(tǒng)的角度對宗族編纂詩歌總集加以肯定,翁方綱即云:“研求忠孝,必自杜詩始耳?!?25)(清)翁方綱:《復(fù)初齋詩集》,《清代詩文集匯編》,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年,第348頁。而序文中引孔子訓(xùn)教其子孔鯉學(xué)詩之隸事,恰又將宗族編纂詩歌總集的意義上升到儒家倫理高度,確立其典范性。

      詩教與家風(fēng)在傳統(tǒng)社會中是形影不離且互相影響的兩個概念,興觀群怨詩教觀要求“邇之事父,遠之事君”,從家風(fēng)衍生出的孝父尊君觀念便是詩教的意義之一。在宗族詩歌總集中,接連入眼的詩章是對宗族內(nèi)部親緣的書寫,無外乎四個方面。以詩人個體為中心,從一族來說要孝禮長輩,恭敬兄弟,在一家來說要和睦夫妻,敦育子女?!锻┏邱R氏詩鈔》內(nèi)有馬孝思《屏山詩草》,在其詩作內(nèi)對親緣關(guān)系有清晰描述,馬孝思,字永公,號玉峰,馬之瑛次子,《桐舊集》收詩二十首。馬孝思與長輩特別是方文感情敦篤,“在先輩中與嵞山最近,蓋翁婿論詩甚相契合也”(26)(清)馬樹華:《桐城馬氏詩鈔》,《清代家集叢刊》,第553頁。,在方文去世時,有詩而感:

      外舅即岳父,馬孝思娶方文長女。同時馬孝思也與兄弟姊妹關(guān)系感情至深:

      多情留客度寒天,信是人稱內(nèi)外賢。同爨未聞羹可戛,共眠常覺被相連。漫嗟馬櫪難酬志,自有狐裘足記年。今日一尊諸弟勸,庭前遑問酌誰先。(《壽大兄初度》)(28)(清)馬樹華:《桐城馬氏詩鈔》,《清代家集叢刊》,第554頁。

      馬孝思兄弟六人,大兄即指馬之瑛長子馬敬思,在以上二首詩中,我們很清楚地看到,方氏、馬氏等幾個桐城世家的姻婭關(guān)系直觀反映在詩中。

      從一家內(nèi)部來說,憐妻教子是其詩作重要表現(xiàn)內(nèi)容,馬孝思對妻子的感情更多的是因家貧而透露出憐愛與歉意:

      秋聲從未出深閨,合是梁生操作妻。月照窗前槐影亂,霜侵檻外竹枝低。身因小病朝慵起,兒為長饑夜慣啼。今日閣中邀女伴,半分脫粟半黃齏。(《內(nèi)子初度二首》其一)(29)(清)馬樹華:《桐城馬氏詩鈔》,《清代家集叢刊》,第562頁。

      草閣連朝客到空,閑眠貪愛竹窗風(fēng)。面黃憐汝將成媼,頭白嗟予已是翁。小病豈關(guān)無肉瘦,長貧莫怪以詩窮。鹿門自昔堪偕隱,況復(fù)衰殘在眼中。(《偶作示內(nèi)》)(30)(清)馬樹華:《桐城馬氏詩鈔》,《清代家集叢刊》,第583頁。

      前首談及妻子生日邀請女伴來做客,卻只能以粗糧與咸菜招待,歉意不言自明,而后首更是直接抒發(fā)對妻子不嫌家貧,能夠偕隱相隨的感激。馬孝思對待妻子展現(xiàn)柔情一面,對待后代則顯示出詩禮傳家的優(yōu)良家風(fēng):

      敢說藏書三十車,亂余猶未失張華。寒儒膏火窗前雪,浮世簪纓鏡里花。對客最嫌狂作態(tài),愛兒勿令蚤傳家。許多年少營生理,懶弄丹鉛實可嗟。(《訓(xùn)子》)(31)(清)馬樹華:《桐城馬氏詩鈔》,《清代家集叢刊》,第583頁。

      是花人皆愛,汝愛在海棠。年年阿姨家,帶蝶移茅堂。瓦盆三四叢,一一手自將。此花異眾卉,宜雨偏忌陽。……阿翁于此詩,一詠復(fù)一觴。翁意別有屬,于汝卻相防。杜陵精文選,范家理墨莊。有兒勤讀書,身老無愁腸。愿言息此勞,努力窮縹緗。芝蘭與玉樹,奇葩益芬芳。(《為幼兒種花作》)(32)(清)馬樹華:《桐城馬氏詩鈔》,《清代家集叢刊》,第587~588頁。

      世家巨族常以科舉功名來論定聲望地位,馬孝思卻另有見解。前首表明在俗世中簪纓仕宦自然是美事,但官位有時也只是鏡中之花,一心求取功名反而容易失去自我,“寒儒膏火窗前雪”才是實學(xué)。更為重要的是家族穩(wěn)定延續(xù),馬孝思在詩中也告誡兒子力戒年少輕狂,不可溺愛后嗣,特別要在讀書稽古上下功夫。相比前首斂顏訓(xùn)示,后首更有趣味,馬孝思指導(dǎo)幼子植種海棠,娓娓道出海棠的習(xí)性。至后半段則為之一轉(zhuǎn),提出種花雖美,但須勤學(xué)詩書,方能芝蘭玉樹,焜耀家門。

      馬樹華在《桐城馬氏詩鈔》輯錄此類詩作數(shù)量頗多,其潛在用意無疑是向子弟傳遞宗族以孝悌為法的信息,而馬樹華本人也正以孝立身,馬其昶《桐城耆舊傳》對馬樹華孝行記載云:“太恭人性潔,晚年病脾,瀉利一夕數(shù)十起,公終宵在側(cè),不令少有沾污。太恭人每嘆:‘孝哉吾子,乃使我不為病苦也?!?33)(清)馬其昶:《桐城耆舊傳》,第373頁。因此,前文《桐城方氏詩輯》序文中談到“詩是吾家事”的內(nèi)涵即在馬氏宗族這里得到很好的體現(xiàn),宗族詩歌總集以家人之言入詩,也就是“以為是家人言,即以為是吾家事”了。以《桐城馬氏詩鈔》為例,宗族詩歌總集對宗族內(nèi)部的訓(xùn)誡意義就通過詩教方式傳達給了世代子孫。

      位于徽州的屏山朱氏,其宗族詩歌總集也在詩作中呈現(xiàn)出家風(fēng)淳樸的面貌。在朱鏡蓉所輯《屏山詩乘二集》中,所展現(xiàn)的不僅是內(nèi)部親緣的書寫內(nèi)容,更是名門之后家風(fēng)的呈示。朱鏡蓉,道咸時人,字和甫,一字普康,自號小懵,師從名儒朱駿聲。朱駿聲與朱鏡蓉雖然同姓,但是朱駿聲為元和朱氏,朱鏡蓉為屏山朱氏,不屬一脈。朱駿聲在《屏山詩乘二集》序文稱:

      大抵一門之內(nèi),文采風(fēng)流,輝暎后先,具有足傳于世者。屏山朱氏,為晦翁裔孫,辭章學(xué)問,代有淵源,多巨人碩士伏海內(nèi),雖潛德弗彰,而流風(fēng)余韻于茲未墜?!透ι崛松瞥屑覍W(xué),念篤宗親,或錄諸楹書,或訪諸蓬篋,就名山之業(yè),成一家之言。故家文獻,蔚為巨觀,佳士名篇,綴于后勁。(34)(清)朱鏡蓉:《屏山詩乘二集》,《清代家集叢刊》,第479~480頁。

      這里“一家之言”就不再是一人之言,而是一家族之言。屏山朱氏為朱熹后代,此處大略梳理屏山朱氏源流。據(jù)《朱氏正宗譜》,朱熹第三子名在,字敬之,于南宋官至工部侍郎,寶慶三年(1227)遷居建安。朱在生四子:鉉、鑄、鉛、欽。其中第三子朱鉛,字子容,又生三子:澤、澋、清。族人朱春應(yīng)于嘉靖九年(1530)所作《黟屏山朱氏重修宗譜序》云:“文公季子在公,在公季子鉛公,鉛公生三子,其仲則我祖澋公也。”(35)王鐵:《中國東南的宗族與宗譜》,北京:漢語大詞典出版社,2002年,第96頁。朱澋宋末任饒州簽判,彼時蒙元南下,朱澋遂寓居鄱陽。澋生萊,萊又生慶,朱慶為避兵燹,舉家遷居黟縣,其地有山如屏,故名屏山朱氏,朱慶即為屏山朱氏祖。朱鏡蓉不僅纂輯《屏山詩乘二集》,還重修宗譜,同樣請朱駿聲作序,收于其《傳經(jīng)室文集》,朱駿聲在《屏山朱氏重修支譜序》中說:

      黟屏山朱氏為文公后?!鄧L謂譜之廢,廢于貧且賤者十之三,而廢于富且貴者十之七。富者或恥其家世之微,則攀援著姓而強附之。貴者或傲焉,忘先世遺澤,慮族之貧者覬覦其錙銖,則唯恐遠之不速也。夫富者既強附人之宗,而貴者又思遠其宗,于是譜雖存而實亡。今屏山之成是譜也,子姓各受一部藏于家。部各有字識,乃別編字號為總冊,書某號譜、藏某裔、庋諸祠,以備考覈則庶乎。非吾宗者不得附是,吾宗者不得遠無,前言之弊可以永永傳示子孫法,不尤盡善歟?其族之人多有聲于庠,規(guī)言矩步,無忝名家子,繼繼繩繩,昌熾殆未有艾也。(36)(清)朱駿聲:《傳經(jīng)室文集》,《清代詩文集匯編》,第408頁。

      宗譜中嚴肅的族規(guī)家法體現(xiàn)出宗族傳衍有序,特意強調(diào)不可因富貴而忘本。從宗譜一脈而承的家風(fēng)在《屏山詩乘二集》也有體現(xiàn),如集內(nèi)載朱元禮,字敬斯,乾隆九年(1744)貢士,“族鄰口角,曲為勸解,不喜人爭訟,修橋造路,功德及人者遠矣”(37)(清)朱鏡蓉:《屏山詩乘二集》,《清代家集叢刊》,第479頁。,有詩《村居》,其一云:

      綠破春郊雨乍干,麥田風(fēng)細鎖輕寒。老妻頗解歸農(nóng)意,學(xué)煮青蒿啖牡丹。(38)(清)朱鏡蓉:《屏山詩乘二集》,《清代家集叢刊》,第518~519頁。

      淳厚家風(fēng)躍然紙上,又如朱啟聲,字宣和,號律堂,邑庠生,有詩《田家》云:

      納罷稅糧剩買衣,三冬婦子共爐圍。桑麻朋好情相得,淡泊家風(fēng)夢自稀。山徑無人村犬臥,園蔬落子野禽肥。香秔釀酒家家醉,不管門前雨雪霏。(39)(清)朱鏡蓉:《屏山詩乘二集》,《清代家集叢刊》,第524頁。

      此詩描述冬夜合家團聚的和睦場景,徽州多山,土地貧瘠,故而納畢稅糧后一年所得剩余無多,不過詩人毫不為意,“淡泊家風(fēng)夢自稀”。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為紛繁世事所擾,追慕功名富貴,為虛浮所累,豈能安眠稀夢?《論語·衛(wèi)靈公》曰:“君子謀道不謀食,君子憂道不憂貧。”朱熹在《朱子家訓(xùn)》云:“隨所遇而安之?!饟p人而利己,勿妒賢而嫉能。勿稱忿而報橫逆,勿非禮而害物命。見不義之財勿取,遇合理之事則從?!?40)朱世良:《徽州月潭朱氏》,合肥:安徽大學(xué)出版社,2013年,第88頁。從屏山朱氏家譜、家訓(xùn)到家集,安貧樂道、隨遇而安的崇禮家風(fēng)清楚地展現(xiàn)出一致面貌。

      所以,宗族詩歌總集通過詩教傳遞優(yōu)良家風(fēng),宗族繁衍不息,子孫有禮守節(jié),從而維護宗族秩序穩(wěn)定,“在帝國統(tǒng)治下,行政機構(gòu)的管理還沒有滲透到鄉(xiāng)村一級,而宗族特有的勢力卻維護著鄉(xiāng)村的安定和秩序”(41)[美]W.古德:《家庭》,北京:社會科學(xué)文獻出版社,1986年,第166頁。,宗族守序有力促進了社會安寧。在《屏山詩乘二集》中,雖然并沒有直接言語表達對族內(nèi)子弟訓(xùn)誡,但是家風(fēng)承續(xù)有自,雖然是對日常生活尋常描述,但是舉手投足間潛泳的家風(fēng)內(nèi)容自現(xiàn)其中,以詩化人,這也正是傳統(tǒng)詩教所認同的溫柔而敦厚的思想內(nèi)涵。

      三、“豈徒備紀一家章句”:宗族詩歌總集的家聲昭揚與跨文學(xué)形態(tài)

      外向性的昭揚宗族榮耀與文學(xué)聲望,不僅是清代皖人宗族詩歌總集,也是幾乎所有宗族詩歌總集的另一面存在意義。一些宗族影響局限于一地,如許新堂輯《桐城許氏一家集》中稱:“人之家學(xué)厚且茂哉?!?42)(清)許新堂等:《桐城許氏一家集》,《清代家集叢刊》,第11頁。而姚鼐作桐城劉氏《澄響堂五氏詩鈔》序云:“桐城以宦學(xué)垂六百年之舊家,劉氏其一也?!訉O能傳其先業(yè),使人得見其先祖之美,不因以卜其子孫之賢哉!劉君萃和……謀刻其先人五世詩集而乞敘于余……余受而讀之,竊見前輩典型涂轍?!抛銥槭姥裕娂抑?。若此集遂行,固藝苑所樂推,而豈獨閭里之盛美也?!?43)(清)劉萃和:《澄響堂五世詩鈔》,《清代家集叢刊》,第527~535頁。在這兩種非全族詩歌總集中,其自我夸耀程度顯然不及那些更為龐大的全族詩歌總集氣勢強烈。

      這種昂然的自我認同心態(tài)在《程氏所見詩鈔》中,體現(xiàn)尤為明晰,其序中亦頗有推挹之意:

      吾程氏迄今千五百年,其間理學(xué)、經(jīng)濟、文章,彬彬然代有其人,至宋元明益稱極盛?!苫两袢倌?,人文之盛,不異曩時。……在朝固期銘勛簡冊,在野亦宜闡發(fā)幽微,使千載下讀其書,想見其為人,則是集也。豈徒備紀一家章句,傳誦一時哉!(44)(清)程鴻緒:《程氏所見詩鈔》,嘉慶十二年刊本,序第1~2頁。

      徽州程氏綿延竟達一千五百年,桐城許氏、劉氏顯然無法匹及。在序文對前賢追溯話語中,無論在朝抑或在野,并不因世俗地位來區(qū)分高下,而是以宗族為一個整體顯示家聲。需要注意,“豈徒備紀一家章句,傳誦一時哉!”直接點明《程氏所見詩鈔》不只是文學(xué)作品的集合,而是已超出文學(xué)意義,成為向后世顯揚宗族聲名的文化載體。與徽州朱氏《屏山詩乘二集》“成一家之言”相比,程鴻緒對宗族詩歌總集已有更為深遠的理解。

      又如桐城方氏,汪志伊《桐城方氏詩輯》序云:

      吾鄉(xiāng)方氏以忠孝文學(xué)聞天下,垂三百年矣?!恼聻橹蝸y之符,忠孝為性情之本,觀于是集,不益信哉?輯中明世諸公生逢世亂,變起君父之間,身當國家興亡之際,故其詩憤而多感,踔厲悲涼,使讀之者猶想見其遭時多難而發(fā)乎忠孝,旁魄勃郁不能自已之心,百世下如或遇之?!穸Q古歲時儔,與謳歈愉愉,無復(fù)悲憤激烈之意,非以所遇之時為之耶?雖然人以德行政事著,不必其有詩也,而忠孝存焉矣。詩不必皆言忠孝也,而忠孝存焉矣。夫順之則平,逆之則鳴,雖以所遇而異,而其性情之法乎忠孝也,豈有異哉?然則是輯也,傳其一家之詩,即謂其家忠孝文學(xué)俱傳于是可也。存其一家之風(fēng)氣,即謂數(shù)百年治亂之故俱存是可也。(45)(清)方于榖:《桐城方氏詩輯》,《清代家集叢刊》,第3~5頁。

      突出強調(diào)方氏宗族的忠孝典范,已經(jīng)超越“吾鄉(xiāng)”而“聞天下”,方受疇作《桐城方氏詩輯》后序亦云:“吾宗自三代以來,世有聞人,其彪炳于史書者,元老壯猷,媲于周召。……國朝崇文振雅,擅燕許之筆,主壇坫之盟,雍容揄揚,風(fēng)騷繼述,負海內(nèi)之望者,惟吾宗稱甚盛焉。”(46)(清)方于榖:《桐城方氏詩輯》,《清代家集叢刊》,第7頁。明顯表明方氏宗族已不以一地之名望為限,而是以“世有聞人”“負海內(nèi)之望”更大范圍為豪。在這個意義上說,《桐城方氏詩輯》就超出了文學(xué)作品范疇,而體現(xiàn)出跨文學(xué)性的,更多的是起到社會性的彰揚作用。

      誠然,這種對家聲的昭揚,一方面是自豪而發(fā),然而另一方面則是自尊使然。馬樹華輯《桐城馬氏詩鈔》在《桐城方氏詩輯》刊行十五年之后問世,方東樹在《桐城馬氏詩鈔》序云:“近方氏子孫始有輯方氏詩者,乃合一族之作者,而全萃之人至百余,詩至數(shù)千,可謂富矣。余又嘗為劉氏序《澄響堂四世詩》,為吳氏序《蕓暉館四世詩》,然皆第私其祖禰,未及旁宗。今吾友馬君公實輯馬氏詩,成七十卷,作者六七十人,合選詩四千余篇,乃遂與方氏埒矣?!?47)(清)馬樹華:《桐城馬氏詩鈔》,《清代家集叢刊》,第6頁。方東樹認為劉氏《澄響堂四世詩》與吳氏《蕓暉館四世詩》皆僅一房之詩,不足為稱,而《桐城方氏詩輯》與《桐城馬氏詩鈔》則裒聚全族,蔚然可觀。徐雁平則認為,方氏、馬氏競相編纂宗族詩歌總集類似于一種在不同家族間進行的“比賽”。固然,在時間先后上,存在馬氏比照方氏編纂的競賽可能,但從馬氏宗族自身來說,在“比賽”表象之下,其實是宗族世家的自尊感與認同感使然。馬樹華在《桐城馬氏詩鈔》中說:

      吾家自四世祖肇興文學(xué),六世祖太仆府君為時名臣,一門群從,彬彬匯起。七世八世間,遂有“怡園六子”。而八世伯祖兵部府君《秫莊集》尤為巨制,自是風(fēng)雅代不乏人?!睹髟娋C》錄吾邑二十余人,吾家闕如。《別裁集》亦僅載相如先生三詩,幽隱弗宣,若合一轍。豈不以先世類多厚重,不急務(wù)名譽而然耶?(48)(清)馬樹華:《桐城馬氏詩鈔》,《清代家集叢刊》,第14頁。

      他清楚地交代了桐城馬氏一門文學(xué)淵源與傳承,展現(xiàn)了馬氏宗族在桐城當?shù)氐奈膶W(xué)世家面貌,而馬序中亦稱《明詩綜》與《清詩別裁集》對桐城馬氏諸人詩作的忽視,激起了馬樹華為馬氏宗族鳴不平的自尊心,可以說是他輯《桐城馬氏詩鈔》的直接原因。無論是對方氏編纂宗族詩歌總集的“比賽”行為,還是對朱彝尊、沈德潛在總集中遺漏馬氏族人的不平之鳴,都反映出馬氏宗族的自我認知與世家心態(tài),所以朱為弼《桐城馬氏詩鈔》序云:“予先世與桐城有姻,夙聞龍瞑故家,文學(xué)之盛,馬氏其一也?!蒜n既成,豈唯一家之美,實足征一邑文學(xué)之盛。”(49)(清)馬樹華:《桐城馬氏詩鈔》,《清代家集叢刊》,第3~4頁。這就彰顯宗族外在聲望已經(jīng)不僅局限于本宗族,更關(guān)乎所在地域文學(xué)發(fā)展。

      在仕宦功名上更勝一籌的桐城張氏,甚至讓其他地域之人有嫉妒不平之音。近人孫師鄭在《古里瞿氏四世畫題詞》序中說:“往者桐城張氏有《講筵四世詩鈔》之刻,然不過人爵之榮耳?!?50)仲偉行、吳雍安、曾康:《鐵琴銅劍樓研究文獻集》,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7年,第279頁。常熟瞿氏家族以累代藏書著稱于世,但族人始終未能高登廟堂,此處序文雖含亦譏亦羨之意,但也承認張曾虔輯《講筵四世詩鈔》焜耀家聲的意指?!锻砬绾m詩匯》亦稱:

      桐城張氏文端、文和二公以繼世之章、平,作中朝之魏、丙。弟昆子侄,競爽交輝,橿庭弟蠡秋曾虔,輯文端至橿庭四世十人應(yīng)制之詩,為《講筵四世詩鈔》,石君、覃溪、賓谷諸公為作序,故家喬木,地望猶存,巨集聯(lián)珠,國華益廣,誠承平之盛事也。(51)徐世昌:《晚晴簃詩匯》,北京:中華書局,1990年,第3356頁。

      張曾虔,字呂環(huán),號蠡秋,張若需四子,廩生,官宿州訓(xùn)導(dǎo)。清代桐城張氏自張英以下,四世講筵,在宦績上為其他桐城宗族所無法逾越,將集內(nèi)各人生平略列于此:

      張英,字敦復(fù),號樂圃,康熙六年(1667)進士。十二年(1675)充日講起居注官,累遷侍讀學(xué)士。二十五年(1686)授禮部侍郎,兼管詹事府,充經(jīng)筵講官。官至禮部尚書,康熙三十八年(1699)拜文華殿大學(xué)士,謚文端,雍正時贈太子太傅,乾隆時加贈太傅。

      張廷瓚,字卣臣,號隨齋,張英長子,康熙十八年(1679)進士,授翰林侍讀學(xué)士、日講起居注官,官至詹事府少詹事,先于張英去世。

      張廷玉,字衡臣,號硯齋,張英次子,康熙三十九年(1700)進士,雍正四年(1726)拜相,歷文淵、文華、保和三殿大學(xué)士,太子少保,加太保,封三等勤宣伯,謚文和。

      張廷璐,字寶臣,號藥齋,張英三子,康熙五十七年(1718)榜眼,官至禮部侍郎,督江蘇學(xué)政。

      張廷瑑,字桓臣,號思齋,張英五子,雍正元年(1723)進士,官至內(nèi)閣學(xué)士,兼禮部侍郎。

      張若潭,字紫瀾,號澂中(52)據(jù)張體云《張廷玉年譜》,張若潭字號記載存在出入,《張氏宗譜》載:“若潭,諱廷臻子,字紫瀾,號澂中?!薄兜拦馔┏抢m(xù)修縣志》載:“張若潭,字徵中,號魚床?!睓?quán)以宗譜記載為準。,張英四子張廷之子。乾隆元年(1736)進士,乾隆九年(1744)授檢討。

      張若需,字樹彤,號中畯,張廷璐次子,乾隆二年(1737)進士,充日講起居注官,官至翰林院侍講。

      張若靄,字景采,號晴嵐,張廷玉長子,雍正十一年(1733)進士,官至內(nèi)閣學(xué)士兼禮部侍郎。

      張若澄,字鏡壑,號默耕,張廷玉次子,乾隆十年(1745)進士,授編修,官至內(nèi)閣學(xué)士兼禮部侍郎。

      張曾敞,字愷似,一字廓原,號橿亭、橿庭,張若需子,張曾虔長兄,乾隆十六年(1751)進士,授檢討,官至詹事府少詹事。

      張氏世系簪纓之蟬聯(lián),世所罕見,此支張氏也因備受恩榮,被稱為宰相張氏,桐城又有連城張氏,源流不同。《講筵四世詩鈔》所收詩篇皆為應(yīng)制詩,摘錄張英一首:

      輦駐甘泉水殿中,清秋時節(jié)御堤風(fēng)。歡承慈圣重闈喜,恩逮群工曲燕同。珍果摠含蘭蕙露,嘉魚新出藕花叢。聯(lián)翩簪佩蓬池上,影落平橋瀲滟紅。(《七月二十一日瀛臺賜宴諸臣特命臣英同內(nèi)大臣主席恭紀二首》其一)(53)(清)張曾虔:《講筵四世詩鈔》卷一,光緒十二年重刊本,第20頁。

      并且,張曾虔在集內(nèi)張氏各人詩前又附圣旨、召見等事跡,如《講筵四世詩鈔》卷八載張若靄“丙寅扈從西巡,歸途患病,上命御醫(yī)調(diào)治護視,回京病篤,上遣內(nèi)侍日賜詢問。卒之次日,奉特旨,著加恩照伯爵品級,賞銀一千兩,料理喪儀……特遣禮部左侍郎鄧鐘岳,賜祭于邸寓”(54)(清)張曾虔:《講筵四世詩鈔》卷八,光緒十二年重刊本,第2頁。。諸如此類顯耀恩典的話語在集中多有所見,從而證明了這些詩作并非因文學(xué)性而存在,張曾虔輯選這些應(yīng)制詩也顯然不關(guān)注其文學(xué)性,而是類似于作為對皇恩的見證材料,成為家族榮光的象征。進一步論之,也就說明《講筵四世詩鈔》的編纂更多意味著對家族顯赫宦績的炫耀,包括集名特意標出“講筵四世”,可謂榮光之至。朱珪《講筵四世詩鈔》序云:“父子入相,一門鼎貴,人各有集,茲冊之編,標銜匯次,尊經(jīng)筵之巨典,尚講幄之渥恩,以示子孫,光紀載可謂盛哉!”(55)(清)張曾虔:《講筵四世詩鈔》,光緒十二年重刊本,序第1頁。但是他們平日詩作卻并非如此面目。如《桐舊集》卷二十二錄張廷璐《南歸》二首,其一云:

      廿載勞人得賜閑,故園風(fēng)景隔塵寰。瀠洄馬鬣雙溪水,層疊龍眠萬笏山。屐履獨尋新蘚徑,煙云仍護舊柴關(guān)。林泉瀟灑無拘檢,大似開籠放白鷴。(56)(清)徐璈:《桐舊集》卷二十二,咸豐元年刻本,第10頁。

      這種如脫籠之鳥的舒暢心緒與應(yīng)制時的強作歡顏大相徑庭,朝臣歸鄉(xiāng)之時所賦詩作亦多有此類?!锻┡f集》卷二十三又錄張曾虔《石門寓齋坐雨和四兄訥堂韻》云:

      兄弟天涯百感生,歸期遙滯御兒城。寒鴉戀樹窺霜信,落葉臨窗雜雨聲。衣薄乍驚風(fēng)有力,愁深但覺酒多情。當時親舊如萍散,爭逐輕帆又遠征。(57)(清)徐璈:《桐舊集》卷二十三,第24頁。

      《皖雅初集》亦錄張曾虔此首,但“愁深但覺酒多情”句作“愁深未覺酒多情”,似更有寄意。與應(yīng)制詩相比,宗族內(nèi)部張曾虔與四兄唱和詩篇文學(xué)價值顯然高得多了。張曾虔異鄉(xiāng)為官,復(fù)纂《講筵四世詩鈔》以示寵渥,而自己在復(fù)雜人生處境影響下,詩中又是一番厭倦仕途的思鄉(xiāng)心緒,心態(tài)值得體味。

      劉權(quán)之《講筵四世詩鈔》序稱:“國朝科第簪纓之盛,首推江左。江左之虞山蔣、錫山嵇、桐城張,皆業(yè)繼韋平,鳳池濟美,若鼎峙然。其尤盛者,則首推桐城,蓋四世十人,或銜列經(jīng)筵,或身依講幄,榮遇萃于一門?!?58)(清)張曾虔:《講筵四世詩鈔》,序第11頁。從科舉仕官層面道出皖人世家在整個江左地區(qū)的前列位置,但身處臺閣既久,桐城宰相張氏宗族在文學(xué)史上并未留下多少痕跡,在桐城派中,也稀見此支張氏后人身影。故而《講筵四世詩鈔》就是張曾虔以昭揚家聲為目的而編纂的宗族類詩歌總集,詩作在集中的存在意義并不在于文學(xué)層面,而是超越了文學(xué)作品的通常意概,與御敕詔令一起,傳達出彰顯人臣寵渥與宗族聲望的心態(tài)。其實,其他宗族輯纂本族詩歌總集也或多或少含有這樣的意旨,只不過宦績不及宰相張氏,這種跨文學(xué)的意義在張氏《講筵四世詩鈔》中尤為凸顯,雖然鴻篇巨制,但是向外傳遞的信息已與詩作本身關(guān)系不大了。

      四、結(jié) 語

      是故,方東樹在《桐城馬氏詩鈔序》云:

      明初姚氏、方氏始大,中葉以后,乃遂有吳氏、張氏、馬氏、左氏數(shù)十族同盛遞興,勃焉濬發(fā),而且先后克以忠節(jié)、名臣、孝子、儒林、循吏,光史傳者不可勝述。又若祖宗以文學(xué)起家,妙能為辭章,而子孫世宿其業(yè),至今五百年,繼繼繩繩,淵源家法,而益大其緒,于是吾邑人文遂為江北之冠,而他名都望縣,恒莫能并。(59)(清)馬樹華:《桐城馬氏詩鈔》,《清代家集叢刊》,第5頁。

      這段話闡明了文學(xué)世家對于地域文學(xué)乃至文學(xué)史發(fā)展的重要意義。桐城世家之昌盛,在明清兩代,特別在清代令人矚目,對創(chuàng)立桐城詩派、桐城文派、桐城學(xué)派意義非凡。然而,清代安徽以文學(xué)聞名,并影響文學(xué)演進的名宗望族數(shù)見不鮮,桐城文學(xué)世家只是各地諸多宗族的一個代表,大量皖人文學(xué)世家不應(yīng)被忽視。

      與其他地域家族相較,清代皖人文學(xué)世家在具備重視血緣倫理、培育家風(fēng)、樹立聲望等共性之外,通過探討其宗族詩歌總集又得以覘視其特性。概而論之,一是家族世居地域集中,桐城、徽州、宣城等地聚居大量世家巨族;二是家族綿延時間久遠,并以總集存留本族歷史記憶;三是家族刻書風(fēng)氣繁盛,以刻書優(yōu)勢帶動刊印總集;四是家族詩學(xué)脈絡(luò)清晰,通過家族詩學(xué)促進地域文脈生發(fā)。

      研究宗族詩歌總集,既要從文學(xué)角度入手,又要出乎文學(xué),因為宗族詩歌總集并非簡單的文人別集,也不是完全從審美角度輯纂的文學(xué)總集,在宗族詩歌總集中,具有復(fù)合的社會與文化意義。宗族文學(xué)總集(家集)將一般文學(xué)總集與宗譜、族規(guī)、家訓(xùn)的特質(zhì)糅合為一,宗族文學(xué)總集與宗譜相類似的意義在于厘清世系,確立穩(wěn)定秩序,保證宗族長期繁衍。家之有譜,猶國之有史,宗族詩歌總集記錄一氏累代詩作,也有以詩存家史的意概。但宗族詩歌總集與宗譜、族規(guī)、家訓(xùn)等宗族軌范文本相比又具有特殊的價值向度:一方面,宗族詩歌總集以詩教傳達家族風(fēng)范,以詩化人,意在從宗族內(nèi)部構(gòu)建文脈傳承秩序;另一方面,又不限于文學(xué)意義,世家碩族通過刊輯宗族詩歌總集向外部彰顯宗族的文學(xué)聲望,以建立本族在地區(qū)中的文化與社會地位。當然,這兩種含義?;ハ嘟豢?,不存在絕對的內(nèi)外區(qū)別。所以就此來說,清代皖人宗族正是依靠刊刻詩歌總集在內(nèi)的文學(xué)總集,將家風(fēng)、家禮、家學(xué)、家脈代代賡續(xù)傳衍,一個個文學(xué)世家才得以構(gòu)建完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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