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合肥
(煙臺大學 人文學院,山東 煙臺264005)
戰(zhàn)國文字一字異形的現象非常普遍,許慎在《說文解字·敘》中稱戰(zhàn)國時期的語言文字現象是“言語異聲,文字異形”,從出土戰(zhàn)國文字資料來看,這種概括符合戰(zhàn)國時期的語言文字面貌。戰(zhàn)國文字“注音形聲字”的發(fā)展,便是這種文字異形的一種表現。戰(zhàn)國文字在原有形體的基礎上增加聲符,孳乳產生新的形體的現象時有發(fā)生。這種通過加注聲符的方式產生的新的形聲字,吳振武先生稱之為“注音形聲字”。在戰(zhàn)國文字中,注音形聲字比較常見,其既可以在表意字上加注聲符,也可以在形聲字上加注聲符。本文通過對戰(zhàn)國文字中的注音形聲字進行梳理,從而對其加注聲符與原字之間的語音關系進行探討。
在表意字上加注聲符的現象,唐蘭、楊樹達先生已有注意。①唐蘭:《中國文字學》,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79年,第101頁;楊樹達:《積微居小學述林》,北京:中華書局,1983年,第202-207頁。在表意字上加注聲符,原因很簡單,其作用就是標注字的讀音。加注聲符以后,原表意字就成了形聲字?!霸谑褂靡夥?、音符的文字里,尤其是在漢字這種記錄單音節(jié)語素占優(yōu)勢的語言的文字里,這是最適用的一種文字結構。形聲字比重的上升,是漢字發(fā)展的主要標志?!雹隰缅a圭:《文字學概要》(修訂本),北京:商務印書館,2013年,第40頁。
加注聲符“亡”。網、亡皆陽部明紐。雙聲疊韻。
加注聲符“錄”。鹿、錄皆屋部來紐。雙聲疊韻。
加注聲符“角”。鹿,屋部來紐;角,屋部見紐。疊韻。見紐全清牙音,來紐次濁舌音。
加注聲符“箴”。 為“針”之象形初文。⑤裘錫圭:《釋郭店〈緇衣〉“出言有丨,黎民所 ”》,見郭店楚簡研究(國際)中心編:《古墓新知——紀念郭店楚簡出土十周年論文專輯》,香港:國際炎黃文化出版社,2003年,第1-6頁。針、箴皆侵部照紐。雙聲疊韻。
加注聲符“乇”。刀、乇二字古音極近,刀為端母宵部字,乇為端母魚部字,二字不僅雙聲,韻亦可轉。⑥吳振武:《戰(zhàn)國貨幣銘文中的“刀”》,《古文字研究》第10輯,北京:中華書局,1983年,第310頁;《談新近公布的兩枚戰(zhàn)國齊莒刀》,《文物研究》第3輯,合肥:黃山書社,1998年,第140頁。雙聲,宵魚旁轉。
加注聲符“予”?!笆蟆弊之愺w增“予”或“呂”聲。⑦李鵬輝:《清華簡陸筆記二則》,《中國文字學報》第8輯,北京:商務印書館,2017年,第126頁。睡虎地秦簡《金布律》中“鼠”讀為“予”。⑧王輝:《古文字通假字典》,北京:中華書局,2008年,第107頁。鼠,魚部審紐;予,魚部喻紐。疊韻,喻審旁紐。
加注聲符“呂”。鼠,魚部審紐;呂,魚部來紐。疊韻,審來準旁紐?;蛘J為“予”為“呂”字分化,二字聲同。⑨黃德寬主編:《古文字譜系疏證》,北京:商務印書館,2007年,第1577頁。
加注聲符“玉”。曲,屋部溪紐;玉,屋部疑紐。溪疑旁紐,疊韻。疑紐次濁牙音,溪紐次清牙音。
加注聲符“丌”。①何琳儀:《古璽雜識續(xù)》,《古文字研究》第19輯,北京:中華書局,1992年,第474頁;《安徽大學漢語言文字研究叢書·何琳儀卷》,合肥:安徽大學出版社,2013年,第252頁。丘,之部溪紐;丌,之部群紐。溪群旁紐,疊韻。群紐全濁牙音,溪紐次清牙音。
加注聲符“主”。斗,侯部端紐;主,侯部照紐。端照準雙聲,疊韻。端紐全清舌頭音,照紐全清正齒音?!爸鳌北緸橹泄耪录~,來自上古音*t-?!妒酚洝垉x列傳》:“乃令工人作為金斗,長其尾。”《索隱》:“斗音主。凡方者為斗,若安長柄,則名為枓,音主?!薄妒酚洝ろn長孺列傳》:“廷尉當恢逗橈,當斬?!薄端麟[》:“案,劭云:逗,曲行而避敵,音豆。又音住,住謂留止也?!苯癜矗傲糁埂敝纸褡髦榜v”。
加注聲符“才”。②吳振武:《古文字中的“注音形聲字”》,鐘柏生主編:《古文字與商周文明》,第232頁。茲,之部精紐;才,之部從紐。精從旁紐,疊韻。從紐全濁齒頭音,精紐全清齒頭音。
加注聲符“主”。丑,幽部透紐;主,侯部照紐。透照準旁紐,幽侯旁轉。透紐次清舌頭音,照紐全清正齒音。
加注聲符“氏”。視,脂部定紐;氏,支部定紐。雙聲,脂支通轉。
加注聲符“旨”。視,脂部定紐;旨,脂部幫紐。疊韻。定紐全濁舌頭音,幫紐全清重唇音。
加注聲符“門”。聞、門皆文部明紐。雙聲疊韻。
加注聲符“由”。⑤黃德寬、徐在國:《〈上海博物館藏戰(zhàn)國楚竹書(一)孔子詩論〉釋文補正》,黃德寬等編:《新出楚簡文字考》,合肥:安徽大學出版社,2007年,第94頁。尋,侵部邪紐;由,幽部喻紐。侵部字與幽部字有相通之例,如在阜陽漢簡《詩經》簡049號中“苞(幽部)”讀“汎(侵部)”。⑥王輝:《古文字通假字典》,第791頁。邪紐濁齒頭音,喻紐次濁喉音。
加注聲符“寀”。尋,侵部邪紐;寀,侵部審紐。疊韻。
加注聲符“北”。畐,職部滂紐;北,職部幫紐。滂幫旁紐,疊韻。幫紐全清重唇音,滂紐次清重唇音。
加注聲符“丌”。②吳振武:《古文字中的“注音形聲字”》,鐘柏生主編:《古文字與商周文明》,第228頁。箕、丌皆之部見紐。雙聲疊韻。
加注聲符“去”。業(yè),葉部疑紐;去,魚部溪紐。疑溪旁紐,葉魚通轉。溪紐次清牙音,疑紐次濁牙音。曾憲通先生指出,業(yè)、去“聲紐雖進,韻部卻相隔較遠。但從‘去’得聲的一部分字上古歸入葉韻,如劫、鉣、古讀見母葉韻,怯、古讀溪母葉韻。韻母與業(yè)同在葉部,見、溪與疑同屬牙音,古音十分接近。業(yè)字以‘去’為聲符,當屬此類情況”③曾憲通:《古文字與出土文獻叢考》,第36頁。。
加注聲符“尚”。中山王方壺“以饗上帝”、“上下之體”等“上”字作,而同銘“上勤于天子之廟”、“上逆于天”等“上”字則作??芍髡呤窃谏嫌旨幼⒁舴吧小薄"軈钦裎洌骸豆盼淖种械摹白⒁粜温曌帧薄?,鐘柏生主編:《古文字與商周文明》,第232頁。上、尚皆陽部禪紐。雙聲疊韻。
加注聲符“九”。喬,宵部群紐;九,幽部見紐。宵幽旁轉。群紐全濁牙音,見紐全清牙音。
世⑦或稱“世”字為附劃因聲指事字,見黃德寬主編:《古文字譜系疏證》,第2429頁。:郭店·唐虞之道3,集成4648、集成4649。
加注聲符“立”。李家浩先生指出,“‘立’或讀入月部,如陳侯午敦‘永世不忘’和陳侯因敦‘世萬子孫’之‘世’,原文都寫作‘’,所從‘世’、‘立’二旁皆聲,即在‘世’字上加注聲符‘立’而成?!雹嗬罴液疲骸肚迦A竹簡〈耆夜〉的飲至禮》,《出土文獻》第4輯,上海:中西書局,第25頁。世,月部審紐。立,緝部來紐。若“立”讀入月部,則世、立疊韻。來審準旁紐,來紐次濁舌音,審紐全清齒音。
加注聲符“午”或“五”。馭、五、午皆魚部疑紐。雙聲疊韻。
加注聲符“虍”。凥,魚部穿紐;虍,魚部曉紐。疊韻。穿紐次清正齒音,曉紐清喉音。
色:郭店·五行14,郭店·語叢一50。
加注聲符“留”。牢、留皆幽部來紐。雙聲疊韻。
加注“缶”聲。⑤吳振武:《古文字中的“注音形聲字”》,鐘柏生主編:《古文字與商周文明》,第230頁。⑥ 趙平安:《文字·文獻·古史:趙平安自選集》,第110頁。保、缶兩字皆幽部幫紐。雙聲疊韻。
加注聲符“予”。野、予皆魚部喻紐。雙聲疊韻。
加注聲符“胃”。甲骨文“位”作 ,本義為站立,引申為位置。中山王方壺“述(遂)定君臣之位”作 ,加注“胃”聲,區(qū)別引申義。⑥本義“位”寫作“”,加注聲符“胃”。⑦吳振武:《古文字中的“注音形聲字”》,鐘柏生主編:《古文字與商周文明》,第232頁。⑧ 趙平安:《文字·文獻·古史:趙平安自選集》,第109頁。位、胃皆物部匣紐。雙聲疊韻。
加注聲符“丁”。正,耕部端紐;丁,耕部端紐。雙聲疊韻。
加注“里”聲。里,之部來紐。鄰,真部來紐;里,之部來紐。雙聲。真部字與之部字可相通。中山王圓壺“每”字讀“民”可證。①湯余惠:《讀金文瑣記八篇》,《出土文獻研究》第3輯,北京:中華書局,1998年,第65-66頁。每,之部明紐;民,真部明紐。
加注聲符“呂”。與,魚部喻紐;呂,魚部來紐。喻來準雙聲,疊韻。
加注聲符“司”。疊韻。臺,之部喻紐;司,之部心紐。
加注聲符“翼”。⑤裘錫圭、李家浩:《曾侯乙墓竹簡釋文與考釋》,《曾侯乙墓》,北京:文物出版社,1989年,第515頁。翼,之部定紐;戠,之部端紐。端定旁紐,疊韻。定紐全濁舌音,端紐全清舌音。
加注聲符“止”。止,之部照紐;戠,職部照紐。雙聲,職之對轉。
加注聲符“勹”。勹,幽部幫紐;復,覺部并紐。并幫旁紐,覺幽對轉。并紐全濁唇音,幫紐全清唇音。
加注聲符“勻”。勻,真部喻紐;邍,元部疑紐。元真旁轉。疑紐次濁牙音,喻紐次濁喉音。:璽匯0634、集成11651B,新蔡乙三63匯考286,集成11651A、集成980。
吳振武先生指出,從大量傳世和出土的古文字資料來看,不僅表意字可以加注聲符,即使是形聲結構的字,也仍可以再加注聲符。⑧吳振武:《古文字中的“注音形聲字”》,鐘柏生主編:《古文字與商周文明》,第233頁。通常情況下,形聲字已經有了標音的成分,沒有必要再另外添加標音成分,其加注聲符的原因應該是原字讀音有了一定的變化,為了更準確地標音,在不破壞原字構形理據的情況下而加注聲符。形聲字加注聲符以后,原字就有了兩個聲符,成了雙聲符字。
加注聲符“丁”。①吳振武:《古文字中的“注音形聲字”》,鐘柏生主編:《古文字與商周文明》,第233頁。丁,耕部端紐;定,耕部定紐。疊韻,定端旁紐。定,全濁舌音。端,全清舌音。原聲符“正”耕部端紐。
加注聲符“午”。午、逜皆魚部疑紐。雙聲疊韻。原聲符“吾”魚部疑紐。
旗、惎皆加注聲符“箕”?;?,之部見紐;旗、惎皆之部群紐。疊韻,群見旁紐。群,全濁牙音。見,全清牙音。原聲符“丌”之部見紐。
加注聲符“工”。工、恭皆東部見紐。雙聲疊韻。原聲符“共”東部群紐。
加注聲符“丯”。③吳振武:《古文字中的“注音形聲字”》,鐘柏生主編:《古文字與商周文明》,第234頁。丯,月部見紐;固,魚部見紐。雙聲,魚月對轉。原聲符“古”東部見紐。
加注聲符“司”。司,之部心紐;胎,之部透紐。疊韻。心紐次清齒音。透紐次清舌音。原聲符“臺”之部喻紐。
加注聲符“司”。司,之部心紐;姒,之部邪紐。疊韻,心邪旁紐。心紐次清齒音,邪紐全濁齒音。原聲符“”之部喻紐。
貽:清華一·保訓9。
加注聲符“丌”。丌,之部群紐;忌,之部群紐。雙聲疊韻。原聲符“己”之部見紐。
加注聲符“鬼”。鬼,微部見紐;巍,微部疑紐。見疑旁紐,疊韻。疑紐次濁牙音,見紐全清牙音。原聲符“委”微部疑紐。
加注聲符“才”。才,之部從紐;慈,之部從紐。雙聲疊韻。原聲符“茲”之部精紐。
加注聲符“門”。①吳振武:《古文字中的“注音形聲字”》,鐘柏生主編:《古文字與商周文明》,第230頁。門,文部明紐;,元部幫紐。幫明旁紐,元文旁轉。幫紐重唇塞音,明紐重唇鼻音。原聲符“八”質部幫紐。
加注聲符“勹”。勹,幽部幫紐;墨,職部明紐。幫明旁紐,職幽旁對轉。幫紐重唇塞音,明紐重唇鼻音。原聲符“黑”職部曉紐。
加注聲符“由”。②劉云:《清華簡文字考釋四則》,《考古與文物》2012年第1期。由,幽部喻紐;,侵部邪紐。邪紐濁齒音,喻紐次濁喉音。原聲符“尋”侵部邪紐。
加注聲符“月”。月,月部疑紐;番,元部旁紐。元月對轉。疑紐次濁牙音,滂紐次清唇音。原聲符“釆”元部并紐。
加注聲符“〇(員)”。〇(員),文部匣紐。③李家浩:《楚簡所記楚人祖先“(鬻)熊”與“穴熊”為一人說——兼談上古音幽部與微、文二部音轉》,《安徽大學漢語言文字研究叢書·李家浩卷》,合肥:安徽大學出版社,2013年,第193、220頁。流、、皆來母幽部。匣紐濁喉音,來紐次濁舌音。原聲符“”幽部來紐。
加注聲符“兄”。兄,陽部曉紐;龏,東部見紐。見曉旁紐,東陽旁轉。見紐全清牙音,曉紐清喉音。原聲符“龍”東部來紐。
加注聲符“氿”。包山楚簡字形聲符為“朝”之省形。⑤“朝”字金文形體作,或謂“小水入大水謂之朝,故從 ”。見吳大澂:《說文古籀補》,上海:商務印書館,1936年,第110頁。金文形體或認為從氿,聲,氿可視為疊加聲符,疑之繁文。⑥黃德寬主編:《古文字譜系疏證》,第509頁?;蛘J為從從氿,即包山楚簡字的異體,氿是加注的聲符。①李家浩:《楚王孫兵器與競之鼎》,清華大學出土文獻研究與保護中心:《先秦兩漢訛字學術研討會論文集》,2018年,第4頁。,宵部端紐;氿,幽部見紐。宵幽旁轉。見紐全清牙音,端紐全清舌音。原聲符“朝”宵部定紐。
加注聲符“于”。于,魚部匣紐;懼,魚部群紐。疊韻,匣群旁紐。匣紐全濁喉音,群紐全濁牙音。原聲符“具”侯部見紐。
加注聲符“仌”。仌,蒸部幫紐;陵,蒸部來紐。疊韻。來紐次濁舌音,幫紐全清唇音。原聲符“夌”蒸部來紐。
戰(zhàn)國文字中的注音形聲字有兩種情況:表意字加注聲符以后,原字與加注聲符皆標示讀音;形聲字加注聲符以后,原字(或原字聲符)與加注聲符皆標示讀音。以上所見材料92例,其中疊韻59例,占64%;雙聲29例,占32%;雙聲疊韻24例,占26%;通轉33例,占36%。加注聲符與原字之間疊韻關系最多,雙聲疊韻情況也不少。加注聲符與原字的語音關系落實到聲紐和韻部上,表現出一定的語音規(guī)律。
從聲紐方面來看,加注聲符與原字之間關系密切而多樣化,主要表現是聲紐相同和相通兩個方面。聲紐相同即同紐,兩者為雙聲關系。相通即聲紐通轉,兩者為旁紐、準旁紐、準雙聲等關系。聲紐相同和相通都顯示了語音的密切聯系,而相通的情形則較多樣化。具體又表現在來紐與鼻音、喻紐,喻紐與心紐、審紐,同部位聲紐,不同部位清濁音等幾個方面。
1.來紐與鼻音、喻紐
來紐與鼻音,如“鄰”、“命”所加注聲符與原字聲紐是來紐與鼻音明紐相通。來紐與喻紐,如“與”、“”所加注聲符與原字聲紐是來紐與喻紐相通。
2.喻紐與心紐、審紐
3.同部位聲紐
4.不同部位清音、濁音
從韻部方面來看,加注聲符與原字之間關系也較為密切。相對聲紐的多樣性而言,韻部方面的語音關系相對穩(wěn)定。主要的表現是相同和相通,韻部相同即同韻,兩者為疊韻關系,相通即韻部通轉,兩者為旁轉、對轉及旁對轉等關系。雖然韻部語音關系相對穩(wěn)定,但也有幾個方面的關系,其中不乏通轉的特殊情況。
戰(zhàn)國文字注音形聲字加注聲符與原字韻部多為疊韻關系。通轉關系具體有:繇缶、氿、喬九幽宵旁轉,刀乇宵魚旁轉,丑主幽侯旁轉,鄰文、慎針真文旁轉,融〇(員)喻匣旁轉,龏兄東陽旁轉;雹勹、復勹覺幽對轉,亡無陽魚對轉,色、戠止職之對轉,固魚月對轉,番月元月對轉;嚚壬真侵旁對轉;戟鐸元通轉,視氏脂支通轉,尋由侵幽通轉,業(yè)去葉魚通轉,尊文蒸通轉,鄰里真之通轉,遣欠元談通轉。
在古文字階段,由于漢字形體還沒有完全定型,尤其戰(zhàn)國文字形體異常復雜,其注音形聲字的多見也證明了這一點。原字加注聲符以后,原字和聲符之間的語音關系密切,加注聲符的注音形聲字可以看成是雙聲符字。裘錫圭先生指出,在今文字階段里“真正的二聲字(雙聲符字——作者注)是極少的,而且大概是由于在形聲字上加注音符而形成的”①裘錫圭:《文字學概要》(修訂本),第154頁。。從目前出土戰(zhàn)國文字資料看,戰(zhàn)國文字注音形聲字數量不少。戰(zhàn)國文字中既有在形聲字上加注聲符而形成的雙聲符的“注音形聲字”,也有在表意字上加注聲符而形成的“注音形聲字”。戰(zhàn)國文字注音形聲字加注聲符與原字的語音關系反映了戰(zhàn)國文字的諧聲語音面貌,為古文字和上古音研究提供了重要的語料。
表意字加注聲符起到標示讀音的作用。雖然原字的讀音與加注聲符之間語音關系密切,但在漢字發(fā)展的過程中,這種構形方式產生的形體隨著構形理據的不斷調整,原字逐漸失去了標示讀音的作用,僅加注聲符具有標音的功能,而原字則成了字形中的形符部分,如“齒”、“麋”、“瑟”、“”、“鹽”、“發(fā)”等。這些注音形聲字中的有些形體演變?yōu)樾温曌?,而且傳承至后世。表意字加注聲符的主要作用是更好地標示字的讀音,這其中也有一些是專造字,如“”字即為復姓“五鹿”之“鹿”的專造字。這些專造字,在漢字發(fā)展的歷史過程中則被淘汰了。
形聲字加注聲符的作用應該也是標示讀音。裘錫圭先生指出:“漢字是單音節(jié)的。按理說,一個形聲字只要一個聲旁就足夠了。形旁一般是用來指示形聲字字義的類別的,也沒有超過一個的必要。但是按照《說文》的分析,有些形聲字卻具有兩個聲旁或兩個以上的形旁?!雹隰缅a圭:《文字學概要》(修訂本),第153頁。從各聲符之間語音關系的密切聯系來看,戰(zhàn)國文字形聲字加注聲符的原因應該是形聲字的讀音在當時已經發(fā)生了變化,原來的聲符已經不能很好地標示讀音,于是增加新的聲符以更確切地標示該字的讀音。如“慈”加注聲符“才”,才、慈雙聲疊韻,而原聲符“茲”與“慈”為疊韻,精從旁紐;“忌”加注聲符“丌”,丌、忌雙聲疊韻,而原聲符“己”與“忌”為疊韻,見群旁紐;“仁”加注聲符“人”,人、仁雙聲疊韻,而原聲符“身”與“仁”為疊韻,審日旁紐等。但是也有部分形聲字,原字聲符與原字的語音關系比加注聲符的語音關系密切,這或許與戰(zhàn)國時期“言語異聲”的方言語音有關。戰(zhàn)國文字中形聲字加注聲符而形成的注音形聲字在漢字發(fā)展過程中絕大多數未能傳承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