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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從文集外文考論

      2020-02-27 02:58:41
      中國現(xiàn)代文學研究叢刊 2020年7期
      關鍵詞:凌叔華新文學沈從文

      內(nèi)容提要:新發(fā)現(xiàn)1935年沈從文署“炯之”的一篇佚文《新文學之過去現(xiàn)在與未來》,主要評述了文學革命以降至1935年的新文學之歷史與現(xiàn)狀。本文同時就1981年8月24日沈從文致戴思杰、鄺雪林與易征的兩封集外書簡略作“勾連式”考讀,并對《我的二哥》一文的作者與版本問題進行爬梳。

      在查閱資料時,筆者陸續(xù)檢得沈從文民國時期的一篇佚文,以及1981年致戴思杰、鄺雪林與易征的兩封佚簡。茲將這些集外文字介紹于此,并略陳考證過程。同時就《我的二哥》一文的作者與版本問題略作爬梳,以期對沈從文研究有所裨助。

      1935年11月1日《武漢日報·現(xiàn)代文藝》副刊第37期刊有一篇《新文學之過去現(xiàn)在與未來》。此文是該期的首篇文章,足見編者對它的重視。細觀署名“炯之”,不由讓人將其與沈從文建立起聯(lián)系。沈虎雛《沈從文筆名和曾用名》中明確著有“炯之”這一筆名:“1935年8月18日發(fā)表文論《談談上海的刊物》時的署名,為抗戰(zhàn)前用于發(fā)表文論作品的筆名之一?!雹佟墩務勆虾5目铩份d《大公報·小公園》第1769期,是目前見到的沈從文最早使用這一筆名發(fā)表的作品。同年10月28日、11月29日沈從文先后發(fā)表署名“炯之”的《時間》《讀〈新文學大系〉》。1936年10月,沈氏再次以“炯之”的筆名發(fā)表《作家間需要一種新運動》,挑起了“反差不多運動”的文壇論爭。1937年,沈從文又用這個筆名陸續(xù)刊發(fā)《藝術教育》《一封信》《再談差不多》。這些文章除《時間》外均為文論作品,基本符合沈虎雛關于這一筆名的描述,只是《再談差不多》發(fā)表于1937年8月,已不能劃在“抗戰(zhàn)前”了。以上諸文現(xiàn)皆已收入《沈從文全集》,并被《沈從文年譜》著錄。但《新文學之過去現(xiàn)在與未來》卻未見《沈從文全集》收錄,《沈從文年譜》亦無相關記載。據(jù)上文,“炯之”這一筆名主要用于1935年8月至1937年8月間,《新文學之過去現(xiàn)在與未來》的發(fā)表時間正在這個時段內(nèi),并且也屬文論,故可初步判為沈從文之手筆。

      進而從刊物本身分析,沈從文與《武漢日報·現(xiàn)代文藝》更是有著較為密切的關系?!冬F(xiàn)代文藝》副刊創(chuàng)辦于1935年2月15日,由時任武漢大學教員的著名女作家凌叔華擔任主編,而凌氏的好友兼同事蘇雪林、袁昌英實際上亦參與編務。早在1925年,沈從文就因劇作家丁西林的介紹而在創(chuàng)辦不久的《現(xiàn)代評論》兼作收入微薄的發(fā)報員,與刊物主編陳源、文藝編輯楊振聲等熟識,成為《現(xiàn)代評論》的長期撰稿人之一,因此長期被批評者列入“現(xiàn)代評論派”②。1930年,得益于胡適的推薦,時任武漢大學文學院院長的陳源邀請沈從文來校任教。沈從文在武大執(zhí)教一個學期,與陳源、凌叔華夫婦相交甚歡。沈從文自1933年主編《大公報·文藝副刊》后,凌叔華曾為此刊撰寫《衡湘四日游記》《悼花狗》等文。1935年9月起,《大公報·文藝副刊》改版為《大公報·文藝》,由沈從文、蕭乾合編,凌叔華一如既往地給予支持,提供稿源。文潔若在《悼凌叔華》中曾轉(zhuǎn)述蕭乾的話:“一九三五年蕭乾接手編《大公報·文藝》時,凌叔華正在漢口編《武漢日報·現(xiàn)代文藝》副刊,他們二人曾相互在自己編的刊物上發(fā)表對方的作品,更多的是彼此轉(zhuǎn)稿,并戲稱作‘聯(lián)號’?!雹圻@雖然是就蕭乾與凌叔華而言,其實也適用于沈從文與凌叔華。沈從文在1982年給紫平的復信中回憶:“凌叔華似曾編過《武漢日報》或武漢《中央日報》文藝副刊,部分作品是我為轉(zhuǎn)的,時間當在卅一年之后。”④1935年5月10日,沈從文的《廢郵存底》曾刊于《武漢日報·現(xiàn)代文藝》第13期⑤。編者還特意在文末添加“編者附志”:“沈先生答應了給本刊送文章過來,但為了點事,文章久久未寄出,最后寄來這一篇?!笨梢?,同為編輯的沈從文與凌叔華為了讓自己的刊物更加出彩,經(jīng)常彼此約稿,互通聲氣。故《新文學之過去現(xiàn)在與未來》亦應是凌叔華向沈從文拉來的稿子。

      《新文學之過去現(xiàn)在與未來》一文主要評述了文學革命以降至1935年的新文學之歷史與現(xiàn)狀,以開闊的視野闡發(fā)了對于革命文學、幽默小品文的看法,時有犀利之批評。值得注意的是,沈從文是從文學與商業(yè)的關系入手,分析了新書業(yè)與新文化運動之間相互促進和影響的復雜過程。在他看來,白話文運動為新書業(yè)的崛起與繁榮提供了極好的契機,文學由此逐漸擁有了商品屬性,寫作者也隨之從“玩票者”轉(zhuǎn)變?yōu)槁殬I(yè)作家。然而,新書業(yè)的繁盛亦對新文學的發(fā)展產(chǎn)生了一定的消極影響,各色作家魚龍混雜,與出版商和批評家“通力合作”,爭相“從花樣翻新上吸引讀者”,迎合讀者。即使是致力于促進中國革命、具有反抗與破壞精神的革命文學也不能免俗,與大商人炮制出一些標明“偉大作品”的貨色。沈從文還對林語堂為代表的幽默—性靈派文學提出了批評,譏之以當代“東方朔”。最后沈氏寄語中國青年應保持健康的理性,做“有感覺有血氣對一切事肯認真之‘活人’”,而非信奉個人主義、遇事得過且過白日做夢之“文人”,這樣中國新文學的未來才會大有希望。

      可以發(fā)現(xiàn),該文的一些觀點可在沈從文同時期著述中找到近似的表達。如在稍早的《風雅與俗氣》中,沈從文已經(jīng)對幽默小品文刊物既示理解,又表不滿?!墩務勆虾5目铩芬晃闹校驈奈脑u價林語堂的《論語》《人間世》:“編者的努力,似乎只在給讀者以幽默,作者存心扮小丑,隨事打趣,讀者卻用游戲心情去看它。它目的在給人幽默,相去一間就是惡趣?!薄八ㄖ浮度碎g世》——引者注)的好處是把文章發(fā)展出一條新路,在體制方面放寬了一點,壞處是編者個人的興味同態(tài)度,要人迷信‘性靈’,尊重‘袁郎中’,且承認小品文比任何東西還重要?!雹逕o論是將幽默文學稱為“扮小丑”,還是“雜?!保瑑A向性可謂十分明顯。由文末所具時間可知,《新文學之過去現(xiàn)在與未來》寫于1935年雙十節(jié)。同日(10月10日)沈從文還曾給一個來信建議他組織作家集團的讀者復信,三天后發(fā)表于《大公報·文藝》。此信亦收束于新文學的將來,提出因為還有許多“不預備上文壇卻在努力作品寫作”的朋友,“中國新文學的將來,應該樂觀”⑦。而針對出版機構(gòu)與新文學作者關系的論述,給人以耳目一新之感。迨至1947年,沈從文集中就此論題寫下《新書業(yè)和作家》,從而引發(fā)了郭沫若的批駁⑧。

      該期《現(xiàn)代文藝》將沈文作為頭條文章,或因作者主要見解與編者凌叔華、蘇雪林的文藝觀念有相通之處。在1935年2月15日《現(xiàn)代文藝》發(fā)刊詞中,作者指摘新文學初期文壇“一部分作家利用讀者這種心理,粗制濫造,拼命生產(chǎn),只講量的豐富,不求質(zhì)的精良”⑨,這就與沈從文反對文學的商業(yè)競賣抱相近立場,無怪乎有學者將這段話歸于沈從文名下⑩。

      《新文學之過去現(xiàn)在與未來》一文觀點顯豁,言辭懇切,“辯說譬喻,齊給便利”,平和之中不乏鋒芒,顯示了沈從文關于新文學如何健康發(fā)展的深入思考。他對革命文學、幽默文學雖以批評為主,但也不忘“理解之同情”。如他指出革命文學的理想是“健康”的,“使新文學從‘游戲’地位轉(zhuǎn)變成為‘工作’”,只是成績不佳;幽默小品文在與讀經(jīng)風氣流行相左這一層上,也有其正面的意義。

      在《現(xiàn)代文藝》的??~中,凌叔華提到有批評者將該刊“與滬津大公報的‘文藝’相提并舉,認為是國內(nèi)日報刊中對于文藝有相當貢獻的兩個刊物”?,但毋庸置疑的是,《現(xiàn)代文藝》在華中地區(qū)乃至國內(nèi)的影響明顯比不上《大公報》副刊。我們今天已無法得知沈從文為何選擇將《新文學之過去現(xiàn)在與未來》一文刊于《現(xiàn)代文藝》而非《大公報·文藝》。倘若揭載于后者,這篇文章必然受眾更多,甚至可能引發(fā)爭鳴。就目前材料來看,限于《現(xiàn)代文藝》的影響力,此文“非但不曾引起一個波瀾,而且簡直不曾惹起一點漣漪”,因而它長期被人遺忘也就不足為奇了。

      作家、導演曉寒2012年結(jié)集出版的散文集《順水漂流》內(nèi)收有一篇《沈從文的一封信》,介紹了沈從文的一封書信(附有信封與信文原件),全函如下:

      思杰先生:

      從正儀先生處轉(zhuǎn)來尊作,我已看過,印象很好,覺得你若能繼續(xù)作下去,肯定會取得多方面成就,因為你已懂得如何運用文字,達到你所希望的效果。這個工作按個人經(jīng)驗,似乎得以一個素樸持久的工作態(tài)度,去處理不同題材(包括文字敘述及全篇形成的氣氛),又能采取個客觀方式,明白它的得失,再反復從試探中去討經(jīng)驗,才可望在一堆習作中得經(jīng)驗,心領神會。一個短篇之所以成功,不是情節(jié)離奇,倒是近情合理;不是才華驚人,卻是素樸親切。質(zhì)的提高或許又和量的多樣化也密切相關。有的作者能以少勝多,一生不過寫五七個短篇,或一個薄薄小本子,也就留傳下來,成為歷史上名著。我們卻不妨把工作看得扎實點,認為質(zhì)的提高和量不可分。檢查作品得失,不是五七個短篇,以至不是二三個小集子的成就,必需用個十年二十年的時間,寫出十本八本的內(nèi)容不一,以至文字風格也不相同的作品,才能作出更適當?shù)呐袛唷_@是三十年代千百位同行共通的認識,因為目標明確,所以幾個站得住的作家,大都沉沉默默留下大分量習作,“空談作家”即或調(diào)子唱得極高,皮又做得極大,相形之下,還是無濟于事。社會變動雖大,讀者重視還是有內(nèi)容的作品,并且還不是一些“跟得極緊”的作家能辦得到,恰好相反,或許倒是些從表面上看來,思想、活動,都顯得比較保守,見解也比較落后的作者,作出的成績反而結(jié)實經(jīng)久。我說的不一定正確,因為事情特別顯明,我由于不易適應新的社會要求,所有習作早已焚毀三十年,對于文學已無什么發(fā)言權。新社會凡事重實事求是,那?來無作品的作家?你那個作品已為試轉(zhuǎn)給廣東的《花城》,請那邊熟人看看,如《花城》《廣東文藝》或《隨筆》有一刊物用得上,即留下,用不上時就照我附去信封還給先生。所以寄過廣東,因為那邊人較熟,刊物容納量又大,編者且不大受成見拘束,(原文我一字不改,因為,我無能力在別人作品中任意改動的知識。)認真一點說來,我如今做一讀者的資格,也大有問題!改業(yè)轉(zhuǎn)入博物館搞雜文物,只好老實學個十年八年,以達到一個“合格說明員”的程度,想不到學了整整三十年還不易達到目標,不能不再降級,求于今后數(shù)年作到一個“合格公民”,就太好了。事實上這點希望也怕不容易辦到!因為年紀已快到八十歲,報廢是遲早間事,報刊上說的什么國外“沈某某熱”和國內(nèi)報刊經(jīng)常稱道的某某文物專精獨到成就,通通不宜信以為真!僅以常識而言,常識也有限,虛名過實,不免轉(zhuǎn)增憂懼!

      即復頌學安

      沈從文 八月廿四日

      這是一通失收于《沈從文全集》,《沈從文年譜》亦未著錄的集外書簡。據(jù)曉寒所述,此信是法籍著名華人作家、導演戴思杰贈給作者的。作者還交代了其由來:“原來他是通過一位老教授認識沈先生的,他要去法國留學時,在北京逗留了幾個月,惡補法國美術史,在這期間,他多次去過沈先生家里和辦公室,當時沈老先生已在故宮工作多年,書寫他的中國服飾史,粗心的戴思杰,一直不知道他面對的是一代文學大家,有一天早晨,他去見沈先生,約在故宮外的一石橋上,他說沈先生一邊拿著街頭買的燒餅,一邊匆匆而來,與他這后生相見,其情其景,還歷歷在目。當時,戴思杰愛好寫作,想找刊物發(fā)表,沈先生告知他,他有個學生在廣東《花城》雜志作主編,他約了茅盾先生,一起鄭重地為戴思杰的一個短篇小說寫了推薦信,意想不到的是,這篇小說仍然未能發(fā)表。沈先生很為此事過意不去?!?信封上的收信地址為“四川成都四川醫(yī)學院光明路卅一棟戴保民先生轉(zhuǎn)戴思杰先生收”,可見戴思杰正是沈從文此函的收信人,當時身在成都。戴保民是戴思杰的父親,曾任四川大學華西基礎醫(yī)學與法醫(yī)學院教授。

      戴思杰1983年留學法國,就讀于巴黎第一大學、法國國立電影學院,后用法文創(chuàng)作了多部長篇小說,并將自己的《巴爾扎克與中國小裁縫》拍成電影,獲得廣泛關注。戴思杰曾在多個場合談及沈從文對自己的幫助與影響。如2003年他在回答《南方周末》記者的提問時,有如下回憶:

      在我讀四川大學的時候,文學很熱,我突然有創(chuàng)作的愿望,于是開始寫一些短篇小說。一個朋友是沈從文的親戚,他就把我寫的短篇小說寄給沈從文看,后來沈從文就改了改寄還給我,在信里,他有時候告訴我該怎樣寫小說,該注意什么,我們通信約有兩年時間。后來我到北京中央美術學院學習的時候,就去找過他幾次,那個時候他還不太火,也沒有多少人知道他的價值,我甚至都不知道他是作家?!酢?/p>

      沈從文給我的印象是一個挺善良的人,幫助過很多人。在他那得到的教誨,對我的影響很大。?

      這段話雖與曉寒的說法略有不同,但大體可與信中內(nèi)容相印證。據(jù)信首“從正儀先生處轉(zhuǎn)來尊作”,“正儀先生”即戴思杰的朋友,沈從文的連襟王正儀?。王正儀曾系四川醫(yī)學院(現(xiàn)四川大學華西醫(yī)學中心)教授,與戴保民有同事之雅。信中所言《花城》的熟人,應指本刊編輯。1979年至1980年代初,為出版《沈從文文集》事宜,蘇晨、鄺雪林、林振名等人與沈從文聯(lián)系頻繁。鄺雪林在回憶文章《我和沈從文先生的一次工作接觸》中披露了沈從文1981年8月24日致易征和自己的一通書信:

      雪林、易征兩兄:

      在穗一段時間中,多多攪擾,彌增感謝。到長沙工作復半月,回到北京便已進入夏季,為一堆雜事忙忙亂亂,就進入真正夏天。日來北方格外悶熱,住處當街一面,經(jīng)常有上萬大小汽車來往鬧哄哄情形中,真正是熱鬧得人昏昏沉沉,長日如豬悟能坐蒸籠中,只希望悟空師兄即時前來搭救出險。既無從希望成為現(xiàn)實,因之人便不免形成一種半低能癡呆狀態(tài)中,渾渾噩噩度過此炎炎盛夏,直延續(xù)到近三天方從一雨中得救,稍稍松一口氣。轉(zhuǎn)來一小文,由弟看來,文章還好,作者似為一醫(yī)學生,望為看看。如還可用,不論安排在《隨筆》《廣東文藝》或《花城》均無妨,且可去信將他別的作品寄廣州看看(還有不少較長的)。如覺得平平無奇,就還給本人,甚感費神,并候佳好。

      弟從文八月二十四?

      經(jīng)查,此函同樣為《沈從文全集》所失收。沈從文于信中首先對廣州期間(此行主要目的是審?!渡驈奈奈募芳盀椤吨袊糯椦芯俊匪鸭⒀a充新材料)得到鄺、易的照顧而表達謝意。其次以幽默的語氣道出了新居臨街的煩惱。最后則轉(zhuǎn)上一位年輕人的稿子,請兩位過目。若將上述兩函聯(lián)系起來,可知本信中“似為一醫(yī)學生”的作者即戴思杰,不過他實為川大歷史系學生?。且能確定兩函作于同一天,即1981年8月24日。沈從文讀了王正儀轉(zhuǎn)來的戴思杰文章后覺得甚好,于是轉(zhuǎn)給鄺雪林、易征兩位編輯,并函告戴思杰本人。就目前資料看,雖有沈從文的推薦,戴的作品最終并未發(fā)表。

      面對青年寫作者,沈從文并不以文壇前輩自詡,而是坦誠相待,指點迷津,希望提供投稿方面的幫助。關于對“沈從文熱”這一現(xiàn)象的冷靜與警惕,沈從文在當時寫給許多朋友與研究者的信件中皆有體現(xiàn)。“新社會凡事重實事求是,那來無作品的作家?”“報刊上說的什么國外‘沈某某熱’和國內(nèi)報刊經(jīng)常稱道的某某文物專精獨到成就,通通不宜信以為真!僅以常識而言,常識也有限,虛名過實,不免轉(zhuǎn)增憂懼!”這樣的表述,與1982年10月12日沈從文致向曉暉信中的“新社會凡事重‘實事求是’,在近半世紀風風雨雨中,居然尚能健在,只宜說是十分幸運,實萬萬不宜相信近年來報刊消息,即以為真有如何成就。其實虛名過實,不免轉(zhuǎn)增憂懼不安也”?,可謂毫無二致。由此我們可以體會到沈從文對文學青年的善意與熱忱,也能感受到遠離文壇已久的沈從文面對“新社會”的復雜心態(tài)。同時,我們還可窺見此時沈從文樸素的文學觀:反對緊跟形勢唱高調(diào)的“空談作家”,提倡扎扎實實的創(chuàng)作態(tài)度。今天的戴思杰已是知名作家與導演,來自沈從文其人其文的影響興許還將伴隨他繼續(xù)前行。

      最后,筆者在1933年7月10日杭州《文學新聞》第7期上見到了一篇署“岳萌”的《沈從文小傳》,內(nèi)容上與收入《沈從文全集》的《我的二哥》大部分雷同,不同之處主要在于:《沈從文小傳》以純粹的第三人稱介紹傳主沈從文,而《我的二哥》使用的是妹妹的口吻;兩文分別為8節(jié)、6節(jié),其中前文第3—5節(jié)、第7節(jié)與后文第2—5節(jié)文字大體相近,其他節(jié)則迥然有異。《我的二哥》1934年4月曾入上海大東書局版的《沫沫集》。據(jù)張兆和意見,此文為沈從文所作?,《沈從文全集》第16卷收入此文時附有編者的說明文字:“本篇原載刊物不詳,為作者擬自己九妹口吻所寫的自己的傳略?!?《沈從文年譜》1930年3月譜條:“在上海吳淞,沈從文擬九妹沈岳萌口吻寫了《我的二哥》一文,但后來刊于何種刊物不詳?,F(xiàn)收入《全集》第16卷《沫沫集》。”?顯然同樣采錄了張兆和的說法。經(jīng)查考,本文以《沈從文——我的二哥》為題,1930年5月20日初刊武漢《日出》第一期(目錄署“岳萌女士”,內(nèi)文署“沈岳萌”),文后附有高村編的《著作目錄》《一九二九年中發(fā)表的短篇》。此目錄是沈從文著作最早的匯總,共著錄1926年至1930年沈從文的20部單行本作品集,其中提到晨報社的《市集》《第二個狒狒》,可惜兩書至今尚未被發(fā)現(xiàn),邵華強編《沈從文總書目》中在兩書條目下均注“編者未找到此書”,認為它們約出版于1926年冬。同期還揭載了沈從文的《論郭沫若》(評論)?、《春天》(小說)?,并在目錄頁后刊發(fā)了一幅沈從文的照片?!度粘觥分骶幱海麠羁艘?,筆名楊贏牲、樊崩等。他在《編輯后記》中特意用較多筆墨評述了《論郭沫若》與《沈從文——我的二哥》:“沈從文先生曾說以工作求完全,這里開始刊載了他的現(xiàn)代中國文學評論。從文先生是小說創(chuàng)作的人。眼光犀利,現(xiàn)在寫批評,實在還全是創(chuàng)作??匆娏说莱隽舜蠹液雎缘幕蛘呷怂惨娢茨苎缘氖虑?,自然這次論郭沫若先生是從作品一方面的論斷??墒侵虚g仍不缺少大量的真見地。只要看的人能夠耐心細讀下去。作者以另一種風度的筆墨寫下這批評,皺眉的人也許有,不過這是有素養(yǎng)的人的享受。工作是求完全,作者以這個勉勵了自己也同付了別人作希望,所以態(tài)度是客觀的,性質(zhì)是研究的。再看岳萌女士寫作者傳略,也就不難看到作者生活的背境,及其創(chuàng)作的邊際了?!?

      據(jù)楊仲益《回憶父親楊克毅》,楊克毅1927年赴上海復旦附中讀書,后因向《中央日報·紅與黑》投稿而與沈從文結(jié)識,1930年至1933年在武大英文系就讀?。不過文中“家父到武漢讀書與沈從文聯(lián)系少了,后來幾乎音信全無”之說似不夠準確。身在武漢的楊克毅不僅約沈從文為《日出》供稿,而且將沈從文之前發(fā)表的文章編集為《生命的沫》(最終并未問世)寄給他,沈于4月24日寫下題記,并交付趙景深主編的《現(xiàn)代文學》創(chuàng)刊號發(fā)表?。沈從文后來在自傳中回憶武大時期的學生時便提到過楊氏:“隨后又轉(zhuǎn)到武漢大學去,同事有聞一多、梁實秋、孫大雨等人,學生有楊克毅等?!?1930年9月至12月,沈從文在武大中文系任教期間,楊克毅大約聽過他開設的“小說習作”等課,在文藝方面繼續(xù)向其請益,始終以弟子自居,并將弟弟楊作材也介紹與沈相識。晚年沈從文與楊氏兄弟再次建立了聯(lián)系,書信往來頻繁?!渡驈奈娜窌啪憩F(xiàn)收入1976年至1982年沈從文致楊克毅的書信十通,致楊作材的殘信一通。

      1982年2月,學者王紫平曾就《日出》月刊的情形致函請教沈從文,沈在復信提及:“你說的沉櫻作的《我的大哥沈從文》,應是《我的二哥……》,作者是沈芷嶙,是我最小的一妹所作,已于三年困難中餓死于家鄉(xiāng)?!?據(jù)此我們可以斷定《沈從文——我的二哥》初稿應是沈岳萌所寫,成文過程中沈從文可能作過修潤,后將其改題《我的二哥》收入自己的《沫沫集》。入集時內(nèi)容上也有一些改動,如“現(xiàn)在則將小說到《小說月報》,《新月》及《日出》上發(fā)表”中“及《日出》”被刪去;“約計有四十七種”中“四十七”被改成“三十七”,附錄《著作目錄》《一九二九年中發(fā)表的短篇》則被完全刪汰。

      回頭再說《文學新聞》。它由文學新聞社編輯發(fā)行,主編不詳。該刊1933年6月10日第5期登有一篇黃萍蓀的《駝鈴社宴客回憶記——浙江文藝史料之一》,其中憶及作者六年前在一個窮報館中當副刊編輯,執(zhí)筆人中有金滿成、許欽文、沈從文、孫福熙等。這里提到的報館應指浙江《民聲報》,創(chuàng)刊時間待考,停辦于1928年6月?。據(jù)晚年黃萍蓀在《至情待人沈從文》所述,他與沈從文1927年前后即已開始通信?。故1928年左右黃萍蓀約請沈從文為《民聲報》副刊寫稿是有可能的,只是此報不易尋覓,無從查閱是否刊有沈的文章。考慮到沈從文與黃萍蓀相識,《沈從文小傳》或許正是沈氏投寄的。當時,沈從文與杭州文人頗多聯(lián)系,常為《西湖文苑》供稿,并且曾與林庚、高植、程一戎等合編《小說月刊》。《沈從文——我的二哥》以“他今年是二十八歲”作結(jié),而《沈從文小傳》末段為:“他今年是三十二歲,今年春與張兆和女士訂婚于青島。他曾任吳淞中國公學,武漢大學,青島大學等文學教授”,可知《沈從文小傳》當是據(jù)前文增補而來。也就是說,此文共有三個版本:《日出》上的初刊本,《沫沫集》中的初版本,《文學新聞》上的增補本。

      注釋:

      ①沈從文:《沈從文全集附卷》,北岳文藝出版社2009年版,第234頁。

      ②參見吳世勇《沈從文年譜》,天津人民出版社2006年版,第29頁。沈從文晚年在演講《二十年代的中國新文學》中說:“其實那時我只廿三四歲,一月至多二三十元收入,那說得上是什么‘現(xiàn)代評論派?’”顯然他不同意自己被劃入“現(xiàn)代評論派”。

      ③文潔若:《夢之谷奇遇》,中國友誼出版公司1992年版,第51~52頁。

      ④沈從文:《沈從文全集》第26卷,北岳文藝出版社2009年版,第374頁。

      ⑤《沈從文年譜》與《沈從文全集》僅注明此文發(fā)表于《武漢日報》,未提《現(xiàn)代文藝》副刊。

      ⑥⑦沈從文:《沈從文全集》第17卷,北岳文藝出版社2009年版,第93、400頁。

      ⑧李楊:《從佚文〈新書業(yè)和作家〉看沈從文與郭沫若關系》,《新文學史料》2012年第1期。

      ⑨此文未署名,1938年曾收入蘇雪林的作品集《青鳥集》,故當是蘇雪林執(zhí)筆。

      ⑩參見王本朝《中國現(xiàn)代文學制度研究》,西南師范大學出版社2002年版,第13頁。

      ?凌叔華:《凌叔華文存》,四川文藝出版社1998年版,第816頁。

      ?“那”通“哪”。

      ?曉寒:《順水漂流》,四川美術出版社2012年版,第112頁。

      ?張英、戴思杰:《小裁縫變了,我也變了》,《南方周末》2003年9月4日。

      ?張允和在《一封快信和一頁日記》中稱“我們的堂妹夫王正儀先生”(張允和:《最后的閨秀》,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2012年版,第48頁),張宗和《宗和日記》稱王正儀為“八姐夫”(王道編:《似水華年》,新星出版社2016年版,第145頁),可推沈從文與王正儀乃連襟關系。

      ?鄺雪林:《我和沈從文先生的一次工作接觸》,《花城》2010年第1期。

      ?關于戴思杰的教育經(jīng)歷,不同資料略有出入,較常見的說法是:1977年考入四川大學歷史系,1982年考入南開大學藝術系公派出國研究生,1983年年底赴法留學。

      ?此信亦系集外書簡,全文如此:“曉暉同鄉(xiāng):前日因從日本回京,長途飛行,體力不免感到相當困頓,相過失迎,十分歉仄。承兄示尊文,盛意深情極感謝。內(nèi)中舊事小有誤記處,試就弟記憶所及,為小作更正,想不以為意也。弟因為人頑固,在新舊社會都近于‘吃不開’人物。實學不足,徒有虛名。新社會凡事重‘實事求是’,在近半世紀風風雨雨中,居然尚能健在,只宜說是十分幸運,實萬萬不宜相信近年來報刊消息,即以為真有如何成就。其實虛名過實,不免轉(zhuǎn)增憂懼不安也。敬復并頌安好。沈從文八二年十月十二日北京?!鳖伡椅摹渡驈奈幕剜l(xiāng)記》(《民族文學》2000年第4期)一文已有詳述,故本文不贅。

      ?[美]金介甫:《鳳凰之子:沈從文傳》,符家欽譯,中國友誼出版公司2000年版,第 447頁。

      ?沈從文:《沈從文全集》第16卷,北岳文藝出版社2009年版,第184頁。

      ?吳世勇:《沈從文年譜》,天津人民出版社2006年版,第84~85頁。

      ?吳世勇《沈從文年譜》系1930年:“本年,沈從文還有作家評論《論郭沫若》在《日出》月刊第1卷第1期發(fā)表?!度粘觥吩驴晌錆h狂濤社編輯出版,只出一期,出版的月份不詳。”吳俊等主編《中國現(xiàn)代文學期刊目錄新編》(上海人民出版社2010年版)誤認為該刊創(chuàng)辦于1930年5月10日。

      ?《沈從文年譜》失記,僅云此作“在收入集子前未見發(fā)表記錄”。

      ?盈昂:《編輯后記》,《日出》1930年第1期。

      ?參見蔡宗周主編《中大童緣》上,中山大學出版社2014年版,第158~159頁。

      ?《沈從文年譜》認為此文發(fā)表時間是4月1日,有誤。趙景深的《編輯后記》寫于6月28日,故創(chuàng)刊號出版時間應在7月。趙景深在《我所認識的老舍》中說“1930年7月份,我開始編輯《現(xiàn)代文學》”,當指創(chuàng)刊時間。

      ?沈從文:《沈從文全集》第27卷,北岳文藝出版社2009年版,第146~147頁。

      ?沈從文:《沈從文全集》第26卷,北岳文藝出版社2009年版,第374頁。徐迺翔主編《中國現(xiàn)代文學詞典 第1卷 小說卷》(廣西人民出版社1989年版)中紫平(當即王紫平)撰寫的“日出”條仍有“沉櫻的散文《我的大哥沈從文》”之語,可見沈從文的回復未被采納。

      ?《浙江民聲報被封》,《時報》1928年6月3日第3版。

      ?黃萍蓀:《至情待人沈從文》,《上海灘》1990年第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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