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輝
讀完晨田的詩,我的腦海里很自然地“浮出”了“生活在眼前,詩歌在別處”的想法,我立刻把這個想法作為晨田《我的夜晚比白天多》(組詩)的讀后標(biāo)題。
如果說,疼痛給詩人的靈感以出路,那么,是給其靈感的殘余以出路;而靈感的殘余又要經(jīng)受時間和生活的雙重考驗。就拿晨田的這組詩歌來說,在簡單、刻板的生活圈里,也許只有懷才不遇者才會有著“被簡單”的苦澀與期許。故有“凌晨四點,海棠花未眠”(川端康成語)那種惺惺相惜的感慨。很顯然,這種感慨,只有詩人與學(xué)者,才會有過的感嘆:“我想弄清楚的我的一部分。”是呀!“我”的一部分屬于“凌晨四點”,川端康成的一部分也屬于“凌晨四點”?;蛟S,時間沒有高貴與卑賤之分,而生活中的“我”與川端康成的分野卻顯而易見。為此,“我”很想從川端康成詩語中找到契合點,哪怕是“哀傷的美”,哪怕“他(川端康成)想不到自己會含著煤氣管道自殺”,哪怕是“有限與無限”的交織。但有一點:“在工作的夜里,我遇到無數(shù)個煤氣中毒的人/沒有一個人讓我想起川端康成”,這是為什么?因為,“空虛而絕望的時候/那些時候在每一天最多出現(xiàn)一次/在凌晨四點”。所以,這一刻,成了川端康成(詩意)的標(biāo)簽,成為靈感殘余的出路。正所謂:生活在眼前,詩歌在別處。
在晨田看來,既然疼痛不可避免,活著就是時間的恩賜。那么,日子天天都在“吱吱作響”,疼痛,或許還能使生活多一份質(zhì)感:“穿上黑色風(fēng)衣,豎立衣領(lǐng),才能走進人群/修煉處世的本領(lǐng),把嘶鳴的野馬/摁在草糟里,我自己去喝酒,吃肉。”在這里,詩人從生活的隱秘處汲取自己的形象,他洞察到生活合理外殼下的嘈雜狀態(tài),從中捕捉轉(zhuǎn)瞬即逝的形象和偶然的感受,將其投影于現(xiàn)實的客體,同時將疼痛“轉(zhuǎn)化”為各式各樣的“反疼痛”的物質(zhì)載體與精神載體,其中的存在與表現(xiàn),現(xiàn)狀與幻念,經(jīng)驗與神話交織在一起,共同維護“腦組織”(詩歌)這一“獨立王國”,又是一處:生活在眼前,詩歌在別處。
從晨田《我的夜晚比白天多》這一組詩歌里,我們不難發(fā)現(xiàn),晨田一再向我們呈現(xiàn)出:面對“滿滿當(dāng)當(dāng)”的大地,“我”卻“空無一物”的窘境。于是,“我”善于把“遙遙無期”或者是“說到就到了”的下半輩子放在“一家小雜貨店”里去篩選,去詩化。此時此刻,生活就好比那些油鹽、糖果、玩具、煙酒……它們處在簡單與希望之間,處在被挑中或被遺棄的“貨架”上:有誘惑,也有雜亂;有甜美,也有無奈。只不過“空無一物”的“我”卻有著“細(xì)微的情緒”,可以“像蜜蜂的毒刺,像振動的翅羽/形而上下/無縫銜接”,這樣的“逆襲”又使“我”無中生有:究竟是生活的悖論“成就”了詩歌,還是詩歌“成全”了生活的悖論?一切都“在霧中”……這不正是:生活在眼前,詩歌在別處。
總之,晨田善于把生活分解為感性因素,并能重新將其組合成出人意料之物。正如詩人所念想的那樣,只有“高出”生活的那個部分,哪怕疼痛,哪怕漂浮,哪怕旋轉(zhuǎn),“我”都能“超速駕駛月亮”,看人間“月色真是皎白,云彩又纏繞它”。
→ 盧 輝 詩人,詩評家?,F(xiàn)居福建三明。著有《盧輝詩選》《詩歌的見證與辯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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