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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造“集體記憶”與重探90年代

      2021-03-03 13:59:02呂彥霖
      當代作家評論 2021年6期
      關鍵詞:班宇雙雪濤集體記憶

      近年來,東北重新成為創(chuàng)作者們青睞的地域,相關作品造就的持續(xù)影響也使得“東北文藝復興”晉身熱門詞條。與之相對應,以雙雪濤、班宇、鄭執(zhí)為代表的一批東北青年作家迅速崛起。然而盛名之下,爭議存焉。如何看待他們與特定“時間/空間”密切貼合的敘事取向,批評家們態(tài)度迥異。典型的例子是黃平與張定浩關于此話題的對談,不同于黃平對上述作家的贊賞,張定浩明確表達了對他們的批評。在他看來,這些作家對“外部”集體情緒、“邊緣”生活經驗,以及特定群體的過度征用,不僅壓抑了反思的可能,也造成了基于普遍人性的個體敘事的缺失,最終限制了其所能抵達的高度。張定浩對他們敘事取向的指責,實際上隱含著對其創(chuàng)作中有意“刻奇”(Kitsch),生產所謂“東北表象”(劉巖語),以迎合大眾文化消費的判斷。

      在筆者看來,這番判斷顯然有失偏頗,上述作家對東北意象的專注實在另有深意。雙雪濤就曾明確質疑風俗展示型小說的價值,強調“從來不覺得小說應該有民俗上的意義”。雙雪濤、孫若茜:《我的艷粉街是屬于小說的》,《三聯(lián)生活周刊》2019年第14期。而班宇在被問及“如何面對所謂‘東北作家的標簽和身份”時,也強調“很多感受是要超越文本和地域性之上的”,認為“地域標簽在今天顯得過時、失效”。班宇:《我的個人聲音,是愛的多重奏,老狠了》,引自中國作家網http://www.chinawriter.com.cn/n1/2019/0912/c405057-3135

      1337.html。在創(chuàng)作中,班宇曾在處女作《鐵西冠軍》的前言里特意為小說的地域色彩祛魅,強調就主題而言,“跟許多其他作品并沒有本質區(qū)別,甚至要更庸俗,無非講講愛情或者命運”。班宇:《鐵西冠軍》作品簡介,引自豆瓣閱讀https://read.douban.com/ebook/6645565/。這在雙雪濤的小說中,則表現(xiàn)為一種以“實”導“虛”的敘事取向。他屢次在羅織具象時布下機關,如在《平原上的摩西》中,位于鐵西區(qū)的艷粉街卻被警察蔣不凡誤記為在城市的最東頭;在《光明堂》中“我”手中的瘋子廖澄湖手繪的地圖,雖然“不但記錄了艷粉地區(qū)的大部分道路,山嶺湖泊,還記錄了幾乎艷粉街所有的建筑”,雙雪濤:《光明堂》,《飛行家》,第24頁,桂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19。卻難以為“我”和姑鳥兒指明回家的路。小說中“南轅北轍的定位”與“攜帶地圖的迷失”,可視為作者的“虛/實”倒置的創(chuàng)作方法論的象喻。及至《聾啞時代》,他更借由主人公李默之口直陳心跡:“我曾經發(fā)誓要記住他們的樣子,他們的氣味。我越想記住他們,我就越在篡改關于他們的記憶,在腦海里把他們改得面目全非?!彪p雪濤:《聾啞時代》,第239頁,北京,北京十月文藝出版社,2016。正是歷經此番點化,標簽化的“東北表象”得以重新成為展開想象的原點,化身潛入深沉歷史與現(xiàn)實的切口。

      實際上,挑戰(zhàn)僵化刻板的東北表象,規(guī)避地域化的自我設限與耽溺,一直都是東北作家創(chuàng)作中的清晰共識。張定浩所謂“操控讀者”的指責,多少低估了讀者的審美判斷力,畢竟自90年代以來,經由“現(xiàn)實主義沖擊波”推動,“底層寫作”一直都是當代文學的重要面向,從引領潮流到陷入困局,道德情緒的濫用與敘事的同質化難辭其咎。同樣,注目“底層”的東北作家之所以能夠異軍突起,恰可能是其獨特的敘事取向賦予了筆下東北題材以嶄新的美學質地。這種敘事取向與美學質地緣何生成,又呈現(xiàn)出何種精神指向與價值立場,則是需要探究的問題。

      在述及創(chuàng)作初心時,三位作家曾一再申明,推動自己開啟寫作生涯的并非洞穿歷史的宏大志愿,而是強烈的個體精神需求。班宇曾說:“書寫對我來說是最治愈最有效的?!绷謫恰嘤睿骸稑嫿ㄐ孪蠕h的東北敘事模式——與青年作家班宇的對話》,《渤海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20年第3期。雙雪濤則強調書寫是自己找尋生活意義的重要途徑,創(chuàng)作給予他們從煩冗生活逃逸而出,躋身另一維度的可能。然而,當他們開始梳理生命的線索,書寫東北就立即成了“一個無法選擇的命運”。魯太光、雙雪濤、劉巖:《紀實與虛構:文學中的“東北”》,《文藝理論與批評》2019年第2期。與此同時,如何處理90年代因社會結構轉型所引發(fā)的生活與心靈的雙重震蕩,則構成了他們敘述中不斷降臨的歷史起點與話語氛圍。如鄭執(zhí)所言:“文學有一定的延遲性,20年后,當我們成人,有了表達能力,童年時期在我腦子里種下的那粒種子發(fā)芽了,這粒種子,正是我父母那一代人經歷的殘酷現(xiàn)實?!编崍?zhí)、駁靜:《我們的“窮鬼樂園”》,《三聯(lián)生活周刊》2019年第14期。然而,“親歷者”與“講述者”的雙重身份雖然并置存在,實質上卻又被時間割裂開來。當“講述者”終于能夠書寫那些身為“親歷者”時無法言說的體驗時,卻又不得不面對往昔世界中的一切堅固事物煙消云散的現(xiàn)實時,“講述者”當何去何從?雙雪濤在《走出格勒》中通過“我”為“老拉”背誦的“白銀時代”詩人曼德爾施塔姆的名篇《列寧格勒》給出了答案:“彼得堡,我還不愿意死:你有我的電話號碼。彼得堡,我還有那些地址,我可以召回死者的聲音?!彪p雪濤:《走出格勒》,《平原上的摩西》,第192頁,天津,百花文藝出版社,2016。在筆者看來,正是召喚往昔的迫切需求,催生了他們再造“集體記憶”的藝術自覺。

      “集體記憶”(Mémoire Collective)這一概念源自莫里斯·哈布瓦赫(Maurice Halbwachs),哈布瓦赫不唯強調“情境”對于再造“集體記憶”的重要意義,還指出還原“情境”不僅需要對特定時段的回溯,也依賴于對特定空間的重返,“集體記憶的時空概念與相應群體的各種社會交往模式處于一種充盈著情感和價值觀的共生關系中,時空概念在其中表現(xiàn)為故鄉(xiāng)與生活史”?!驳隆硴P·阿斯曼:《文化記憶:早期高級文化中的文字、回憶和政治身份》,第32頁,金壽福、黃曉晨譯,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15。由此我們就不會再輕率地將作家對東北物象的專注,視作別有用心的“刻奇”,也就不難體會到《北方化為烏有》中,出身東北的作者劉泳與出版人一番唇槍舌劍的弦外之音:“她說,我是南京人,沒去過東北,你寫的東北我不相信,但是我會哭,這就是我為什么做你的書。他說,你不相信,這個不好。她說,那是你意念中的真實,那些人沒那么好,對不,要不然你也不會大年三十不回去。”雙雪濤:《北方化為烏有》,《飛行家》,第181-182頁,桂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19。

      地理時空與情感體驗的差異,最終在劉泳的敘述中得以消解,這證明了此種“集體記憶”蘊含了豐富的對話性與普適性的審美能量。既然東北作家對特定時空的“吾土吾民”刻畫的熱衷,是基于再造“集體記憶”的內在需求,他們對彌散于大眾文化中消費主義式的刻板、僵化的“東北表象”的天然抵觸也在意料之中。無論是班宇在小說集《冬泳》中,對日趨落寞的工人村日常生活的復刻;抑或是雙雪濤以艷粉街為起點,對艱難時世之下“失路者”生存經驗的深描;還是鄭執(zhí)在《仙癥》《他心通》等小說中,對王戰(zhàn)團們?yōu)楣至y神所籠罩的邊緣人生的勾勒,都鮮明地昭示出,較之輸出符號化東北元素,他們顯然更希望以飽含家園感的復合化地方性知識編織文本脈絡。他們筆下的東北風物雖然各有偏至,卻都有意留存了歷史的縱深,并頻繁展露出小中見大,以一斑窺全豹的創(chuàng)作意圖。這種獨特的敘事取向,賦予他們的創(chuàng)作以嶄新的美學質感。

      黃平在評論《平原上的摩西》時,對小說中李斐父親李守廉的塑造贊賞不已,認為李守廉的出現(xiàn)意味著“當代文學迎來一個讓人熱淚盈眶的時刻:下崗職工進入暮年的今天,他們的后代理解并擁抱著父親,開始講述父親一代的故事”。黃平:《“新的美學原則在崛起”——以雙雪濤〈平原上的摩西〉為例》,《揚子江評論》2017年第3期。同時,他強調“子一代”視角的生成,褪去了傳統(tǒng)“青春文學”范式中習見的空洞與自戀,恢復了文學應有的道德感與歷史感?!白右淮币暯遣⒎请p雪濤專有,而是上述作家的創(chuàng)作共識,這種視角的構建也意味著對現(xiàn)代文學習見的“父子關系”及其倫理意蘊的反寫。在意欲再造“集體記憶”的東北作家那里,對“父一代”的正視與找尋,不僅是他們重返90年代歷史情境的契機,更是聯(lián)結被20年時光割裂的“此在”與“彼端”,復歸彼時“本我”的不二法門。以年齡計,這批作家筆下的“父一代”多屬于流年不利的一代產業(yè)工人,他們“趕上的年月不好,青春期下鄉(xiāng),中年又下崗,本想順應時代洪流,成為其中微不足道的一員,但到最后才發(fā)現(xiàn),只有自己四處碰壁”。班宇:《肅殺》,《冬泳》,第50頁,上海,上海三聯(lián)書店,2019。以“尋回父輩”的名義,他們將歷史角落中的一代產業(yè)工人重新送抵舞臺中央,從而一舉擴充了東北書寫的容量與廣度。于是,執(zhí)著反抗現(xiàn)實困境的李守廉,掙扎求生發(fā)出如豹嘶吼的孫旭庭,在停擺的纜車上浪漫地構想人類城市未來的班立新,試圖扭轉工人命運的車間主任老劉,一身本領卻始終在清醒與癲狂間徘徊的王戰(zhàn)團,紛紛躍然紙上。

      迥異于世俗的功利主義限定,他們立意描畫出“父一代”的真實面相和精神尊嚴,不唯熱愛與精通本職工作,他們的熱忱、堅毅、浪漫情懷、理想主義,以及對知識、藝術的渴求與驚人的感悟力都被一一呈現(xiàn)。有意味的是,在借由“集體記憶”獲得逾越時空的共情能力的同時,他們卻始終謹慎地約束著這能力的限度。眾所周知,在現(xiàn)當代文學領域,描寫身懷技藝的平凡人物向來有其傳統(tǒng),舉凡汪曾祺的《老魯》《雞鴨名家》諸篇,又或是阿城的《棋王》,馮驥才的“俗世奇人”系列,技藝每每使余老五、王一生們得以跨越庸常生活,抵達超拔于俗世的人生至境。然而,東北作家卻拒絕延續(xù)這種“技近乎道”的價值邏輯,技藝與生活在他們筆下有著明確的界限,如《大師》《空中道路》所示,技藝未必能帶來精神的超越,如同落入無物之陣的持續(xù)困頓與意志消磨才是“父輩”生活的常態(tài),“所有人比從前要更加沉默、辛苦,即便這樣,他們也只能得到從前一半的工資”。班宇:《空中道路》,《冬泳》,第133頁,上海,上海三聯(lián)書店,2019。在張定浩看來,這種批量生產“廢人列傳”的敘事姿態(tài),泄露了作者的道德虛無主義,這使得“讀者覺得這個世界就是這樣不可改變”。張定浩、黃平:《小說的多重身份》,《文藝報》2019年12月23日。筆者卻認為,他們所以堅持不對人物行狀及命運因果訴諸簡單的道德問題,恰是因為就重造“集體記憶”而言,“客觀性不僅是一個方法和批評標準的問題,而且還是苦難和切身的關聯(lián)被取消、死去和淡化的問題”?!驳隆硴P·阿斯曼《回憶空間——文化記憶的形式和變遷》,第7頁,潘璐譯,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16。他們的“熱腸”恰恰體現(xiàn)在對個體所遭逢殘酷現(xiàn)實的正視,以及對“失路者”命運的客觀再現(xiàn)之上,這也構成了敘述精神說服力的內核。上述作家能夠引起閱讀者的廣泛情感共鳴,正是得益于這種深掘人性維度,真實性與反思性兼具的敘事姿態(tài)。

      為“失路者”立言,不唯依賴歷史學者的發(fā)掘,更亟待文學者的投身。然而,在直面歷史之際,深陷表意困局的“東北書寫”卻成為后來者必須逾越的障礙。20世紀90年代正是東北轉型時期,如何描繪這場觸及靈魂劇變的社會生活轉移與個體命運變遷,不僅是“東北書寫”的動力源泉,更是再度復興的現(xiàn)實主義文學的主要任務。遺憾的是,“東北書寫”如今已深陷同質化的窠臼,日益失卻了觸動人心的情感勢能。究其原因,既有的“東北書寫”多數(shù)與先前的“大廠文學”異形同構,“分享艱難”仍是其核心邏輯。滲透于“失路者”生命中的時代痛楚,或者被貼合“大歷史”的言說取向有意隱沒,只剩下《從頭再來》式的輕飄飄的“沉重”;或者被“苦難焦慮癥”式的敘事邏輯所裹挾,以慘劇的循環(huán)展示與情緒的頻繁征用,隔絕了追索與反思歷史責任的可能,讀者目睹的只是一種被形塑的“斷裂的歷史景觀”。為了鉤沉那些被“大歷史”敘事“包涵在外”的個體,上述作家嘗試以再造“集體記憶”矯正“分享艱難”敘事邏輯造成的偏頗,填補“大歷史”敘事邏輯造成的斷裂。

      首先,他們試圖以豐滿多維的個人體驗復現(xiàn)潛藏于“集體記憶”中的歷史實景,矯正既有歷史敘事的偏頗。被“下崗”這一斷裂性節(jié)點所割裂的時間段落,被重新拼接、延展開來,再度獲得了歷史化的可能。被統(tǒng)而論之且日漸符號化的“失路者”們,也被重新賦予應有的血肉質感。在他們筆下,“工廠的崩潰好像在一瞬之間,其實早有預兆”,雙雪濤:《平原上的摩西》,《平原上的摩西》,第18頁,天津,百花文藝出版社,2016。對特定時刻的集中關照,被稀釋為對生活裂解歷程的細密體察。而再現(xiàn)危機對親歷者體驗結構的改造,記錄幽暗中形態(tài)各異的生命軌跡,則是創(chuàng)作者的焦點所在。在《平原上的摩西》中,利用罪案小說的形制,分別借由警察蔣不凡、中學生李斐、下崗工人李守廉、企業(yè)家莊德增,建構聲道交織的復調歷史情境。其中有對下崗前夕新聞內容的回憶,有失業(yè)工人日常生活的剪影,有為了五元錢作案的“刨錛黨”,還有身份對立的莊德增與李守廉圍繞主席像充滿隱喻的對白。而在《梯形夕陽》里,中專畢業(yè)進入變壓器廠銷售科的“我”,不經意目睹了劇變帶來的精神創(chuàng)傷,“廠區(qū)里總有下崗職工出現(xiàn),有來辦手續(xù)的,也有整理物品,或者跟工友敘舊的,甚至還有一覺醒來,照舊上班,到了單位才想起來自己已經下崗,不知何去何從,圍在廠區(qū)騎車繞圈”。班宇:《梯形夕陽》,《冬泳》,第140頁,上海,上海三聯(lián)書店,2019。轉型的陣痛同樣波及了“子一代”,《我的朋友安德烈》講述了怪癖卻真誠的安德舜,為了給同桌爭取保送名額最終罹患精神疾病的故事。父輩的無望,“子一代”階層躍升的艱辛,與屢次被作家們提及的“九千元擇校費”的現(xiàn)實經驗,扭結成這部有意借鑒《狂人日記》的短篇小說的陰郁內核。到了具有自傳色彩的《聾啞時代》中,“下崗”則被還原為“按部就班的一對幸福的工人階級”,雙雪濤:《聾啞時代》,第5頁,北京,北京十月文藝出版社,2016。面對并被迫承受“被時代戲弄的苦悶”的漫長過程,對中年夫婦嘗試掙脫窘境卻難逃悲劇結局的細密描摹,也藝術地回應了對產業(yè)工人的諸多道德偏見。不僅“普通人”的掙扎,抗爭者的失敗也被記錄在案,《北方化為烏有》中的車間主任老劉在轉移公有財產的狂潮中,強令車間的德國機器開工,試圖挽狂瀾于既倒。對于為何逆流而行,他曾對米粒的姐姐吐露心聲:“工廠完了,不但是工人完了,讓他們干什么去,最主要的是,北方沒有了,你明白吧,北方瓦解了?!彪p雪濤:《北方化為烏有》,《飛行家》,第195頁,桂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19。走筆至此,主人公口中的“北方”儼然成為行將崩解的共同體的象喻,而老劉無可回避的失敗,恰恰指向了“‘南國逐漸取代北方成為1990年代(尤其是1992年之后)以小說和電影為主要形式的文化表述中的核心空間意象”劉巖:《歷史·記憶·生產——東北老工業(yè)基地文化研究》,第3頁,北京,中國言實出版社,2016。的歷史結局。

      其次,為了修正道德情緒濫用導致的弊病,他們一方面嘗試以反諷化解泛道德化造成的表意僵局,為其注入反思性。如前所述,對歷史責任的回避,阻滯了現(xiàn)實洞察力的施展,致使以道德情緒輔助敘事成為常態(tài)。而這也造成了作品表意的套路化,創(chuàng)作者為此有意識地以反諷介入其中。在班宇的《工人村·破五》中,離婚下崗的“我”被刑滿釋放的戰(zhàn)偉帶到地下賭場,巧遇身居首都的成功人士、兒時的伙伴李林。戰(zhàn)偉在幾乎輸光時觸底反彈,最終戰(zhàn)勝李林。文章若就此收尾,只能算是一個東北味的以弱勝強的故事,但作者筆鋒一轉,描繪了戰(zhàn)偉在李林離開后祭告亡母的駭人舉動,劣跡斑斑的他原來孝心猶存,擊敗李林是為了告慰亡母的遺愿,他跪地呼告的身影酷似《棋王》中戰(zhàn)勝強敵后的“棋呆子”王一生。諷刺的是,他的盡孝方式竟是以母親的喪葬費賭博。小說的氛圍由此陡然轉向,悲劇之中更添鬧劇,而結尾處“我”對戰(zhàn)偉“表演欲”的嘲諷,則進一步中和了小說的情緒色彩。再看雙雪濤的《蹺蹺板》,吊車司機李默與罹患晚期胰腺癌的廠長劉慶革一見如故。劉慶革臨終前,要求李默去荒廢的廠區(qū)了卻自己的一樁心愿,李默行至目的地,舉目四望,恍如昨日重現(xiàn),昔日工廠的輝煌景象似乎從未遠去:

      廠區(qū)的中央是一條寬闊的大道,兩邊是廠房,廠房都是鐵門,有的鎖了,有的鎖已經壞了,風一吹嘎吱吱直響。有的空空如也,玻璃全部碎掉,有的還有生銹的生產線,工具箱倒在地上,我扶起來一個,發(fā)現(xiàn)里面有1996年的報紙。車間的墻上刷著字,大都斑駁,但是能認出大概,一車間是裝配車間,二車間是維修車間,三車間是噴漆車間,一直到九車間,是檢測車間。路的左側,跟車間正對,有衛(wèi)生所和工人之家,衛(wèi)生所的地上還有滴流瓶子,上面寫著青霉素,工人之家有個舞臺,座椅爛了大半,東倒西歪。我走到路的盡頭,右面掛著一個牌子,上面寫著:子弟幼兒園。雙雪濤:《蹺蹺板》,《飛行家》,第19頁,桂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19。

      諷刺的是,他到此一游的目的并非追昔撫今,而是遵照囑托,給早年被劉慶革親手勒死的甘沛元“移骨”?;闹嚨氖歉逝嬖粌H仍然健在,且始終得到劉慶革照顧,如今是這荒廢廠區(qū)的看門人。所謂的甘沛元反對改制,威脅劉慶革女兒生命安全的記憶,其實是腫瘤入侵劉慶革大腦后制造出的幻象,李默所移的骨殖另有其人,而他對這一切信息已無從知曉。在雙雪濤慣用的懸疑敘事中,“移骨”背后的血腥暴力與對往昔的溫情追憶參差對照,托舉出歷史的曖昧與現(xiàn)實的晦暗不明。除此之外,在《光明堂》《肅殺》《工人村》《飛行家》《仙癥》等篇中,讀者也能清晰感受到創(chuàng)作者消解泛道德化的表意僵局,為文本注入反思性,恢復“集體記憶”血肉感的努力。

      另一方面,則是從常情常理入手,實現(xiàn)對“苦難焦慮癥”式寫作的超克。上述作家認定,“苦難焦慮癥”式的寫作只會造成現(xiàn)實感與精神力的雙向衰減,阻塞對歷史本相的探尋。班宇在接受采訪時,就曾直截了當?shù)乇磉_了對這種“賣慘”的反感,“可能是2005年左右,我還看過一場演出,有個樂隊唱了首歌,名字叫《老天爺》,歌詞大意是:老天爺,你睜睜眼,看看我們人世間……這種迷信與告狀是他所不能接受的”。班宇、宋詩婷:《后工人村時代》,《三聯(lián)生活周刊》2019年第14期。作為劇變的“局內人”,他對呈現(xiàn)歷史變動中的個體經驗另有其獨到的方法論,那些被記憶復現(xiàn)的人物的生活“有著自己的軌跡,拒絕揣測,憎恨解釋,當然更不需要接受任何人的審判”。班宇:《鐵西冠軍》作品簡介,引自豆瓣閱讀https://read.douban.com/ebook/6645565/。在班宇的《逍遙游》里,主人公許玲玲在罹患尿毒癥后,又接連經歷了與男友分手,母親驟然離世的打擊,只能仰仗父親許福明的照料,而父親又是個總是聲稱被女兒拖累,時刻不忘“獵艷”的人物。身處底層,又遭逢如此密集的命運打擊,許玲玲算是苦難書寫的理想材料,然而班宇卻無意加入道德合唱,生存的痛楚在他筆下持續(xù)積累,卻始終保持著恰如其分的平衡。因為與父親許福明的緊張關系,與同齡人趙東陽、譚娜的北戴河之旅就成為她展露心扉的難得機會。1922年,廬隱曾以小說《海濱故人》記錄了五四青年的感傷旅行,面對智識的苦痛與國事的蜩螗,露沙們尚能選擇避地海角,投身情愛,而近一個世紀后的許玲玲卻已從現(xiàn)實中了悟到逃避的虛妄,她在燒烤店里聽另外兩人相互訴苦之際,生發(fā)出這樣的感慨:“他們的這些問題,總歸會有一個解決辦法……我的問題就比較難了,基本無解。也可能正是這樣,我從來都不愛去一次又一次地去講,沒啥必要,自己難過就自己受著唄,往好了說,是不愿意給別人添堵,其實從內心里來講,是不愿意成為別人日后的談資或是素材。我活著可不是為了豐富他們的閱歷的。”班宇:《逍遙游》,《收獲》2018年第4期。

      看似冷酷地抗拒各種形式的同情,然而在返程前夜心靈受創(chuàng)的許玲玲卻在歸家時分,特意為成全父親與情人的密會,停留在寒冷的門外。冷酷與寬容在人物行為上的辯證統(tǒng)一,平凡者不易察覺的尊嚴感于焉凸顯,一種令人感佩的“自我領受”的存在主義氣質油然而生。許玲玲的塑造不僅指明了超克“苦難焦慮癥”的路徑,也與那些被“子一代”視角所呈現(xiàn)的人物一起,印證了東北作家聯(lián)結現(xiàn)實與虛構,以常情常理逾越淺薄道德主義的決心。他們筆下的人物,不再是單向度的、孤立的符碼,而是具備歷史可能性的、再造“集體記憶”的起點。

      綜上所示,以再造特定時空“集體記憶”的形式,挑戰(zhàn)固化的“歷史敘事”,反撥僵化的“東北表象”不僅構成了上述作家創(chuàng)作的內在動能,也在相當程度決定了其筆下人物的生存背景、修辭范式、生活底色與思維特質,賦予它們以嶄新的美學質地,可說是無所不在的結構性因素。

      除去鮮明的地域特征,顯豁的現(xiàn)實主義傾向則被認為是上述作家的另一醒目標識。在李陀看來,東北青年作家對現(xiàn)實主義不約而同的關注,已然構成對當代文學格局的挑戰(zhàn)。他們的小說對習見的現(xiàn)實經驗的沖擊,讓他看到了革新乃至復興現(xiàn)實主義的希望。然而當下的現(xiàn)實主義應該怎樣革新,又當如何復興?要回答這個問題,顯然需要回溯、反思現(xiàn)實主義的傳統(tǒng)?,F(xiàn)實主義發(fā)端于19世紀法國的文藝思想,強調以理性加工提煉生活,最終達成“文學反映生活”的創(chuàng)作目標。然而,經由理性“編碼”的文學能否反映真正的“現(xiàn)實”,隨著時間的推移,對現(xiàn)實主義的真實性的質疑似乎愈演愈烈。無怪乎有學者提醒讀者:“我們有可能遭遇到各種各樣被不同生活力量修改了的‘現(xiàn)實‘生活和‘現(xiàn)實也因此可能變成了一組矛盾對立的概念?!敝苤緩姡骸蹲呦颉霸⒀袁F(xiàn)實主義”——論“生活不等于現(xiàn)實”》,《天津師范大學學報》2017年第6期。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修改“現(xiàn)實”正是現(xiàn)實主義的使命,它不僅會以理性為名過濾或遮蔽生活中的部分面向,還意味著對標準以外“惘惘的威脅”的拒絕。而由此造成認知的“淺表化/狹窄化”,恐怕才是李陀念茲在茲的致使現(xiàn)實主義日漸失去介入能力的主要動因。實際上,在敘述中最具說服力的反而可能是那些被“理性”排除在外的部分,那些類似于拉康所謂“實在界”(The Real)的“惘惘的威脅”,恰有可能是重新發(fā)見生活潛在危機的入口。在筆者看來,這或許才是我們在書寫90年代這一在多維度遭遇深刻變動、社會價值觀地覆天翻的時間段落時,屢屢顯得力不從心的原因。

      以此重審東北作家的創(chuàng)作,也就不難分辨出他們對既有現(xiàn)實主義書寫形式的改造與突破。首先,他們致力于復活一種90年代東北“特定群體/普通個人”現(xiàn)實生活的日常性,而這種努力又與再造“集體記憶”的意圖彼此聯(lián)結。這種“日常性”分為“內”“外”兩個層面:“外部”一般表現(xiàn)為對特定時段歷史情境的還原,還原中的現(xiàn)場感一方面源自靈活運用東北方言所建構的表意氛圍,地方風味短句的密集排布具有極強的代入感;另一方面,則源自創(chuàng)作者對承載“集體記憶”的象征性景觀的復原,典型的例子便是班宇對工人村過往的再現(xiàn):

      工人村位于城市的最西方,鐵路和一道布滿油污的水渠將其與外界隔開。顧名思義,工人聚居之地,村落一般的建筑群,上世紀五十年代開始興建,只幾年間,馬車道變成人行橫道,菜窖變成蘇式三層小樓,倒騎驢變成了有軌電車,一派欣欣向榮之景……

      進入八十年代后,新式住宅鱗次櫛比,工人村逐漸成為落后的典型,獨門獨戶的住宅被認為更接近時代。

      九十年代里,生活成績優(yōu)異者逐漸離此而去,住上新樓,而這些茍延殘喘的廉價社會住宅,居然變成了古董,待價而沽。班宇:《工人村·古董》,《冬泳》,第174頁,上海,上海三聯(lián)書店,2019。

      而所謂的“內部”則是對劇變時代個體生存經驗的細致呈現(xiàn),尤其是對人物日常行為“延遲感”的發(fā)掘。所謂“延遲感”指人物在面對生活極端情境時,主動或被動地在“身體/精神”層面,呈現(xiàn)出的“慢半拍”現(xiàn)象,這在班宇小說中得到了比較集中的呈現(xiàn)。在《盤錦豹子》中,面對高利貸上門收房,手持菜刀赤裸上身,“火罐印子恰如花豹的斑紋,生動、鮮亮并且精純”班宇:《盤錦豹子》,《冬泳》,第44頁,上海,上海三聯(lián)書店,2019。的孫旭庭,在反擊時刻被兒子死死摟住,動彈不得,只能挺著脖子奮力嘶吼?!抖尽分械摹拔摇痹谠庥鏊宸魄胺驏|哥的敲詐后,沒有立即反擊,而是取錢交給他之后,“靠在墻上,點了根煙,抽了不到一半……從地上撿了半塊磚頭,三角兒的,帶尖,拎了幾下,還挺趁手,便揣在兜里,又轉回去”,班宇:《冬泳》,《冬泳》,第102頁,上海,上海三聯(lián)書店,2019。這才追上東哥將其重傷。這種對人物日常行為“延遲感”的凸顯,不妨視作對轉型時代進退維谷,充滿無力感的普通個體情感結構與生存狀態(tài)的隱喻。它們又與文本中屢次出現(xiàn)的“困在湖底”“湖面結冰”等自然化的心理意象參差互文,使書寫陡然獲得了現(xiàn)代主義式的心理深度。

      其次,上述作家開始選擇正視生活中顛覆現(xiàn)實軌跡的“事件”,并以此建構出一套富有“寓言現(xiàn)實主義”色彩的獨特表意模式。這里所說的“事件”(Event)是齊澤克提出的一個概念,描述為“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一件駭人而出乎意料的事情突然發(fā)生,從而打破了慣常的生活節(jié)奏;這些突發(fā)的狀況既無征兆,也不見得有可以察覺的起因,它們的出現(xiàn)似乎不以任何穩(wěn)固的事物為基礎”。〔斯洛文尼亞〕斯拉沃熱·齊澤克:《事件》,第2頁,王師譯,上海,上海文藝出版社,2016。這種生活中的“例外狀況”,一方面對現(xiàn)實主義的理性編碼構成威脅,一方面卻包含著洞悉潛在真相的可能。如何對待“事件”,在一定程度上劃分了現(xiàn)實主義書寫的兩種路向。在既有“東北書寫”的話語結構中,敘述者試圖剔除反思性的異質因素,構建“故事自動發(fā)生”的擬真效果。在理性編碼暴露裂痕時,則托庇于道德情緒的征用,以實現(xiàn)對內在矛盾的“想象性解決”。而東北作家則選擇正視“事件”及其顛覆性,記錄“事件”制造的逸出常規(guī)的震驚效應,使讀者從理性編織的“現(xiàn)實”中獲得片刻警醒,從而更新對生活的認知。具體到文本層面,則表現(xiàn)為一種從現(xiàn)實主義猛然“跳接”到現(xiàn)代主義的表意模式。例如,在雙雪濤的《飛行家》中,始終在現(xiàn)實軌道中運行的故事,竟然以二姑夫李明奇告訴高小峰他們一行五人計劃乘坐自制熱氣球,攜帶自己幾十年前設計的降落傘,飛到南美洲“重新開始”收尾。熱氣球飛過紅旗廣場毛主席塑像的畫面,為故事平添了荒謬的傳奇意味。又比如,班宇的《冬泳》中,“我”在上一刻還在陪伴隋菲母女燒紙,下一刻卻毫無征兆地脫下衣物,徑直走入結冰的湖面。當“我”走入湖中,現(xiàn)實筆調突然轉為意識流般的幻象摹寫,“我”竟然在水底目睹被醫(yī)生宣判不育的隋菲再次懷孕,還在湖底找到了隋菲失蹤已久的父親,幽暗的湖底儼然成了真假曖昧的異度空間。而當“我”浮出水面,已看不到隋菲母女。在“沉浮”之間故事結構已完成質變。再比如,鄭執(zhí)的《蒙地卡羅食人記》,約定與情人私奔的阿超在蒙地卡羅西餐廳遇到前姨夫魏軍,聽他不厭其煩地講述在大興安嶺擊中熊瞎子右眼,以及與前妻的往事,正當文本中不時閃現(xiàn)的“刨錛黨”“下崗”提醒我們故事的現(xiàn)實質地時,一幕荒誕、血腥的“東北《變形記》”卻猝然降臨:

      我能感覺到自己的嘴角在不自覺地向耳根咧著,魏軍看我的眼神突然變得驚恐無比,嘴巴大到能撐圓一個盤子,一聲尖嚎逃出了他的喉嚨,這下我又對他敞開了耳朵,那嗓音果然令我厭恨……鎖匠看我的眼神,比魏軍還要夸張,仿佛嚇破了膽,我這才抬手摸自己的臉,終于覺出不對,首先不是臉,而是我的一雙手不再是手,那是一幅利爪,手背上覆滿長毛,左腕上的電子表不見了。正午漆黑,窗玻璃被襯成鏡面,映照其中的是一顆熊的頭顱,尖嘴鼻,圓眼,耳朵豎著,利齒齜出牙床。我扭回頭之際,槍已對準我的眉心,我借助兩只爪子支撐桌面,猛地立起身,一口吞下了魏軍的頭,沒等他有機會扣扳機,那顆頭已經脫離了自己的軀干,鮮血如噴泉一般,從碗口大的脖腔射進天花板里。

      從《飛行家》到《冬泳》再到《蒙地卡羅食人記》,作者們以現(xiàn)實主義“跳接”現(xiàn)代主義的書寫方式,給予讀者遞進式的震驚體驗。這種風格的生成,當然得益于現(xiàn)代主義作品的耳濡目染。雙雪濤曾多次提及村上春樹對他的影響,而班宇則是塞林格、卡佛的忠實讀者。更深層的原因,恐怕源自現(xiàn)實觀的轉移與書寫對象的召喚。同時,借由“寓言”形式注入的批判性與反思性,也再度提升了現(xiàn)實主義反映“當下”,表征變動的“真實”的可能。

      無論是通過再造“集體記憶”抵抗既有的“歷史敘述”,還是以“寓言現(xiàn)實主義”挑戰(zhàn)現(xiàn)實主義傳統(tǒng),對父輩命運“罪與罰”的重估,絕非上述作家筆耕不輟的終點。他們對那些被歷史忽略的情感結構與生存經驗的復現(xiàn),不唯恢復了寫作者的道義擔當,更揭示出“語焉不詳”的90年代所蘊藏的豐厚歷史勢能。李敬澤曾指出,90年代所以“無人認領”,是因為其遠未終結。而如何重返90年代,又以何種筆調刻寫這一仍在運動中且交織著轉折與激變、希冀與絕望的歷史段落,無疑是立意拯救歷史、引導未來的現(xiàn)實主義文學必須應對的挑戰(zhàn)。從這個意義來看,東北作家的創(chuàng)作在某種程度上確實“跳脫”了現(xiàn)實主義與現(xiàn)代主義二元對立的認知框架,真正地兼顧了描繪個體與時代的雙重需求,既規(guī)避了現(xiàn)代主義不及物的短板,又激活了日顯滯重的現(xiàn)實主義的內在勢能,一定程度上恢復了文學激動人心、導向救贖的精神能量。而他們所貢獻出的富于“寓言現(xiàn)實主義”色彩的獨特表意模式,也為重新審視90年代以來日益復雜的當代中國提供了新的可能。

      (本文系浙江省哲學社會科學重點研究基地“文藝批評研究院”資助項目研究成果)

      【作者簡介】呂彥霖,文學博士,杭州師范大學人文學院講師。

      (責任編輯 李桂玲 特邀編輯 楊丹丹)

      ① 鄭執(zhí):《蒙地卡羅食人記》,《收獲》2019年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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